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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是鬼话连篇-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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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很久,司清许是癫狂够了没有力气,歪着头朝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神识恍惚,可还是认出了司檀。刚刚才得了安静,她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不顾一切地猛扑过来,“你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伸着沾满泥垢的两手,穿透铁栏缝隙,恍如吃人猛兽,张开利爪胡乱挥动。
司檀本能瑟缩了一下,脊背靠向闻亦,转头与之相视一眼,便轻声唤一句:“司清……”
“你不许叫我!”她圆瞪双目,撕破喉咙般大嚷,没了之前的宛如百灵啼鸣的嗓音,入耳沙哑而诡异。
“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她紧抓着铁栏,一副想要一口将司檀咬碎的模样,“我求你了,低声下气去求你,你为什么不见我?你不见我,你该死,跟他们一样该死——”
“你在说什么?”没有帮他杀人?可她何时低声下气求她了?
“他们折磨我,你也是帮凶,帮凶!”也不知是烦躁还是气得无法喘息,司清盯着司檀,突然狂笑起来,松了紧抓着铁栏的手撕拽起衣领。
随着她的毫无意识的凌乱舞动,一条条带着血色的细痕展露在眼前,隐约间,还有布在血色之下,泛白变浅的齿印。
司檀费力拼凑她只言片语间的信息,仍不知她口中所说是为何意。她侧过头,让跟在身后的卓焉将带来的食盒交于狱卒,转脸视线回落在司清身上,看她那渗人的痕迹,遍体生凉。
“可找大夫瞧过?”
狱卒朝内看了一眼,尽管尽力掩饰,他面上的嫌弃仍就被司檀捕捉。恭敬行礼,他回答说:“她这种病,谁敢近身去瞧?”
司檀皱了皱眉头,示意卓焉往狱卒手中塞些银钱,道:“无法治便不必费心思了,平日吃食,莫多苛待。”
狱卒手背身后悄然掂了掂钱袋,笑着答是。
司清癫狂的仰头大嚎,一声高过一声,映着狱中的昏暗潮湿,音色粗重而显阴森。
“反了,都反了。殿下也要反,都反了……”
“我要……好闻,舒服,还要一点,嗯,好香……”
她已经彻底疯了。
司檀惨白着脸,颤颤后退几步,紧握着闻亦的手,以汲取几分安慰。面对一个毫无神志的人,她想,恐惧来临的时候,她心头聚集多年的怨气早应该散了。
比起司清,她是不幸的,是孤寂的。可也是最幸运的。
她幸运的遇上闻亦,得他相护,得他珍惜。没有像司凝那样被骄纵到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有像司清那样沦为父亲拉拢靠山的玩乐工具。
“别怕。”闻亦拍怕她的肩膀,回眸轻扫过一眼,便揽着她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他没有告诉司檀,司融是何时死的,司清又是为何疯的。
夕月香,量多久用,可致神经错乱,不出三年,必引癫狂之症,无救无解。薛千行垂涎司清美色,为逼她就范长此恣意涂抹,她其实早就控制不了自己的神识了。
魅无说,巡防军找到司融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将近一月,被砍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司清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一幕有多惊悚,疯癫笑着,提着手中沾有黏稠血浆的斧头,失魂高举,不停起落。
如若不是天冷,尸身被这么多日子接连折磨下来,恐怕早就生了味道被人发现。
