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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渐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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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王守毅归来

一望无垠的大海之上,二艘海船突然从远远的海平线上窜了出来,海风把桅杆上的白色风帆鼓得满满的,初升的太阳仿佛就挂在桅杆之上,船头如巨斧般不断把海面犁开,溅起一串长长的白色浪花。

风灵儿手握皮鞭立于船头之上,猎猎的海风翻卷着她长长的黑发,远远看去就如同翻涌不息的云,阳光斜照在她身上,让她全身罩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风灵儿这次很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带领船只出海,虽然只是从螃蟹岛驶往江南,但也足够她开心的了。

在她看来,凡事总有个开始,这一次能带队从螃蟹岛往江南,说不定下次就能带队前往占城或高丽,甚至波斯。

这次风灵儿之所以能挑大梁,是因为风刀子不想与官府的人打交道,他不知道自己原来的案子官府是还要追究。

这次风灵儿主动请缨,加上她是螃蟹上唯一‘干净’的人,由她出面与官府打交道正合适。

螃蟹岛与乌龟岛一翻大战,当夜共俘获包括胡黑子、瘦猴等五十六人。在王守的努力下,最先招供的是七娘和那几个舞姬,并愿回到江南后出堂作证。

她们当夜在船上听了黄三坡等人太多阴私事。被打发来到这海外荒岛上供胡黑子等人玩乐,自己也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回去了。

王守毅等人攻破乌龟岛,等于是救了她们一命,到了这种地步,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瘦猴已经招供过一回,这次自然也没有什么心里障碍,倒是胡黑子等人,开始死活不肯承认,只可惜这里不是官府,这里是一群刀头舔血的海盗窝。

胡黑子正嘴硬的时候,风刀子二话没说,把他的裤子一扒拉,露出光洁溜溜的子孙根来。提着雪亮的刀就要往上切去,吓得胡黑子小便都失禁了。

按胡黑子的说法,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话儿,若真被风刀子一刀切了,还不如让胡黑子死十遍来得容易。

风刀子一下就点中了他的死穴,胡黑子光着屁股就把一切交待了个干净。

其实只要被抓住,胡黑子等人招不招供已经不重要了,有千百人可以指证他们。

“副岛主,能不能再快点,怎么这么久还没看到陆地呢?”

王守毅从船舱里出来,双手握紧拳头,在甲板上转来转去。经过螃蟹岛上那些天强化训练,王守毅现在已经不晕船了,倒是风灵儿被他转得有些晕。

“王守毅,你再转一圈试试,信不信本副岛主让你游回去?瞧你这样,能成什么事,活该你一辈子做跟班!”

王守毅只好停下来说道:“可是过去这么多天,万一……”

“没有万一,大不了我螃蟹岛不要你那三艘海船,反正我们现在也得了三艘,虽然小了点,但本副岛主知足常乐!”

王守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没奈何又只得可怜巴巴地望着风灵儿,把风灵儿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王守毅你安心去里面呆着吧,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大江入海口了。你还是进舱去想想,万一你那位许大人做了替罪羊,你带着这些人应该去找谁吧?那什么转运使不是主谋吗?万一到时候人家官官相护,别人没救成,把我们也搭了进去。”

风灵所说的这些王守毅并不怎么担心,在他想来,船润州后,只要能联系到赵野和马良春,跟本就不怕别人官官相护。

听说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入海口,王守毅哪里还肯回船舱去呆着,他也在船头坐了下来,默默看着海上翱翔的海鸥。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说道:“副岛主,知道吗,我觉得你跟我们许大人很象,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更象同一类人。”

风灵儿诧异地瞄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只是感兴趣地眨着大海般的蓝眼睛,等待他说下去。

“许大人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带着一支无敌舰队,征服整个海洋,把大宋的天威和礼教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以他便来润建船厂造海船了。他还说要带我们四个一起去波斯,弄一群波斯猫回来,还要分几只给他大哥狄青。”

