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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之上-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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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够。
除了新生的鬼道道种,还有失去了圣人庇佑,并且正茁壮成长着的道干。
这片光明逐渐泛开,先是充填了云城,然后漫过云城继续往外延伸。
于是,在日月星辰都消失的黑暗中,光明出现了。
一尘不染的光几乎覆盖了整片东海,它抚慰沸腾着的海浪,修复着靠海的疮痍大地。那些岩浆翻滚的裂隙中长出茵茵青草,那些被陨石砸出的坑洞中填满了碧波绿水。腐烂的尸首被焦土填埋,血雨落地就化作无根之水,湿润的土地开始萌芽出植被。
这个世界一边被破坏,一边又走向新生。
随着这片光明蔓延,越来越多的道种融入其中。入道成道种,道种化道干便可称小圆满,道干成熟即可合道。这时候,一些羸弱的道干也开始被吸引了。
东海之上不少散修躲入自己宗门,开启护法大阵,只盼能逃过这场浩劫。他们盼着盼着就看见了大片天光,这片光亮中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将他们的全部心神都勾走了。
只是一眼,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灵明晦暗,彻底变成了凡人。
云青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鬼道摧垮。
就在她准备更进一步接引那些完全成熟的道干时,北方一道碧光冲天而起。
煌煌极阳的宫殿一点点升入空中,万千神明的虚影环绕在它左右,十万年前诸神纵横天地的场景真实地展现在北方天际。被众神虚影所拱卫着的,是身着青色羽衣的碧落之主。
虽然只是离别宫中遗留的残像,但是那位神明柔和庄重的形貌却清晰如生时,一身繁复古朴的青色羽衣也是纤毫毕现。
云青去过一次离宫,去过一次别馆,两回都未能见着这青帝遗容,这次肯定是有人将他残余的神力激发出来了。云青心念电转,天机转瞬之间演算于心。仲观源返回天宫未还,所以不会是他出手威慑,那么除他之外,此方世上能够重新召回青帝虚影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世上最接近青帝的修行者,百载之前继承帝印的谢遥。
云青睁开眼,凝视着北方的碧光,周身光芒渐渐收敛。不一会儿,覆盖在东海海域上的光芒就已经全部纳入她的身体,这片海域再次回归黑暗,唯有北方那道碧光贯通天地。
阿芒飞到她身侧,然后双翅忽地一展,将她的视线与碧光隔开。
“多谢。”云青轻声道谢,复又闭眼。
阿芒身上散发出苍青色的光芒,这光芒稍稍隔开了谢遥唤出帝影时咄咄逼人的光辉。
云青微叹:“太刺眼了。”
阿芒的双翅笼罩着她,眼中毫无神采,动作却带了一丝急切。
云青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谢遥的光……实在是太刺眼了……”
虽然是青帝的虚影,但是光芒本身却与施展神通的谢遥息息相关,所以辉光源于谢遥的道心,而非青帝本身。青帝所代表的是春天,是万物生生不息,那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中永远暗藏着对万事万物的垂怜,凡是所见之人皆会心生欣喜。而谢遥的光中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统御万物之力,以及至高无上的大道规则。
两代碧落之间相差太多,也不知他们谁能走得更远。
“怎么停下了?”座下几人中忽然有人开口。
云青从空中落下,与他们一同盘膝而坐,她看上去与平常毫无二致,完全不像是刚刚聚敛无数道种的样子。
“碧落在威慑,他多半也想做同样的事情……”云青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北边,但是阿芒也随着她飞了下来,一展翅膀就把光挡得严严实实的。
宋离忧睁开眼,神情中带着质疑:“他一个人怎么能扛得下你聚敛道种的速度?况且只是威慑,又没真动手……”
“罢了。”云青打断他想说的话,轻叹道,“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吧,稍作避退也无妨。”
宋离忧看上去很不解,这时候他旁边的清尘也开口了:“如今这代碧落尚未登临圣主之位就如此行事,等他上登青云之后您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他话虽说得不紧不慢,可其中的忧虑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云青平淡地答道:“那也是他上登青云之后的事了。”
见她是打定主意要避谢遥锋芒了,宋离忧便怫然道:“这会儿不争,那他登临碧落之位不是指日可待吗?”
