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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仙之神仙不好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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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碧梧给她带来了一味药,名曰“十日枯”,说是上官清云特地找人配的,无色无味,混入茶水、汤粥之中,连服十日,便必死无疑。
她将那瓶□□收入袖中,对碧梧安抚地笑笑,心里却早已碎了一地的琉璃。锋利的棱角毫不留情地刺着心脏,痛彻心扉。
沐钰不知她在愁些什么,问及她的时候,她便找各种理由敷衍过去。她怎么能告诉他?告诉他,她之所以愁眉不展,是因为在想何时动手杀他?
桃花树下,沐钰牵着她的手,对她说:“你放心,有我沐钰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人欺负你俩!”
这样的沐钰,让她如何下得了手?可是,灭门之仇深似海,要她如何不杀他?!
慕容雪的心里正撕扯得厉害,就听沐钰在她耳边惊喜地开口:“红芙,你看!有喜鹊!”
她心里一凉,本来还想再拖些时日,如此看来,是做不到了……
她开始在给沐钰做的羹汤里面兑入“十日枯”的药粉,每日看着沐钰一脸幸福地饮下,她就心如刀绞。
她在沐家庄声望很高,大家都早已把她当作庄主夫人来看待,没有人怀疑她,甚至沐钰的病情加重,药石无效,都没有一个人怀疑是她动的手脚。
可是,纵使她的行动如此顺利,她还是失败了。
因为她看着沐钰那个样子,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继续给他下药。
她觉得自己是个懦夫,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她所爱的,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该爱的人;她要杀的,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能杀的人。
她心里近乎崩溃,夜夜噩梦缠身,不得安眠。
终于,她想起了云音。这个给人报喜的鹊仙,曾给过她一片羽毛,说是拿着这片羽毛就算是与鹊仙达成了约定,鹊仙会给她带来明路,会让她的世界阴云消散,一片光明。
于是慕容雪去找到了云音,将事情的始末西说给这个拥有神力与仙法的鹊仙,向她寻求帮助。
云音告诉她,有一个地方,叫作晴川谷,谷里的茅草屋里住着一个神医,能让她忘了与沐钰之间的情爱,让她,毫不犹豫地杀掉他。
她迟疑了——她舍不得他们的这段记忆。如若除了这段记忆,那么,她的这十年便没有丝毫快乐可言。可是,若不除去,她又如何能狠下心来,杀了沐钰?
人活在这世上,哪是那么随性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九泉之下,有百余双眼睛在盯着她,等她把“雪隐”刺入沐钰的胸膛,等她为他们报仇雪恨。
她怎么能为了自己一己之私,置慕容家百余口人于不顾?
她拜谢了云音,告别了沐钰,骑上自己的那匹青骢马,绝尘而去。
……
慕容雪再回来的时候,已临近婚期。她回来的时候,沐家庄后院里的木棉花正纷纷地往下坠落。巴掌大的花,整朵整朵地往下坠,争先恐后,前仆后继,颇是壮观。
云音总觉得,慕容雪这次回来之后,恍若变了一个样子。
至于到底有什么不同,云音也说不清楚,只是她的喜悦与甜蜜实在是太过明显,莫名地让云音觉得,像是刚刚败落的木棉花。
虽然一个是张扬地生,而另一个,却是壮烈地死。
沐家庄里萦绕的气息终于与其表面上的喜庆气氛变得一致。云音心里甚是欢喜,感觉自己终于成功地做了一件身为鹊仙当做之事,可算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为免再生枝节,云音化作了真身,随时栖息在慕容雪所在之处的枝杈花丛中,时不时地动用一下神识,查看慕容雪周身的气息。
云音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只是实施起来却着实有那么一点尴尬难堪……
因为,慕容雪自从晴川谷回来之后,就一直与沐钰形影不离。两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倒是不假,只是孤男寡女,又两厢情愿,自然会有很多体己之言,很多亲昵之举。
