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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妖物-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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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想看看悬镜镇的镜神是个什么鬼东西,他真想蹦起来扯着大成头的胡子一顿责问。

    知道对不起还把他往死路上推,脑子有病啊!

    不过,沅松忍住了。他被其他人抬走的时候,大成头红着眼,捧着自家女儿没烧完的纸钱蹲在院子角角上烧。

    水彻底将他覆住,一股暗流从地下窜出来,卷起沅松就往下扯。

    他回到本体内,在水中睁开了眼睛。松树紧跟在他身后,同镜子一起,在水底翻转,暗流汹涌,但沅松顺利避开了所有的碰撞。

    不知道当初大成头是怎么毫发无伤从这个暗流中逃出生天的……

    沅松在水里胡思乱想,一会猜测自己距离悬镜镇多远,一会又佩服镜子的做工,这么大的铜镜,水流说卷就卷了。

    许久,眼前终于出现亮光。

    像是在一处山野的小河底,河水并不是很深,但他在的地方是个出水的水潭。镜子一冒出来,就是被暗流卷着冒出来的那种。

    就停下了,沅松不得不面朝下“背”着镜子趴在水底。

    待眼睛适应了翻滚的水泡,他愕然发现这里的铜镜还不少。有的翻着,有的盖着,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绿苔,且上面还捆着……白骨!

    看来,那个所谓的镜神并没有来取悬镜镇的镇民们送给她的“厚礼”。

    其中有一个铜镜上面没有绿苔,崭新崭新的。吊在镜子“耳朵”上的铜环里还存着半截被利器割断的绳子。

    不用想,这个镜子十之八九就是用来绑大成头的那一个。

    只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在这种,嗯,双脚被捆在一起,双手分开各绑在镜耳朵铜环的绳子上的状况下。

    难不成有人帮他?

    正想间,一条银背鱼窜过来,嘴上还挂着鱼钩子。那鱼挣扎不已,撕裂了嘴巴逃之夭夭,钩子反勾住沅松的衣衫。

    沅松皱了皱眉,嘴里吐出一个泡泡。用力一翻,连身子带铜镜都被他翻了个面。

    幸好他现在不是松鼠,而是妖怪。不然早死了。感觉到勾在衣服上的鱼钩被拉紧,沅松在水中翻了翻眼睛。

    他“挣脱”绳子,正想切断那个牢固的鱼钩和不一般坚实的扯住自己的鱼线。

    只听噗通一声,水中冲过来一个鱼一样的少年,应该是鱼钩的主人,直愣愣就冲着他来了。

    少年看见他时,目光一片惊愕。

    沅松眨眨眼睛,少年划水的动作加快,迅速游到他身边扯住他的手,将他带离了水底。

    忙着救沅松的少年没发现一株松树正飘飘荡荡跟在身后,活物似的。

    “喂!你没事吧?”少年把他拖上岸,对着沅松的脸就是一顿狂抽。沅松愣了一下才赶紧伸手挡住。

    吐出一口水道:“你瞎啊!没看见我没死吗?”

    “呵呵呵呵。抱、抱歉,我以为有些人死了眼睛也是睁着的……所以就……”少年羞涩笑着,水珠沿着他黑藻似的头发滴落。

    滑过修长的脖颈,纤瘦的肩膀,最后浸入扎紧的裤腰上。

    少年明明光着膀子,却一点都不黑。第一天来水边玩?沅松撑着全是圆石头的河岸坐起来:“我在水里不是给你眨眼睛了吗?”

    他的语气很不爽,这厮看起来瘦弱,抽在他脸上的力气可不小。

    “我以为自己眼花。”少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得一脸无辜,“水中波纹太多,容易看花眼。”

    沅松的眉脚抽了抽。

    他摸到勾在衣服上的钩子,摘下来递给少年:“这个是你的吧?刚才那条鱼直朝我衣服里钻,嘴都撕破了,跑了。”

    “没伤着你吧?”少年忽然有些紧张。

    沅松觉着好笑,他看起来像是会被一个鱼钩伤着的吗?“你一点也不惋惜自己的鱼跑掉了?”

    少年摇头:“我不过是钓着好玩,不吃它们。”

    “额,是我也不会吃的。”沅松想到了那些和铜镜一起沉在水中的森森白骨,天知道这里的鱼是吃什么长那么肥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河里?”少年拧着眉毛,纤长的睫羽在眸子上撒下一片灰影。

 第57章 蜉蝣镜·镜湖

    “被水冲过来的。这是哪?”

