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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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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想好该同他说什么,真尴尬。
严怀朗怕她使诈又偷跑,炽热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口中不愠不火道:“那你跑什么?”
月佼心道,我哪儿知道我在跑什么?看到你就心虚,一心虚……这两腿自己就开跑了呀!
她清了清嗓子,红着脸微仰头,瞧见枝头硕硕喜人的海棠果,忽然急中生智,指了指头顶挂满果子的细枝丫,“我……我找果子吃!”
严怀朗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拙劣的“顾左右而言他”,不过他也没戳穿,只好笑地走过去,伸手替她压下来一根细枝。
月佼只能尴尬地抿着笑,伸手摘下两颗果子拿在手上,“我、我洗洗再吃。”
语毕,转身朝旁边那股山泉走去。
严怀朗看出她的不自在,便也由着她,只是没好气地笑笑,跟着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果子,柔声道:“晨间泉水凉,你别碰。”
月佼站在他身旁,望着他的侧脸,脑中一片混乱。
这人怎么这样呢?她都还没想好他是不是她的心上人,他怎么忽然就出现了?真是不像话。
还有更不像话的是,她看着他,竟就想笑。哦,不对……
她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完了,她真的在笑!
严怀朗回身,顺手将山泉洗过的一颗果子塞进她的口中。
正恍神的月佼无意识地咬了一小口后,忽然回神,连忙将口中这颗果子拿在手上,偷偷咽了咽口水,才一本正经地对严怀朗道:“我、我可以吃你手上那一颗吗?”
严怀朗闻言只是略挑了眉梢,倒还是大方地将自己手上的那一颗给她了。
月佼接过,想了想,有些过意不去地举起自己先才咬过的那一颗,讪讪道,“若你不嫌弃我咬过一口的话,这颗给你?”
吃独食……终归不好。
“好啊。”严怀朗面上微红,忍笑接过。
看月佼心满意足啃着手中那颗果子,一副美滋滋的模样,严怀朗便笑拿起那颗被她咬过一口的果子,徐徐递到唇间。
鼻尖有果香馥郁,面前有甜滋滋的小人儿,严怀朗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嘀咕道,“这么酸,你还能吃得那么高兴……”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那颗换给你?”
两腮鼓鼓泛红的月佼狡黠一笑,扔了果核就要跑。
严怀朗一直就防着她使诈偷跑呢,见状长臂一展,将她抓过来抱在身前。
拦腰将人扣在怀中后,他轻笑斥道,“你个小坏蛋,自己吃甜的,把酸的换给我?”
腰上环着一双挣不开的铁臂,后背紧贴着温厚的胸膛,月佼心中又开始砰砰跳,不敢回头看他,只是使劲想掰开他的手。
她微颤的笑音慌张又讨好,“我、我错了,同你玩闹的……对不起你嘛,你松开,我、我这就去给你另摘一颗赔罪。好不好?”
“不好,”严怀朗垂眸望着怀中人泛红的耳尖,唇角微扬,嗓音喑哑,“我就要方才那一颗。”
月佼急了,慌忙扭头看向他:“我都吃……”
噙笑的薄唇带着热烫,吻上了她还沾着果香的唇。
山间晨光穿过林荫遮蔽,抛下缕缕金丝;枝头红果泛着醉人甜香。
早起的鸟儿开始啾啾呜呜,好奇打量着那一对亲密相拥的人儿。
炽热的唇舌温柔纠缠,这一吻绵长又深彻,只将那俏脸透红的小姑娘闹得腿发软,若无那滚烫大手托着腰身,只怕就要跌坐在地了。
直到那薄唇恋恋不舍地略撤开,月佼才软软靠在他身前,脑中晕乎乎地想,这和上一回送的“寿礼”,很不一样呀。
她气息不稳,迷离的水眸中带着疑惑,双颊酡红如深醉一般,怔怔歪头瞧着身后拥着自己的严怀朗。
严怀朗低头望着她媚眼如丝的娇美模样,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记,才哑声低笑:“果然……很甜。”
第五十三章
月佼晕乎乎懵了有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就只是扭头定定觑着身后那个不像话的人。
此刻她双颊仍是红扑扑; 歪着脑袋,拿一对亮晶晶的水眸无嗔无喜地望过来; 若有所思的神色意外地平静,这让严怀朗没来由地羞愧起来。
他心中惭愧忖道,小姑娘只怕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若是追根究底,他这大概算是强欺无知少女,委实不够磊落。
正想开口认错; 却听怀中的小姑娘轻声道:“我阿娘说过; 若有胆大包天的后生敢这样对我,我就该打他。”
严怀朗闻言,圈住她的怀抱略松了些; 领着她回身过来与自己面对面,诚挚且认命地笑叹了一声。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余热未褪的脸上,诚心诚意道:“那; 你打吧。”方才确实是他不对,一时情不自禁,没忍住。
这是他想要明媒正娶、哄回家做妻子的姑娘,可眼下他还什么都没同她讲清楚,就忍不住唐突了她,着实该挨上一顿揍的。
月佼眼儿一转; 大着胆子轻轻捏住他的脸颊,小红脸上有一丝狐疑:“你是不是料定我打不过你; 所以就来使这‘苦肉计’?”
