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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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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不公也太或许不平了!我为这场大火之事奔波劳碌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努力,最终却还是无法挽回,那么为什么会有努力这一词?还会有公平这一说?”
墨锦笑了,“其实上天可以是公平的,也可以是不公平的。如若说它是公平的,那么便有了所谓的付出与收获同等。但是,没有谁说过,需要达到期待中收获的结果到底需要多少付出。因此有人付出了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收获,那只能说,他的付出不够。世人这一生中遭遇的许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有人天生为王,但有人家破人亡,有人家财万贯,却有人风餐露宿。世人说天公不作美,世事十有八九不尽人意。”
时雨满脸苦色,“天公不公,世事不美,做个人可真是难过。”
墨锦抬头看向四回居的二楼,轻笑道,“也不尽然。”
时雨抬头望去,正看见手执簪子匆匆赶回来的祖良与恨春狠狠拥在一起,像是要把对方揉在肉里一般地,久久未曾松手。
墨锦道,“跟我走吧,我带你修心,做个真正有七情六欲的人。”
时雨垂了垂眸,“可我是妖啊!”
墨锦拍了拍他的肩,“可妖也可以是人啊!”
☆、渡海无涯(一)
墨锦生来便能窥探世间因果线,不过时灵时不灵。灵时能预知天灾人祸风雨云晴,不灵时便与普通人无异,粗茶淡饭,满身人间烟火气。
因为被动地窥测到了自己命运行进的轨迹,便只能默默地跟随那根虚无缥缈的因果线。他时常觉得在命途的前方,总有那么一个模糊的身形,在为他领路,那种无从选择地地步,一度让他很是挣扎。
但,他从来都无法改变这一切。
过去的墨锦,满身伤痕,那段血淋淋的过去已然发生,无从改变。他时常于梦里反复迷失在那片血红色的天幕下,不停地奔逃,不停地迷失。可怜他连一个噩梦都躲避不开。
而未来的墨锦,在最尽头的尽头,是死亡,是消散,是无痕。那不仅仅是墨锦的结果,也是众生的结果。凡世众生,结果都是一死罢了。
墨锦对于自己命运的预知,大多不会太远,都是最近之事,或在他品茶思虑之时,或在他转身抬眸之际,只在那一瞬间,突然给他一种被因果线紧紧束缚住被随意控制的感觉。而后,那些未来,便会在他意识里慢慢显露。
墨锦年少时,曾试图强行扭转自己命运的轨迹。然而,无论他怎么逃,最后都会被命运狠狠肆虐后以惨败收场。
上天叫他三时流血,便不会要他五时流泪。
他生性倔强,无数次地去尝试与命运抗衡。却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墨锦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因果线缠了个牢实。
他能干预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却从来都救不了自己。
常言道,医者不自医。
墨锦觉得这句话甚是在理。
然而在尘世漂泊了多年,看惯了生死离别,见多了爱恨情仇,他墨锦的心,终成了一潭死水。
“于兄,我将带着时雨游历四方,我们便在这里告别吧。”
墨锦看过于无间的因果线了,普普通通,无吉无凶,但与他墨锦毫无牵绊之处,大家都只是彼此的过路人。
于无间咧嘴笑着指了指时雨背上的连垚,道,“连垚离不得时雨,还告什么别啊,我跟你们一起游历去!”
墨锦打开折扇横在胸前,脸上无怒亦无笑,极为随意地道了句,“随你。”
该走的总会离去,该留的也不会消失。天命啊,人生啊,随性而为,自在一点就好,命运之线自会步入正轨,倒无需他墨锦推波助澜。
说起随性,墨锦倒是羡慕他人的自在,他自己的自在,从来都是假自在罢了。
“墨公子,你要去向何处啊?”于无间走的有些累,可墨锦和时雨都是一副气不喘,汗不流的模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便忍不住扯着话茬往休息上引。
墨锦伸手置于额前,挡了倾泻而下的日光,向前方远眺。
“我所去之处,前方便是。”
于无间闻言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墨锦见状笑了笑,道,“要下雨了,前面有一座无人的寺庙,就此歇个脚吧。”
于无间闻言傻乐,连道,“好!好!”
外面看那庙门破败不堪,里面的陈设意外地整洁,除了稍有些灰尘外,连蒲团都摆的整整齐齐,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过的样子。
时雨抱着已经睡熟的连垚挑了个靠近火堆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下,于无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笑着对墨锦道,“你看时雨那小心翼翼地样,跟养闺女似的,哈哈哈!”