    沅松仰着脑袋,阳光正好透过高大的树林照进来。叶片上的露珠化成水雾消失,却又让林子拢在一层似有似无的雾里。

    “镜湖。”少年偏过头,开始收拾渔具——钓竿、鱼饵,小凳子,燃尽的灯笼。

    独独没有鱼篓,他说的话是真的,不吃这里的鱼。孤身一人在这个树影重重中夜钓的少年,勇气可嘉啊!

    特别是那河的出水口,好多绑在镜子上的骷髅……

    沅松只觉一阵寒意窜过身子,赶紧撇开联想,歪过脖子看少年,指着边上那条丈来宽的河:“你说,那是个湖?”

    “不是那条河。是这个地方的名字,这里到处都是河。不过,它们的水都是出自镜湖。”少年把所有的东西都捆起来背上。

    想了想,又放下,问沅松:“你还能走吗?不能走的话我先背你离开,再来拿这些东西。”

    “能走能走。我没那么娇弱。”沅松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脚示意自己没事。

    少年重新背上他的渔具,招呼道:“那你就跟着我走吧,去我家吃点东西,再把湿衣裳换下来。秋天河水凉。”

    “多啊——嚏!谢。”沅松揉着鼻子笑。

    走了几步,他忽然道:“等等。我还有个东西忘拿了。”说着,沅松奔回河边,一个猛子扎进去。

    “喂!你做什么?!”少年紧张跟着他跑过去。

    刚到河边就看到一株青翠的松树冒出来,紧接着是手臂粗的褐色树干,还有抱着瓦盆的沅松。

    少年瞠目结舌。

    “这是我爹娘留下的家传宝贝,不能丢了。”沅松爬上岸,捞起衣裳使劲拧干水。

    “一株种在瓦盆里的树?”少年俊俏的脸上尽是错愕,似是想不通这棵树是怎么同他一起被冲到这里来的。

    不管沅松怎么拧,衣裳还是滴水。当着少年的面又不好使妖术弄干衣裳,只好放弃。

    “昨天出现了点意外,不过,我是怎么都要和这棵树在一起的。底下的暗流汹涌,铜铁都能被卷走,何况一个瓦盆和一棵树?”

    沅松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抱起瓦盆笑道:“走吧。”

    “额,哦。要我帮忙不?”少年双手拉着肩上的宽绳子扯了扯,捆在最外面的灯笼晃了晃。

    沅松赶紧摇头:“那倒不用,一棵树而已,我还是抱的动的。”人家救了他,哪里还敢再麻烦?

    “真不用?”少年蹙眉,小小的动作,配上他白皙的脸色却带着病弱的气息。

    “真不用。你背上那些也不轻啊。”沅松望着少年背上的渔具,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他前行,“对了,还没请教这位小公子的尊姓大名呢。”

    少年忽然站住,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哪家的公子,只是个住在深山的匠人之后。”

    沅松被他的认真吓到,抱着瓦盆愣愣看着他。少年见他这幅表情,立刻软和神色,笑道:“我姓唐,单名一个言字。”

    “唐言?好名字。”沅松连连点头,这名字和少年的气质太配了啊!

    “公子你呢?”唐言拉着肩上的绳子,目光像一片纯净的湖水,嗯,整个人都像一片湖水。

    沅松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个四处行走的野孩子。我叫沅松,沅江的沅,松树的松。”

    说着,沅松还刻意晃了一下松树。

    唐言的眼睛有那么一瞬的睁大,刻意看了看松树:“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是带着爹娘的祝福的呢。”

    那株松树就是证明了啊。

    “算是吧,他们是在我出生的时候种下松子的。现在,就只有这棵树陪着我了。”沅松笑笑。

    他的话也不全是假话。

    爹娘离世是真,留下的松树是他们亲手种下的松子长成也是真。他只是隐瞒了自己是妖物的身份而已。

    “走吧,我家就在镜湖边。”少年破天荒的没有问他为何会被绑在铜镜上。

    从开始到现在,一个字都没问过。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呢,沅松不自觉露出笑容,妖和动物一样,直觉的本能都在人类之上。

    他能感觉到悬镜镇的人不安好心的虚伪关怀,自然也能察觉出少年真正的关心。

    路上,唐言绕过树林的小道,从一个陷阱里提出一只被吊了大晚上的小野猪。又在走出树林的时候,进到一小块菜园子里摘了些新鲜的菜叶。

    菜园边上就放着用来装菜的竹篮,唐言拖着野猪,正要去提菜篮时被沅松抢过去。

    “这篮子就挂在松树的树枝上吧,反正也不重。”说着,沅松还刻意歪开一些,不让唐言有机会拿到竹篮。

    唐言愣了愣,道:“好吧,有劳你了。沅松。”

    “那么客气做什么?你还救了我的命呢。”沅松声音清朗,和唐言温和似三月春风的声音大有不同。

    “我只是碰巧帮把手,算不得什么值得惦记的事。”唐言别开脸,耳根子有些红。

    经不住夸啊!