“波斯猫很好吗?怎么没听我娘亲说过。”

“我也不知道,应该很好吧,反正许大人说到波斯猫时眼睛特别亮。”

风灵儿有些疑惑地问道:“他怎么知道这些的?他又没去过波斯。”

“我怎么知道,许大人知道东西多着呢,前些日子他在养伤,每天都在和我们聊天,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没听过的。副岛主你也常说想带着大船队出海,去波斯;我觉得你说这个的时候特别象许大人,都是眼睛发亮的样子,所以我说你和许大人是一类人。”

风灵儿把皮鞭一甩,爽快地说道:“好,就冲着这个,不枉本岛主救他一回,但愿他能快点造出大船来,否则本岛主想去一回波斯还真难呢!”

傍晚时分,两条船划过润州城外的江面,却并没有直接靠岸,而是放下了一条小船。

小船之上,王守毅既难过又兴奋,顾信这个好兄弟就在这段江面遇难。今天自己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胡黑子一干人,回想这次经历,王守毅觉得就象做了一场梦似的。

等他兴冲冲奔入润州城后,却如同被人泼了一盘冷水,许清原先养伤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去衙门一打听,许清等人全押回去京受审去了,而且已经走了多日,王守毅一算行程,就算以最慢的速度,许清等人也应早到东京了。

所谓寄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一消息让王守毅茫然不知所措。他在润州衙门前团团转了几圈,然后匆匆地往来路赶回去,他决定连夜带人赶回东京,即使赶不上许清等人的堂审,但只要把这些人弄回去,就有可能还许清清白。

“请问,您是王守毅王大人吗?”

王守毅刚赶到润州北门,准备出城会合风灵儿等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却匆忙地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有些迟疑地对王守毅问道。

王守毅愕然地答道:“我就是,你是谁?”

“太好了,真是王大人,许大人曾发下您的画像,让我们寻找过您,哦,小人是扬润玉器行润州分号的掌柜吴大海。”

“啊,我知道了,你们东家吴静邦是龙门船厂股东之一,快给我说说许大人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王守毅是个急性子,用力拉着吴大海走到路边,便急着问道。

吴大海叹息道:“我们查到叛乱极有可以是漕帮煽动,但却找不到一丝证据,漕帮参加叛乱的帮众据说都出海了,许大人与各位船厂股东都被押回京受审了,这次怕是罪责难逃。唉!”

“快快快!漕帮胡黑子等,参与叛乱的帮众已经被我弄回来了,就在江面船上,你们快派人先行通知东京,我这就带着这些人证进京。”

“真……真的?”吴大海激动得反抓住王守毅的衣领。

“别真的假的了,快派快马进京通知去,润州死了这么多人,说不定你们东家会被砍头抄家!”王守毅说完推开他就走。

吴大海听王守毅这么一说,再被他推一把,脸色一片煞白。

直到王守毅走出十来步,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追上去拉住王守毅说道:“等等,王大人,小人还有话说,我等一介溅商就算派人进京通知,见不到证人之前,朝廷也未必会取信。如今淮南东路提刑司正在调查漕帮不法事,因为我们前些天一直在查漕帮,昨天副使领司事林忆德林大人还找过我们,我们何不将胡黑子等人交给提刑司,然后让提刑司发急报进京通知朝廷?”

王守毅愕然地问道:“淮南东路提刑司在查漕帮?你不明白,润州叛乱涉及到某位朝廷官员,淮南东路提刑司未必靠得住!”

