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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笑(转身)-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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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心……”伍儿琢磨着,自语道,“之前她的性情就已颇为极端,莫非是因爱不遂而生了魔心?但亭兮师姐万年仙心,怎么这般轻易就把持不住?”
“或许残魂太弱,意志不坚。”绯尧斜眼看了看墨隼,忽然轻笑道,“既然魔君对亭兮神女念念不忘,现在不正好得以圆满?我们应该恭贺魔君如愿以偿,从此与亭兮神女两情长久,朝朝暮暮。”
墨隼面上没有一丝喜色,愈加阴沉不定。他心中的亭兮,高华完美,怎能成为魔女?眼前这情形就像一张洁净白纸玷了黑斑,霎那间破坏他固有的美好印象。他不介意伍儿入魔,甚至希望她入魔,但亭兮不同,亭兮应是他记忆中永远一尘不染的高雅女子。
其中分别,他没有去深思,绯尧却是心思犀利,暗自冷笑一声。百年前魔君和亭兮神女的情事,传得沸沸扬扬,他曾经见过他们两人一起出现于人界,虽是并肩同游,却无恩爱情浓之状。怕只怕魔君自始至终就不想高攀亭兮神女,而相比之下,伍儿更有血有肉,会怒会笑,灵动趣致,截然不同于只可远观的高贵神女。
伍儿举步走去,就近观察,启口问道:“她是否已回魂?”若非如此,尸身不可能显现异状。
墨隼淡淡瞥她一眼,抱起雪中女子,行往院内厢房。
伍儿跟随,眉心微皱。已还魂,但未醒?她索性趁此机会逼出那一缕残魂,带回霁月山,免除后患。
步入一间厢房,见墨隼抱那女子上床,替她盖好锦被,伍儿静看半晌才开口:“她已有入魔迹象,我想带她回霁月山,与另一缕残魂相融,让她回归正道。”
她说得直接,墨隼冷眼横过来,讽道:“你想要她永远当一只兔子?这就是你对待同门师姐的好心?”
伍儿抿唇。他字句带刺,是刚才被绯哥哥打伤而恼羞成怒?
墨隼一脸阴郁,拂袖站起,冷冷道:“谁也不准动她。”
“你当真想眼睁睁看着她入魔?”伍儿眼神定定,直射向他。他分明毫无欢悦,根本就不乐见眼下这个状况,为何还要刻意阻挠?
“入魔有何不好?她在天界受过许多苦楚,不如入魔随心而活。”墨隼语声冷硬,不露一丝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言不由衷。他真正想留下的,并非亭兮,是另一人。
伍儿心觉他深沉无常,便不再揣摩他的心意。身后,绯尧闲闲的嗓音响起:“魔君情深一片,自然是想与亭兮神女长相厮守。伍儿,我们就不要管这闲事了,跟我走,我带你去万妖宫看看。”
“尧王要走,请便。”墨隼冷声介入,“朝儿必须留下。”
绯尧作诧异状:“难道魔君打算享齐人之福?就算你有此打算,也要问问伍儿愿意跟谁走。”
墨隼的目光紧锁伍儿,似冰冷似炽热,交杂难辨。
伍儿默默想了片刻。此时不宜正面交锋,她先和绯哥哥走,再找时机牵引师姐的魂魄。
静静的,她轻扯绯尧的袖子,两人走往房外。
“我说了,朝儿不许走!”
伴着一声冷喝,一束魔光自背后袭来,伍儿大惊,拉住绯尧闪身堪堪避过。
绯尧站定回眸,狭眸中绽起凌厉妖光。
眼看纷争又起,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道文弱的声音。
“你们要打架啊?”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瘦书生慢步走来,缩着肩膀,诚惶诚恐地道,“有事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来做什么?”墨隼拧起眉峰,面色更加难看。一个尧王已令人烦心,再加一个鬼皇更是棘手!
“我听个朋友说,伍儿姑娘的师姐病了,所以来探望探望。”秦书生温文微笑,向伍儿点头致意,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师姐还未醒。”伍儿朝房内指了指。
秦书生一眼也不看,关切地道:“伍儿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伍儿努努嘴,意指墨隼,回道:“我正要离开,但有人横加阻拦。”
秦书生挺起瘦弱胸膛,大义凛然地道:“谁敢违法禁锢你?天子脚下,如此目无法纪,简直令人不齿!”他冲伍儿挥挥手,很不怕死地再道,“我替你挡着,你快走!”