不枉她读了这大半年的书,“苦肉计”还是略知一二的。
“我保证不还手,也不躲,”严怀朗任由她捏住自己的脸,口齿含混道,“你打吧。”
月佼收回手,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微仰着红脸瞟他一眼:“我阿爹教过,若打不过,还可以使毒。”
这就有点……开不得玩笑了。
严怀朗连忙拿可怜的眼神觑着她,弱弱建议:“我觉得,还是听你阿娘的比较稳妥。”
“……算了,”月佼抿唇想了想,小声道,“你先松开。”
“这怎么能算了?”严怀朗却比她还急似的,环在她腰间的双臂忍不住紧了两分,“你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那态度,俨然一副“你我交情还不错,我且不和你计较”的大方,可把严怀朗急坏了。
这小松鼠精莫不是以为,方才的事就如同“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
“我自然明白,你、你不是真的想吃甜果子,”她鼓着红红的两腮瞪向他,结结巴巴道,“你就是、就是偷亲我!”
她才通宵达旦地看了“红杏楼主”的书,自然懂得他方才是在做什么了。
“那不是‘偷亲’,是‘强吻’,”严怀朗没好气地纠正了她的用词,又回过神来,“不对,既你知道……为什么不动手?”
他心下惴惴,生怕她说出类似于“这是对朋友的宽容和谦让”之类能叫他吐血的理由。
“因为我感觉……还、还不错呀,”月佼探出舌尖悄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含含糊糊道,“若是别人,那我就动手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对方是严怀朗,况且方才的亲吻也并不让她觉得讨厌;她不觉自己吃亏,自然就没有动手揍人的必要。
这个答案对严怀朗来说,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妙。
他止不住唇角上扬,眼角眉梢全是笑,最后索性开怀地将人抱紧了:“那就多谢……夸奖了。”
月佼红脸闷在他肩头,也是忍不住满眼的笑意,心中却有些羞涩地嘀咕:真是奇怪,不过是照直陈述事实,这人是怎么听出夸奖来的。
见她闷着不吱声,严怀朗噙笑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亲你?”
“哦,”月佼抬起头望进他的笑眸中,从善如流地依葫芦画瓢,“你为什么会亲我?”
严怀朗也不计较她的敷衍学舌,笑着低头亲亲她的额角,嗓音里藏了隐隐的郑重。
“自是心爱极了你,想把你这颗甜果子娶回家。”
晨曦金晖穿过林间薄雾,在枝叶交错的间隙中织出华丽如幻梦般的轻纱帘幕。
枝头有鸟儿轻灵雀跃的啾啾鸣叫,不远处便是甘甜山泉汩汩而下。
在这一派静好浮生的悠然画卷中,他带笑的沉嗓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珠如玉,是这方寸天地之间最动听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想同我成亲?”月佼湿漉漉的眸中有些茫然,缓缓伸手捂住额角被他轻吻过的地方。
“成亲”这个事她是明白的,就是要像阿爹阿娘那般,同吃同睡,同进同出,生死相随。
哦,还要养个小娃娃。
“没错,”严怀朗凝眸笑望她,嗓音轻柔,“你可愿意的?”