“不不不!王大人你听我说,淮南东路提刑使是于子曾于大人,于大人刚直不阿,不畏强权,这是满朝皆知之事,人交给于大人不会有问题的。”

“于子曾?嗯,不错,此人确有刚直之名。既然你认识淮南东路提刑司的人,那就和我一起去吧!”王守毅不等吴大海回答,拉着他便往江边去,一回到船上,王守毅就吩咐两船直放扬州。

王守毅与吴大海来到扬州提刑司时已经入夜,两人不及多等,王守毅递上自己的班值腰牌救见于子曾,于子曾是提刑司主官,就住在提刑司后衙。不一会,通报的门房就出来把两人领进了后衙。

后衙正堂上坐着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脸颊清瘦,两眼却炯炯有神,王守毅两人赶紧上去见礼。

于子曾摆摆手让他们免礼后说道:“王守毅,你既是班值侍卫,不在京城何以出现在扬州?乘夜找本官有何事?”

“于大人,卑职原是陛下派来江南保护许清许大人的。今夜我等二人前来,是有极其重要之事报与于大人,事关前些日子润州民乱真相,事情紧急,还请于大人作主。”

第088章 东边收网西边鏖战

于子曾盯着王守毅与吴大海看了一会,最后才淡淡地说道:“既然事关润州民乱真相,你等二人不找两浙路提刑司,为何却找上淮南东路提刑司来了,王守毅,你身为班值,不会不知润州乃两浙路所辖管吧?”

王守毅一抱拳答道:“于大人,煽动润州民乱的主要人员已被我抓获,真相已经基本清楚,润州虽归两浙路管辖,但煽动民乱的主谋却在扬州,而且素闻于大人刚直不阿,清名远播,所以我等才找上于大人,此事关系甚大,还请于大人屏退左右。”

于子曾摆摆手说道:“不必了,我这后堂中皆是可信之人,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

王守毅也不再犹豫,从自己与顾信奉许清之命监视龙门船厂,到抓信瘦猴,船上听到伍志高与黄三坡二人谈话,再到流落荒海岛抓住胡黑子一众人等,从头到尾一一道来。期间只在螃蟹岛一众人的身份上略作改动,把风刀子等人说成了流落海岛的化外之人。

王守毅的经历曲折离奇,连于子曾都听得匪夷所思,对风刀子等人的身份倒没有提出什么疑问。

听完王守毅的叙述后,于子曾也皱起了眉头。难怪王守毅二人小心谨慎,事情的背后竟涉及到伍志高之样的大员。

伍志高身为转运使,职位并不在于子曾这个提刑使之下,彼此职位相当,分管不同事务而已。

而且于子曾身为提刑使多年,办案无数,从整件事因果来看,伍志高阴谋煽动叛乱,从中并没有得到任何直接好处,反而还要许多黄三坡等人不少好处。

也就是说伍志高缺乏作案动机,若不是王守毅言之凿凿,还有数十人作证,于子曾第一反应定会是王守毅在说谎。

归于以上种种,于子曾凭他多年办案的经验,已经觉察到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伍志高缺乏作案动机,那唯一的可能是伍志高也是受人指使。

而谁能指使得动伍志高这样的从三品大员呢?伍志高的履历如流水般掠过于子曾的脑海。

伍志高与于子曾同处扬州,于子曾主管司法监察,以前也听到伍志高一些不法传言,但一直没有什么证据,而且伍志高背后有吕夷简这个当朝执宰,这些于子曾是知道的。

“速速去请安抚使苏大人、领司事林大人来衙议事!”于子曾沉吟没多久,便对管家吩咐起来。

经略安抚司与提刑司相隔不远,两柱香时间不到,安抚使苏言道和领司事林忆德便匆匆赶了过来,于子曾不敢怠慢,出门把苏言道迎进来。几人直接回到于子曾的书房,然后让王守毅把事情经过再复述一遍。

苏言道听完事情始末之后,脸色已阴晴不定,名义上经略安抚使是一路主官,提刑使和转运使略低半级。

但事实上朝廷为防地方主官权力过大,形成后唐时期的地方割据之祸,在行政上进行了详细的权力划分,安抚使管施政,提刑使管司法及监察,转运使则掌握财权。彼此之间互不得干涉,所以造成了事实上的三足鼎立之势。