时雨歪头看他,用一根指头竖在唇上说,“嘘!你且轻声些,垚儿睡熟了!”
于无间一边摸出一粒瓜子放在牙缝中间咬了一口,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她才不会醒了,睡得实诚着呢,平常不出晌午,她是不会醒的,天塌下来都不见的能吵到她。”
墨锦看了连垚一眼,这丫头是个妖,但身体受了重创,因此嗜睡,甚少清醒,即便醒着,也是痴傻的模样。
连垚身上的气息带着股草木的清新之气,大约是个草木类的妖吧,所以才喜欢粘着时雨这只雨妖。
“你从哪捡来的连垚?”墨锦与于无间说话,一回头正看见于无间把瓜子皮吐在了他的外袍上……
于无间“嘿嘿嘿”地伸出个兰花指,嗖一下弹走了那片瓜子皮。“诶嘿——没了!”
墨锦:“……”
于无间脸皮有多厚?那要看你能想到多厚。于无间,真真是皮到底线以下了!
得罪完人墨锦,居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人家唠家常。
“你怎知连垚是我捡回来的?妙啊!”
墨锦似乎有了一种错觉,和此人说话,对脑子不好。
但他还是极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因果线!窥过去,测未来!”
于无间突然神秘地凑了过来,一只沾满瓜子仁碎屑的手半遮着嘴对他道,“呵!感情你和四回居门前的老张是同行啊!”
墨锦:“……”最近好像愈发容易动怒,几十年磨出来的好性子似乎崩了!
时雨突然看向于无间插了句嘴,“你怎的又掩嘴说话了,你方才不是还说连垚吵不醒的么?你莫不是在骗我?”
于无间嫌弃地“啧”了一声道,“你怕不是要注孤生!这照顾女娃娃,可不能这么想,她有没有这个需求尚且不论,身为男人,必须要做的面面俱到!连垚会不会被吵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有保护她照顾她的觉悟,态度!注意态度!”
墨锦瞥了于无间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圣!”
于无间露齿一笑,“男人么!顶天立地都做得,爱一个女人还做不得了!”
寺庙里虚掩着的门突然嘎吱一声,众人的注意皆被吸引过去,半截袈裟映入眼帘。
“原来这里已经有了各位施主。”
释妄随手脱下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外袍,随手递到身后,众人这才发现,那门后还有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看个头是个不大的孩子。
释妄领着则非走了进来,慢慢合上门挡住外面暴戾的大雨。而后带着则非在众人的目光中,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各位施主莫怪,贫僧来此原是为打扫,路遇大雨,才以此落魄之态现于各位施主眼前。此间寺庙失了繁华与佛祖的神光,却依旧能给各位提供一容身之所,想来佛祖也是欣然的。贫僧本不欲扰了各位雅兴,只捱到雨停,贫僧便离去了。”
墨锦对释妄报以淡淡一笑,“大师严重了,我等乃借宿,本是冒犯了。大师身披袈裟便为佛祖的弟子,您入这寺庙才名正言顺,我等皆是外来人。”
释妄也跟着笑了,“来者皆是客!”
被于无间一个劲地劝着,释妄终于提着半湿的外袍走到了火堆旁边。则非那孩子有些怕生,被于无间看了一眼便躲到释妄身后去了,揪着释妄的一块衣服,小鹿似的盯盯看着于无间。
于无间撇了撇嘴,不满地“啧”道,“我怎么了,就这么讨你的厌?”
被于无间不友善地白了一眼后则非更是害怕,整个人都缩到释妄身后去了。
墨锦看则非看的来了兴趣,“这小妖怎的这么怕妖?”
释妄抬头看他,“他是个半妖,父亲是凡人。不过以前不怕的,后来被一只狐妖吓到了,便这样了。”
时雨朝则非招招手,柔声道,“你坐过来吧,我是雨妖,你总不至于怕我。”
则非听完竟真的慢慢蹭过去了,但目光却是定在时雨怀里的连垚身上。
熟睡中的连垚比醒着时还多了几分灵气,半长的睫毛随着吐息而动,偶尔还努努嘴,也不知梦里遇见了什么好吃的。
于无间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则非刷的一下抽回了正欲戳连垚胖脸的手指,红着脸低头缩在时雨身后。
释妄笑了一声,坐在了时雨的另一边。
时雨侧头看了一眼,只觉这个叫释妄的僧人,脸上似乎一直挂着和煦的浅笑。
火堆突然噼啪一声,一瞬间火苗跳的老高,时雨这下看了个仔细,原来那释妄脸上的笑本不是笑,而是嘴角的一道皱纹,恰好生了弧度,远看就跟笑了一样。
“你这皱纹生的极好,看起来竟和笑了一样。”时雨耿直的很,心里想到了便直接脱口说出来了。
释妄眯了眯眼睛,这下才是真笑了,“是挺好的。让旁人多见见贫僧的笑容,是挺好的!”
