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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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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伸手摸了摸连垚的头,学着墨锦的样子,第一次在这世间笑了,“好,我答应你。那么,你要在这里等我。”
连垚抓手时雨欲抽回的手,强硬地用小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手指,轻轻摇了两下,一双眼闪着星光般死死地盯着时雨道,“我们拉过勾了,所以你不能反悔了。你不能死,我不能走。你要是死了,那我就走了。”
时雨不想让连垚走,他希望有人在身后等着他,所以,他不能死。
☆、偏逢时雨(四)
时雨遵循内心的指引,唤了一场雨。
雨水带来清凉的气息,浇灭后的灰烬冒着一缕缕黑烟,虽然仍旧刺鼻难耐,却也让瘫坐在地上的人们欢呼起来,竞相哭着感谢上苍的垂怜。
然而真正垂怜他们之人,已经脱力地几乎站不住,要不是墨锦上前扶了一把,恐怕时雨真的是要摔在地上了。
人们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之中,因而并未发现这场雨所来的蹊跷之处。这雨并非来自被烧穿屋顶之外的天空,而是在四回居屋内的半空中飘落而下,若是有人出了屋子,便会发现四回居之外的地方,并未存有雨水留下的痕迹。
大火虽然被浇灭了,但四回居所受的创伤却并不能逆转,姐妹们受得伤都不算重,略微一看,倒显得恨春的咳嗽最为让人担忧。
大火焚噬过的房屋极不稳固,不时有横梁木块跌落,如若被砸到,非死即伤,所以恨春强撑着身子组织大家撤离到屋外去。
劫后余生的悯冬火气不小,见到被墨锦搀扶着的时雨忍不住嘲讽地冷哼道,“可真是比花还娇,比卉还弱,矫情!”
时雨低着头咬了咬唇,并未说话。
一旁的连垚哒哒地跑过来抱住时雨的一条腿,指着悯冬大喊,“你是个坏姐姐!你走开!不许你说大个子!”
悯冬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走开了。
墨锦看向时雨,问他,“你认为你的好心和怜悯,值得么?”
时雨垂了垂眉眼道,“我并不是怜悯他们,我也不是个好心的妖,我就是想救她们,她们认可或者不认可我,都没关系,毕竟想救人是我自己的事!”
墨锦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大公无私!”
时雨抬眸,“什么是大公无私?”
于无间从后面突然凑近,扯着怪异的腔调道,“大公无私!我知道啊,清蒸大公鸡没放肉丝!”
墨锦闻言轻笑了一声,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无间已经蹿了出去,时雨在后头还在问,“为什么不是清蒸小母鸡?清蒸鸡肉为什么还要放肉丝?”
众人出了四回居,倒也有几个眼尖的发现了外面并没有雨水的痕迹,但盖不住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兀自嘀咕了一声“这雨干的可真快啊”,一转头便又加入和别人的谈论中了。
时雨在一旁眯了眯眼,凡人可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不管曾经有多绝望有多落魄,风平浪静后的遗忘都来的如此轻而易举。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挑起的话头,大家都开始论及自己没来得及带出的首饰银钱,一时情绪又都低落下来,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啜泣。
时雨再次感叹,凡人的情绪还真是复杂多变。
恨春惦记着时雨,一出来便在人群里垫着脚张望着找寻他的踪迹,一看见他便匆匆走了过来。
“没事吧?怎么弄成这般模样了,走,跟姐姐去看个大夫。”
时雨突然想微笑一下回应她,然而他身上真的是太痛了,不显露于面上已是极限,最后也没动扯动嘴角分毫,便只好假装轻松道,“姐姐我没事,就是刚才在里面吸的烟多了,身子有些虚。”说完,自己还愣了一下,假话和真话竟然一样容易地被他说出了口……
☆、偏逢时雨(五)
恨春扶着他的另一边,和墨锦一起搀着他就近坐下,“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姑娘们!”
时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恨春皱着眉头走远,墨锦和时雨听见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还好祖良出去了!”
时雨感觉到墨锦扶着自己的手明显的僵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墨锦,问他,“怎么了?”
墨锦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连垚如何?”
时雨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的连垚,被她那双亮晶晶的招子晃到了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她是个好人。”
墨锦失笑,再次问他,“那我换一种说法,你喜欢连垚么?”