也就是说,连苏言道这个经略安抚使也无权对伍志高拿问讯审。苏言道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于大人,此事本官以为还是直接报与朝廷,由朝廷派员彻查稳妥一些。”

于子曾似乎早以料到苏言道会如此说,他镇定地答道:“如苏大人所言,确是持重之道。但所谓兵贵神速,抓获的几十漕帮人证就在江面之上,这消息隐瞒不了多久,等你我奏报朝廷,再到朝廷派员下来,恐怕一切罪证都已被消毁干净,伍志高结交匪帮,煽动民乱,私卖漕粮,国之大贼也,我等身为一路主官,守牧地方,岂能容此贪赃枉法之辈逍遥法外?”

苏言道对于子曾的性格十分清楚,以前尚是七品知县,就敢揭发顶头上司贪污受贿,致使上司知州丢官去职,现在伍志高只是他平级,于子曾岂会轻言放过。

如今既然有这么多人证,苏言道本着自己不多插手的原则说道:“于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本官在此事上会尽量配合于大人,提刑司管一路之司法监察,此事就由于大人来负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于子曾淡淡一笑道:“既如此,那下官就得罪了。怀仁,你速速带几个可靠之人人上船提取证人口供,这几十人就暂时留在船上严加看管,先不必带回提刑司,以免打草惊蛇。口供录好后,请苏大人连夜急报朝廷,申明我等不得已之理由。然后封死扬州四门,我等再带人直扑转运司。同时请苏大人行文高邮军、涟水军,对漕帮徒众进行围剿,两浙路安抚使及提刑使尚在润州,即刻派人联络,请求两浙路配合抓捕行动!”

于子曾这一翻话听得苏言道心惊肉跳,于子曾这是不把天捅个窟窿不罢休啊,他口干舌燥地对于子曾道:“于大人,这动作是不是太大了,万一将来朝廷追究……”

于子曾淡定一笑道:“苏大人放心,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我于子曾一力承担,绝不连累苏大人!”

入夜后的扬州笙歌阵阵,一片歌舞升平,而在夜色的掩盖下,一场风暴却在悄悄地酝酿着。

而别一场风暴,已经在西北轰轰烈烈的上演。

今年三月初,范仲淹密令长子范纯佑和蕃将赵明,率兵偷袭西夏军,夺回了庆州西北的马铺寨。范仲淹领大军于后,在锲入宋夏边界处就地筑城,只用十天时间,便建成一座新城——大顺城。

李元昊不甘失利,发兵来攻,久攻不下,双方损失惨重,李元昊退去后却突然转而东进,兵出银州,猛攻麟、府二州,因宋军坚守未下,北上攻陷丰州,再回攻麟、府二州,遭宋军夜袭,失利退走。

如今再度挥师向西,于天都山集兵10万,誓要马踏关中,这次李元昊没有象去年好水川大战一样走六盘山西麓,而是分兵两路,主力出六盘山东麓包围镇戎军。

宋泾原路副都部署葛怀敏奉命自渭州至瓦亭寨阻击,途中违令北进。李元昊诱宋军至定川寨,以重兵包围;葛怀敏突围走镇戎,行至长城壕,遭夏军夹击大败。葛怀敏等16将被杀,士卒亡9400余。夏军乘胜南下,直抵渭州。

渭州空虚,岌岌可危,狄青奉命率领五千马步军出原州驰援渭州。

狄青手提长枪,头戴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身跨黑色骏马走在队伍的前面。身后便是一千骑军及四千步军。

五千人马一路急行,军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轰隆的马蹄声有沙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惊得附近的飞鸟纷纷腾空而起,卷起的浮尘使来路看去一片模糊。