云音虽然化身成了喜鹊,毕竟是个神仙。在枝杈花丛里看着他们,总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这种行径在凡人看来当属偷窥,而“偷窥”这个用词,实在是有辱他们鹊仙一族的名声。
更何况,今日慕容雪分明与云音说了,她在晴川谷求的药是“忘了去”,不是“断舍离”。而据云音的观察,慕容雪此番回来,的确是比以往快乐得多。如此看来,估计也不会再生什么意外。
云音这么一想,便扑腾着翅膀飞出了沐家庄,自己玩乐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月已近圆。云音刚刚回到屋子里,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就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来者是慕容雪的侍女紫玉,说是慕容雪有要事找她,让她休息片刻便赶紧过去。
云音一听是要事,哪还顾得上休息,立即把茶盏放下便向慕容雪的房间奔去。
慕容雪正推窗邀月,月光柔和地铺在她身上,朦朦胧胧的,将她这个人映得像只花精。
见云音来了,她吩咐紫玉去沏了一壶好茶,就示意云音在桌前坐下。云音笑着看她,不知为何,自慕容雪从晴川谷回来之后,云音总觉得她比以往更美了许多。
这种美,不知为何,有些勾魂摄魄。
慕容雪在她对面坐下,笑得清扬婉兮,“云音妹妹,你的手边是一套剑谱,是我们慕容家祖传的游龙剑法。”
云音这才看到,自己的手边正躺着一本剑谱,看样子,应该是刚写没多久。云音看了两眼,却不知慕容雪此言为何意,便拢了拢袖子,笑道:“久闻游龙剑法天下一绝,姐姐身怀此技,可……”
云音话还没说完,便见慕容雪将剑谱往她这边推了一推,她不明就里,便见慕容雪笑道:“从今以后,这剑谱就是你的了。”
云音目瞪口呆,“此乃慕容家祖传之物,云音怎敢据为己有。更何况,云音也不会使剑……”
“可是,”慕容雪伸手握着云音的手,再开口的时候,虽然依然笑着,眸中却似乎有泪,“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这么一件珍爱之物。”
云音有些晕乎,自己的珍爱之物,不应该自己留着吗?比如我们鹊仙的暗羽,那必定是藏着掖着宝贝着,绝不会轻易送给别人……
她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慕容雪说:“云音妹妹,我从来没有像这两日这般开心过。要不是妹妹的指点,我可能早已经疯了,哪儿还能看着月霞清辉、盛世美景?我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作为给你的酬金,只有这游龙剑谱,妹妹虽然不会使剑,但难免以后不会用得到。”
“不用不用,”云音慌忙摆了摆手,对慕容雪粲然一笑,道,“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我们鹊仙帮人,哪里需要收什么酬金?!我不过是给了你选择,最后作出决定的却还是你自己。所以,你若是当真要谢,就谢谢自己,根本不必谢我。”
……
云音收了慕容雪的剑谱。因为慕容雪说,若是云音不收,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云音怕她再因此等小事郁结于胸,便只好应下来。
云音把剑谱拿回去后,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焦虑。她变回了真身,绕着沐家庄盘旋了许久,终于在一片海棠花中停下。
花下,慕容雪一袭白衣,正在跳着一段云音从未见过的舞。
这是云音第一次见到慕容雪穿白衣,白衣翩然,舞步灵动,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当真是让百花失色,月光含羞。
一曲舞罢,云音还没回过神来,就见沐钰从树下踱步而出。慕容雪娇喘微微,抬头冲他笑得明媚,“沐钰,这是我特意为你作的舞,你喜欢吗?”
沐钰抬手抚下了慕容雪发上的海棠,低声道:“喜欢。”
“那么,你要记清楚我现在的样子,”慕容雪说着,突然俏然一笑,“不然,我以后再不舞给你看。”
“好。”
第25章 喜成殇
沐钰与慕容雪成亲那天,沐家庄依旧张灯结彩,只是,除了沐家庄上下,无一宾客前来。
慕容雪从晴川谷回来之后临时决定,要提前与沐钰成婚。她说,十五、十六皆是月圆之日,实在不必计较得那么清楚。她说,她已经等得太久,一天都不愿意多等下去。
沐钰虽然乐见其成,只是请帖早已发出,重新更改,怕是来不及了。
可慕容雪却说:“这是我们的婚礼,有我们两个就好,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沐钰依旧觉得不妥,慕容雪却依偎在他的怀里,看着窗外枝头的云音,眸中含泪,唇畔带笑地说:“有圆月,有喜鹊,有你,有我,还不够吗?”