****
关于新生的这一世该如何过活,月佼有过许多设想,却从没想过“成亲”这回事。
此刻严怀朗忽然提出“成亲”,她有些茫然,也有些迟疑。
她认真而又快速地回想了相识以来的种种,觉得自己对严怀朗,应当是喜欢的。
他对她好,她一直都知道,也全心信赖着他。
在惊闻他失踪的消息时,她心急如焚,只想着务必要找到他,否则她这新生来的一世,便算不得圆满。
他神智不清的那几日,种种过分亲昵的举动让她慌乱不安,如今想来,她当时分明是有法子制止的。
若是换成旁人,譬如纪向真或江信之,她多半就“一碗迷汤给人灌嘴里,扔到床榻上昏睡”了事。
可因为对方是严怀朗,她竟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虽满心里有许多尴尬、羞窘与无奈,却还是由着他。
再说今日,方才被他拥进怀中,一开始她还因羞赧而觉有些别扭,可随后心中便慢慢生出一种理所应当的安稳。
所以,她应当是喜欢他的。
可是,若说成亲……
月佼不自觉地“啧”了一声,轻轻摇摇头,“不……”
“等等,等等,”满以为会水到渠成的严怀朗见势不妙,心中一凛,慌张打断她,“兹事体大,不如你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他一时也猜不透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哦。”月佼从善如流地皱着小眉头,认真地开始考虑。
与此同时,严怀朗脑中也在飞速计量着。
抛开相识以来的种种亲近不谈,至少她方才明确表示不讨厌他的亲吻,又在他怀中乖乖待了这么久,以他对她的了解,自己对她来说,应当是与旁人不同的。
“你先想想,你,是喜欢我的,对吧?”若是仔细分辨,很容易就能听出,他此刻的嗓音中有一丝少见的忐忑与慌张。
可月佼正在冥思苦想,并未察觉他嗓音中的异样,只顺着他的话尾道:“对呀。”
严怀朗暗暗松了半口气,轻轻晃了晃怀中人,嗓音里有些诱哄的味道,“既是两情相悦,那就该成亲,否则就太不像话了。”
“是这样的吗?”月佼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终于重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可是,我还有个事没想明白。”
“什么事?”若能知道症结所在,那就好办多了。
月佼讷讷道:“我还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心上人……”
她还不确定,自己心中对他的“喜欢”,是否足以让自己有勇气与他相伴此生,形影不离。
严怀朗傻眼片刻后,哭笑不得地虚心求教:“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想明白?”
“我也不知道呀……”
“要不,”月佼盯着他的唇看了半晌后,红着脸抬眸觑他,神情羞涩,说出的话却是胆大包天,“再、再亲一次试试?”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话。
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要不要与他成亲,却又很喜欢方才那样的亲吻,于是她就像个熊孩子,不想完成功课,却又想耍赖偷嘴再多吃两口。
心爱的小姑娘发出如此诱人的邀请,严怀朗却一身正气地咬牙拒绝了。
“不可以。”
月佼有些失望地撇撇嘴,垂下了脑袋,“为什么呀?”
“这种事,是要两情相悦才可以做的,”严怀朗淡淡哼了哼,决定欲擒故纵,“我原以为是两情相悦,可你方才都说了,还不确定我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他觉得自己好惨,竟沦落到要“以身作饵”来求小姑娘答应嫁他。
不过,只要她肯答应,怎么都行。
面子这种事,在心爱的小姑娘面前,权当不存在就是了。
“若你不是我的心上人,”月佼有些遗憾,却也不强求,只是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以后就不能再亲你,是吗?”
“对,”严怀朗暗暗咬牙,“所以,你想好了吗?”
月佼挠头道,“我回去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严大人欲擒故纵之计,惨败。
****
两人并肩穿行在林间,顺着先前的来处往外走。
月佼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问道:“诶,你怎么来了呀?”
“因为有个小没良心的,昨日被我吼了一句之后转头就跑,我没法子,只能低声下气求了定王世子,让他带我来找人。”严怀朗瞥了她一眼,一副饱受委屈的模样开始卖惨。
“谁让你凶巴巴的,”月佼咕囔了一句,却又忍不住笑了,“不过我没怪你的。当值时你是官长,我本就归你管;你见我有事做得不对,吼几句也是应该的。”
她到这会儿都还以为,他昨日是因为她在院中瞎胡闹才生气的。
此时的严怀朗正愁着该如何说服她答应自己的求亲,闻言自然顺杆子往上爬。
“若你答应与我成亲,那我让你管,就不会吼你了。反倒是你可以吼我,随意吼,想怎么吼都行。”
“就像司沁泓大人对卫翀将军那样吗?”
