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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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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起来温柔孱弱,就像一片随风飘零的雪花,不过,史飞却牢牢记住程牧游的叮咛,面不改色地冲她行了一礼,淡淡道,“多谢夫人关心,史飞不冷,这碗热茶夫人还是端回去吧。”
………………………………

第三十四章 沛公
    董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沾满雪的睫毛翕动了几下,竟落下一滴泪来,“官爷,程大人让你守在董宅外面,恐怕是怕我跑了吧,难道他竟然疑到我身上了吗,民妇独身一人,孤苦无依,还能作奸犯科不成?”
    史飞垂下头不看她的眼睛,仿佛这样便能坚定意志,不被繁杂的思绪所扰。
    可是冷不丁的,那茶碗已经放在他的额下,董夫人将茶盖掀开,热腾腾的水汽便迎面扑来,将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暖的炸开了。
    “官爷,喝了这碗茶,你便暖和了。”
    她的声音像是来自天边,飘飘渺渺,有些不真实。
    史飞只觉脑子一嗡,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他一把将董夫人推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指着她斥道,“你你在茶盖上下药?”
    董夫人摇头一笑,将茶盖扔进刚刚积起一层白雪的地上,冷冷道,“我知道你心思缜密,不会喝我亲手端来的茶,所以,也只能将药粉扑在盖子里面了。”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纷飞而至的雪花,眼珠子一转,轻声说道,“官爷,你若有命能活下来,便去告诉那程牧游,说我藤壶六年前既能从官府手上逃脱,现在也定不会被他抓住,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话落,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内,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又瞅了已经顺着墙面瘫倒在地上的史飞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迎着风雪朝前走去。
    孔周扒开蒋惜惜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对着她的耳朵眼儿轻轻吹了口气,这才站起身,冲晏娘说道,“姑娘猜的没错,这蒋惜惜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肉身未死,她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取走了魂魄,因为身体未全然死透,所以才呈现出这幅‘假死’的模样。”
    晏娘面露喜色,拊掌道,“太好了,现在我们只需找到那广泰庙的主人,向他讨回蒋姑娘的魂魄,她便能回生。”
    孔周面色一沉,“姑娘,此事甚是古怪,你有没有想过,那人为何要将蒋惜惜的魂魄取走,又为何要将你困在结界中,不让你脱身。”
    晏娘盯着蒋惜惜苍白的脸庞,一字一句道,“他把未死之人带走,本来就是坏了规矩,我不管他有何目的,今日都定要去会他一会。”
    孔周轻声道,“可是那广泰庙虚无缥缈,如海市蜃楼,找到它谈何容易。那天我能将姑娘带出来已是万幸,现在想回头去寻它,可是难如登天了。”
    晏娘蹙起眉毛,“连承影也寻不到它吗?”
    孔周摇头,“承影是寻着姑娘的气味找过去的,现在姑娘不在那广泰庙中,它又怎能寻得到它?而且就算我们到了广泰庙,姑娘可别忘了,你的法术在他的地盘是无法施展的,又如何能对付的了那个人?”
    闻言,晏娘脸上浮起一丝愁容,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又将它松开,“这么说,蒋姑娘是救不回来了?”
    孔周掏出酒葫芦朝嘴里灌了一口,“姑娘先别灰心,其实我方才让你想那人的目的,是有自己的考量。”
    晏娘仰头看他,“怎么说?”
    孔周灌了一口酒,嘴边挑起一抹笑,“我只觉得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晏娘凝神思量半晌,“沛公是谁?”
    孔周看了蒋惜惜一眼,又将目光转到晏娘身上,“姑娘,你和蒋惜惜有什么共通之处?”
    “我是程牧游的夫人,蒋姑娘是他的”话说到此处,却戛然止住,晏娘急急转头,看着孔周意味深长的脸孔,稍微稳定了下心神,轻声道,“他的目标是程牧游?”