闻亦知道司檀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怯懦、脆弱,可几番思酌,还是不敢与她细说,当她问起,过程刻意简单带过,只说了结果而已。
他还是希望,他的七七,不要事事都太过清楚。那些赤。裸诡谲的血腥场面,以及阴黑暗沉的曲折人心,她不用懂,不用看,只留一片安宁天地,做她自己就好……
去南山看过林氏,司檀便被一直被圈在府里。预产是在二月,已经快了,司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动静大,身子骨却是一日比一日瘦。没有人扶着,她走路时笨拙的很,小身板完全带不动圆鼓鼓的肚子。
闻亦不许她乱跑,陪她待在府里,看看话本,讲讲故事,偶尔会请师傅入府演几出皮影戏。
自厌食以来,司檀的胃口一直不好。每次顾嬷嬷做了合她胃口的,闻亦便看着她,陪她一起吃。
临近产期,也养不出多少肉来,可总比她瘦成一把骨头好的多。司檀真吃不了,苦兮兮皱缩着脸撒娇卖乖地抗议,可即便她使出浑身解数,闻亦还是不准她离开。
松眉一横,神色严肃地说,她这样子太扎人,晚上抱着硌手。还说真怕哪一日不小心,孩子没等到落地,先翻个身将她压扁。
司檀气得炸毛,含着口浊气,愤而抓起几上好下咽的就往嘴里塞。吃进肚子里不舒服,转了身吐几口,挪进屋里看话本。
不理他。
北郊别院的话本没搬回来,闻亦又着人添了几册。司檀缩在书房,随手翻了翻,无意拉出旧话本,竟奇迹般的发现,那个被闻亦暗中施灵力抹去一半的又显了字。
竟然显字了?又惊讶,又好奇,司檀趁着闻亦不注意,偷偷摸摸地钻在角落看了几眼。
好家伙,这一看不得了。还没啃读完,就气呼呼仍在一边,找闻亦算账去了。
怪不得闻亦不许她去看风府的族谱,合着她翻了史书,猜得大体都对,根本不用再翻族谱证实。
都有过夫人的,还一本正经来“勾引”她。司檀沉着脸,一双满含怨气的眼睛紧锁着闻亦,看得他心头发毛。
“怎么了?”闻亦小拉她一把,司檀使劲绷着,不曾挪动过去。闻亦无奈地笑了笑,手中加大几分力度,硬是将她拖拽进怀中抱着。
司檀憋了好久,正准备抬起下巴朝闻亦脸上咬一口,突然想到他躺在冰室里,脸上落不下去的齿痕,心一软,又不舍地收回发亮的牙齿,改回咬一口自己的嘴唇。
“与我说说,谁惹你了?”
“你!”司檀皱着眉头,将自己一肚子疑问、怨言统统吐了出来。
他的夫人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还活着,在哪里?
最主要的是,她会不会突然出现了?
她怕某一天,他的夫人会像玉滦一样,悄无声息地潜进来找她抢人。那不行,这是她的闻亦,是说什么也不准让的,更不许别人来与她争抢。
这么一通扒拉着倒豆子,闻亦简直哭笑不得,低头咬一口她因生气而嘟起的唇瓣,耐心道:“不管是元溯,还是闻亦,我的夫人,从始至终只你一个。”
“骗人!”司檀一点儿也不相信他说的鬼话。她虚岁十八,怎么可能是。闻亦说谎都不动脑子的?
“绝对不骗你。”闻亦笑说道:“要不你以为,我活了八百年,为何闲了没事娶一个麻烦在府里养着。”
“谁是麻烦,你才是麻烦。”司檀小声嘀咕两句,心里其实有点被他迷惑了。
闻亦也不再隐瞒,看了一眼她丢在一侧的话本,干脆与她讲了一部分。可也只是一部分。从他们相遇起,到后来的成亲,美好的、有意义的,他都记得清楚,都说了。
“那,那我是……死了啊?”司檀竖着耳朵听完,又耷下眼睑,一副极其遗憾的表情。
都是死过的人,他们化为鬼都还有灵根,可修灵力养身,有疾风速移之能,可惩奸除恶。
为何她就没有?只能干巴巴看着自己被人欺负。
“要不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司檀努力想了想,记起话本上说过的话:善有善报的人,死后会投胎转世,享得重生。
司檀琢磨着,她应该是一个不害人的好人,得上天眷顾,保佑她得了好报。
呸呸呸,不是她一人,闻亦也是好人,身为鬼还能获得新生,也是好报的。
自我安慰着将心结解开了,司檀笑眯眯的不再继续追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风家,问:“听你这意思,我之前,算是风家的人了?”