    沅松忽然觉着挺有趣,他龇着牙笑,却看到一片平静的湖水。没错,就是平静,镜面似的。

    “那就是镜湖?”沅松朝出现在视野里的湖泊努了努嘴。

    “没错,很像镜子吧。我家就在湖边,就是那里。那个青砖灰瓦的小院子。”唐言抱着小野猪,也只能用下巴来指。

    “住在这样的地方,真美。”沅松感叹。

    临湖小筑,藏于深山。虽不知道这里离那个悬镜镇有多远,不过在沅松看来,这面湖水比镇子上的悬镜池有意思多了。

    “嗯,确实很美。只是……”唐言欲言又止,脸上的喜悦也被失落取代。

    沅松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就看水边正蹲着个浅黄衣裳的姑娘。她听见动静站起来,微微侧头。

    “小言?是你吗?”

    恰时,沅松才发现姑娘的衣衫是两层,外面那层只是鲛绡似的半透明状薄衫,衬着里面的浅黄色襦裙,整个人看起来比那些长得像仙子的妖灵还要好看。

    不过,她给沅松的感觉却是惊愕。

    姑娘眉目精致如画,只是纤长的睫羽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却是银灰色的两片瞳子!

 第58章 蜉蝣镜·唐言

    原谅沅松只能用“两片”这两个字,实在是对方的眼睛太过特别。若不是颜色和白眼珠有些差别,这姑娘看起来根本没有眼瞳。

    “是我,姐姐。”唐言的声音温柔中还带着浓浓的担忧。

    他放下怀里捆成一团的小野猪,连背上的渔具都来不及解,就朝湖岸奔去:“这里太危险了,你该好好待在家里。”

    沅松明白了,这姑娘的眼睛不止是看起来特别,她还看不见。

    “我没事。镜湖周围的状况我早就烂熟于心,你太过担忧了。不过就是洗几件衣服,会出什么事?”女子准确摸到唐言的脸,并不使劲的捏了捏。

    唐言比她高一个脑袋,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小言,是不是还有谁同你一道?”她将脸转向沅松的方向,只是大致方向,眸子并没有对着沅松。

    唐言拉下她的手,捧在手里:“一个被河水带来的倒霉鬼,姐姐,我们先回去吧。”

    啥?倒霉鬼?!沅松无语挑眉,眼前这个唐言,和刚才的那个少年是同一个人吗?真的是吗?

    “你怎么能如此说人家?”姑娘嗔怪着,把手从唐言手里抽出来,又拍拍他的手臂。

    “你常去的那条河很是凶险,还不赶紧带人去家里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她推着唐言,脸却是朝着沅松这边:“让您见笑了,他其实不坏的。”

    沅松把怀里的瓦盆往上送了送,笑道:“我知道,是他救了我的命。这位姐姐,我叫沅松,嗯,应该和唐言差不多大。”

    “和小言差不多大啊。”姑娘的眸光亮起来,“那小言可算是有个玩伴了。”

    唐言把她拉过来,三两下将木槌和衣裳捡回木盆里:“姐,我们回去说吧。站在这里不方便。”

    “你们先去吧,我把衣裳洗完再去。”她连连摆手,又要去水边。

    “姐,这几件衣裳就放着我来洗吧。你在这里我不放心。镜湖的水有多深我们不知道,但它能淹没竹林里最长的竹竿。你又不会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摩挲着按住唐言的唇瓣,却是垂着脸:“小言,你就让我做点什么吧。”

    话不重,却透着不可违逆的坚持。就连沅松都能轻易感觉到,仿佛时间静止,万物凋零。

    唐言叹口气,握着她的手道:“姐,那我陪你。”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可是,沅松他还……”

    “我也在这里陪着。我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只是些小小的磕磕碰碰。虽然有点疲惫,但在哪里都能休息。”沅松放下瓦盆,冲唐言眨眨眼。

    姑娘抿了抿唇,却道:“算了,我同你们一道回去便是。小言,这些衣裳暂且先留在这里。”