云青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等那时再说吧。”
“还等那时?”宋离忧受不了她这死样子,当下就放开了嗓门,“等他真成了碧落你可别被打哭!”
清尘老好人当惯了,见两人之间对话越发尖锐,于是立刻咳嗽一声准备打个圆场:“这个……避其锋芒自有避其锋芒的理由,宋道友还是冷静下来听她说说吧。”
宋离忧对着云青冷笑:“那你倒是说啊!”
“没什么。”云青闭着眼睛,神色沉凝,“求道不易,且让他走下去吧。”
扯淡呢,还什么求道不易!宋离忧只想揪着她前襟让她好好看看刚刚那些被她夺走道种的人。
他嘲道:“你还知道求道不易呢?让他走下去不是得挤死更多人么?”
云青又叹气:“你何苦纠缠不放?”
“是是是,你都不急我还急个什么。”宋离忧顿时不想理她了,可是忍了会儿没忍住,又说道,“不是我纠缠不放,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那家伙成长起来,我就不明白你图个什么!”
云青起身,朝阿芒张开手,阿芒与她心神相通,直接将她抱到了自己肩上。
“他是碧落,我所图的……自然也是碧落。”
云青话未落音,阿芒已经振翅而起,扶摇而上,瞬息万里。
下方云城正在一点点崩坍,宋离忧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心下还是释怀了不少,至少知道了云青这家伙没把那么多努力都白白送给谢遥。
清尘也起身朝他一礼:“道友,我先告辞了,履天坛近日也不安宁,在下唯恐离开太久生出什么变故。”
宋离忧一摆手:“告别就不必了,老子跟你又不熟。”
清尘神色有点尴尬,但是很快又恢复平常,他手中掐诀,眨眼间就移转乾坤到了南风大陆。
阿芒载着云青往上南飞,路上还见着了矗立于东海海底的东极天柱。
云青顺着天柱往上看了一眼,只有深深的黑暗。
过不了多久,这根看不到头的柱子就会连通天宫,而对于她而言,真正的争斗只有到那时候才刚刚开始。
鬼道圣者陨落了,鬼道道统已经被云青和谢遥蚕食殆尽,接下来会是谁呢?
一位又一位圣人的陨落带来了一个又一个道统的繁荣。诸道越是繁荣,从圣人这里分化下去的道种就越来越多,即便没有出现足以招致天道惩戒的强大力量,这个道统还是在无限扩张的。迟早有一天,道统本身的力量会强大到连分化道种都不能阻止惩戒降临,而那时候,修道界也就走到了终点。
这是云青所不愿意见到的。
因为比起让天道惩戒来为修道界划下一笔,她更希望由自己来了结这一切。
第二百三十七回
第二百三十七回、此生一会,薄于云水
清尘从东海移转乾坤;直接穿过重重兽潮与遍野尸骸到了慈安城内。
此时天空中的履天圣坛已经降下;柔和的白色光芒宛如黑夜中最后的星辰。清尘凝视着这片圣洁无暇的光辉;心中所想颇为复杂。
比起魔道、妖道之流,人道诞生的时日更加短暂,其崛起快得惊人;也虚假得惊人。
人族一开始倚赖着巫道,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极少数大巫牺牲人性与情感带来的繁荣昌盛;可是不曾想过这一切在眨眼间就会被天道收回。在巫道消失后,人族进入了很长一段时期的低迷时期,他们对巫的信仰开始转变为对神魔的信仰,无数部落成为神魔们的附庸。
人族总是需要膜拜什么东西从而坚定自己活着的信念,这点至今都未曾变过。唯一不同的是;巫道兴起时他们膜拜巫道,神魔昌盛时他们膜拜神魔,而当这些信仰都化作泡影后,他们开始膜拜自身。
于是在最近的十万年间出现了真正的“人道”,纯粹为了人族崛起而存在的道统。它崛起得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那些古老的道统感觉难以接受,于是在道统之争中它往往成为众矢之的。同时,人族比起一般的修行者来得复杂,他们的注意力很容易被更为光鲜的东西夺走,比如钱权财色,这让人道在凡世很难站稳脚跟。
凡是仙道修行者身上都能看见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凡是佛道修行者身上都可以看见仁善慈悲、无欲无求。可在人道中能够践行“大仁圣德”的却只是少数,甚至“纪纲经纬,统御世界”这样的特点只能在圣人身上看见。但是因为人道修行者的数量庞大,分布广泛,这种致命的缺陷被表象的繁荣掩盖了下来。