时雨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那假如你知道连垚有危险,会不会去救她?”
时雨点头,“当然会!”
墨锦看向恨春的方向,忽的叹了口气,“以情爱为羁绊的两个人,大抵是比你和连垚之间的情意更为深厚,如果祖良知道恨春所在的四回居走水了,我猜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赶回来。”
时雨微微瞪了瞪眼,“可我们明明没有看见祖良。”
墨锦回头看向硝烟未散的四回居,“也许,你不会再看见他了。”
悯冬的心上人送她的金步摇在四回居那堆模糊不清的残烬里,十好几个人都险些拦不住她,时雨突然垂着眸走过来,轻飘飘道了一声,“我去拿!”
悯冬正处在崩溃边缘,看见时雨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火大,还当是时雨特地过来客套一句,实诣在诋毁她,便□□味十足地道了一句,“你有本事就真的进去啊?”
时雨听完二话没说,提了提衣摆就走了进去。
恨春在一旁看的又气又急,来不及责骂悯冬一句,就忙着冲时雨喊到,“别去!”
时雨顿住了脚,微微回过头,微抿着唇极深意地看了恨春一眼,最后只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就匆匆冲进了还泛着红的残垣中。
他对恨春说的是,“等我。”
“时雨!”
恨春心急地叫了一声,却再没能叫住时雨半步。灰烬中未燃尽的微火映红了时雨的背影,一闪一闪的好似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墨锦又叹了口气,道了句,“傻孩子!”
时雨再进四回居,不是为了什么悯冬的金步摇,而是,他想去看看恨春的祖良,还在不在。他不敢直接告诉恨春,怕她伤心焦虑,所以顶着替悯冬找寻金步摇的借口,进了四回居。
时雨本不欲说谎,因他曾见过四回居里各种油腻的男人都对姐妹们说过慌,他很不喜欢那种欺瞒的感觉。但他今日竟对恨春说了两次谎话,每次都顺口得水到渠成,一点都不违和。他内心也不觉得亏欠,毕竟墨锦还对他说过,真心的假话也是一种情,甚至可以称为义。
时雨找到了恨春平日里居住的那间屋子,里面已经惨败不堪,有一半的地板已经落至一楼去了。门也掉了一半,余下的半扇门也被烧的黝黑,只看大致轮廓才堪堪猜出这是个门。
时雨小心翼翼地推开这扇几乎称得上是面目全非的门,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时雨用力一推,咔嚓一声,门倒了。门下不知压到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也不平,借着地下的东西卡在空中摇摇晃晃,每晃一下,就掉一地的灰。
时雨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用力掀开了门,看到了下面压着的东西——一个被烧的黑糊糊的人。
关于这个人的身份,时雨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承认,万一不是他呢?
“祖良!”
恨春不知何时进来的,看见时雨掀开门后地上显露的人形,她几乎是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只随着之后的一声大喊才呼出一口气,但她胸腔中憋闷的一口气,大抵是吐不出来了。
时雨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就被随后而至的墨锦把开口的机会给截了过去,“刚才恨春听见了巨响,怕你出意外,大家都拦不住她,就让我陪她进来看看。”
时雨回过头看向抱着祖良大哭的恨春,眉头拧了又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见恨春这样,他的心里,感到一阵难过。
“我说过,凡人很脆弱,你就算留在凡间,也只能陪他们数十载,最多不过百年,之后,你又是孤零零一个人。孤独,远远最为可怕。凡人总妄想追求长生,殊不知大多数长命百岁的妖和神,大多是自己了结此生的。”
时雨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和你走,恨春她这样子一个人,我便更不能走,我得留下来陪着她。”
恨春适时眼泪横流地转过头,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墨锦,仿佛要盯个窟窿出来,“公子,其实你不是什么凡人吧,你是神仙对不对,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回到过去,我要救他!”
时雨走过去扶着恨春站起来,但恨春已经颓废到无法直立,时雨心口难过的很,他轻抚着恨春的背,一遍一遍地对她说,“姐姐,别这样,你还有我!我还在!”