闻亦点了点头。
司檀仰头亲了亲他的脸,眼睛快眯作一条线:“那怀安风家,与平山风氏,是同出一宗,连根共脉的?”
“没错。”闻亦勾着唇瓣,叹道:“想不到你小脑瓜转得倒是快。”
“那可不。”司檀嘚瑟地摇着尾巴。
忽然想起,年前为求镇魂珠被风顷棠禁在将军府时,风顷棠曾半开玩笑的说过一句话:“本将军连榻都让出来给你,找大夫、煎药,像是伺候祖宗一样跑。还等你来端茶倒水?”
“原来真是祖宗啊?”司檀搂着闻亦,扑哧一声闷笑出来。
要是风家老太爷知道,他的子孙那么大逆不道,敢肥着胆子把大他好几辈的祖宗囚在府里,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她做端茶倒水的婢子伺候他,那不得一气之下领一众先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再拿鞭子狠抽一顿,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不肖子孙。
哼,敢趁我背后没人欺负我,打死你才好!
神游中的司檀蹙了蹙鼻头,一副不打死风顷棠不解恨的模样。
“想什么呢?”闻亦使劲捏了一把她的鼻子。
“当然是……过个瘾。”司檀不敢说实际上心里想得是什么,赶紧转了话题,说自己困了,要他抱着睡觉。
可这还不及爬上榻,肚子里的小东西有了动静……
幸好是提前准备了的,闻亦朝着门外唤了一声,仆役、嬷嬷、婢子便有序来回地各自奔走、忙碌起来。
司檀怕疼,之前听顾嬷嬷说起的时候,一张小脸就吓得惨白惨白的。现在这疼痛真真切切窜在自己身上,司檀想死的心都有了。哼哼宁宁根本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受,她黏糊糊地钻在闻亦怀里,汗水频频往外冒,想咬死人的心都有。
一天一夜,可算将她折磨死了。从刚开始的隐忍抽泣,到实在受不了低声呜呜的哭,再升至怎么着也不是,两手乱抓,扯开嗓子哭喊。
不说有多丢人的事,顾嬷嬷轻声细语在耳边好哄,希望她能省着力气,可疼痛一来,所有的好话与一切乖顺的回答都没阻挡得住她。
好在胡冥医术好,在将要耗干她所有精力的时候,终于生下一只皱巴巴的“肉猴子”。
有鼻子有眼的,不是妖怪就好!司檀昏过去之前,仅瞄了一眼,梦里攥着闻亦的手,放松似的轻舒口气。
如了闻亦的愿,果真是个男孩儿。闻亦像是掐准了一样,知道是个男孩儿,早就取好了名字,叫阿栺。
早在阿栺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闻亦便自作主张,赋予他成长的最大使命: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阿娘。
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这孩子睁开眼,他这个做爹的,就像个多话的老嬷嬷,在他耳边念咒语似的啰嗦了没完。
他能听懂?鬼才信。
将近半月的时候,薛云希来了一趟。她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来看看这孩子,可纪惏不许她乱跑。
现在……也是要当娘的人了。纪惏腊月里才订下的远大目标,刚进二月便已实现,也算是心想事成。
看来,皇天确实不负有心人。只要勤恳耕耘总有收获的这话,也不是唬人的。
可怜的是,薛云希的性子平日就闲不下来,没事就要甩几轮鞭子才行,要不浑身不自在。这么被人左右管束,这不许动,那也不能碰,她心里苦。
一见到司檀,她先是扒拉开躺在身侧睡熟的孩子,赞一句:“嗯,又变样儿了,从睁不开眼的小老鼠,一下变成了一个会笑的奶兔子。”