伍儿不明他此举含义,抬眸望了墨隼一眼。
墨隼一声不响,面容铁青,手中已执玄铁重剑,赫然是要大战一场之势。他既已决定要她,谁都别想带她走!
伍儿拉着绯尧后退,直退到空阔的院子里,遥遥望着。
秦书生忽然惊叫:“杀人了!杀人了!伍儿姑娘,我挡不住了,我去找帮手!”
他拔腿狂奔,一直跑到回廊尽处消失不见,紧接着另一人从廊末奔回来,手拿一块大石,二话不说就砸向墨隼。
这人长得虎背熊腰,似有千斤之力,砸石之后手撼房门,整个房间顿时摇摇欲坠,即将坍塌。
墨隼飞速折回,抱起床上女子破窗而出!
下一瞬,轰隆隆巨响,地震一般,房塌屋倒,殃及一大排的邻房。瓦砾四处横飞,尘土滚滚,整片厢房化为废墟,那壮硕大汉的破坏力极其惊人。
伍儿愣了愣。琅琊又变身了?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彪悍,一点情面不讲,一点余地不留,墨宅好歹是亭兮师姐当年修葺的,他不是欠师姐恩情吗?
那大汉长得粗壮,满脸络腮胡,只听他粗声粗气地道:“听说这里有个恶霸,专门软禁良家少女,意图不轨,我赵老三最看不过这种事,非管这桩闲事不可!”
墨隼抱着白衣女子落至院中雪地,眼中怒气翻腾,火光喷薄。若非顾忌着亭兮,他岂会任琅琊猖狂!
“你还抱着人家姑娘?”大汉浓眉倒竖,看看墨隼怀中的女子,又转向不远处的伍儿,“你这淫贼胃口倒是不小,一次两个,也不怕撑坏了肚!”
伍儿垂头憋笑。他真是很有做戏的天分,演技一流。
见墨隼不出声,大汉再叫嚣道:“我看你是不会放下怀中那个了,我也不跟你打,这次就先救一个好了。”他大步如风地奔到伍儿身边,迅猛地捉住她的手,“小姑娘,你别怕,跟我赵老三回家,大爷我一定会好好疼你。”
说着还摸了伍儿的脸一把,全然不像是来救人的,更像他自己口中的恶霸。
伍儿看戏不入戏,淡笑不语。绯尧在一旁静观,并不插手。
墨隼已是脸黑如炭,眼角隐约抽了抽。琅琊究竟想做什么?!
大汉得寸进尺,大手一搂,横抱起伍儿,嘿嘿邪笑:“兄弟,你眼光不错,这小姑娘皮光肉滑,大爷我就帮你分担一个,带回去好好享受。”
墨隼猛一弯腰,把怀中女子放到地上,施结界护住。再直起身时,他眼光如刀锋狠厉,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出喀喀的响声。
大汉看着,大喝道:“喂!兄弟,你到底要哪个?快点选定,大爷我急着回去和小美人缠绵!”
墨隼一言不发,猝然飞身逼来,周身戾气外露,魔光刺人眼目!
大汉疾步倒退,边喝道:“别过来!否则老子玉石俱焚,直接咔嚓一声扭断小美人的脖子,到时候咱们一拍两散!”
他单手掐住伍儿的脖子,用力颇猛,竟无留情之意。
绯尧脚步微动,欲要出手相救,伍儿眼尾余光扫去,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琅琊勒着她的脖子,而她的指尖掩于袖中戳在他胸口,谅他也不敢胡来。
墨隼突地止步,阴冷冷地出声:“你想如何,不必拐弯抹角装模作样。”
“好!够爽快!”大汉口气粗鲁,大声道,“我坦白告诉你,这个小美人我绝对不会让给你,她身怀稀世珍宝,我非要不可!”
“可笑!”墨隼冷嗤,“你若意在神器,当初何必把无尘珠拱手相让?”
“你真蠢!”大汉不客气地呸了一口,“抛砖引玉你听过没有?她现在身怀两大珍宝,我赚到了!”
此话等于间接承认身份,在场另三人各自惊疑,心底波涛暗涌。难道鬼皇暗藏野心多年,今日终于露出真面目?