月佼噗嗤一笑,“那回司沁泓大人发火,说不许出声,卫翀将军就真的像鹌鹑一样缩在旁边。后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两句话,也只像是喵喵叫。”
“若你嫁我,我保证,”严怀朗觉得,为了哄个媳妇儿回家,自己完全是摧眉折腰了,“我可以比卫翀更没出息。”
“我才不信。”月佼哈哈一笑,却无端又红了脸。
出了林子后,严怀朗不便唐突地跟她到云照家的别院,于是在依依惜别之际,忍不住开始做最后的游说。
“你一定要认真考虑,嫁我好处很多的,”见月佼满眼的疑问,严怀朗脱口道,“比如,我可以给你剥瓜子。”
这个好处太挫,他自己都忍不住想嘲笑。于是赶紧换一个:“还可以陪你读书。”
“若是有人欺负你,我会护着你。”
“今后我的薪俸都不领,全都给你。”
“带你吃好吃的。”
“领你去很多地方玩儿。”
“下次你癸水来了睡不着时,我可以将手借给你……”
说到最后,严怀朗已然词穷。
他被她的拒绝打懵了,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说服这小松鼠精松口。
歪着头笑吟吟听他说了半晌的月佼听到这最后一句时,忽然满面通红,慌张不已:“你、你怎么会记得这种事?!”
严怀朗无语了。
合着他搜肠刮肚说了这么多,她就听进去了最后这一句?!
“我、我回云照那里去了。”关于他神志不清那几日的事,月佼不确定他记得多少,也不敢问,只好赧然地落荒而逃。
****
回到云家的别院后,大家都已起身,苏忆彤见月佼面色绯红,奇怪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吃果子染的!”月佼理直气壮地给了个无比荒唐的理由,强行搪塞过去了。
早饭过后,云照听别院的侍者禀报,说罗堇南大人也在山上休养,便派人向罗家的别院送去了拜帖。
云照对几个伙伴道,“毕竟咱们这一期员吏的主考是罗大人,按理咱们早该去拜谢的,既今日罗大人也在此地,咱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了吧。”
大家都觉云照想得周到,便约着去泡温泉顺便等罗家回话。
云照家别院的温泉就在水趣园的旁边,奇石堆山围成半露天的模样,以一排山石将温泉池分隔出几个小池。
云照、月佼与苏忆彤自是共入一池,小小假山的另一边汤池中则是纪向真与江信之。
山石相隔,两池内的人互相可闻其声,却不会瞧见对方的人,倒也还得体。
几个伙伴在闲聊,通夜未睡的月佼却瞌睡上头,便趴在池边打着盹,迷迷瞪瞪听他们说话。
先是云照问了苏忆彤办的那件采花贼的案子,之后苏忆彤又说了些他们几人不在京中时发生的一些趣事逸闻。
“哦对了,严大人怕是要成亲了。”
月佼猛地惊醒,回头瞪向苏忆彤,心道:我都还没答应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云照却像是一点都不意外,懒洋洋笑着踢了踢温热的泉水:“是罗家姑娘找上忠勇伯府了吗?”
罗家……姑娘?月佼蹙眉,咬了唇角,偷偷竖起了耳朵。
“倒没听说什么‘罗家姑娘’,”苏忆彤奇怪地看了看云照,随即又笑道,“我也是是之前听几个同僚说的。据闻忠勇伯夫人去求过陛下,说严大人年纪不小了,想给严大人求个婚旨什么的。”
忠勇伯夫人就是严怀朗的母亲,高密侯冯星野的女儿冯瑷。
原来是这样。月佼松了一口气,又趴回池边继续假寐,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苏忆彤接着道,“不过,后来传回严大人失踪的消息,这事自然就搁下了。眼下严大人既平安归来,想必忠勇伯夫人又要旧事重提吧。”
“提也白提,忠勇伯夫人去找陛下请婚旨,陛下心里八成为难得想薅头发呢,”云照笑得颇有深意,“这严大人的婚事吧……说到底还得看罗家什么意思。”
不明就里的人总以为,这么多年没人与严怀朗提议亲之事,是因他有个心狠手辣的凉薄名声,其实并不尽然。
一则严怀朗出身门第不低,寻常人家高攀不上;而高攀得上的人家却大多都心中有数:严家可欠着罗家一门婚事。
“所以啊,绝非他不好,而是世家勋贵中的那些姑娘大都知道这事,即便是对他心有好感的,轻易也不会去趟这浑水。”
“欠着一门婚事……是什么意思?”月佼抬起头,再忍不住满心疑惑了。
云照略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当年帝师的次子罗霁,与严怀朗的兄长严怀光同在南军历练;在与奴羯交战时,严怀光重伤,罗霁以身相护才为他争取到一线生机。虽说严怀光被同袍送回京后,也因重伤不治殉国了,但好歹也见了家人最后一面;可怜罗霁那刚出生的女儿,就这样成了遗腹子。”
隔壁池的江信之也扬声补充道,“帝师跟前就只罗霜大人与罗霁这两个孩子,这毕竟是为了严家的人才折进罗霁的,严家当然过意不去,那时是忠勇伯亲口承诺,要还罗家半子。”
“忠勇伯府要还罗家半子,关严大人什么事?!他家只有严大人一个儿子了么?”纪向真在隔壁拍着水面为严怀朗打抱不平。
“严大人倒是还有个弟弟严怀明,不过年纪较罗家姑娘小几岁,且资质也一般,不如严大人成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罗家瞧不上。这忠勇伯府既诚心要还罗家半子,想来自是要用严大人去还的。”江信之道。
月佼听得头昏脑涨,心中却隐隐有些生气:“忠勇伯夫妇……都不问问严大人自己愿不愿意的吗?!”