    孔周徐徐点头,将酒罐塞上,“姑娘,所以我猜想,只要我们跟着那程牧游,就必然会找到那个人,找到广泰庙。”
    晏娘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下一刻,人已经到了门边,“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到虞山村去。”
    孔周跟上她,两人一起顺着甬道朝门外走,可是还未走到院口,却被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拦住了。
    右耳牵着迅儿,一张沾满雪花的猴脸上写满了焦虑,抓耳挠腮地冲晏娘说道,“姑娘,这小祖宗方才偷听到了你和孔周的话,便说什么也不愿留在这里,非要同你们一起去虞山村。”
    迅儿这次一反常态,他没有哭,而是满脸沉静地走上前扯住晏娘的衣袖,吞了口唾沫,将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晰且坚定,“晏娘,让我去吧,迅儿保证不拖后腿,一定帮你把爹爹和惜惜姐姐给救回来。”
    晏娘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俄顷,忽然在脸上攒起一个笑,探手在他发髻上摸了摸,“好,迅儿长大了,懂得帮我们排忧解难了。不过你要谨记,到了虞山村后,永远不要单独行动,你看,这一位是孔周,他可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剑客,迅儿跟在他身边,便不会涉险,明白了?”
    迅儿看着孔周黝黑的脸庞,心知肚明似的冲他点点头,“我见过你,你一直在霁虹绣庄养伤,现在伤可都好了?”
    孔周挑起一条眉毛,抓起他胖乎乎白嫩嫩的手掌捏了捏,“这小子,看着像个瓷娃娃,心里却明镜似的,比谁都通透,倒是根好苗子。”
    程牧游找到史飞时,他的身子已经被大雪全部掩盖住了,若不是还有半截官靴竖在外面,他差点就这么从史飞身边过去,把他遗在雪堆中了。
    他在史飞鼻下试了试,见他余息尚存,不禁大大舒了口气,忙命一个衙役把史飞驾到屋中取暖,他自己则带着史今和另外几个人到董宅里仔细搜寻。
    史今见自己兄弟差点没命,自然心急火燎,恨不得找到那董氏将她就地正法,可是他把整间宅院都搜遍了,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只得灰心丧气的重新来到程牧游身旁,冲他回禀道,“大人,那妇人看来已经提前预知我们要来,所以逃掉了。”
    程牧游将目光转到窗外纷飞的大雪上,轻声道,“这个天气,她估计也跑不远,你带人出去,就算把这虞山村掀开,也要把她找出来。”
………………………………

第三十五章 床
    史今重重吼了一声“是”,便率众朝门口走,可一行人还未走到屋外,却听到了程牧游的声音。
    “慢着,史今,这张床的床脚怎么在渗血呢?”
    史今吃了一惊,连忙回头,朝那张靠着墙的大床走去,可他在四周转了几圈,终于还是砸吧了一下嘴巴,犹疑着冲程牧游说道,“大人,这哪里有血,莫不是大人看走眼了吧?”
    程牧游还是盯着床头不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极轻的话,“史今,让他们先去找人,你去看看这床下有什么。”
    史今虽然不解,却仍按他的吩咐走到床边,用力将那张精雕细琢的木制大床搬起来,俯身朝里面观望。
    “大人,这下面这下面的地砖好像是被重新砌过了,您等等,我把它撬开”
    砖块被一块块挖了出来,史今忽然倒抽一口凉气,高声道,“大人,这下面果然埋着东西”
    当那个破旧的木箱被搁在面前的地板上时,程牧游耳边又传来了一丝压抑的低咽,这声音很熟悉,不过史今却听不见,只自顾自地打量着那只箱子,口中疑惑道,“把这东西砌在地下,难道这董宗源竟然偷偷存着私房钱不成?”