伍儿指尖银光一闪,旋即又泯去。她只要灌力指间射入琅琊体内,他必受重创,但他好像浑然不觉她的威胁,罩门大开,任由她戳着软肋,那她是不是应该也信任他?
“这样说来,你是要和我魔界为敌了?”墨隼亦有怀疑,琅琊此举突兀,不像冲着神器而来,更似另有目的。
大汉哼了一声:“什么为敌不为敌,我就是要个美人儿而已,你何必这么小家子气!”
墨隼沉住气,再问一次:“你究竟要什么,直说。”
大汉敛去张狂的神色,沉声道:“我要带那个女子走,你把她给我,我就把怀里这个小美人还你。”
三人闻言又是一诧。他的目标不是伍儿,是亭兮?
“为什么?”墨隼惜字如金,手负于背后,暗暗攥紧。
“你太啰嗦了。”大汉不耐烦,“换是不换?要是你不肯,我带这个小美人回去也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意欲何为,因此更觉危险难防,墨隼目色阴森,冷光浮动,低沉道:“朝儿,你毫不反抗,就不怕此人心怀不轨,对你不利?”
伍儿不由一怔,他果然敏锐,没错过任何细节。
心念暗转,她抬起脸来,无辜地道:“我被他不知用什么邪术制住,手脚软绵,使不出力。”
大汉眼睑垂下,掩住一闪而过的笑意。这丫头玲珑心,而且敢于相信直觉,将来必成大器。仙魔两界已经燃起战火,他本无意蹚浑水,只是当年他答应过亭兮神女,若有机会就为两界和平出一分力。他此番多事,只为激发魔君沉寂的感情。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够牵制魔君的杀心,除了亭兮神女,恐怕只剩伍儿了。
他低低哼着,再道:“你不选,那就由我选。”
抱紧伍儿,他作势欲走。
墨隼只觉心口煞气大涨,胸腔紧窒难受,陡然暴喝一声:“站住!”
第七章:你竟骗我!
石破惊天的暴烈喝声震得在场之人都怔了怔,就连墨隼自己也心中微愣。他竟这样紧张伍儿的去留?明知琅琊未必会伤害她,他仍怒上心头,不可遏制。
暗自顺了一口气,他扬声道:“如果你要神器,现在就砍断她的手,不必惺惺作态胡搅蛮缠!”
那大汉两道粗眉拧成一条线,低头看了看伍儿。伍儿眼睛亮晶晶的,无辜地回望他,没有一点惧意。大汉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说道:“好!好!抢人没有意思,那就玩一玩抢断手的游戏,我先把她的手臂砍下来,你有本事就来夺!”
他腾出一只手,抽出插在后腰的大刀,刀锋雪一般的亮,寒光闪闪。
“救我!”伍儿低呼,转眼瞧向绯尧,眸光温软柔弱,却隐藏深一层的含义。
绯尧皱紧了长眉,他有没有会错意?她是叫他不要插手?
大汉微微侧转过身,不露痕迹地半掩住伍儿的身子,猛然就挥起大刀,臂扬手落只在眨眼之间,突听“玎”一声金属撞击响,不知是什么东西射在刀面上,劲道奇大,大汉虎口一震,臂膀发麻,大刀一颤便落下雪地。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大汉瞪眼,大怒道,“是你叫我砍她的手,为什么又横加阻拦?今日已经闹到这地步,我非取神器并带走亭兮神女不可!”
墨隼牵唇冷笑,目光仿若破冰的潭面,刺出尖利的棱角。他只是用话试探,怎料琅琊心狠如斯,真要砍伍儿的手!纵然她将来必须断臂,那也只能由他下手,任何人都不能抢在他前头!
“把人放下,我让你整齐无缺地走出墨宅。”他寒声道,“否则,我要你长埋此地,永远回不去冥界!”
“你不救人的话或许还可以实现这番威胁,但我看你这个也要护那个也要救,恶名在外的魔君原来如此博爱花心!”大汉怒笑,足尖一勾,踢在刀柄,刹时刀飞直线,强劲地刺破魔气结界,直冲墨隼身后躺着的白衣女子!