履天坛在战乱中开放了所有传承,几乎是达到了全民皆修的地步,然而这并不能拯救人道的衰亡。
世上以种族为基础的道统仅有人道与妖道。妖族是自远古就存在强大生灵,他们本身比脆弱的人族更为强大,更不论十万大山中残酷的优胜劣汰,血脉传承。修道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有门槛,不对此加以甄选的道统,细细想来也就是人道一个了。
所以其他道统的圣人们说人道势弱,所以镜离会说人道式微。
清尘穿过薄雾,步入自己位于西北角的小院子。他身上染了些许潮气,脸上也浮出倦容,屋内点亮烛火,却照不亮他心中的阴霾。现在履天圣坛已经安然降下,不复几天前戒备森严的样子,想来是圣人将妖道鬼道带来的危机化解了。这就意味着他还要收敛锋芒,整日与经天宫、燕天宫那些泛着陈旧气息的卷宗混在一起。
还不到时间,他必须等。
从地火宗被灭门到现在,他已经等了太久了,不在乎多等这么几年。
清尘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中没有半分迷茫苦闷,他在书案前坐下,继续整理那些看不到头的典籍。
此时的履天圣坛之上并不像清尘想象中那么平静,刚刚斩落鬼道圣者的太清仍在与公孙魇花对峙。
镜离在他们寂静无声的斗法中起身,将旁边那面石镜重新摆正,并且再一次点燃了三炷香置于香炉之中。他坐在案前斟茶旁观,神色间竟没有半分紧张。
过了一会儿,公孙魇花似有不支,她收势停手,掩嘴轻咳。
太清分神看了一眼石镜,然后对公孙魇花冷笑道:“装得跟真的似的,你以太古真身碾碎邙绎神魂时怎么不见咳嗽?”
公孙魇花只是柔柔一笑,也不反驳,她对镜离道:“请道友放吾坐骑进来吧,这么站着实在难受。”
这话明显就是跟太清对着来的,不过镜离也没有多说什么,过了半刻只见那只白牛挥着翅膀落在公孙魇花身边。它俯卧在公孙魇花脚下,待她在背上坐稳才缓缓起身。公孙魇花又是低咳:“咳咳……让道友见笑了。”
镜离垂首不答,太清广袖一振:“你要在此处呆到何时?”
公孙魇花反问一句:“太清又要在此处呆到何时?”
“待你走后,我自会折返通天神脉。”太清对自己的目的毫不掩饰,他就是为了防止公孙魇花对人道动手才呆在这儿的。
公孙魇花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可能扔下人道不管,如果她孤身来袭杀镜离,到时候多半会直接对上仙人两道圣者。所以她拉上了邙绎,而邙绎虽然清楚太清与镜离之间是师徒关系,但不曾想过太上道还会在乎这个。而且就算太清真的来了,他加上公孙魇花对阵太清、镜离也并非不可。
只是邙绎不知道公孙魇花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镜离,而是被人道道果所诱惑的他。
太清一看见公孙魇花对石镜出手就知道她的意思了,若是想要强杀镜离,那么公孙魇花大可以不必主动跑来招惹自己,直接跟邙绎一起动手就好了。后来邙绎见势不妙想要撤走,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力将他困于虚空乱流,然后公孙魇花以本体相困,太清以天地正法强杀。
虽然最后结果是鬼道陨落,但要说公孙魇花对人道道果没意思,那也肯定不可能。
太清现在留在这儿就是放着她这点。
公孙魇花见太清说得不客气,脸色也依然柔和温雅,她道:“太清此番主动出手,可以说是不再立于无为无伤之镜了,有这个力气管人道,还不如多想想仙道后事。”
这话一出,履天圣坛上的气氛都凝滞几分,太清神情漠然,道:“不劳你挂念,本座斩杀上一位人道圣者的时候你还在十万大山睡着呢。”
对于太上道的圣人而言,无为则无伤,只要他不动手就绝对不会败。
可是太清几乎没有利用过太上至境稳坐胜席,他平生出手战过的圣人可远不止公孙魇花、邙绎。远的不提,单是千年前他直接强杀上一代人道圣者这样的举动就足以威慑天下道统了。到了圣人这个境界,实力多少其实并不好估量,但是太清的巨大威胁性却让所有圣人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公孙魇花还是止不住地咳着,她几乎是半卧在白牛背后,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她每次回答太清的话都要缓上一会儿,看上去多说两句就要断了气似的。