闻亦白了她一眼,“我希望,你生出的,连老鼠都不是。”
“哼。”薛云希鼻音婉转高扬,一副你奈何不了我的模样。
闻亦也懒得与她计较。
待只剩司檀在时,她左顾右瞧看不见纪惏,便凑在司檀耳边倒一肚子苦水。差点儿将纪惏上下骂个彻底而通透。
司檀听人说纪惏的父母已经住进宫里去了,她二人着因为去泾阳而耽搁的婚宴,怕是要挤在三月之前完成。
这也不算赶。薛云希年龄不小,太后自是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好让宫里清净清净。这亲家又是自己人,更是称合心意。与老朋友叙旧之际,恨不能下一刻就麻溜地送人家里。
薛云希一走,满府一片安静。
司檀躺在榻上,看着裹在襁褓中的瘦小猴子,已经退下的先前皱巴巴的丑模样,虽说浑身皮肉还是像包了一层薄膜般脆弱,可到底是能看了。
司檀摸了摸他的脸,眸中漫起的柔软与爱怜,比之前看见谁家的孩子都要强烈。
就像含在口中的糖化了,甜滋滋的味道一直延伸到心底。聚一汪深潭,满满的都是她的幸福。
她都当娘了。
自己都还是长不大的,大事小事都需要人照顾,转眼就有自己的孩子陪在身边。
时间确实快。司檀感叹一句,轻轻的拿指腹轻点一下他软绵绵的小嘴唇,见他轻糯努了两下,司檀眉眼微低,忍不住就要凑上前去亲亲他。
被吵醒了,他迷茫的睁开眼睛,还褪不去呆呆的稚嫩,就先咧着嘴笑。
“笑得可真好看。”司檀被传染了一样,抿起唇瓣勾起浸酒双靥。
闻亦缓步走进来,眉眼晕开无限的温柔之色,掀了棉帐在一侧斜躺,道:“怎么样,饿不饿,累不累?”
“还好。”司檀笑着,轻翻了身,趴在榻上逗弄起孩子。
闻亦垂目看了一眼,“方才不是睡了吗,怎么一眨眼就醒。”
司檀头也不抬,道:“嬷嬷说,婴孩都这样。”
闻亦蹙了蹙眉头,抬手摸了摸司檀微微泛凉的脸,慢挪着将她揽了过来,“你昨晚没睡好,又被薛云希打扰那么久,他得乖一些,学着体谅你才对。”
“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像个奶团子一样,他能懂这个?”司檀撇撇嘴,“你这个时候,只怕就知道扯着嗓子哭吧!”
“我怎么样,我不知道。”闻亦温声笑着,道:“可我的孩子,必须得懂。”
司檀忍不住要再赏她一个白眼,“你真是吃错药了!”他的孩子怎么了,他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说得就像阿栺有多大能耐,没喝几口奶就能下地、爬树一样。
“你不信?”闻亦挑了挑眉梢。
司檀懒得与她多说,翻身背靠在他怀中,将阿栺往里侧挪了挪。
闻亦铁定是疯了。
“你不许不信我。”闻亦不高兴地自后方将她母子二人一起拥紧,轻柔探递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将阿栺软绵绵的小手挑了出来。
“阿栺,你要是能听懂阿爹的话,就向不相信你的阿娘证明一下,来——”
果然,他真像能听懂一样,摊开的手掌慢慢锁紧,攥成小拳头,将闻亦的手指包裹在内。
司檀震惊瞪大眼睛,好半晌才笑着凑上前,低头亲了一口这么一丁点儿就会哄人的小人。
“这是我教的。”闻亦一副央求夸赞的表情,偏过头,示意他脸上还空着。
“是,我的闻亦最厉害。”司檀眯着眼极为无奈地轻叹口气,又满脸崇拜地转过头,在他脸上轻啄一口。
亲了,就收不回来了。闻亦勾起唇角,身后摇着大尾巴,紧箍住令他迷恋不已的小身子,将这浅吻逐渐加深……
春阳微懒,司檀搂着她眼中的小人在怀中,背后依靠着她最信赖的人。闻亦揽臂拥紧他最珍视的,轻抚她丝滑柔顺的墨发,直到她满足闭眼,憨甜睡去。
无尽缠绵,终归化为最平淡的温暖。刚现春意的三月,枝芽待发新绿,天气退寒生暖,风来风去,轻如薄絮,沁人心脾……
何为闲适恬淡?