墨隼迅捷回身,射出一簇魔光挡住大刀。
就在他动手时,大汉手中又现一把大刀,刀光一晃,一线血红喷洒激射,嘭地钝重声起,一只血淋淋的手掉在地面。
墨隼回眸,震惊一瞬。雪地上,血色点点,一只切口整齐的断掌触目惊心,那五指似还有生命般地颤动了几下,叫人悚然。
“你——”他惊诧到极致,眸底掀起骇浪,煞气翻滚仿佛冰水煮到沸腾,即将滂沱倾泻。
伍儿拢手于袖内,袖口鲜血淋漓,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忍痛苦笑:“大魔头,你满意了?我终究被你害成了残废!”
墨隼眸光剧烈波动,猝然持剑迫来,身躯高跃,当头一剑横劈大汉的头顶!
“啊,弄错了!他奶奶的没有神器!”大汉大叫一声,把怀里的人儿随手一抛,借机脱身,飞向不远处的白衣女子,拦腰抱起,极快速地换了一个人质。
墨隼凌空接住伍儿,紧搂她在胸前,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伍儿苦笑连连:“好,很好,他砍错了手,未能抢走神器,你可以安心了。”
大汉调整姿势,扛白衣女子在肩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扯住绯尧,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再大声道:“你们谁若想报小美人的断手之仇,就跟来!”
“大魔头,他要带走师姐了,你还不去追?”伍儿好心提醒。
说话间,大汉已携着白衣女子和绯尧高纵而起,化成两团光,倏忽不见了踪影。
墨隼定在原地,目光眺远,神色异常复杂。带着伍儿去追,只会坏事,若不带她一起去,她受着重伤逃走,一则他会失去神器,二则他会失去她……
伍儿看穿他眼底的挣扎之意,不动声色地扭动身子,挣脱他的怀抱,爬在雪地上,捡起断掌收入衣袋,口中喃喃道:“我要回去找师父,我不要做断手的残疾人……”
墨隼犹如石雕僵立,皱眉看着她匍匐在地。
伍儿趴在地面,仰起脸来,眸中水雾蒙蒙:“你是不是要趁此机会砍下我的另一只手,夺取霞光佛珠?”
墨隼抿紧薄唇,一言不发。她此时虚弱,即便仙力已深厚,也必然不敌于他。但他发觉,自己竟然无法硬起心肠,要她两手皆断。
“你不去追师姐,想必就是为了夺神器……”伍儿痛疼地吸着气,语声糯软地骂道,“你这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魔头!”
墨隼蹲下身,紧锁眉宇,盯着她。
两人距离极近,眼神交错,仿佛有奇特电流碰撞,荡起迤逦的水波。
“我替你疗伤。”半晌,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臂膀。
伍儿挪身避开,警惕地道:“不用你帮我疗伤,我不要加重体内的魔气。”
墨隼扫了一眼雪地的血迹,沉声道:“难道你更愿意任由血流不止,直至失血过多而昏厥?就不怕我趁你昏厥做点什么?”
“我自己会止血。”伍儿不领情,暗暗催发体内仙气,逼出额头一层薄汗,越发显得唇青齿白,面容楚楚。
“你留在这里养伤,我让蓝沁过来照顾你。”墨隼沉着面色,淡淡道,“我去冥界一趟,带亭兮回来。”
“你去吧,不必叫蓝沁照顾我,我要回霁月山。”伍儿垂敛着眸子,半躺于雪上,巴掌大的小脸亦是雪一样的白,脆弱如搪瓷娃娃。
看着她气虚体弱的样子,墨隼愈觉烦心,抱她到庭园水畔的石舫,拿虎皮毯牢牢裹紧她,才道:“你是否不想我去找亭兮?”
伍儿长睫一颤,眼波微乱,眸子垂得越低。他看出她的图谋了?
墨隼坐在榻边,挑了挑剑眉,谑笑道:“莫非你介意我对亭兮好?不希望她继续留在我身边?”
伍儿抬起眼,怔仲无言。他想太多了吧……
她与琅琊合作,听从琅琊秘术传音的指示,现在又阻挠大魔头去要人,全是为了来日牵引师姐的魂魄回霁月山。怎么可能是吃醋,无稽!
“把断掌拿出来,我帮你接回去。”墨隼敛容,眼色暗沉几许。琅琊举止古怪,背后或有其他筹谋,此人不得不防。
“不,我不要接受你的魔功治疗,更不要入魔,我要回霁月山!”伍儿坚决拒绝。
“入魔有什么不好?”墨隼愠怒,伸手朝她衣袋探去。
伍儿立即捂住衣袋,侧身一翻,滚下虎皮长榻,摔得唉唉叫。笑话!入魔有什么好?再说如果让他看清楚那只断手,她还有戏唱吗?