    “好,姐。”唐言竟有些开心,忍不住笑着看了沅松一眼。

    那姑娘果真像她自己所说那样,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且还不用唐言搀扶。

    进了小院子,她摸索到唐言:“小言,菜呢?今天我做饭,你给沅松看看。”

    “姐,他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来做饭。你就好好坐在这里吧。”唐言把她牵到木椅子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沅松从松树上拿下菜篮子:“我也去帮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那怎么行?”女子猛地站起来,面色焦急,“你是小言救回来的人,就不要乱动了。好好歇着。”

    唐言瞪沅松一眼:“你就在这里安生坐着吧,我们的厨房在前院。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的小动作再次让沅松惊讶,看来,这个姐姐是唐言的死穴呢。

    只怕,又是个不一样的故事吧?沅松笑笑:“好,我就在这里坐着。”不过,唐言还是先带他去换了衣裳。

    沅松猜测的不错,他和唐言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大,身量也差不多。

    唐言的衣裳正好合适他穿,只是沅松穿起来没有那么“瘦”,比唐言还要能撑起来一些。

    “我姐姐眼睛不好,但她人很好。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会把你绑上大石头丢进镜湖里面去。”

    换衣裳的时候,唐言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沅松愣了一下才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虽然是个没爹娘的野小子。却不会藏着龌龊的心思。”

    “那就好。我们出去吧。”唐言没多说什么,只用长布条系住衣袍,就和沅松去了外面。

    他们的厨房果然是在院子里,一个半封闭的房间,灶火后面糊了烟囱。

    唐言忙起来后,不多时就飘出来饭菜的香味。从看火到洗菜淘米,甚至是宰杀刚抓来的小野猪,都做的又快又好。

    一看就是早已熟悉的事务。

    “沅松,你是哪里人啊?命这么大。”背对着厨房的唐镜摸索着熟练提起水壶,给面前的杯子倒上水,朝前面推了推。

    虽然歪了点,但也算是在沅松的面前。

    沅松看着她推水杯的纤长手指,蹙了蹙眉。她的问题很平常,可又有点奇怪,像是知道他本该必死无疑。

    “我四海为家,算不上是哪里的人。多谢。”

    沅松端起水杯,目光越过唐镜的肩膀望向厨房。唐言似乎正在菜板上砍着什么,并没有注意这边。

    唐镜的名字也是他告诉沅松的,爹娘很喜欢镜湖,就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叫镜。

    不论男女。

    碰巧唐镜是个姑娘,还是个和名字不怎么相配的姑娘。在沅松的记忆里,镜子都是死气沉沉的。

    经历过悬镜镇的那场“噩梦”之后,他对镜子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了。

    “难怪。是悬镜镇的人干的吧?你能活下来,真是幸运。”唐镜笑着,一双看似没有眼瞳的眸子让沅松琢磨不透。

    他正喝水,差点被呛到。

    “姐,你知道?”沅松从善如流,跟着唐言称呼她姐姐。唐镜也不反对,反正他和自己弟弟的年纪差不多大。

    她脸上的神色挂上怒意:“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是知晓的。”

    诶?!沅松正要放水杯的动作顿住,这位唐镜姐姐,眼睛看不见的吧?唐言给她说的?

 第59章 蜉蝣镜·唐镜

    “失明前,我曾见过他们的恶毒。”唐镜像是猜到了沅松心里的想法,她明明看不见他。

    沅松静静听着,唐镜的脸上浮出冷笑:“你不是悬镜镇的人,用起来很顺手吧?”

    额,这要他如何回答?

    不过,唐镜并没有要等沅松回答的意思,她继续道:“镜湖的水从另一条河流入悬镜镇,那里的河流多半是出自这里。而外面那条河,恰好是另一个回流。”

    “在外面的林子里转个弯,最后还是会回到他们自己的镇子。你既然活了下来,想必也看到那些铜镜了。五年一次的祭祀,每次一个人牲。”

    此时,太阳已经将整个镜湖笼着,深秋的凉意也被晒得消失。可沅松还是觉得冷。

    “悬镜镇到底在祈求什么?”沅松眼前浮现出戴着镜子面具的老者,还有那些镇民。他们都是匠人,制作镜子,各展所长。

    还有什么是需要用“人牲”来成全的?!

    难道那个传说中的镜神真的会让他们不断造出“神奇”的镜子,然后在这一行里面屹立不倒?