释妄年岁大了,声音混沌含糊的很,重复起一句话来,多少带着些迟暮的沧桑。
于无间瓜子还有一大把没吃完,见一时没什么聊的,便挑了个话头,“大师,您之前是这庙里的僧人吧,不如你给我们讲讲这寺庙的故事如何?”
释妄闻言则脸上的笑容突然更深了,挤得那几道皱纹深不见底。“这寺庙本叫清昭寺,受佛祖留下的一缕神光庇护,也曾很辉煌。但是寺庙除了有人来点香火求个运势,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各位施主想听故事,贫僧这里倒也有。”
于无间用脚把屁股底下一堆杂乱的瓜子皮扫到后面,蹭蹭往前挪了挪,“好啊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
☆、渡海无涯(二)
花澈只披了件轻飘飘的薄纱在身上,悠哉地坐在石桥中央的栏杆上,搭着两只肆意摇晃的玉足。
桥下是湍急的流水,人们为了方便夜里出行,在两面的栏杆上挂了许多大红灯笼。
花澈就坐在两只红灯笼中间掩嘴轻笑,眯着双摄人魂魄的眸。红色的光极魅惑地在她身上晕染开来,薄纱下的诱人酮体隐隐欲现。
一个醉汉手扶着栏杆晃晃悠悠地走上石桥,在他朦胧的视野里,花澈美的不可方物。像极了异志传说里专门在夜半出来惑人的妖怪。但,如果栏杆上的花澈是妖,他愿意为她沉沦。
花澈的确是妖。她等候于此,也确是为了诱人上钩。
那醉汉沉醉于花澈那副魅惑的皮囊,不觉间已垂涎三尺,像是不满足于笨拙的双脚,醉汉的头尽可能地前倾,恨不得立马贴到花澈身上去。那双本不清明的眼睛里,此刻更是添了些癫狂的痴迷。
跌跌撞撞了一路,那醉汉终于来到了花澈面前,他看到了花澈的脸,看到了她那让人倾尽天下也心甘情愿的一抹浅笑。他激动地伸出了手,忍不住想要触碰花澈……
突然一股劲风吹过来,醉汉眼前虽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察觉有什么东西正往眼前扑过来,于是他本能地闭上了眼!
而后,一件破袍子盖在了醉汉的脸上,醉汉从那袍子上闻到一股檀香味!
饶是醉汉脑子再混也猜到了是有人在戏耍于他。暴躁着扯下盖在头间的袍子,他抬头一看,这石桥上除了他哪还有别人?
方才那破袍子飞过来,檀香味扑了花澈一鼻子,她平生最是烦这股味道,正要转头看是哪个讨人厌的,却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她本能地眯了眼……
等花澈再睁开眼,就被人拎着后颈皮悬在半空中了。
释妄左手挂着花澈人形时身上披着的那薄纱,右手拎着化成本体的白狐狸花澈。
“做狐狸有什么不好,非要学着的做人。既然都做了人,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着堕落。”
释妄手底下的花澈不安地挣扎起来,扑腾了一会见根本摆脱不了,便认命地在他手下随着走路的动作有规律地来回摆动着。
“唉!”
释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刚安分下来的花澈眼里闪过一股狡黠的光,在释妄没注意的情况下飞快地伸出爪子在他左手上挂着的薄纱上挠了一把!
释妄早知道她没诚心老实,手上的降妖法决刚捏了一半,却见那狐狸用两只爪抱了个包子正定定地看着他。
一瞬间,释妄竟满心都是罪恶感!他决定这不行,自己不能被这只狐狸诱惑!