她道:“照太清这么说,吾纵横天地之间时,汝等还是一团浊气,无形无灵呢。”
公孙魇花看着柔弱可欺,其实说话时气势不逊太清半分,那种太古妖族天生的睥睨之气更甚于后者。公孙魇花沉睡前连神魔都未彻底消亡,她眠于十万大山的时候世间道统换了一代又一代,现在的圣人们几乎没有谁见过她出手。
太清还没说什么,她已经再次抢过话头:“好了,此番妖族暂且撤回十万大山,太清道友亦不必忧心忡忡。只是道友需知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妖道鬼道之后还有魔道神道,这番因果还是早断为好。”
“不劳你费心。”太清不冷不热地答道。
白牛振翅而起,在黑色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光芒,妖兽们跟随着光芒,如潮水般往十万大山撤退。
祭台之上只剩下太清和镜离,太清看着公孙魇花消失在天际,回身便往镜中走去。从始至终他未跟镜离说过一句话,连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镜离在他踏入镜中前突然出声道:“太清……道友。”
圣人平辈相称没错,但是镜离这话一出口太清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何事?”
镜离沉默。
太清转身,一手拍在他面前的案上,茶水飞溅:“这是最后一次了,通神镜我会收回,巫道之事你最好别再碰。”
“太清百年前就说过这话了。”镜离平静地答道,“而且通神镜也是你百年前留下的。”
太清气极反笑,他道:“你倒是算得清楚!”
“太清之恩,不敢稍忘。”镜离垂眸,白发滑落遮挡住他的神情。
太清冷漠地道:“恩情就不说了,你往后莫再往通天神脉燃香。还有刚刚我说的巫道之事,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诚如道友所言,天下道统无数,愿取何道是我自己的事情。”
真是个榆木脑袋。
镜离在这事上从来都是半点不退,他离开神隐门之前就是这样,到了人道也一点没变。太清之前对公孙魇花明显就是敷衍推脱,可是镜离却把这话说得十分认真,每一字每一句都倾注了毕生的热情——就像他年少时求道于神隐门一样。
镜离百年得道不是没有道理的,太清在他之后再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弟子有这样近乎狂热的求道之心。
“随你。”太清沉默半响,最终还是无言以对,只能淡淡地抛下这句话。要是真能论道三日就把他这点道心变了,那太清也不用大费周章地杀圣夺道果,将他赶去人道。
他不愿与人道有太多牵扯,现在战事越发混乱,邙绎陨落算是真正开启了圣人之间的争斗。仙道现在局面不容乐观,这代嫡传所余者渺渺无几,这渺渺无几的几人中还尽是清虚子、洞玄子这种靠不住的。所以太清自己不能有任何差池,只要一个失误,结果就是像邙绎那样还道于天,道统不保。
太清往镜中走去,正要迈入通天神脉,可这时候镜离居然又一次拦下了他。
“等等……”
太清忍无可忍地回头:“你又有……”
他的话到一半就停下了。
因为他看见镜离起身,然后在他面前跪下,以额触地。
“弟子毕生所学乃是师尊所授……”
一下叩首。
“身家性命亦为师尊所赐……”
两下叩首。
“如今弟子将一切都还予师尊,只求您答应弟子一件事……”
三下叩首。
礼成。
“若弟子身陨,还请师尊佑我人族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虐渣男很爽,但是实际上写得很心塞。
真心塞。
第二百三十八回
第二百三十八回、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白发落在地上;一尘不染的祭服在黑暗中绽放成孤高而圣洁的姿态。
太清瞑目凝神;沉声道:“我若不应,你待何如?”
“师尊……”镜离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这两个字。
太清叹了口气:“将人族送到仙道手下,这是千古骂名你可知道?”