墨隼一把拎起她的后衣领,甩回榻上,动作毫不温柔。他难得大发善心,她真是不识好歹!
“你快去找师姐,不要管我!”伍儿单手拉高毯子,闭上眼睛,反客为主道,“我很痛,要静气调息,你出去。”
墨隼不响,坐着不动,挑眼睨她。虽然她断手受了重伤,但以她如今之力,蓝沁定然拦不住她。他一走,她就会离开。且不论他想不想留住她,单说她身怀两大神器,他就必须软禁在身边,亲自看守。养一个心腹大患于身侧,不是他一贯所为,偏偏他已真真切切不愿动手杀她,其间的矛盾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伍儿阖目静等片刻,未闻声响,心中也有一些矛盾。她已拖住他一段时间,琅琊和绯哥哥应该走远了,但他守着她,她要怎么脱身?
没有睁眼,她嘴唇动了动,低声开口:“你不去追,是因为我比亭兮师姐更重要,还是因为神器比亭兮师姐更重要?”
墨隼面上清淡,不显起伏,轻嘲回道:“这还需要问吗?”
这个回答甚是玄妙,值得探究,但伍儿并没有刨根究底。她和他是楚河汉界两端的人,不仅立场不同,更有利益纠葛,她不可能放下防备,他也不可能放弃初衷。他想要魂魄完整,这原本无可厚非,可是一旦他强大无匹,势必颠覆六界,一报受囚百年的大仇。
她衣袋里那只断手的血染红虎皮,墨隼扫了一眼,深觉刺眼,薄怒道:“若是断掌流尽了血,就接驳不回,你真的愿意肉身残缺?”
伍儿低哼:“接不回就接不回,等我返到霁月山,在洗髓池中浸泡,便能长出新肢。”
“洗髓池只对令凡胎和仙身有效,你有一半魔身,一碰触洗髓池的仙水就会遭受蚀骨剧痛。”墨隼扯紧毯子一角,猛力揭开,快速如电地探入她衣袋,取出断掌。
伍儿骤惊,倏地坐起。
墨隼眯眼细看,断掌血肉模糊,确实是人手,但却是皮糙肉厚的男人手掌,根本不是她的手!
砰一声,他扔开断掌,狠狠捉住伍儿的手腕,抬高一望,顿时冷笑。她手指纤纤,青葱如玉,完好无暇,别说断腕,就连一点细小伤口都没有!
“你竟敢联合琅琊诓我!”他掀唇笑得异常森凉,一字一顿地道,“我为你留在这里,没有及时去追亭兮,为你的伤势担心,难得起善心想要治好你的伤残,而你,从头到尾只存着设计我的心!”
他再一顿,迸出四个字,“你竟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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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大怒过后
你竟骗我!
这四个字从他齿间蹦出来,如金石掷地,铿然而愤怒,但这愤怒却被他竭力压抑着,仿佛怒火之外裹着一层冰霜,火在里面烧,滋滋融着表层的薄冰,慢慢溅出星火沫子。
伍儿愕然,若较真算起来,她并不是第一次骗他,但这次他分外的动怒,好像她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似的。
“你协助琅琊劫走亭兮,打算将她如何?”墨隼语速越发的慢,薄削的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像是刀刻上去般,僵硬而阴寒。
伍儿回神,定了定思绪,温声道:“我绝对不会对师姐不利,只是想牵引她的魂魄回去而已。”
墨隼盯着她,眼神沉沉,寒气郁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伍儿回视他,语声沉静:“那么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的你,计谋百出,奸狡如狐,岂会放过大好机会?”他似在赞她,握住她细腕的手掌一点点施力,指腹几乎扣进她的肉里。
“大好机会?”伍儿蹙眉思索了会儿,心中蓦然透亮,“你以为我要拿师姐威胁你?”