    程牧游还是静默不言,他抽出长剑,一把插进木箱的缝隙中,“哗啦”一下将箱盖掀开。
    一股掺杂着腐味的腥气扑了出来,把史今呛得捏着鼻子朝后退了两步,可是,在看到箱中那个血淋淋的尚未闭上眼睛的头颅时,他缓缓放下了手,呆了半晌,才从嘴里憋出几个字,“这个女人把把自己的丈夫藏在床下了”
    雪越下越大,虞山村的山冈、树林、房屋,都被大雪压在下面,白茫茫一片。高高低低的树枝上,托着大朵大朵的雪团,风一吹,便落到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好像轻轻的脚步声。
    这声音引得程牧游不断地回头张望,连续扭了几次头之后,连他都觉得自己过于小心了,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个独身女人罢了,怎会让你忌惮至此,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
    这么想着,他便大踏步的朝前走去,可是每当身后有异动时,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确认无人之后,才敢放心地继续前进。
    雪花夹杂在冷风中,在他眼前肆虐飞舞,遮挡住他的视线。程牧游紧握在手中的火折子几次三番被狂风吹灭,所以他干脆弃之不用,将之丢在地上,迎着漫天风雪艰难地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还四处观望,希望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冷不丁的,一根承受不住重压的枝条从天落下,整个砸在程牧游的身上,给他盖上了厚厚一层雪衣。
    他唬了一跳,在发现那不过是一根枝丫时,忙伸手把脸上头上的雪拍掉,又抖了抖袖子,将身上的雪全部震掉。
    可是整理干净后刚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花不溜秋的人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一下子便隐没在大雪中,不见了。
    程牧游冲那人怒斥了一声,将长剑握在手上,快速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跑去,好在他人虽然不见了,脚印却留在厚厚的积雪上,所以他顺着那些深深的印子,朝前跑了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在一株高大的老松前面,站住不动了。
    脚印消失了,就在这株松树下面,他眼前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就只有这株如青塔一般的参天大树,它苍翠挺拔,虽然树冠上面压了重重的积雪,却仍然生机勃勃,看不出半点凋败之色。
    可是程牧游却无心欣赏美景,现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都被热血涨得要爆开了,在身体里突突地跳动着。
    那是复仇的热血,它似一杯酒,味美却含着剧毒,把他的脑子熏得有些眩晕。
    他盯着那株大树,手里紧紧攥着剑柄,一步步朝它靠近,靴子踩在雪地上,每发出一声轻响都能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呵呵”
    树后面忽然传来一阵笑,笑声很轻,被风撕扯地四分五裂,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可是程牧游却脚步一滞,认出了那个声音。
    与此同时,树后慢慢探出半个人影:董夫人,不,或许叫她藤壶更加合适,她穿着一件油亮发光的貂绒袄子,两手扶着树干,上半身从树后面探出,冲他温柔一笑,轻声说道,“大人,几日不见,您倒是消瘦了不少。听说,您已经找到蒋姑娘的尸首了,看大人这模样,现在应该是悲痛欲绝了吧。其实我不想杀她的,这么个美人儿,杀了她我也于心不忍,可谁让大人多管闲事,步步紧逼,藤壶也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大人放心,蒋姑娘死时,并未受多大罪,因为我一刀子下去,便将她的后心扎穿了,她甚至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那么去了。”
    “大人,您怎么了,您的脸好红,是生气了吗?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吗?可惜您是官,我是民,大人就算想杀我,恐怕也得顾虑自己的身份。”
    程牧游看着前面那个女子,她虽然削肩细腰,弱不禁风,可是身体里却蕴含着一股狠劲儿,尤其是她的眼睛,那么冷,像堆满了积雪,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仿佛被她的目光锥痛了。
    怪不得那朱公子要将她转手于他人,有这样一个人夜夜陪在身旁,恐怕是无法安枕而眠的吧。
    念及此处,程牧游轻轻抬起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你想故意激怒我,让我将你斩杀于此?不过你打错了算盘,我不会在这里杀了你,我会将你绳之于法,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
    说完,他便朝那株雪松走去,可是刚走出几步,却脚下一空,重重坠了下去。
………………………………

第三十六章 墓
    程牧游感到大腿处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紧接着,大块大块的雪迎面压下,将他的口鼻全部盖住。
    他心中大惊,忙摇头将头上的雪震落,手探向大腿时,只觉掌心沾满了温热粘稠的液体,透过白色的雪,隐约可见一片殷红。
    “呀,大人的腿受伤了,”藤壶从松树后面走出来,小心翼翼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深坑边,面带歉意地说道,“都怪我,忘记提醒大人这里是墓园,不过大人自己也糊涂,难道忘记那死老婆子的棺材已经被你们挖出来了吗?”说到这里,她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哦,对了,今天雪大,把这路啊、碑石啊都掩盖住了,大人人生地不熟,自然是搞不清楚方位的。”
    她朝坑里探头一望,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许,“看来大人伤得不轻啊,也是,我方才啊,将那些残破的碑石全部推到这坑里了,若大人不受伤,我这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见她如此得意,程牧游心中陡然腾起一股怒火,不过,他佯装镇定,将这股怒气强压下去,一手撑住坑壁,强忍着剧痛想站起来。可是刚动了下腿,被锐石戳穿的伤口便又撕裂开了一点,鲜血汩汩涌出,将坑底染红一大片。