我安心阖眸之时,因有你在。我睁眼待醒之际,你还未走……
☆、番外一
孩子幼年大多黏娘; 阿栺也不例外,自是阿娘喜欢的,他都不排斥。
司檀知道阿栺一直都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宝宝。尚在襁褓时; 纵是包着两眼泪; 可只要能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立刻就笑。他很安静; 很少闭着眼哭闹。尤其与司檀待在一起,更是软的让人心都化了。
连顾嬷嬷都在说; 这是她见过最懂事的小孩子。
怀着孩子的时候; 司檀自己都顾不过来; 对平日该注意的那些,更是无心理会。阿栺越是乖,她便越是心疼。每每对上阿栺那张懵懂稚嫩的小脸; 司檀总是有愧疚的。
终究是因为她的自私,没能做好一个母亲不说,还要自己的孩子跟着她受苦。
所以,司檀宠他; 以至于有点儿溺爱的成分在。哪怕是阿栺真的不高兴地耍起脾气胡闹,她都不忍责怪一句。
她原本,也……严厉不起来。
好在; 阿栺的胡闹都是芝麻小事。又有闻亦在,他自然不能让阿栺真的惹娘操心。
自小受闻亦教育,阿栺不管司檀对他多纵容,为什么这么惯着他; 他只记得阿爹说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阿娘的。
他也觉得,阿爹说得对极,阿娘怎么看都太柔弱了,确实是需要保护的!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阿爹的话,已经是深深扎根在心,已经形成了他坚决奉行而不容违逆的意志。
自阿栺自记事起,他不吵阿娘,也不惹她生气,且什么事情都让以阿娘为先。碰到好吃的,好玩的,或者是跟着魅无去后山打了野味,摘了野果,他都会先让阿娘尝。
特别是遇到了很好的话本子,画册,都要先让阿娘先看。
阿栺刚满一周岁,一家三口就已经离开宣平候府,搬到北郊别院去住,至今已有几年的时间。每日面对着黛山闲云,碧水翠鸟,恬淡清幽的日子,自是舒心自在、无拘无束的令人羡慕。
阿栺到了四岁,算是懂一点事了。可这些日子,在阿栺看来,自己的阿娘一点儿都没变。
她还是那样喜爱故事,闲来就缩在角落投入品读话本,被吸引的分不清东西。
阿栺很不理解,好几次忍不住歪着脑袋问闻亦,“阿爹,故事不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吗?阿娘那样大的人了,为什么还会跟我们孩子一样?”
这时候,闻亦都会温柔的看一眼司檀,笑着说:“你阿娘本就是小孩子,你只要记得事事让着她就行。”
“那是自然。”阿栺迎着破云微光,小脸上洋溢着欢欣笑容。尤其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自此阿栺就记在心上:以后,要多找话本,哄阿娘高兴。
本这这样的心思,他总是到处乱跑。时不时的,会随院中管事出门,也会跟着魅无去往后山。闻亦也不拘着他,偶尔会亲自带上他逛逛。
可大多时间,闻亦很忙,他得陪着司檀。
由此,魅无与魑阴,便成了他最好的师傅,也是他最好的玩伴。
阿栺修习灵力,有他二人指导。闻亦没空陪他玩耍,也有他们在。大多无聊时,他还是喜欢嬉笑穿梭在深林间。
与其说是要魅无陪同他游荡,倒不如说是赖着。
山上的路都是走出来的,他才三岁,小胳膊小腿又短又弱,想扶的扶不稳,想站又站不直,更别提爬坡上岭。只要走几步路,一觉疲累,就坐在树下撒泼要魅无背。
他身上软软的,像团棉花一样。魑阴特别喜爱,每当他闹着不走,就与魅无争抢谁先背。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争来抢去的,猎物没捕多少,野果子也没摘到几颗,倒是三个人都累得发瘫。
本来这上山打猎物,他们也都没用什么心的,纯属找乐子。且阿栺还记得阿爹的另一嘱咐,说是若在山上撞上稀罕的动物,切记不可滥杀。
尤其是碰到野兔,再好奇都不许伤害。
阿栺不理解。想着兔子满山跑,不管在谁看来,都不是多珍稀的。可为何这也不能?那他打猎物做什么啊?