慕容雪很少这样任性的时候,只是一旦任性起来,沐钰便无法不由着她。
于是,他们的婚礼被提前到了十五,云音因为他们这一折腾,一宿都没有睡觉。她飞了一夜,把方圆十里之内所有的喜鹊都叫了起来,让它们第二天月圆时分到达沐家庄,给一对新人贺喜。
十五那晚,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月亮的清辉洒在地上,像是洒了一地的湖光水色。沐钰与慕容雪拜堂的时候,一群小喜鹊叽叽喳喳地飞了进来。它们在梁顶盘旋许久,又成群结队地飞出屋子,各自落在了屋檐上。
云音分明看到,沐钰和慕容雪看着这浩浩荡荡的景象,笑得灿若月光。
她心里得意,抓了大把的吃食,一蹦一跳地出了正堂,到外面喂喜鹊去了。
回来的时候,不期然,却看到沐钰与慕容雪拥在一起,那个样子,似是正在交颈缠绵。她脸上莫名一红,就要转身离开。
沐钰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地倒了下去。
“沐庄主!”她大惊失色,只以为是之前“十日枯”的余毒未除干净,一时也不及细想,抬腿就向他奔去。
却在距离他们三步之遥处,就那样呆立在那里。
因为那边,沐家庄的家丁们早已齐齐亮剑,直直地逼着慕容雪。
云音怔了半晌,这才低下头来去看倒在地上的沐钰。沐钰的胸前还带着大红花,随着胸膛的起伏而摇摇颤颤。那一身的喜服,还服服帖帖地着在身上,映着白玉般的面庞,依旧是之前喜气洋洋的模样。只是,在沐钰的胸口处,赫然矗立着一把匕首,刀刃已全然没入沐钰的血肉,只余那短短的刀柄露在外头,看起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而那把匕首,云音认得,正是慕容雪八岁那年她爹爹送她的那把“雪隐”。
慕容雪跟云音说过,这个“雪隐”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血饮”。是慕容家被灭门之后,她重新给它取的。她要用沐家的血,来祭慕容家的坟。
“住手!”沐钰挣扎着,伸手在自己胸口点了一下,勉强止住了血,却终是气力不足,随即便再次倒了下去。再开口的时候,虽然声音依旧洪亮威严,却终归是有些中气不足。云音听到他说,“都把剑放下!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拿剑指着我们沐家庄的当家主母?!”
众人闻言,虽然面上依旧难掩愤愤不平之色,终归是乖乖地把剑收了回去。
剑一回鞘,慕容雪便跌坐在了地上,她俯首抱着沐钰,将他靠在自己的胸前,喃喃地喊他的名字——沐钰,沐钰……
她的声音微颤,抱着沐钰的双手却在剧烈地颤抖,那个样子,分明慌乱中带着些恐惧。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沐钰胸口的匕首上,低垂着的眉眼,早已泪盈于睫。
沐钰捂着胸口,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拂去,低声诱哄:“我在,我在,你不要害怕。”
说毕,又四下扫了一眼,铮铮有声道:“沐家庄上下听令,我沐钰死后,沐家庄就交给庄主夫人管理,你们以后,要向效忠我一样效忠于她,像保护我一样好好保护她!”
一时,不服之声与怨愤之言此起彼伏,讨伐上官红芙之声不绝于耳。而沐钰,却在此时大吐了一口鲜血。
众人安静下来,只听他郑重开口,神色忧虑,言语悲戚:“我沐钰此生,唯此一个心愿。各位兄弟,难道……要看我死不瞑目吗?”
云音实在是有些不忍听下去,便把目光从沐钰身上离开,渐渐地转到慕容雪身上,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问慕容雪:“你不是说,你服了谷神医的‘忘了去’?”
慕容雪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转身看云音一眼。云音却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自己今日凌晨看到慕容雪服的那杯酒,不由心里一颤。
今日云音进门向慕容雪贺喜的时候,正看到她往酒杯里兑什么药粉,问她时,她一脸紧张地笑了笑,解释说,自己实在太紧张,那药粉是从谷神医那里得来的,可以镇定心绪。
云音想了想,待嫁娇娘是容易紧张,便也没有多虑,还撺掇着让她多喝一点。
只是如今想来,那个药粉……
云音一脸震惊地看着慕容雪,出口的时候,语气却甚是笃定:“你今日早上喝的,不是让人镇定心绪的药,而是‘断舍离’,是不是?”
慕容雪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沐钰胸口的那把“雪隐”,皱着眉头,满脸的惊慌与不知所措。
沐钰早已面无血色,但看着慕容雪的目光却依旧温润如常,他伸手抚着慕容雪眉间的那抹朱砂,笑得像一个孩童,“你后悔了,是吗?”