“知道。”镜离比谁都更清楚;不管人道是存是亡;他作为末代圣人都逃不过责难。
人道不敌其他道统,每一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公孙魇花也说过了,太清能帮这一次;可以后就无法再出手助他了。早晚会有人对人道下手;也许是刚刚离去的公孙魇花;也许是一直咄咄逼人的圣天香,甚至可能是那位蛰伏大雪山的十世佛陀。
他身陨之后,十万大山的妖族就会彻底占领大镜,届时整个南方都会沦为妖族粮仓。还有分布在北川和四海的人族,如今末世降临,天地翻覆,假若没有圣人庇佑,脆弱如他们怎么在这个乱世存活?如果大浩劫持续得久些,也许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人族了也说不定。
“弟子愿意背负。”镜离跪在太清面前,以最低微的姿态,最恳切的言辞,请求他给予人族一线生路。
诸圣之中,也唯有太清可信了。
太清还是闭目不答,虽然将人族纳入保护范围内会带来不便,但这点不便远远比不上人道道果的力量。况且如果将镜离逼上绝路,他很可能会以巫道为突破弄出什么乱子。一个神道已经让圣者们乱了阵脚,再来个巫道那可是要灭世的架势啊。
“明白了,你起来。”太清点头,一边掐算一边问道,“还需准备什么后事?”
镜离似乎没料到太清答应得这么快。之前镜离燃香召请太清被拒,原以为他想要直接断了这分因果,可是现在看来他是愿意庇佑人族的。
他起身,低声道:“刚刚已经传令乐舒继位,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原本的嫡传首座钟岁不知所踪,迟则生变,镜离也不敢多拖,所以直接传令乐舒先继承履天坛。
太清看了他很久,迟迟未能说出一句:“……”
此时天上没有烈阳,也没有皓月,只能看见时不时划破黑暗的流星,它们浑身燃烧着天火,或是融化在一片炽热中,或是沉沉地坠落大地。天摇地动,四海翻覆,恐怖的末日之景中竟然生出几分悲壮。
太清伸手碰到他眉心间清澈透亮的灵明,发出最后一声叹息。
那点灵明在他手里黯淡下去,一如几百年前在他手中亮起时那样。
——寂然无声,惊心动魄。
*
清尘执笔在卷宗上写画着,心神却忽然一阵动荡。
心有道种的修行者往往对福祸之事有所感应,他们会提前通过这种感应趋利避害,减少损失。刚刚清尘心底忽然闪过了强烈的情绪,夹杂着惊讶、恐惧、欣喜,这一瞬间上涌的感觉让他停住了笔。他已经合道,平时少忧少虑,这样的情绪是十分反常的,看来他周围定然有大事要发生。
他将手里的笔轻轻搁下,指尖不自觉地颤动,那股情绪几乎要蓬勃而出。
笔墨溅出了一点,在泛黄的卷宗上落下一个黑点,清尘凝视着这个黑点,半响才平复下来。他抬手按在自己额上,感觉云青留下的烙印烫得惊人,磅礴的力量从另一端传过来。
“我来了。”云青之直接落在他桌案上,清尘连忙退开,向她躬身施礼。
“可有什么大事?”清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青从他桌案上下来,直接推门出去:“人圣陨落。”
清尘怔了怔:“可是……”
他闭上了嘴,没什么好可是的,云青人都跑过来了,肯定是已经陨落。他连忙追着云青跑出门外,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他住得偏僻,四周连灯火都看不见。一片漆黑中云青手里有什么在发光,清尘这会儿才仔细看她,她穿了身单薄的白衣,广袖博带,怀中抱着一面古镜。
那面镜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花纹古拙,正散发出苍青色的柔和光辉。
“是句芒古镜。”云青没有看他,却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
清尘低下头不敢多看,他问道:“您可是要取人道道种?”
云青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出院门,到了一片空旷的街中,空气中有黏湿的雾气。履天圣坛在整座慈安城的中心,而清尘住在西北角,她正从这里慢吞吞地走去人道圣者陨落的地方。
清尘跟在她身后,见她走得不紧不慢也有些奇怪:“您不急吗?”