恨春只是不停地摇着头,一遍一遍重复着,“他还给我买了簪子,他给我买了簪子……簪子……”
此时的恨春已经封闭了五感,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墨锦对时雨道,“你在她心中无法代替祖良,你救不了一个绝望的恨春,即便你留下来,也只能在不算漫长的时光中消磨她的痛苦,但绝不可能让她完全忘却。这份痛苦会伴随她的一生,直到死去。情之一字,刻苦铭心。”
时雨忽然抬头,眸中带了水光,“假如我救了祖良呢?”
墨锦皱了皱眉头,“逆天改命之法,大多损身耗神,而且,代价巨大。”
时雨低着头看向怀里的恨春,哽咽着道,“我就是想帮帮她,我见不得她如此痛苦。”
墨锦叹了一口气,“众生皆苦。”
☆、偏逢时雨(六)
逆天改命的代价很大。逆天而为之人,天道所不容。
如若这些大逆不道的业障加在一人身上,怕是灰飞烟灭也不为过,甚至以时雨一身修为,根本不足以撑起逆转法阵。
这场叛逆的业障,是加在他们三人身上的。
墨锦的永生,时雨的修为,恨春的寿命。
墨锦和时雨共同努力,送恨春回到了过去。
从此墨锦不死不灭,永世长存……
时雨一身修为散尽,人形都留不住……
而恨春,换掉了三十年寿命……
墨锦和时雨留在四回居等消息,等回到过去的恨春做出改变,并对现在的四回居产生影响。
但是,墨锦和时雨等了好久好久,也没见废墟里的祖良站起来。
没人知道回到过去的恨春究竟改变了什么,但现在的事实是,什么都没变。
祖良没有复活,甚至恨春也没能回来。
墨锦和时雨怕错过了恨春,于是走出去问那些姐妹们。
“你们有谁见过恨春姐姐么?”时雨问。
一时周围所有姐妹们都表情怪异地看过来,甚至在痴夏和怨秋脸上还能看到一丝惊恐。
时雨心下也满是疑惑,还掺杂了几分不知名的焦虑和不安。
悯冬脸色青红不定地看过来,问时雨,“你们怎么会知道恨春姐?明明她三年前就死了啊?你们今日才住进的四回居,怎么会知道三年前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火来的也是蹊跷,莫不是恨春姐回来了?”
痴夏和怨秋脸色一白,被悯冬吓得惊呼了一声,齐齐说道,“悯冬姐,你别吓我们啊!”
时雨听闻恨春死于三年前之后,耳朵便开始锋鸣个不停,他渐渐地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脑海里只一直重复着悯冬刚才的声音,“她三年前就死了啊……死了啊……死了……”
墨锦见时雨神色不对,伸手扶了他一把,沉声说道,“我猜,恨春根本没成功地回到过去。”
时雨抬起略浸了水光的双眸,问,“为何?”
墨锦皱了皱眉,面上添了丝带着纠结的犹豫,“如果恨春接下来的寿命根本就不够三十年了呢?”
时雨心下猛的一痛,声音沙哑到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什么?”
墨锦又道,“如果恨春接下来的寿命本就不够三十年,那么逆转阵法一旦启动,恨春会当场死去,所以她没有回到过去,也没能救的了祖良。”
修为倒退的时雨激起来动连人形都差点保不住,身形摇摆中渐渐变得透明,好似那雾气一般,叫风一吹就会散了一样,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哽咽,“可是这样的结局,也太不公平了,我们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墨锦叹气,“上天从未承认过它是公平的。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世人自诩的一种自我慰藉的方式而已。”
时雨抬头看墨锦,也不知是因为他眼眶里的泪水积攒的太多,还是因为他修为倒退五感变弱了,总之他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与眼前之景融为一体的墨锦再三扭曲,嘴角的那抹似有若无的淡笑也越大诡异起来。
“墨锦?”
时雨软软地唤了他一声,却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一般,发出的声音似□□一般有气无力。时雨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变得特别沉重,忍不住想要找个支撑点,左右摇摆中,他眼前的视线终于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时雨发现自己还坐在四回居里,对面是窝着杯茶的墨锦,连垚乖乖坐在一旁,于无间胡吃海喝地往嘴里送着吃食。
一时间,时雨不知自己究竟身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痴夏和怨秋两个拾起地上破碎的碎木朝后厨走去,悯冬拿了张帕子敷衍地擦着地,时雨抬头看向二楼,听到了恨春那间屋子里传出的急促喘息声……
这是走水之前的四回居,难不成他回到了过去?