云照哼哼一笑:“若是严大人自己愿意,他母亲犯的着去求陛下么?严怀朗可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家伙。”
“既明知他不愿意,他母亲做什么还去求陛下呢?”月佼闷声问道。
“就是知道他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他母亲才会去求陛下啊,哈哈哈,”云照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语气,“忠勇伯夫人八成就是盘算着,只要陛下将这婚旨一下,除非严大人狠得下心牵连严家满门获罪,否则就不敢抗旨。”
所谓世家高门,逼迫起家中小辈来,也无非也就这些手段。
事情复杂得超出了月佼可以理解的范围,她心里有点闷闷的,不过她想了想,决定找机会跟严怀朗说一下——
还是算了,既然他家中的事情这么复杂,她还是不要他做心上人了。
第五十四章
从温泉出来后,侍者向云照呈上罗堇南的回帖。
江信之与纪向真凑到云照身后; 跟着瞄了那帖子两眼。
纪向真看得连连啧声; 敬佩不已:“帝师就是帝师,光瞧着这手好字我就想跪下。”
“出息; ”江信之笑着踢了踢他的脚后跟,又对云照道,“我瞧着罗大人这意思,巴不得我们赶紧去似的,估计是在这山上闲得长毛了……”
云照抬手就往他脑门上一拍; 笑瞪他一眼; 斥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啊,对罗大人尊敬些,不然我可揍你。”
在同熙帝登基之前的数百年里; 大缙女子地位低下,除了为夫家生儿育女之外,仿佛没有别的价值。
而同熙帝的登基; 改变了这一切。
不过四十多年的时间,女子已能与男子享有同样的权利。
读书、出仕、袭爵、行伍、从商……几百年前的大缙女子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对如今这一辈的姑娘们来说,已是理所当然。
对此,世人往往只称颂同熙帝大力推动女子与男子平权的不世之功,却时常忽略了; 这一切,其实也要归因于帝师罗堇南的教导。
罗堇南花了大半生的精力; 不但教出了立国以来第一个女帝,也教出了一个能率领虎狼之师守护这平权山河的定王殿下。
这份功业足以流芳千古,可她却从不居功,也不倚老;如今更是只领一个“太常卿”的荣衔,多数时候都在这龙泉山上的别院中安养,几乎是以半神隐的超然之姿从容退至朝堂边缘。
这使世家勋贵、满朝文武对她更加敬重。
云照这一斥虽是笑闹的神情,可江信之顿知自己失言,赶忙打了打自己的嘴,讪讪笑着缩了脖子。
“咱们用过午饭再上去吧,下午在罗大人家玩,吃了晚饭再回来,”云照随口笑笑,“不坐马车,咱们就走下来;青山纵歌,踏月而归,那才风雅。”
众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云照便吩咐侍者去备午饭。
苏忆彤见江信之仍在尴尬,便笑吟吟换了个话头:“你们瞧瞧月佼这是怎么了?被温泉给泡蔫了似的。”
“我通夜没睡……”月佼懒搭搭掀起眼皮,见众人都关切地望过来,只好含含糊糊地解释一句。
自先前听说了严怀朗家那一团乱麻的事,她心中就有些闷闷的,脑子乱得很,提不起精神来。
云照一把揽住月佼的肩膀,坏笑道:“瞧我做的孽哟,教坏小孩子了。”
“你教她什么了?”纪向真好奇地问。
云照压低嗓音,笑得有些纨绔:“我给她看了‘红杏楼主’的书……”
旁边的江信之一听,简直要笑出狼嚎声,方才的尴尬便烟消云散。
几人就这样呼啦啦簇拥在一处,说说笑笑吃午饭去了。
****
饭毕,云照见月佼的脸色仍旧恹恹的,本说让她留下来小睡,可月佼觉得大家都去探望罗大人,自己却留下来睡大觉,这实在很不礼貌,坚持要与大家同去。
毕竟,当初考官时,罗堇南还为她主持过公道,于情于理她都该去当面道谢的。
“你那脸色,”纪向真有些担忧地瞧着她,“我怕罗大人会误以为,咱们刚从边境前线下来。”
“啊?”月佼没明白他的意思,茫茫地瞧着他。
“你的脸色看上去,就很像重伤不治、即将殉国的英烈啊!”