而后,狐狸抱着肉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两腮被撑的鼓鼓的,还跟着咀嚼一起动作。
释妄又叹了一口气,没忍住把狐狸抱在了怀里,还生怕她冷似的,把那薄纱盖在了花澈身上。
花澈:“……”
花澈是个妖,不过不是个随便且孟浪的妖怪,甚至骨子里有些来自妖族天生的孤傲。
花澈诱惑人,大多只为饱腹。她喜欢吃肉,尤其是凡人做出来的那种滋味鲜美的熟食肉。但她自己不会做,只好刻着地接近凡人。
花澈其实觉得凡人似乎挺好说话的,之前她遇到的人大多只要她提出吃肉的条件,那些人都会和颜悦色地邀请她去。不过就是喜欢动手动脚,花澈一般叼到肉就跑了,她小时候就是这么偷邻居家兔肉的。
但是这个胆敢拎她后颈肉的和尚和别人不一样,他竟然对她的温声软语全然不感冒,甚至收了她的肉包子,并强制地不让她化成人形!天杀的她头顶的毛都快被这和尚给摸秃了!
花澈被释妄带回到了寺庙里,进门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寺庙名唤“清昭寺”。这名字略有些耳熟,花澈却也不记得自己何时曾见过了,活的太久了,大抵是忘了。
花澈很不开心,那和尚不仅收了她的肉包子,还给她讲一堆没用的废话。
“为妖的时候没个规律就罢了,但你要是存了做人的心,就要有做人的觉悟。做人不能像你这般孟浪,凡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外露,需知自爱。你莫要和那些堕落之人相比,她们也是尘世中的可怜人,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生活不易。”
花澈忽的化成了人形,不着寸缕。
释妄一边念叨着“非礼勿视”一边闭着眼脱了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她身上。末了,还叹息着道了句,“我说的你都没听进去,自爱啊,自爱!”
花澈撇嘴,委屈地在那衣袍下嘟囔着道,“我又没得衣服!”
接着,花澈听到了释妄离开的声音。
没过一会释妄就回来了。
花澈从袍子里伸了个脑袋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释妄。
释妄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扔到花澈面前,“这是我前几日才给则非新做的,他都还没舍得穿。”
花澈扯过衣服又钻回到袍子下面,一边穿一边道,“这破衣服还舍不得穿,还没我那薄纱好呢!”
释妄:“哦!你那薄纱我拿去拖地了。”
花澈:“……”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嚎叫,花澈穿好了衣服从袍子下面爬出来,听见外面那人大喊,“释妄!你又拿我东西!”
花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释妄。
释妄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道,“他好像真的挺舍不得的。”
吃饭的时候,花澈见到了那个名字叫则非的少年。
花澈撇嘴,这毛头小子道行还浅得很呢,毛都没长齐!
则非也不是很待见抢了他新衣服的花澈!
释妄在外面的灶台做饭,桌上一大一小两只妖就吵起来了!
则非:“你个魅惑人的狐狸精,天天就知道找男人,穿那么少给谁看啊!你那几块骚狐狸肉,有几块能露的,我家后院的肥老鼠都比你好看!”
花澈:“我找男人又没找你男人,你激动个什么劲?我穿的少露的多又没给你看,你嫌弃个什么劲?咸吃萝卜淡操心,年纪轻轻的别不懂装懂,小狗崽子充什么大尾巴狼!”
则非被气的咬牙,“你说谁狗崽子呢?”
花澈无辜地摊手,“谁说我骚狐狸谁是狗崽子!”
则非“啪”的把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老和尚!你不把这狐狸扔出去!我就绝食饿死在你面前!”
花澈觉得气势上不能怂,看了看手边,随手拿起碗摔在了桌子上,咔嚓一声碎成了三块!
花澈一时有点懵!刚准备脱口的一番话也被吓得全吞回去了!
则非也被她搞出的巨大动静看了过来。花澈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才不会显得自己比较弱,于是,她抬着下巴对则非傲娇地“哼”了一声!
释妄在那头也听闻了这边的动静,叹了口气后道,“你们两个好歹给我点面子,说话别这么口不择言,这里可是佛堂重地,安分些吧!”
起先花澈和则非还不把释妄的话放在眼里,继续互相用街头小巷里学来的下三滥言语谩骂着,天边突然就响了一道惊雷!
花澈和则非同时闭嘴,面面相觑地对视着。
释妄端了饭菜过来,慢悠悠地道,“瞧吧,我说什么来着?”
顿了一会,又念叨着道,“如今你们已不是那野狐野狗了,住在这清昭寺,就是受佛祖庇护的,万不可再和从前一般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
则非刷的变了脸,“野狗?”
释妄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后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
花澈见到释妄端上来的饭菜登时变了脸,“嗯?这是什么?”她指了指桌上那盆连油水都没得一星点儿的菜。
释妄熟练地盛了饭递到则非面前,随口说,“水煮白菜啊!”