时雨转过头去看墨锦,却见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淡笑。
“你醒了?”
时雨揉了揉额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眸光中满是疑惑不解,“我怎么了?”
“你只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梦?”
一想到刚才所经历的那些让他撕心裂肺的经历,时雨竟还有些后怕。墨锦道出那些皆为梦境,他却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那些他所经历的那些痛楚,都曾无比的真实,无比的清晰。
墨锦放下手中的杯子,解释道,“你心思纯净,是个不可多得的白纸,若是好好培养,日后定有一番作为。我本着爱才之心,想带你隐世修行,但你一心留恋红尘俗世,我便替你卜了一卦。我算出你命运中的因果线在四回居这个地方纠缠甚多,而且结果并不是很尽如人意,我便用了法术引你入梦,让你在梦里知晓了未来之事的大致走向。你,可有在梦中看到些什么?”
时雨像是松了一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恨春禁闭的房门,这才将梦中所经历之事一一向墨锦道来。
墨锦听完眉头微皱,略做沉思。时雨梦里所经历之事他并不知晓,可听闻时雨的叙述,那个即将在未来之时陪在时雨身边并布置了逆转阵法的“墨锦”,在有些事情上似乎过于冷漠,不通人情,有一种身居高位的距离感,对人情世故漠不关心。毕竟墨锦他自己就有办法可以灭了四回居的火,但时雨梦里的那个“墨锦”,显然没有用那种能力救人,或者,他其实没有那个能力。而且,墨锦他根本就不知道逆转阵法的绘制方法,所以,时雨所见到的那个“墨锦”,根本就不是他。
“时……”
墨锦正欲开口告诉时雨,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不知何时,他已经动弹不得,连视线都被死死定在了一处。刚才陷入沉思的他过于专注,若不是想起来喊时雨这一声,恐怕他根本就没能发现自己被施了定身术。
“这还真是疏忽了。”
墨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自寻找脱困之法。
时雨本来正等着听墨锦的说教呢,可谁知他竟然不动了。门缝不知何时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烟,若不是时雨五感更敏锐一些,根本就没能发现。时雨暗叹一声坏了,便急冲冲朝二楼跑过去。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时雨用力撞开门的时候,祖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恨春刚把窗子关个严实。
恨春见到时雨急匆匆的样子,还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时雨?”
时雨一边打开窗朝外看了一眼,一边急促着道,“不能让他回来!”但时雨并未看到祖良的身影。
恨春一头雾水,还以为时雨睡觉做噩梦犯癔症了,忙拽他到床边坐好,安慰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到底怎么了?来,跟姐姐说说。”
恨春眼底的温柔暖的时雨忍不住湿了眼眶,他拉着恨春狠狠窝进她怀里,贪恋了一下这久违的拥抱。
恨春见时雨一个字也不肯透露,一时也不逼迫着追问了,就顺势把他往怀里捞了捞,哄孩子似的抱了好一会。
时雨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已经泛着微红,被揉乱的头发乱哄哄地贴在脸上,嘴角微微下瞥,整个人都委屈的不行。但他看向恨春的眼眸,里面泛着的是坚毅的光芒,“恨春姐,相信我,我能改变这一切!”
恨春也不问为什么,她最会哄孩子了,就时雨这样的,只一味地认可他就行了。“好,姐姐信你!”
时雨再次搂住恨春的肩膀,只拥了一下,便转身跑到楼下去了。
时雨本是去找墨锦的,但墨锦不知怎么了,仍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时雨也没时间管他了,只好独自走到被封锁的门前,用自己微薄的法力一点一点地灭着还未旺起来的火。
于无间吃着吃着才发觉墨锦有些不对劲,刚才时雨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醒过来之后和墨锦说了点奇怪的话就匆匆跑到楼上去了。
连垚也不对劲,平时她连穿衣都要人帮的,今日竟然会抢他的花生吃了。于无间头疼,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于无间等了一会,见墨锦还是没动静,便动手拍了他一下,结果他也没用多大力气的这一下,竟然把墨锦给拍倒了。
于无间呼出一声“坏了!”之后忙伸手接住了差点跌在地上的墨锦,一时抱着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于无间忽然觉得自己耳边被什么东西吹了一口凉风,若细细感之,也不是很凉,倒有些像是——一个人的口气。
“谁?”