阿栺皱着小眉毛问原因,闻亦都会告诉他:“你只管记着就行了。”
好吧,记着就记着。阿栺也不多问,听阿爹的话,上了山,见到兔子再喜欢都不碰,绕着走。
无意去采摘野莓,阿栺刚从一人高的野蒿中钻出半截,便见到一只鬼精灵似的白兔子,两只耳朵晕着黑点儿,软塔塔的,像是个雪球不小心沾了墨迹一样。
白兔子的眼睛都是红的,可它的眼睛黑溜溜的,特别精神。
可真好看。阿栺小短腿埋在草丛里,看着那兔子背着他刨洞,忍不住就使了几分灵力将其定住,想捉回去送与阿娘。
阿娘一定是喜欢的。
可他刚抱着耷拉耳朵的兔子小心翼翼地回到阁楼,还未行过木桥,就被陪着司檀描画的闻亦发现了。
果不其然,他脸色一沉,搁笔在案,目光肃然紧锁着不远处的小包子,“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吗?还不放了。”
阿栺不愿意。这样好看的兔子,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他抿了抿嘴,使劲往怀里裹了裹,又腾出手,护着兔子毛茸茸的脑袋。
“我不放!”
“放了。”闻亦视线回转,一面继续指点司檀画上不足,一面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他。
“不行!”阿栺以一口不太顺畅的稚言倔强反驳,道:“这是我捉来送与阿娘的。我已经听话不去伤害他们了,你不能再阻止我哄阿娘高兴。”
说着,就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抱着兔子往司檀身前蹭。卖乖卖够了,才揉了揉兔耳朵,将怀中的小东西搁在案上。扬起脸,水灵灵的眼睛里全是讨好,道:“阿娘,你觉得这兔子好看吗?我费了很大力气捉回,就是要带回送给你的。”
“真好看。”司檀捏捏他软绵绵的脸蛋,顺着他应一句,转而慢慢将兔子从自己的画作上提起来。
闻亦看司檀一脸纵溺,再将目光转在阿栺身上,不由唇角微抽,暗道一声:小兔崽子!
什么样的娘,就什么样的儿子。现在又抱来一只同类,可真是……
闻亦到底也没再继续反对。因为司檀喜欢,这兔子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阿栺乐坏了,蹦跳着找仆役为它做了个竹笼,比自己吃饭都准时,一日不间断地给它投喂。
只是……心里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哪天闻亦会趁他不在虐待它。一旦离开别院,还傻乎乎地叮嘱顾嬷嬷小心看护。
后来,他去后山玩耍,惦记着院中极有可能会被闻亦扔出去的兔子时,就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几句。
魑阴听此不禁哈哈大笑,“大人可是最喜欢兔子了,要不怎会千万次叮嘱小公子莫去伤害了它们?”
阿栺皱巴着脸,一脸的疑惑,问:“那你知道,阿爹为什么喜欢兔子,又不许我养吗?”
魑阴咧着嘴,差点缓不过来背气过去。待笑够了,才捂着肚子告诉阿栺原因。
阿栺听完张着嘴巴,好半晌敛不回神来。
魑阴说,阿爹觉得阿娘怎么看都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不管是安静的时候,还是生气,或者是撒娇耍赖、抓狂扑腾的时候,简直像极。
为什么不能说伤害?这山上跑的,可是阿娘的“兄弟姐妹”,能伤害吗?
为什么不能养?有阿娘一只……啊不对,一个,一个就够了。当然是不能再养的。
这都行?阿栺若是知道鄙视是为何意,在心里恐怕要忍不住赏自家老爹千万个白眼。
回道阁楼,阿栺看到闻亦的身影就想起魑阴的话,小嘴巴咧的差点挂耳朵上。闻亦轻咳提醒,他才慌忙将注意放在满满的一堆好吃的食物上。
他还不会使箸夹取饭菜,拿着玉骨勺,笨拙剜着蝶中白米。偷偷抬眼,见闻亦正挑司檀爱吃的往她蝶中累,阿栺真觉得,他现在的模样,与自己喂兔子时完全重合。
可他不敢说,这种话,铁定是会惹阿娘不高兴的。
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招来阿爹一顿训斥。
他打了个颤,埋头扒拉两口,待填饱了肚子,就蠕动着小身子往司檀旁边挪了挪,“阿娘,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松卷?”