    他只能颓然倒下,用力扯下一角衣衫紧紧捆住伤口,静坐着不动。多年的从医经验告诉他,若是失血过多,在这种天气下,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就会被活活冻死。
    藤壶当然也注意到程牧游苍白的脸色,她“呵呵”笑了几声,俯身在坑前蹲下,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轻声道,“大人,您没想到吧,前几日您还在这里开棺验尸,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藤壶可是记在心里呢。可是现在,这墓坑却成了您自己的坟墓,藤壶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了。”
    程牧游还是沉静地端坐在坑底,不过,他的右手却一点点的摸到衣襟里,缓缓掏出一只旗花,拔了芯子便朝上方扔去。
    可是彩烟还未散出,便被一捧雪迎头压下,藤壶面色阴沉地冷笑了几声,咬着牙道,“程大人,你果然诡计多端,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想着求救。你这样的人,多留一天都是祸患。”
    话毕,她便扑在地上,将厚厚的积雪推进坑里,她的模样和方才完全不同了,现在的她,终于揭掉了脸上的那层人皮,露出本来狰狞的真容。
    虽然眉眼还是那样的俏丽多情,可是在程牧游看来,她简直如同一只嗜血的怪兽,正用尽全力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程牧游当然不愿坐以待毙,他一边将积雪抛向坑外,一边高声嘶吼,希望自己的叫声能将还在周围搜寻藤壶的衙役们引来。可是,与外面那个已经近乎疯狂的女人相比,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藤壶把近处的积雪全部推下墓坑,那些厚重的雪墙一堵堵压下,很快便将坑里填了个大半。
    如今,程牧游只有半截脸还露在外面,雪已经盖过他的口鼻,他只有拼命伸长脖子,才能呼得几口气。
    而腿上那个又深又长的伤口还在朝外冒血,热流顺着腿滑下,很快便融入湿冷的白雪中。
    藤壶朝程牧游看了一眼,脸上堆起一个迷人的笑,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很快便消失了,她将最后一堆雪推进墓坑,把程牧游整个人埋在里面。
    雪粒蜂拥着涌进程牧游的口鼻中,遇到热气,便化成丝丝清流,向着更深处进发,堵住每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隙。
    程牧游深陷在积雪中,浑身冰冷,口鼻被封,在双重重压下,渐渐支撑不住。
    他不知道寒冷和窒息哪一个会率先到来,不过不管是谁先来,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区别了。
    可是,在魂魄即将离体的那一刻,他脑中忽然一亮,一个绚丽的七彩光圈一点点扩大,温暖了他那颗充斥着恐惧和寒冷的心脏。
    光圈中央,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在冲他笑着,灿若春花。
    “晏娘,”他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可是方一张口,他自己却有些心虚了:这个夜夜与自己同床而眠的女子,这个称自己为夫君的女子,又怎可能只是一个绣娘。
    可若她真的只是一介绣娘,那该多好。
    念及此处,他冲脑中的那个影像轻轻伸出手,想将她抓住,可是她却一点点的远离,到了最后,又化成了一个亮点,消失无踪了。
    死亡,终于在向他招手了。
    藤壶见坑底没了动静,这才在嘴角抿出一个心满意足地微笑,拍拍手上的雪,起身朝墓园外面走去。
    出了墓园,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便径直走向南边的那片密林。那林子通到村外,到了外面,再雇辆马车走上半天,便能到渡口,只要上了船,她就就能彻底逃离此地,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这条路线是她提前便打算好的,今天迷晕史飞后,她就一路来到林子里,可是中间却出了一点岔子:她看到了程牧游。
    对于这位程大人,她是心怀怨愤的,因为他不仅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还一早便将矛头对在了自己身上,害得自己不得不仓皇逃离虞山村。
    所以当藤壶躲在林间,看着他带人搜寻自己时,她便脑子一嗡,那股复仇的烈焰又一次顺着热血窜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仿佛不将他置于死地,她便无法释然离开一般。
    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程牧游也没有例外,和那些曾经害她的人一样,死在了她的手里。现在,她终于满身轻松,准备全身而退了。
    藤壶走进树林,踩着皑皑白雪蹒跚着脚步朝前走,她很庆幸那些衙役们都不在林中。现在雪已经停了,这里很安静,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什么都听不见。
    冷不丁的,一只夜鸟拍着翅膀从残枝上飞起,震落的积雪钻进她的脖颈,让她猛地打了个哆嗦,身子也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

第三十七章 逃
    不知为何,藤壶忽然想起董宗源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他总觉的黑暗中到处都是眼睛,每一双都盯在他身上,看得他无处躲藏,亦不知该怎样脱身。
    可是现在,她却有同样的感觉,这林中虽然空荡荡的,可她却觉得树干后、树杈间到处都是黑洞洞的眼睛,它们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在她寻找它们的时候,又飞快的躲起来,似是不想被她发现它们的真容。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一点点充斥到心头,犹如一把浓赤的火焰,将她的每一个毛孔都烧得炸裂开来。
    “哗啦。”
    背后忽然一阵轻响,藤壶猛地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后面密密匝匝的树影,嘴里轻吼一声,“是谁?”