于无间猛的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但那种背后有人的感觉却经久不散。之后,于无间便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保护好我的身体。”
这声音是墨锦,说完这话,他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于无间也再没有那种背后有人的惊悚感了。
☆、偏逢时雨(七)
墨锦已知晓来人是谁了。
他以灵体出窍,在四回居的屋顶上果然见到了一个人。
墨锦不经意地甩了甩衣袖,随意地坐在了半空,看向面前那个面带微笑的人,“师傅来的可真是时候。”
那人一副少年打扮,看上去似是比墨锦还要年轻许多,开口的声音却像是被岁月磨砺过的一般苍老,“我真是没想到,你还肯叫我一声师傅,虽然多少带了点违心的味道。”
墨锦轻笑,“从前我真心实意地叫,你倒是也从未真心实意地听进去过。”
那人却道,“我当初既是真心也是实意,只不过……”
墨锦趁着他沉默的空挡插口道,“你的心里,只有利益只有长生,根本无处容我。”
那人突然也笑了,“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就是来争论我心里究竟有没有过你?嗯?”他话尾那一个“嗯”字却带了无尽的宠溺,配上那沙哑低沉的嗓音,真是不可不谓之温柔。
墨锦早就看透了他那温柔里所隐藏着的桎梏,他自己也曾差点溺死其中。
“你明知我不愿见你。”
那人突然笑的癫狂起来,“可我想你了!”
墨锦站起身来,转身独留一个背影给他,“我算不出你的因果线。要么你已超脱六道轮回之外,要么,你此生无因无果。总之,莫要再与我有任何纠缠了。”
那人对着晚风明月慵懒地抻了个懒腰,随后对着空茫的墨色夜空兀自笑了一声。“你的占卜术仍是一如既往的准确。”
“占卜只是一种术法,而我所算出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因着我这双眼,将尘世看的过于透彻,人生之轨,无外乎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活的最潇洒的,往往都是没有心之人。”
那人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在明着说自己潇洒?”
墨锦望着那微凉的晚风,似是笑了一声,“有的人,无心胜有心。而有的人,有心不如无心。”
那人突然出手,墨色的夜空划过一抹流光,一阵破空声直奔墨锦而去。
“噗!”
流光刺穿了墨锦,在不远处渐渐地暗淡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墨锦的身形像水中的倒影一般虚幻地晃了晃,之后随着流光留下的残影一点一点地破碎掉了。
那人极气愤地“啧”了一下,“少拿分′身糊弄我!”
墨锦早知会有人从中作梗。虽然时雨在梦中所见之人,所视之物皆为虚幻,但那些人与物在因果线上行走的轨迹是真的,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会在将来会一一实现。
墨锦发现了时雨梦中所见的“墨锦”为假,所以必然有人在时雨没能看见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事情,导致时雨身边的墨锦会在某一时间被替换成别人。
一个能将墨锦的一言一行模仿到非本人不可分辨的地步的人,必然是十分熟悉他的人。墨锦自问这几百年来无一人可做到如此地步,因为这几百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独住在镜花阁的。
因此这位特地前来找麻烦的客人,只可能是墨锦百年前的故人。
百年前的那些人,还活着的已寥寥无几,即便活着的,能经得起这番折腾的老骨头也没几个,再加上这人如此明显的恶趣味,想来也只有他那黑心师傅了。
既然已经知道他师傅会来掺一脚,墨锦早早地就留了一手,只用了个幻化出来的□□去见了屋顶上的师傅。
不过值得遗憾的还是没能防住那个定身术,想必是他那师傅早就下手了,时雨醒过来之后根本没留给他足够的时间。
墨锦回到四回居,找到了被于无间安置在一旁的身体,慢慢融了进去,他只要稍微用点手段,这定身术也不是不可解。
时雨算是个刚冒头没几天的小妖怪,修为不高,梦里灭了四回居的火已是大能,如今隔着扇门一点一点浇灭外面的火,倒是有些费力了。外面火势不均,白白浪费了他许多雨水。
而且时雨只有一个人,灭了前门,后窗的火势又漫了进来,去管后窗的,南面又涨了起来,真真是分身乏术。
时雨挫败地将手覆在脸上,闭上了有些酸痛的双目,心下一时满是懊悔。若是他一开始就直接降下一场大雨,即便可能会失去所有修为,可灭了火也是好的。而此时再想降雨铺张地灭火,体力也已经跟不上了,就算耗尽所有修为,他也再降不下一场雨了。
走投无路所带来的绝望,怎么比流血牺牲还要痛苦……
时雨忍不住地捂住脸蹲在地上颤抖,他不解于为何人会有后悔这种情感,为什么选择里会有错误这一说?