“我……”慕容雪摇了摇头,头上的凤冠珠钗震颤、几乎摇摇欲坠,她却仿佛没有察觉,依旧不停地摇着头,口里说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沐钰见此情景,难得地没有照顾她,把这个问题忽略掉,却只是换了种说法问道:“你舍不得杀我,对不对?雪儿,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沐钰……沐钰……”慕容雪下意识地喊着,却突然身躯一阵,错愕地看着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雪儿,我叫你雪儿,你是慕容雪,对不对?”沐钰抚了抚她的脸,又伸出拇指细细地摩搓着她眉间的那枚朱砂,漆黑的眸子里,浓浓的都是心疼,“种这枚朱砂的时候,很疼吧?”
“你……你怎么知道?”慕容雪满脸震惊,却不等他回答,目光便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你的父亲害了我全家,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你,以你的血,祭我们慕容家的坟!”
话音刚落,她却又突然抑制不住地痛哭出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杀了你,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杀了你,我就可以做回我自己,再也不用顶着红芙的名字……杀了你,我们慕容家上下百余口人命就能安息九泉……杀了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为什么?”
云音突然明白,谷神医的神药,能让人忘记的不过是段回忆,可是深入骨髓的那个人,只要存在,就难以让人轻易忘怀。记忆是能轻易抹去,只是那份悸动,那种感觉,却永远存在。
云音正陷入自己的感慨之中难以自拔,就听到一旁的文墨悲愤地开口道:“慕容家的惨案与我们沐家庄毫无干系,当年联络江湖中人屠你满门的,是上官清云,是你爹爹的拜把兄弟,你的义父。慕容雪,你认贼作父,做了十年的棋子……”
“文墨!”沐钰大斥一声,声音却微弱地很,文墨看着他,突然便留下泪来,“庄主,你这样值得吗?文墨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我一定要说!慕容……”
红芙陡然瞪大了眼睛,额上青筋凸起,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有些颤抖,“你胡说,我义父待我父亲情同手足,对我更是恩重如山。他不可能……”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时你和上官红芙两人在一起,他们却只杀了上官红芙?是了,上官清云告诉你,是他们把你从恶人手中救出,对不对?呵呵……满口的仁义道德、天地正气,却不过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不……不会的!你……你不能这么说我的义父!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污蔑他!”慕容雪失魂落魄地看着文墨,说话的时候,泪水滴落在沐钰的胸口,与沐钰的鲜血融为一体,分外的触目惊心。
沐钰看着她的样子,适时地吐了一口血。
云音急忙从怀里拿出一颗续命仙丹来,给沐钰服下,满是歉意道:“这个丹也只能留你半个时辰的命,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
沐钰对她点了点头,不知是为了表达谢意还是表示同意,顷刻却又把目光转向红芙去,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那些杀手找到你们之后,杀了白衣的上官红芙,又直接打晕了红衣的你,送给了上官清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会死于自己的一手安排……”
慕容雪浑身抖得厉害,贝齿咬得极紧,唇瓣破裂,沁出血来。沐钰爱怜地看着她,抬手帮她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叹道,“我原想,让你知道真相,让你知道,其实你一直最为尊敬爱戴的那个人,才是你的灭门仇人。只是,让你所有的信仰在一夕之间全部崩塌,未免太过残忍。
我……我不忍心这样残忍地对你。
我的雪儿是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路见不平的时候,会拔刀相助;看到可怜的孩童,会施以援手;就连对待小猫小狗,都细心呵护。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我总想,也许有一天,我能打动她,让她心甘情愿地放下手中的刀剑,与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我,太自不量力了……”
沐钰说这些话的时候,慕容雪一直紧紧地抱着他,静静地听他讲着,除了断断续续的哽咽与抽泣,再没发出任何其他的声音。
良久,她喃喃开口,“沐钰……”
却立即被沐钰打断,他急喘了一阵,右手从红芙的脸颊上无力地垂下,再开口的时候,便已是气若游丝,“雪儿,你……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不要……不要报仇,上官清云阴险狡诈,又势力强大,你……你不是他的对手。活着,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不重要。”