    没有人回应她,她却看见自己身后有一排脚印,亦步亦趋,跟得紧紧的。。。。。。
    它们是什么时候跟上她的?从墓园出来之后?还是离家的时候?亦或是,在她亲手杀死王家三口的时候,它们就跟着她了,此后的几年,它们一直都在,如影随形,只是她从来没有发现罢了。
    想到这里,藤壶心里像被一只手猛揪了一下,她又朝身后望了一眼,忽然加快脚步,踉踉跄跄地朝前面跑去,裸露在外面的脸蛋和双手被枯枝刮破了,她也毫不在意,只一心想逃离这个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可是那些眼睛却并未放过她,它们时不时在树枝间偷偷闪现一下,又快速隐去,把她吓得心惊胆战,有几次,甚至腿一软,差点跌倒在雪地上。
    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消失,“窸窸窣窣”的,紧跟在后面,仿佛贴着她似的,没有一点间距。
    “走,你们都走,我杀死你们都是有原因的,你们生前一个个把我视为蝼蚁,踩在脚下,现在死了,又有什么脸来缠着我?我不怕你们,我一点也不怕你们。”
    藤壶一边说一边频频朝后挥手,似是想将那些无形的东西赶走一般。
    可是她嘴上虽然硬气,心里却是切切实实地畏惧了,脚步都有些打颤,每踩一步在雪上,仿佛都费劲了她浑身的力气。
    不知为何,她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婴孩的模样,它还不到一尺长,小手小脚仿佛还未绽开的花骨朵,气若游丝地冲自己挥动着。
    它,总没有对不住自己的地方吧,可是,谁让它是他们的孩子呢,所以它就算被杀了,也是活该,就当是为父母抵债吧。
    “哇。。。。。。”
    树林上空忽然响起一阵哭声,脆嫩,却带着深深的绝望,藤壶猛地停下脚步,扶住一株大树站住,抬头望向头顶黑漆漆的天空,大口大口朝外呼着白气。
    她的心一点点揪成一团,硬邦邦的,卡在胸腔中,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眼泪顺着她青白的脸颊落下,将她的脖颈都濡湿了,她急促地喘息着,冲上方那双看不见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不想的,我不想杀掉你的,可是,他们把我逼上绝路了,我要让他们尝尝我受过的痛,让他们知道肝肠寸断是什么滋味。”
    说到最后,她的泪忽然收住了,十指攥成两个拳头,嘴角恶狠狠朝上一提,将心里昙花一现的那点温情和悔意全部驱散了。
    她回头望向身后,对着那串脚印看了许久,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笑得她眼泪直流,弯着腰半天都直不起身子。。。。。。
    “藤壶啊,你如今竟连自己的脚印都怕了吗?这林中就你一人,当然只有这一串脚印,你怎么疑神疑鬼到这个地步,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了。”
    自嘲地说完这些话,藤壶慢慢直起身子,直视前方那一片粉妆玉砌的天地,将滑落在地上的包裹重新捡起,又一次迈开大步朝前走去,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步伐稳当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可是她只用这样一种勉强堆砌起来的姿态走了几步,便脚下一空,直直坠下,落入一个大坑之中。
    她像溺水的人一般,慌乱地拍打着周围的积雪,强撑着站起身时,才发现这个坑并不深,还未将她的身子完全湮没,不过雪已经将全身的衣服浸透了,面料变得又湿又硬,挂在身上,驱走了最后一点暖意。
    藤壶恶狠狠地骂了几句,扒着坑沿刚准备爬出去,却发现自己的包裹也落在积雪中了。她不得不重新蹲下身子,伸手在厚厚的雪中刨来刨去,那包裹中装着她全部家当,她后半辈子就要倚赖着它们生活,是万万丢不得的。
    可是坑中的积雪很厚,藤壶兀自在里面摸了半天,还是未能寻到那个小小的包裹。她心里焦躁起来,眉头越蹙越紧,索性整个人扑到积雪中,两条胳膊在里面胡乱拨拉,期望用最快的速度将包裹找出来。
    如此乱摸了半天,她的手终于触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藤壶心里一喜,慌忙将那东西拽住,可是连扯了几次,包裹却像被钩住了似的,怎么都拽不出来。
    藤壶急了,用尽全力将那小包袱朝外一扯。
    她终于成功了,虽然身子仰面倒在坑中,包裹却被她拿在手上,而且那包裹还是严严实实的,里面的银子一点也没有漏出来。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背上包裹,两手攀住坑沿准备翻身上去。
    可是一只脚刚翘上去,还在坑中的另外一只脚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那东西冷得吓人,寒意透过鞋面直钻进藤壶的体内,把她冻得一个哆嗦。