“你才是已经殉国的英烈!看我不把你打得扁扁的……”
见月佼气鼓鼓地就要扑过去,云照赶忙拖住她的袖子,“你俩真是……还小呢?来,咱们去上个妆,瞧着也精神些。”
云照唤了几个侍女来,又将苏忆彤也带上,三个姑娘便一同进了房中。
虽说三人都是武官,可毕竟还是姑娘家,素日里当值时不便过于打扮,趁着休沐时正好可以臭美一下。
云照家的侍女显然都是巧手,并未费太大功夫就将三个姑娘妆点得明丽照人。
侍女大约也知她们是要去拜访帝师的,便只给她们添些雅致之色,并不过分张扬。
云照笑着将月佼的脸细细端详一番后,叹道:“我还是觉得,你妖妖娇娇的模样最好看。”
又转头对苏忆彤道,“真的,她扮妖女那模样,小孩子装大人似的,偏又真有些妖里妖气,真是又诡异又有趣啊。”
苏忆彤有些遗憾地轻笑:“找空让我瞧瞧你那妖女模样吧,我都还没见过呢。”
“你才是小孩子,”月佼后知后觉地笑嗔了云照一眼,又对苏忆彤道,“她瞎说的,我那模样……可好看了!”
输人不输阵,绝不承认自己是“小孩子装大人”。
三人鱼贯而出。
云照边走边笑:“也是,都过了十八了,哪里还是小孩子,若是按律,早就可以成亲了。”
大缙律中载明,女子十五可嫁,男子十七可娶。
只是这些年来,许多人越来越愿意先谋差事安身立命,一到年纪就成亲的人并不太多。
月佼这会儿正听不得“成亲”这俩字呢,闻言立刻板着小脸,不想说话。
云照与苏忆彤相视一笑,只当她别扭害羞,便仍旧闹她。
云照突发奇想,笑得蔫儿坏:“诶,不如这样,将来你成亲时,就做那妖里妖气的模样吧!到时你的夫婿指定看得两眼发直,把持不住!嘿嘿嘿……”
“你又瞎教什么呀。”苏忆彤笑着推了推云照,两人一起笑得意味深长。
月佼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俩一眼,小声嘀咕道:“才不会。”
他又不是没见过,并没有两眼发直……等等!
被自己心中这个想法震撼到的月佼愣了愣。
为什么旁人提到“她将来的夫婿”,她脑中想到的竟是严怀朗?!
明明已经决定不要他做心上人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哎呀呀,真是烦人。
****
罗家的那座别院原先是一座小行宫,单独在最高处的山头,从云家的别院一抬头就能瞧见。
可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山中,看着离得很近的地方,往往要走很长一段路。
几人乘马车悠哉哉顺山道而上,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才到。
罗家门房上的人远远就瞧见云家的马车上来,赶忙进去通传了。
罗堇南年事已高,平日有午歇的习惯,她的孙子罗昱修便代祖母出来迎候。
宾主双方自是客套见礼,互通了姓名身份,寒暄几句;之后云照又命人将伴手礼自马车上取来,亲手交给了罗昱修。
罗昱修谢过,笑着领他们往里走:“祖母平日无事,午睡总会长一些。大家不必拘束,先坐下来喝茶赏花,或是随意逛逛吧。”
主家大大方方,几人也不忸怩。
江信之对这座“前小行宫”充满好奇,当即笑嘻嘻拖了纪向真与苏忆彤一道去四处瞧新鲜。
一夜没睡的月佼自然没他们那样大的精神头,便在云照身后,虽罗昱修去花阁中喝茶。
云照笑着拍了拍月佼的手臂,又指了指罗昱修:“诶对了,你还记得他么?”
月佼疑惑地望了望罗昱修,尴尬地笑着挠了挠额角:“瞧着有些眼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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