明知自己做错了,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一个人懊悔,拼命地想如果自己没这样就好了,可一抬头却发现哪有什么如果,现实还是那样。
该淌的血不会倒流,该断的头不会复原。
拼了命地得来一次重来的机会,却仍是换一种方式输。重复地在同一件事上失望,时雨倒更希望没有重来,在第一次做选择的时候就一头撞死甚至好过于重来时再次跌倒。
火势一点点爬上四回居的窗,时雨浇灭的那一点根本没能改变什么,侵蚀到门窗上着起来的火,甚至比他灭掉的要大的多。
浓烟渐渐被姐妹们发现,一切都回到了梦中的那个原点。四回居里的人们开始不安地踱步,踱步之后是绝望,绝望以后是痛哭……
时雨的眼睛被烟熏的胀痛,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哭了,但他的心,此刻是真的在哀嚎。
如果一切按照梦里的轨迹,最起码,他还能救了恨春,救了痴夏,救了怨秋,救了悯冬和小厮他们。
可为了改变那个悲痛的结局,他却做出了错误的改变,造成了现在一个人都救不了的局面……
他真的很想和那些人一起哭啊,可哭有什么用?眼泪又不能灭火。
时雨没有抽泣,也没有哽咽,只是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众人,无声地落着泪,一滴又一滴……
于无间那厮不知从哪拎了桶水过来,哗啦一下泼在熊熊大火上,那水少的敷衍,只灭了一簇火苗。火苗褪去后露出黑糊糊的残骸,一缕缕黑烟慢悠悠地飘出来,溢散到半空,与那浓烟混为一体。
时雨泄了气地对于无间道,“没有用的,这火灭不掉的。”
于无间一下横眉竖眼,瞪了时雨一眼,“你还没做,怎么就知道灭不掉了!”
时雨叹了一口气,并不想与他继续争论下去,他还深深陷在怎么抉择才能两全其美地无解死局中。
于无间并不管他,把依旧呆滞的连垚放在他身边就又跑去舀水了。
连垚虽然不如梦里那般玲珑,但那双眸子里的光依旧是时雨熟悉的明亮,像是求安慰一般,他蹲下来轻轻拉住了连垚肉乎乎的小手。
连垚竟也像是感受到他的委屈一般,轻轻用力回捏了他一下。
时雨惊喜地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目光无神的连垚。于无间失落地又低下了头,却正好错过了连垚微微闪烁了一下的眸光。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但有心人也办不到十全十美之事。所以一般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十全九美当做完美来看,便会少生许多忧思。”墨锦已经化解掉了那定身术,只挥手间便灭掉了让时雨毫无办法的大火。
时雨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饶是悲苦到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也要将这一切看做是完美么?”
“人与人不同,心与心亦不同。道者讲修心,知足者常乐。其实就是换一种角度看人世,你以为的悲,许是他人之幸。”
时雨看了看痴傻的连垚,又望了一眼周围沉浸在劫后余生中喜悦的人们,不解地皱眉,“能让我以为是悲之事,于我而言已极其不幸,那么别人竟是何等地步,以我之悲为己之幸?”
墨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别人惊羡于你的容貌,便觉得只要是你便是幸运的。或者,有人嫉妒于你一身风姿何等绰约,即便被困火海,却也陨落得惊艳!”
时雨惊讶地站了起来,“哪有如此愚笨的‘别人’,你别是在框我!”
墨锦失笑,“我哪里有框你!每个人都有所长,有所不长。每个人都可能因己之短而有所求而不得之事。你的悲在别人眼里还不一定是悲呢!你时雨是走投无路,是无从选择,那有的人根本就不想做选择!”
时雨讶然,“这又是为什么?听起来怎么如此不公?”
墨锦:“我说过,上天从未承认过它是公平的。”
“可这不公也太或许不平了!我为这场大火之事奔波劳碌费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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