“狄将军!前面便是铁原寨,距渭州已不足五十里,将士们已急行半天,如今人饥马渴,是否要在铁原寨略作休整?”副将赵怀明拍马跟上狄青问题。

终宋一朝能真正封将军的没几人,连后世岳飞领军北伐时,都没能封将军。将士们阵前称狄青为将军,也只是私下里的一种尊称。

狄青点头应允,此处距渭州已不远,如今李元昊大军兵围渭州,自己若是人困马乏一头撞进去,后果难料,不如在铁原寨略作休整,然后一鼓作气攻到渭州城下。

狄青正欲下令士兵急行,赶到铁原寨后休整。前方突然有一骑卷上平岗,身带数箭仍狠狠抽打着战马,亡命地向狄青军前飞扑而来。

瞧见这一幕,狄青突然高举长枪,身后五千兵马哗啦几下便停了下来,示意副将赵怀明押阵后,狄青一马如飞向来人迎去。

“狄将军!前方铁原寨已经被夏军攻陷,夏军八千余骑正向我军扑来,请将军速速结阵!”

“可曾看清夏军何人领兵?可还有后续兵马?”

“是否有后续兵马不得而知,看旗号夏将应是……应是克成赏……”

斥候勉强把话说完便慨然而逝,狄青呼的一声抱起斥候尸体,打马冲回本阵。

“令!马军于后,枪兵于前,箭手居中,刀盾手护住两翼,即刻往右边斜坡结阵!”

狄青飞马于军前,举着长枪把命令迅速下达,五千兵马刚刚在斜波上布好阵,就听到一阵阵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

紧接着,一个个光头秃发,垂红结绶的夏兵汇成一片乌沉沉的黑云卷上平岗。带起的的黄尘仿佛沙尘暴遮天蔽日。

近万夏兵呼啸着,嚎叫着,就象草原上噬人而食的饥饿狼群,卷上平岗后稍稍放慢马速。

前头那虬须夏将向肃穆沉静的宋军大阵望了几眼,然后挥刀一指,随着呜呜的角号声响起,近万夏军顿时跃马如潮,顷刻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箭头,如同暴怒的狂潮向宋军席卷而来。

渭州危在旦夕,狄青此次驰援,带来了一千具神臂弓,这已倾尽西北军所有,神臂弓能否遏制西夏人的骑兵,就在此一举了。

望着如狂潮般扑上来的夏军,狄青面沉似水,吩咐赵怀明负责指挥神臂弓,赵怀明持刀立于弓兵之前,忍着大地微微震撼的压迫感,舔着干裂的嘴唇,随着越来越急的心跳声,在默默地数着夏军的距离: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射!”

第089章 快刀斩乱麻

“啪!”

惊堂木再次重重地落下,大理寺卿宋九安大声喝道:“覃二郎,即便见到过胡黑子与漕帮之人在船上称兄道弟,又岂能因此肯定胡黑子乃漕帮之人,漕帮煽动民乱动机又何在?”

惊堂木和宋九安的喝问,把覃二郎吓得直哆嗦,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只是聚宝米行的一个小伙计,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草……草民不能确定。”

宋九安转头对许清问道:“许清,你说民乱当晚漕帮曾有三船出海,可有人能证明胡黑子等人就在船上?”

许清无奈地答道:“下官不能!”

许清已经敏感地觉察到,漕帮帮众成千上万,宋九安似乎极力不想把事态扩大,难道他们怕事情扩大到漕帮身上后,引发更大的民乱?

这倒很有可能,大宋如今内忧外患,各地极为不平静,去年连京郊都曾发生过民乱,今年三月时京东西路的民乱更是席卷数县,虽然没造成大的伤亡,但乱民也曾冲入县衙,抢掠官仓。如今朝廷不想大动干戈也在情理之中。

但问题是如此一来,所有罪责就得自己这些人背了?许清和旁边的韦灵运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深深的忧虑。后面李清阳等船厂股东更是脸色苍白。