    “谁知道他们在求什么?官府也不管管。”唐镜叹口气。

    沅松望着厨房那边的缭绕烟雾,手脚上还残留着铜镜冰冷的凉意。悬镜镇本身就像是个层层嵌套的镜子。

    “在暗流中活下来,还能不受重伤,莫非你不是寻常人?”

    唐镜偏着脑袋,手掌撑着下巴。

    沅松心虚的端起水喝了一口,他不怎么敢看唐镜的眼睛——虽然这双眼睛的美丽多过带给人的恐惧。

    咽下温良的茶水,沅松叹了口气。

    “走运而已,我自小没了爹娘,背着他们留给我的小树四处闯荡。身子骨自然是要结实一些。我还善水,能憋住很久的气。加上铜镜帮我挡了许多撞击……”

    说着,他顿了顿,故意用力呼吸了数下。

    “不过,我还是昏过去了。要不是唐言的鱼撞到我,我想我已经被溺死了。”沅松说罢,又喝口茶。

    唐镜好一阵都没说话。

    “看来你果真是个少见的幸运之人,这些年,死了不少人了。但报给官府的永远是失踪。”她的冷笑带着轻蔑之意。

    沅松放下水杯,咂咂嘴说:“姐,这镜湖和悬镜镇离的很近?”

    “近?一点也不。”唐镜的手指在桌上划拉一下,“镜湖在深山里,就算是足够偏远的悬镜镇的人,没有引路者也进不来。”

    “那道暗流是近道?”沅松暗暗回想一遍自己在水中待的时间,好像不是很长。

    约莫三个时辰左右吧?已经还是最大的限度了。而且他从河里爬出来的时候,天也是刚亮不久的样子。

    “你猜的不错。不过,悬镜镇的人应该不知道。”唐镜道。

    沅松若有所思点着头,又问:“你们一家人为何会住在这个深山的湖边?买什么都不方便吧?”

    “习惯了。”唐镜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不说话。

    那厢,唐言端着一盘炒肉出来,道:“吃饭了。”沅松赶紧起身帮忙,唐镜摸索着把水壶移开。

    吃完饭,唐镜还是坚持要去洗衣服。

    唐言拗不过她,只好在旁边守着。沅松也在他旁边,两个少年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比起唐镜,唐言的话比较好懂。

    他说很多年前,唐家祖上就搬到这个湖边了。

    但这里也不是和外面完全隔绝,悬镜镇的人有时也会找到常常进山打猎的猎人引路,前来这里交流镜子的制造之法。

    唐言最擅长的不是钓鱼,更不是做饭,而是做镜子。

    他家厨房设在前院,就是因为后院是用来做镜子。唐镜回院子晾衣服之际,沅松有幸跟着唐言观摩了他亲手造出来的镜子。

    各式各样的镜子整整摆了五个房间!

    每一个都很精致漂亮,用来做工的屋子里,还放着描好线条的纸张。后院分为锻造、成型、纹雕和打磨几个区域。

    每个区域的工具都整齐干净,唐言很喜欢这里,解说的时候眼里一直含着笑意。

    除了偶尔去钓鱼,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不过,每天还是会腾出时间去整理菜园,给唐镜做饭。

    “其实,姐姐她才是制作镜子的天才。”唐言摩挲着一个双鱼戏水铜镜,“你看。”

    沅松疑惑接过那面镜子,只有巴掌大小,但镜面磨得恰到好处。还有镜子背后和边缘的纹饰都栩栩如生。

    鱼眼睛处还嵌了两小颗泛着流光的小圆石。

    “好精致的镜子!真是漂亮。”沅松目光精亮的看着镜子,赞不绝口。他绝对不是故意讨唐言开心,而是这镜子值得上这样的称赞。

    唐言扬眉笑着,似乎料到沅松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是我姐姐五岁的时候独立完成的,每一道工序都没有假手他人。我五岁的时候,只能弄出一堆废铜来……”唐言自嘲。

    只是,他的自嘲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沅松记得,唐镜也说她未失明之前曾见过悬镜镇的祭祀。难道她的眼睛变成那样,是不久前的事?

    想着,沅松下意识问出来。

    唐言却摇头:“姐姐失明多年了,那时候我才九岁,她十三岁。一场变故,我连爹娘都没了。”

    “你们……是两个人住在这里?”沅松还以为是一家人。

    “嗯,好歹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唐言笑了,他忽然转过来,认真瞧着沅松:“你不是无家可归吗?可愿意留下来?”

    沅松一呆:“留下?”