食几上摆得膳食,每天都要还几样的,可这松卷次次都有,自然是不难猜了。
“嗯。”司檀笑着点了点头。
“那阿娘还喜欢吃什么?”他捻起一块搁在司檀面前,道:“我爱吃的,阿娘都知道。我也应当多了解阿娘的喜好才对。”
司檀心里暖暖的,笑嘻嘻地眯起眼,摸了摸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脑袋,将他揽回怀里,慢慢想。
“嗯……”她喜爱的可多了,一时半刻,是怎么也说不全的。
“你阿娘啊,她最喜欢……”闻亦搁下银箸,虚摇在灯火下,眸中几许轻挑幽浮。
“最喜欢什么?”阿栺一脸的迫不及待。
闻亦笑道:“喜欢很多,最喜欢的……当属樱桃。”
阿栺仰头望着司檀,“真的吗?”
司檀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在晚上,暮色微垂,灯火摇曳下,若不特别了解,根本看不太清她的脸色。
“当然。”闻亦像是故意的,肯定点点头,与阿栺说:“樱桃红红的,甜润可口,你阿娘喜爱甜食,自是对樱桃迷恋不已。”
“这么一说,我都馋。”阿栺眨巴两下眼睛,一脸天真地转着墨玉似的眼珠子,说,“怪不得府中会种一整片的樱桃树,原来是阿娘的意思啊。那……阿娘很喜欢吃吗?”
这还是今年他去后山摘果子时,魑阴说的。他还真想回去看一眼,想那成片的红色果实缀在枝头,定是最美的。
闻亦眸色犹暖,落在司檀一点点耷下的脑袋上,将那两片恍如晚霞般的云朵收在眼底。她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之前,你阿娘可是半夜不睡,就为偷偷起来尝一口樱桃的味道,你说呢?”
阿栺懵懂点头,算是确认了司檀真是爱吃樱桃的。可他更好奇的,是阿娘偷吃樱桃的事情。他自司檀怀中挣脱出来,趴在几上,“阿爹,那后来呢?阿娘吃到了吗?”
“后来……”闻亦轻抿唇瓣,蕴着笑意的眸子里,温柔如水。
“没有后来!没、没吃到。”司檀红胀着脸。气呼呼地瞪了闻亦眼,不许他在阿栺面前继续胡言下去。
闻亦眉梢微动,道:“对,吃过几口,就没有后来了。”
阿栺失望地垂着眼睑,低声嘟哝:“我偷吃的时候,阿爹还凶我,为什么阿娘偷吃就没有呢?”
闻亦凤眸轻抬,“谁说没凶?”
他可凶了,以至于后来几天,司檀都躲着他,不许他亲近。
听闻亦这么一说,阿栺并未觉得心里多平衡。他浅吐口气,小大人似的直起身子瞪着闻亦,“以后,阿娘再偷吃樱桃,阿爹不许凶人。”
说了要保护阿娘的,他自己都做不到。
闻亦观司檀面色变化,憋着笑意,一副正儿八经地姿态顺着阿栺道:“行,以后绝对不凶。”
他心里可是欢喜着,张开双臂欢迎司檀能像之前那样继续半夜不睡起来偷吃樱桃!
尝几次都可以!
司檀羞得脖子都直不起来,含着肩膀,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简直没脸见人。
越想越生气,特别生气。晚间哄了阿栺睡觉,司檀还憋闷着,上了榻,独自卷着被子缩在角落,也不与闻亦说半句话。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想理他。
这鬼神都听不到的话,一旦遇上闻亦,就像绵绵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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