能说的都说了,王瑞、王杨氏刚才出来所提供的证据,最多只能证明是胡黑子等人煽动叛乱而已。

虽然肖生水贿赂孙大学的银子有点不合情理,但宋九安真想就此结案的话,也大可说得过去。

宋九安再次低声与田耀文、赵之远商议起来。

宋九安说道:“两位大人,本官认为案情到此已经明了,王瑞、王杨氏证明润州民乱确系胡黑子等人煽动。并且行贿都头孙大学,里应外合打开润州西门,造成润州惨案。至于煽动民乱的动机,现在只能认为他们是阴谋煽动叛乱,从而抢掠财物。”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本官以为刑部应立即发海捕文书,抓捕胡黑子等人。而许清作为船厂的组建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韦灵运负责监察地方,同样有失职之嫌,李清阳等作为船厂具体管理者,招收不法之徒,更是罪责难逃!”

御使中丞田耀文听后频频点头:“宋大人所言有理!”

刑部尚书赵之远却没什么表示,他曾接到阎文应的暗示,似乎官家有保许清之意,但今天他作为陪审,许清一干人并没能提出什么有利的证据,他想帮一两句也无从说起。

见到宋九安望来,赵之远只好沉吟地说道:“宋大人,胡黑子等煽动民乱主犯尚未归案,此时宣判是否为时过早?”

宋九安还未作答,田耀文先说道:“赵大人此言差矣,胡黑子等人只是一帮无法无天的匪类,是否归案,并不会影响许清等人承担罪责。本官以为此时宣判并无不妥!”

宋九安淡淡地问道:“赵大人以为然否?”

赵之远也淡然答道:“本官持保留意见。”

宋九安转身拿起惊堂木再度重拍,待到堂下一片肃静这才徐徐说道:“龙门船厂民乱一安,经大理寺、刑部及御吏台三司会审,案情明了,证据确凿,现宣判如下。”

宋九安说到这停了一下,本就凝重的大堂之中更是落针可闻。身后李清阳、吴静邦等人汗流浃背,韦灵运也面色灰败,连许清也神色凛然。

“朝请郎许清筹建船厂,议收流民,成祸乱之源,后虽有平乱之功,但润州惨祸已成,然功不抵过,判徙广南西路宜州。润州通判韦灵运监察地方不力,致使乱民冲击州府,贬广南东路四会。李清阳吴静邦二人负责管理船厂劳力,容留不法,事发未能及时制止,及时上报,判秋后处斩,家产充公,其余十六位入股者判充军怀州……”

“宋大人!下官对判决有异议,韦通判虽有监察地方之责,但别人阴谋策划,韦大人又岂能面面具到,事后韦大人反应迅速,调宣毅军入城稳住势,救火安民有功,不应重判。再者,船厂由我一手组建,流民由我提议收留,李清阳等人只是协助管理,更不应受此重刑,所以,下官对大人的判决不服!”

许清听到李清阳等人要判斩刑,顿时色变,急忙出来阻止。

宋九安冷冷瞄了许清一眼,突然喝道:“许清,这是大理寺正堂,本案乃由三司会审,由不得你不服,来啊!将一干人犯押下去,退堂!”

“威武!”

在站班衙役的堂威声中,门外猛然冲进一群捕快向许清等人扑去,不由分说便将许清等人押出大堂。

由于三司会审不容家属旁听,此刻大理寺外已经围满了几百人,其中有许安一家,还有带着伤的小颜,晏楠带着秋月。看到许清等人被押出来,小颜大叫着飞扑向前,若不是晏楠和秋月两人死死抱着,恐怕又不顾一切冲过去了。

相隔十数丈,许清对晏楠点了点头,然后对小颜露出个安慰的笑容,不及说话,就被衙役押解而去。

小颜在后面一边哭一边喊着,最后连蓝婶都上前帮忙才抱住她。看着她哭花的小脸,连晏楠也泪水满眶,紧紧搂着小颜的脑袋,久久不能作声。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小芹急切地问道:“小姐,要不要我去问问结果?”