    “嗯,留在这里。既然没地方去,那待在这里也不是不可。”唐言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

    整个屋子的镜子都照着沅松微微错愕的脸,还有唐言坚定的表情。

    他可是揭了官府的文书来的,还要去调查悬镜镇的事呢。不过……这屋子里的镜子……

    沅松抿了抿唇:“在这里打扰你们,不太好吧?”

    “这么说你答应了?”唐言直接忽略掉他的话,又开始介绍其他的镜子。沅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

    这姐弟两也太不设防了诶!

    就这样留他一个陌生人住下来?不过,事实证明沅松想多了。

 第60章 蜉蝣镜·学徒

    唐言看人的本事绝不只是照镜子那么简单。他有看透人心的本事,纵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但沅松是妖,轻易就能看出来。

    不过,唐镜却是沅松看不透的。她看起来纤弱,骨子里却又不是如此,像一面镜子,在她面前看到的,是自己。

    沅松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成了这户人家的学徒。

    在姐弟两的眼里,他是被悬镜镇的镇民们当成人牲的倒霉蛋。没有家人,无处可去,出去还有可能遇见虎视眈眈的悬镜镇镇民。

    在揭下官府文书的身份大白之前,沅松没有理由不留下。

    他也想过给唐家姐弟两说明白,自己揭了官府的文书,就是为了悬镜镇的事来的。但唐镜的影子让他缄默了。

    没错,就是影子。

    唐镜晒衣裳的那天,沅松在放下瓦盆时恰好瞧见她印在地上的影子。他当时就心下一颤,唐镜的影子上竟然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沅松立时就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影子上的眼睛又没了。

    眼花?就在沅松想要仔细看清楚时,唐言问他要挂在松树上的菜篮子,沅松彻底分了神。

    再想追寻时已无踪迹,是地上的图案巧合?是他眼花?还是,这个的影子确实有问题?

    沅松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细探过唐镜本尊的灵气,确实是人类无疑。从头到脚都没有值得怀疑她不是人类的东西。

    纵然这样,那双突然出现在她影子上的眼睛还是成了沅松的心结。

    唐镜极美,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但她的谈吐又处处透着久经世俗的“味道”,截然相反,却又相得益彰。

    倒是唐言,处处看都是个最该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家伙。

    但他一开始做起镜子来,就又像是和沅松相距十万八千里。唐言的专注绝对可以打败一众修士。

    “这些铜镜都要拿出去卖吗?”沅松作为最初入门的帮工,自然是要从擦镜子学起。

    铸造、成型、雕饰、打磨、提亮上光这种核心的技巧他还碰不到,除非是三五年后,可以上升到磨镜子的程度。

    心知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沅松还是做得很认真。

    唐镜神秘莫测,但唐言却是真正的纯粹少年。沅松不是太懂镜子的制造,但也能看出这里的镜子比悬镜镇的精致好看。

    该得殊荣的,不应是悬镜镇那群表里不一的恶人。

    但事实恰好相反,沅松在镜湖的几天,从未听见唐言或是唐镜说一次他们的镜子的销量和得到的头衔。

    “卖?为何要卖掉?”唐言捧着一块擦了一半的镜子,很是不解。

    沅松眨眨眼,手里的柔软巾帕在镜面上拂了几下:“不卖吗?这些镜子看起来都是上品啊!”

    “我只是喜欢做镜子而已,卖不卖没有关系。”唐言怔了好一阵,才回答。

    怪人,沅松哭笑不得。这些镜子居然是不卖的?唐言手上的动作再次拉开,幅度不小,但很温柔。

    仿佛他捧在手里的不是镜子,而是娇弱的姑娘。

    镜子,悬镜镇。连通地下的暗流,祭祀,还有四方之水的源头,镜湖,以及住在这里的善做镜子的姐弟。

    看起来不该是没有联系,但细想之下似乎又不是如此。

    只是,沅松找不到相连的地方。他放下手里的梅花铜镜,重新拿了一块细细擦拭:“这么好的镜子,不卖可惜了。”

    “这么好的镜子,卖了才可惜。”唐言抽走沅松手里的镜子。

    在他不明所以的时候,唐言严肃道:“在你的心思纠正前,你暂时去帮姐姐干活。想清楚了,再来。”

    “唐言,你说真的?”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毫无假意,真话。真正的匠人,不该只想着卖掉自己手下诞生的物件。爱它们,才是正确的。”唐言小心安置好铜镜,把沅松推出门,顺道夺了他手里的软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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