花澈:“肉呢?”
释妄叹了一口气,道,“你去门口看看这里是哪!”
“清昭,寺啊……”花澈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在寺庙里吃肉,怕不是要被打死。
释妄正要拿花澈的碗盛饭,却拿了个一手空。
“寺里没有碗了,你便拿这碎片对付用吧!”
说着,释妄挑了那三块碎片里最大的一个,盛了小小一勺饭摆在了花澈面前,“好了,吃饭吧!”
花澈一脸懵地看着自如动起碗筷的二人,气的有些炸毛,“我就问肉呢?老娘要吃肉!”
则非嫌弃地“啧”了一声,瞥了花澈一眼,“这就咱三个长肉的,你想先吃哪个?”
释妄指着则非看向花澈,“你看,他一只狼都适应了!”
则非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花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狗崽子吃屎都能长大的!”
后来,花澈连水煮白菜都没吃到。她和则非打了一架,打完的时候,释妄已经把菜吃没了!
☆、渡海无涯(三)
“你要是不去,那你就是狗子!”花澈扒在则非的窗前,信誓旦旦道。
则非咬了咬牙,恨不得马上就关了窗把这女人夹死在窗缝里。这女人半夜摸过来非要怂恿自己跟她一起去村里偷鸡吃。可老和尚明明说过了,杀生不对,偷盗更不对,可是,这女人竟然说自己怂,说自己是狗子!这就不能忍!
“小爷我可是傲骨凌风的纯种雪狼,你才是狗子呢!你全家都是狗子!”
花澈撇撇嘴道,“对不起,我全家都是狐狸!搞联姻也生不出丑成你这样的狗崽子!”
“你找死!我今天咬不死你!”
花澈往后一躲,用尾巴抵住了眼看就快从窗户整个出来的则非,一本正经地道,“等下!先说正事!你跟着我一起去村里偷鸡,到时候我吃里面的,你吃外面的,如何?”
则非整个顿住了,说实话他是真憋了好久没吃鸡了,老和尚管他管的是真的严。一想到外酥里嫩的烧鸡冒着黄油的样子,他真的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花澈又开口道,“听说太久不吃肉的狗,牙会掉光!”
不知何时已经默默接受了“狗”这个定位的则非捂着嘴大惊着倒退了一步,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花澈笑的眼睛都弯成一道弧,睫毛下的隐形几乎把眼睛全遮住了。
“怎么样!走不走!”
则非捂着嘴含糊道,“走!”
凡人恐惧于漆黑的夜幕,也许是因那片无尽的黑夜里有太多的未知。未知只会给少数人带来一种充满神秘的刺激,大多数人还是无法适应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因而夜里的凡人村落是十分寂静的,几乎家家都熄了灯火,和这无言的黑夜一起寂静下来。
凡人饲养的鸡也纷纷陷入了浅眠,两个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抓了两只肥圆的母鸡。
释妄老早就睡了,花澈之前按照释妄的作息去村里踩点,发现村里竟然还亮着好几处灯火呢,这和尚比别人睡得早的多。
所以花澈和则非两个根本无需担心释妄和尚,只要吃干抹净第二天不被发现就什么事都没有!
花澈:“你会做鸡么?”
则非:“你不是做过鸡么?”
花澈:“我没做过!我以为你做过!”
则非:“我这性别做不了!”
花澈拎着鸡爪抡起肥圆的小母鸡砸到了则非脸上,“小狗崽子脑子里想什么屎呢!”
小母鸡的爪子抓到了则非脸上,痛得他嗷嗷直叫,然而花澈仍继续拎着小母鸡狠狠地砸,则非只好抱头上蹿下跳地躲着。
等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出了村子,花澈手上的那只鸡几乎秃了,毛都给她打则非的时候甩掉了。花澈弯着眼睛笑了笑,“真好,不用拔毛了!”
则非的流着口水的小尖牙刚抵到鸡脖子上就听到花澈说拔毛,“拔毛?拔什么毛?”
花澈撇撇嘴,“你不知道鸡都是窝里拉窝里睡的么,屎都蹭毛上了,不拔留着调味呢!”
则非搜的把手里的鸡拿出去挺远,满脸都写着嫌弃,“啊!它脏!脏!脏!”
花澈那头已经在火堆上支了个架子,开始烤上了。
“做人还是要有做人的格调!这不都是老和尚教的么!你比我来得早怎么也没学着点!”