红菱轻轻地答道:“不用了,惹是无事,人自然会放出来的,若是有事……”

“若是有事怎么办?”小芹这一声问得有些迟疑。

经菱的目光追随着许清远去的身影,定定地看着没有作声,耳边却仿佛又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红菱,我昨晚又梦见你了,我梦见和你散步在那无人的高原上……

“出发!”

扬州提刑司衙门里,随着扬州四面城门轰然锁紧。提刑使于子曾大喝一声,提刑司大门猛然打开,三百刚调集而来的衙役迅速冲出大门。

今天于子曾竟没有坐桥,近六旬的老人却稳稳地骑在一匹马上。领司事林忆德和王守毅紧紧跟在于子曾身边,让人意外的是,队伍之中还有十来个账房模样的人。

于子曾这次可以说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他对伍志高只有监察之责,没有捉拿之权。

若非常他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换了别人纵使掌握了如此多人证供词。也未必敢上门直接拿人。

扬州是江南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此时街上依然有众多行人,一见于子曾这位大官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大群人冲过来,街让行人顿作鸟兽散!

众人赶到转运司衙门后,于子曾一挥手,数百手下纷纷散开,把转运司围了个结实。

然后让人上前拍门,看门的杂役刚疑惑地打开门,于子曾毫不犹豫地带人冲了进去,一路直扑后衙,开门的杂役见是提刑使大人,惊得愣在当场。

众人扑到后衙时,伍志高的二三十个手下听到动静迎出来,见于子曾带着近两百手下进来,顿时紧张地堵住路口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于子曾厉声一喝:“提刑司办案,有敢阻挠者一律拿下!”

王守毅早带人扑了上去,伍志高那二三十个手下见提刑使亲临,又没得到伍志高命令,方迟疑一下,便被王守毅等控制了起来。

这时伍志高也闻声赶出来,衣衫有些不整,一见于子曾便神色具厉地喊道:“于子曾你这是干什么?深夜带人擅闯我转运司拿人,谁给你的权力?”

接着又指着王守毅等人喝叱道:“你们还不速速住手,放开他们,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于子曾冷冷地笑道:“好!伍大人还知道王法,好得很!我就来陪伍大人说说王法。”

说完于子曾转头对林忆德等人喝道:“搜!”

林忆德得令,带着一帮衙役捕快,还有那十来个账房先生,迅速冲入伍志高的书房各处,燃起的火把让整个后衙一片透亮。

伍志高这时还一副死硬的样子,被两个衙役制住后还边挣扎边怒骂。

于子曾走过去淡淡地说道:“伍大人你就歇会吧,伍大人跟黄三坡很熟吧,刑部行文让本官查查漕帮,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到了伍大人头上。你与黄三坡等人私卖漕粮,煽动润州民乱,如今漕帮一众数十人,都已从海上拘拿回来,连同于大人的爱妾七娘也在;此时人证物证具在,伍大人你就省省吧。”

听完于子曾的话,伍志高突然象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

他知道,于子曾说的是真的,因为知道润州民乱真相的人,都被黄三坡安排出海了,如果不是真把人抓回来,于子曾绝对不可能知道七娘等人,更不敢擅闯转运司搜查。

时间过去近半个时辰,搜查还没找到什么直接罪证,十几个账房正在核对着转运司的各种账本,于子曾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

若只是漕帮一方面的人证物证,总不算完美,虽然也足够让伍志高去职丢官了,但却不能掩盖于子曾强闯转运司的事实。

只有挖出伍志高自身更多罪行,才能让人忽略自己的擅自行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突然,林忆德捧着两本账本跑出来道:“于大人,找到了,找到了,在书柜的暗格了找到了两本账册,里面一一记载着伍志高受贿行贿、及私买漕粮的账目。”

于子曾听完长长吁了一口气,天公不负有心人。他看了看早已成痴呆状的伍志高,对林忆德说道:“安排人看守转运司衙门,将伍志高等人连夜带回提刑司讯问口供。”

扬州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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