慕容雪依旧抱着他,只是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气息也渐渐稳了下来。
云音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默默地将手伸到臂下,抚摸着自己的那片暗羽。
每个鹊仙都有一片暗羽,于凡人,都有起死回生之效。
只是……
云音正在犹豫间,就听到沐钰在喊她的名字。她回过神来,沐钰脸色苍白,已经是毫无血色,嘴唇微颤,声若蚊蝇,“你一定有……有办法,让她……让她忘了这一切,对不对?让她忘了吧!忘了这一切的阴谋算计,忘了这所有的爱恨纠缠,忘了……忘了我。我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
云音堪堪把头一点,就见沐钰头一歪,合上了眼。她看着慕容雪俯下头来,在沐钰唇上落了一个吻。而后,抬起头来时,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与决绝。
“其实我可以……”云音一狠心,咬着牙就要去拔自己的那只赤色暗羽。
却在这时,被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子击到了手臂,突来的疼痛使她轻呼出声,下意识地四下寻找偷袭之人。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偷袭之人,就看到慕容雪如火光一样突然划过眼界,而后,温热的血液便喷薄到了她的脸上。
她扬起袖子擦了擦脸,便见慕容雪已倒在地上,正吃力地伸手去握沐钰的手。
外面,那一群喜鹊早已填饱了肚子,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不会被打。。。。
第26章 竹叶青
从前青梅笑竹马,而今美人谋白衣。千回百转,这个美人,终究还是杀了这个白衣。
“红……红芙姐姐……”云音尚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怔忡出神,便见一青衣男子飞身而入,他的左手摇着一把素白纸扇,上面隐约画着几支墨竹,云音还没看清楚,他便一把合上了扇子,从胸前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丹丸来分别给沐钰和慕容雪服下。
罢了,他轻轻浅浅地回过头来,眉梢微挑,冲云音柔声道:“还不过来帮忙?”
云音突然回过神来,紧张兮兮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如梦初醒般跑到青衣男子身侧蹲下,急道:“你能救他们?”
青衣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沐钰与慕容雪,叹道:“眼下还说不准,只是再拖下去,便真的救不了了。”
云音那早已冰凉了的血液突然间又沸腾了起来,伸手便拉上了青衣男子的袖子,道:“拜托你一定要救救他们!只要你能就他们,我……我……”
“你如何?就把你的暗羽给我?”青衣男子垂头看着云音抓着他袖子的手,突然又抬起头来,冲她无奈叹道:“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没出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暗羽一失,你也便活不了了?”
“你……你怎么知道?”云音心里一惊,便松开了青衣男子的衣袖。那淡青色的袖口纹着精致的花纹,看起来似乎是几枚竹叶。只是此刻因为云音的抓弄,皱皱巴巴的,倒看不大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青衣男子看着云音这惊慌失措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叹道:“罢了,你先去帮我打盆水来。”
云音看着沐钰与慕容雪的伤势实在是严重,也不敢耽搁,口里应着便匆忙跑了出去。隐隐约约中,仿佛听到青衣男子在吩咐文墨他们去拿些干净的布来。
……
半柱香之后,玄衣男子依旧在床边仔细地给慕容雪他们“施法”,云音看着他在慕容雪和沐钰的伤口处铺满了竹叶,又拿了些什么她识不得的药丸给他们服下,心里着实是焦急得很。
这……就一些普通的竹叶,还能救死扶伤?
她兀自在心里忐忑不安,青衣男子已施施然从床上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她急忙凑上前去,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道:“他们的伤势极重,要从阎王老儿手中抢命,我是没有那个能耐。这女子还好,虽伤得重,幸而救的及时,应该无甚大碍。只是这男子……”
“怎样?”
“匕首虽然没有正中心脏,却也八九不离十。何况这匕首上淬了毒,怕是无力回天了。”
云音腿上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像是谁在伤心欲绝地哭泣。青衣男子蹲下身来,伸手抚着她的背,轻声道:“事已至此,云音,还是接受现实吧!”
云音看着青衣男子明显透着关怀的脸,又转头去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慕容雪,叹道:“你不知道……便是救了慕容雪,离了沐钰,她也绝对不会独活的。”
青衣男子沉默着,呼吸声夹杂在窗外的雨声里,几不可闻。良久,云音直起身来,看着青衣男子那沉静的侧脸,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看得出,你必定不是普通人。你既然会法术,应该也知道如何护住凡人的心脉,是不是?”