    不过,身体上的寒冷还是次要的,当她看清楚那个抓住自己的东西时,整个人不由地打了个大大的寒噤,半挂在坑壁上,一动也动弹不得。
    “娘子,你为何。。。。。。要带走董家的东西?”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飘飘的钻进了藤壶的耳朵。
………………………………

第三十八章 手臂
    抓住她的是一只手臂,一只带着绿松石手钏的手臂。
    以前,这只手可是保养得宜,比她的皮肤还要细嫩。可是现在,它却变得又红又紫,指甲盖里还隐约可见几处乌青,隐隐还能嗅到一丝臭气。
    也是,它被埋在这里这么久,当然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了。。。。。。
    想到这里,藤壶的心像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不对啊,他不是已经被程牧游找到了吗?那些被自己劈成了几截的尸块就摆放在村头的空地上,她亲眼所见,绝不会错的。而且这绿松石手钏,不是被他带到大奎子的手上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藤壶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两手紧紧抠着已经被冻得僵硬的地面,朝下狠狠踢了一脚,希望将手臂甩开。可是那五根发乌的手指将她拽得那么紧,甚至已经戳穿了鞋袜扣在她的脚腕上,仿佛再用一点力,便会刺穿她的皮肤。
    藤壶心头猛然攒起一股掺杂着厌恶的愤怒,她对董宗源的恨意本来并没有像对他母亲那般刻骨,可是同他做夫妻这么多年,她每时每刻都要刻意讨好他、奉迎他,说他爱听的话儿,做他喜欢的事。可是,他是她这辈子最恨的那个人的儿子,所以,每次曲意奉承之后,她都会觉得恶心,心中的憎恨亦随着时间一点点的积聚。
    因此,在对董宗源动手的时候,她没有丝毫不舍,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头待宰的牲畜一般,手起刀落,利落的把这个与自己同枕而眠了几年的男人剁成了几块,然后埋进林中。
    埋进林中。。。。。。
    想到这四个字,藤壶差点叫出声来,没错,这里就是她当时掩埋董宗源的地方,后来他的残骸被挖出,这里就成了一个大坑。。。。。。枉她方才还嘲笑程牧游,说他分不清方位,现在这话应验到她自己头上,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可纵是如此,她又岂是束手待毙之人?
    藤壶咬紧牙关,用尽力气爬了上去,她从包裹中取出一柄手掌长的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扎在董宗源的手背上。
    五指终于吃痛松开了,藤壶冷嗤一声,一脚将那只手踢进坑里,这才整个人瘫软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气。
    “噗噗。。。。。。噗噗噗。。。。。。”
    冷不丁地,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声音来自她面前的雪坑中,像是有人在朝外吐气一般。
    藤壶的心脏缩成了一团,她甚至不敢朝坑里多望一眼,便哆哆嗦嗦地收拾好地上的包裹,连滚带爬地朝前跑去。
    可是只跑了几步,身后便响起“咚”的一声,很轻,但却能听出是有什么东西从坑里跳了上来。
    来到地上,它还在跳着,不紧不慢地,朝藤壶的位置蹦了过去。
    “啊。”
    藤壶发出一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尖叫,手脚并用地朝前挪动,可是积雪太深,她爬了几步,便滑倒在地,再想起来时,那东西已然来到她的脸旁,它在冲她笑,笑得温柔亲昵,“娘子,你不是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吗?”
    ***
    藤壶在一片荧光下徐徐醒转过来,她飞快的起身,愣了半晌,忽然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就在不久前,她被董宗源的脑袋死死咬住了喉管,他张着发黑的、散发着臭气的大嘴,一口就把自己的脖颈咬穿了,她甚至看到鲜血喷洒了一地,把雪都染红了。
    可是,现在手到之处,却只有一片平滑的肌肤,那个可怕的伤口不见了,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藤壶有些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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