则非嘴上比不过她,但嘴上也不能差了她。便拎着他那只肥鸡三下五除二地草草拔了毛,之后硬挤到花澈的烤架上,占了一席之位。
花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肥鸡渐渐熟了,发出诱人的香味。则非两眼放光地盯着鸡身那层泛着光的皮,兜不住的口水哗哗地流。
“说好的,你吃里面的,我吃外面的!”
花澈笑了笑,狭长的狐眸闪过一抹狡黠,“放心,我答应过的自是不会差了你的。”
而后,则非就眼睁睁地看着花澈把两只烤鸡都拎走,只留一堆碳火给他。
“喂!骚狐狸,我的呢?”
花澈指了指火堆旁边鸡生前留下的一坨屎,“那个,是你的!”
则非气的咬牙,“你耍我?”
花澈无辜地眨眼,“没呀!那可不就是外面的么,当初说好的可不能改!”
“花澈你大爷!”
花澈拎着鸡飞快地跑了,临了留了一句话,“再耽搁一会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哦!”
则非:“有种别跑!”
一狼一狐狸打完架,天已经微有亮色。
则非脸上肿了一大块,胡须掉了几根,眼睛下面还有被花澈挠出来的三道血痕。
花澈身上的衣服烂了一块,半边袖子要掉不掉,尾巴毛差点被则非抓秃了。
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释妄和尚追问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们俩搭伙溜出清昭寺夜半偷鸡的事情就会败露,然后就会被骂!
花澈倒觉得没什么,甚至还有几分开心,她可不想在这清昭寺里一直憋着,以前的日子可快活着呢!可一想到就这么直接走了吧,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释妄和尚又是给她吃又是给她穿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总归是不太好。也不知道那和尚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想走怎么就这么割舍不开呢?
则非就完全是一副丧气的样子。他从小被狼群抛弃,差点冻死在山沟沟里,是释妄和尚把他捡回来一口汤一口水地喂大的,他是真的不想惹和尚生气,可是……
花澈听完把则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略做惊讶地道,“释妄和尚的水煮白菜是怎么把你养到这么大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则非:“……”
花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地道,“难不成你是从小偷食长大的?看你这块头,想来没少偷啊!”
则非:“骚狐狸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头上的毛扒光!让你和释妄和尚一样秃头!”
“啧!说谁秃头呢!”
则非和花澈均是一愣,他们俩都忘了自己原是在清昭寺门口徘徊着了。脑子一热就吵了起来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撒起泼来更是口不择言,满嘴放炮。连释妄和尚是秃子都直言不讳地讲了出来,甚至还让正主听了个方便!
“老……大,大师!”
则非开口差点把“老和尚”三个字给说出来,不是花澈在背后掐了一把,他那张破嘴怕是已经秃噜出来了。
花澈本就尴尬,被则非搞得更是不忍抬头,脖子上跟坠了个千斤顶一样,恨不能低到地缝里去。
释妄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问和天亮前有关的一切。
“叫什么老大呀!我可镇不住你这样顽皮的小弟。”
释妄可亲的笑容让两人更是无地自容。
“怎么弄得这么脏的就回来了,快进来吧,得洗个干净!”
花澈忽的抬头看了一眼释妄,“回来”这两个字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这么多年来,这偌大的天下根本没有一处地方是她能回的去的,今日这老和尚竟然对她说了一句“回来了”,还说的那般诚挚动人。她竟也,真的为之所动容了!
则非那愣子已经屁颠屁颠地进去了,那样子,活像一只向人讨食的狗子!就差尾巴没晃几下了!
花澈别扭地站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像释妄和尚说出那句“回来了”之后,她便连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释妄和尚拉着花澈的袖子给她拽进了门,而后一边熟练地关上门栓,一边道,“一会洗澡的时候记得变成狐狸,不然男女有别!化人身的时候千万要记得,不可随便与其他男子纠缠,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
释妄和尚回过头,只见地上蹲着一只眼巴巴望着他的狐狸,乖巧得模样简直让人忍不住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揉搓一阵……释妄真的这样做了!
反正变成狐狸了,哪来的男女有别!先撸为敬!
洗完澡的两只毛都湿湿的,释妄怕他们俩冻坏了,便把他们一齐放在了床上用棉被盖好,自己一个人在一旁打了地铺。睡之前还警告他们两只,“不许变成人!听见没有!要是变成了人,男人和女人就不能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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