“自然是不急的。”云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听上去有点阴森,“道种就放在这儿,拿不走的永远也拿不走,能拿走的永远也拦不住。”
清尘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他挺想问一问自己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掌控履天坛,但是看云青现在并没有帮他的意思,也只能沉默下去。他觉得云青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是风平浪静,她却会忽然说“时间不够了”,明明是危急关头,她却又不紧不慢。清尘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一直没弄清楚对她来说到底什么是紧急的,什么是可以缓缓的。
“绸缪未雨时啊……”云青忽然说道,“若是雨已经下起来了,那么着急也没用了。”
清尘赶紧收敛起心思,刚刚胡思乱想一定是被她窥见了。
云青看上去十分温和,语气也循循善诱:“要小心那些晴日里就开始忙忙碌碌的人,因为他们多半知道什么时候有雨。也要小心那些雨天里平平静静的人,因为他们多半知道什么时候雨停。”
清尘心说那不就是你吗?结果转念一想云青多半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连忙道:“是是是,在下知道了。”
“不过还有一种人,他不论晴雨都心平如镜,因为他们不惧风雨。”云青说着,忽然笑起来,“比如你眼前这位。”
长街的另一头站着一人,白发白衣,神色冰冷,目中神光熠熠,额上的青色隐约散发出微光。他手执拂尘,一身仙气渺然,超乎世俗之外,乍一看他周身尽是光明,不见半分黑暗。清尘只看了他一眼,双目就像是要被这辉煌光芒刺穿一般,连带神魂都生出痛意。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清尘以合道之身竟不能看他一眼。
清尘连忙退至云青身后,低头盯着她苍白的脚踝。云青笑意盈然,看起来神色间尽是旧友重逢般的喜悦:“鬼道还没清扫干净,你这就跑来人道了?”
“特来截你。”谢遥平淡地说道。
清尘觉得他每说一个字就有光芒在他神魂间绽放,一句话说下来神魂中除了光就什么都不剩了。没有灵气或者元气的调动,由言语本身构成不可阻挡的力量,言辞一出,规则立成。清尘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传说之中,没想到今天居然见着个活的,最关键的是这个活的还对云青不怀好意。
云青还是慢步往前走,笑容也分毫不改:“倒是劳烦你抛下鬼道道种跑这一趟了。”
“停。”谢遥冷漠地看着她,话音一落便有无数青色帝印从云青脚下蔓延开,这些帝印上的纹路就像藤蔓似的,牢牢缠缚着云青前行的脚步。
云青也不反抗,就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怎么……有事?”
“有。”
清尘听了两句就受不了了,心想这两位说个话还真是急死人,半天下来都吐不出一个完整句子。
“鬼道你要就要了,莫非人道也想一并收入囊中?”云青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脸上笑意不减,“你若是天下道统都想要,不如现在就跟我说了,免得我以后奔波劳累还跑空。”
谢遥见她不再往前便收回帝印,他听了云青的话也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地点头道:“正有此意。”
云青神情渺然,也不知在想什么:“黄泉碧落可没你那么不知足。”
谢遥那张脸就更看不出所想了,他说话语气几乎完全是平的,连点起伏也没有:“天地大道也没你那么好说话。”
云青又忍不住笑起来:“罢了,人道我不动就是。”
“你可曾算过剩下的圣人会陨落几个?”谢遥目光深邃,他忽然朝云青走近了,清尘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可是他抬头一看云青还站在原地,于是又默默地走了回来。
云青捧镜而立,她闭目,似乎是在演算,但更像是在回避谢遥带来的光芒。
太刺眼了。
不管多少次,云青看着他身上的神光心中还是会浮出这句话。
如果能再柔和一点就好了。
“方才算过了。”云青在心底叹息一声,复又睁眼,“你算到是几个?”
谢遥嘴角牵起一点笑容,倒也不显僵硬,只是仍掩不去他眼里的冷漠。他在离云青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低头看着她说:“全部。”
“是了。”云青看着他,轻柔地笑起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出自《庄子·胠箧》。
这里与原意有出入,说的是如果圣人们不陨落,那么修道者盗天的行为就不会停止。
第二百三十九回
第二百三十九回、思其所想;行其所愿
谢遥站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不上前也不退后;他平静淡然的神色在云青此言出口后竟有些微的动容。
圣人替修道界规避惩戒,聚敛道果,散播道种,他们多存活一刻;修道者们从天道这里攫取的力量就多一分。只有彻底将圣人毁去,修道界才会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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