青衣男子的眸中星光闪闪,他点了点头,唇畔轻轻浅浅地浮出一个笑来,“是。”
“那好,你帮我把沐钰的心脉护好了,给我一天的时间,一日之内,我一定想办法救他。”
云音说完,不待青衣男子反应,就要起身门。
走至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了青衣男子的声音:“你要如何救他?”
云音的手已经伸出,正待开门,听到青衣男子这样一问,不禁僵在那里。是啊,她能如何救沐钰呢?人死该如何复生?除了她的暗羽,还能怎么办?
可是,这一切,明明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听鹊皇的命令,私自下凡来报喜,是她没把事情搞明白就乱给慕容雪出主意,是她没有告诉沐钰这一切,才会把原来的喜事便成了丧事……
“云音,不要冲动,人的生命宝贵,你的生命就不宝贵了?”青衣男子在她身后泠泠开口,“你修炼了上千年,才修得鹊仙,你曾经帮助那么多人实现了他们的心愿,未来,也还有很多人需要你的帮助。你难道就因为这一次的失误,要置那众多的愁苦之人于不顾?”
“我……我没有,”云音说着,突然转过身来,两颗晶亮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惊愕,“你方才说,我帮助许多人实现了他们的心愿?我……我修成鹊仙这三百年,从来没有下过凡,也不可能给凡人带过什么喜事。你……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人,”青衣男子说着,“哗——”的一声摇开了扇子,扇子微微摇摆着,扇面上的几株墨竹便枝叶微漾,隐约中,仿佛能听到风吹竹林、叶子飒飒作响的声音。青衣男子轻摇着扇子,缓步走上前来,剑眉星目,甚是风流倜傥。他走至云音面前,突然站定,眉目间温柔的笑意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愁绪却浓得化不去,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几千年的朝夕相伴,便是化做了灰,我也不会把你认错。云音……”
云音看着他那被悲伤笼罩着的脸,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不安地重复了一句,“便是化成灰,我也不会把你认错?”
青衣男子的眉梢漾起了星星点点的喜色,却将将把头一点,便听云音疑惑道:“可是……我并不认识你啊。如果我们朝夕相伴了几千年,为什么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却一点都不记得?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修成仙体也才三百年,不可能……”
“那是因为……”云音正竖起耳朵听得认真,就听到窗外一声大吼,“云音——”
云音脑袋一懵,下意识地把门打开。果然看到身着玄色长袍的鹊皇阴沉着一张脸,正站在淅淅沥沥的雨里对着她怒目而视。
云音缩了缩脖子,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拱手一拜,恭恭敬敬道:“云音见过鹊皇。外面雨大,鹊皇仔细伤了身子,还是……”
鹊皇的剑眉拧得厉害,本就有些幽深的眼睛,此刻更是深不可测。他嗤笑了声,目光凉凉地从云音的头顶浸透到她的脚底,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转移话题。”
“云音不敢!”云音心里一痛,“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她本也没想着混淆视听,没想着把这事糊弄过去,人命关天,她云音闯的祸,就算是死,也要自己补回来。她只是看着鹊皇的衣襟已被雨水打湿,一时,心里内疚而已,不想竟被以为是……
云音心里憋屈,却也不敢多言,只是乖乖认错道:“云音此番偷溜出云庭,是云音的错。弄巧成拙将喜事办成了丧事,云音罪责难逃……”
鹊皇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只是云音一直跪在地上低着头,倒没看出来。她只当鹊皇正气得厉害,一时也不敢提自己想请鹊皇帮忙的事。只是低头自顾自地说道:“鹊皇放心,云音自己做错了事,自己承担后果。”
“哼,难得你也会服软,”鹊皇听云音如是说,怒气便熄了一半,他睨了云音一眼,抬了抬脚,就打算进屋。虽是鹊皇,这贵如油的春雨落在身上,黏黏糊糊的,也怪难受。待走至云音身边,他冷哼了一声,很大人大量地说了声:“起来吧!”
话音刚落,他又回过头来问云音道:“事已至此,你待如何收场?”
云音谢过了鹊皇,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边视死如归地扬声道:“当然是用暗羽帮他活下来了……”
“胡闹!”鹊皇将袖子一甩,扇过来一股强风。云音没有防备,几口冷风吸下去,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鹊皇一声大喝:“跪下!”
云音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终于认定鹊皇说的人就是她。却还是郁闷得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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