他不接话,面容毫无波澜,只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似乎所有怒气都灌注在掌心,只得这一个渠道发泄。
剧痛从手骨处传来,伍儿微微咬牙,运气抵御,低声道:“你我本就势不两立,我不需要你相信,你也不必信我。”
话落,她猛一振腕,强大的气流冲击他的掌心,他本能地松手,下一刻伍儿已灵敏地跃下榻,站得远远的。
“你说得很对。”他站起,冷冷卓立,一双异色瞳眸如有芒刺飞射,直射入她眼中,“信任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你我之间。既然你有胆子设计我,想必也不怕我事后报复。”
他深沉地望她一眼,竟未对她做任何刁难,转身就走。
“你要如何报复?”伍儿疾步追上,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感。他太反常,反常得令人害怕。
踏出石舫,墨隼直飞云霄,足下所御之云染了一圈黑边,戾气极重。伍儿腾云追赶在后,大喝道:“你是不是要去冥界?”
他充耳不闻,半身隐没在阴云笼罩里,挟风掠雪,电掣般朝某个方向直冲而去。
伍儿愈觉不祥,紧紧追着。他并不像是要去冥界,而是要去做一件更具毁灭性的事,以此来报复她!
穿风梭云,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出东诸大陆,遥遥高立于太白山上方的空中。
伍儿低头一瞧,心头顿窒,嚯地飞近,一把扯住他:“为何来太白?!”
一截袖子被她扯住,墨隼回头,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吐出简单的一句:“追本溯源,你出身太白。”
伍儿震惊看他:“你……你……”
他用力拂袖,摆脱她的拉扯,俯冲而下,瞬间破入太白山的结界。伍儿只觉玄光一闪,他已经不见,不由心慌。他原本的计划肯定不是先灭太白,但因为她触怒他,他不管既定的全盘计划,孤身来对付太白,就为了毁灭与她有渊源有感情的地方!
轻吸口气,她凛神,隐身潜入太白第三峰。
太虚殿前的空地,一众青衣弟子不畏风雪持剑对练,玄明尊长正站在殿前石阶督促指导。
伍儿飘过玄明尊长身边,心生感慨。几年不见,玄明大叔依然不苟言笑,而她已经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当年他对她一直严厉,如今想来或许不无道理,今日她的确为太白带来了灾难。
玄明忽然皱了皱眉,回头环顾。大殿内空无一人,然而他却觉得有种熟悉的气息近在身旁,很像曾经认识的一个人……是了,很像三年多前那个孩子给人的特殊感觉。
伍儿默默退开,玄明突地伸手,居然依凭直觉抓住了伍儿的臂膀。
伍儿一愣,只好现出身形。
“你是何人!胆敢偷潜上我太白山!”玄明怒斥,炯目中精光闪烁,疑虑一瞬,略缓了口气问道,“你是……霁月山的伍儿?”
“玄明尊长,别来无恙。”伍儿抽回手,尊敬地对他一躬。
“你为何出现在太白?”玄明消去一重疑虑,又生更浓的怀疑,“听闻你与魔道勾结,难道……”
伍儿正色,肃然道:“那只是谣传,我从未叛道。这次我来太白山是要给你们带个口信,魔头已至,太白上下务必立刻备战。事态严重,请尽快通知玄清掌门他老人家!”
“掌门师兄他在——”玄明说了一半,倏地止住,戒备地审视她。当年麒麟玉失而复得,掌门师兄亲自守护神器,他的踪迹怎能轻易泄露予她知晓?以前她火烧洛菁菁,已是煞气隐现,现今更有堕入魔道的嫌疑,很有可能是敌非友。
伍儿看出他的顾虑,轻轻叹了声:“那我只有自己去找了。”
她腾飞而起,宛如一道白光划过山巅云雾,玄明呆了呆,只不过三年半的时间,她的法术竟已出神入化!如果方才她要向他下手,只怕他会死得不知不觉!
他很快缓过神,站定石阶上,大声喝道:“众弟子听命!魔人来犯,速去敲响警戒钟,召集所有人到此,共同抗敌!”
伍儿飞入第一峰,远远听见沉重的钟响一声声传来。自从大魔头出鼎,修仙六派不得安宁,各派早就都严正以待,玄明尊长虽不待见她,但终究是顾大局的人,不会拿一派存亡当儿戏。
太白第一峰最是陡峭,长年云雾缭绕,四季皆寒冷如冬。山巅有一处山洞,洞口结界天成,不易突破。伍儿曾经来过一次,那时她佩戴麒麟玉,恰与此处的结界相克,而今次她有无尘珠在身,同样可如入无人之境,但她在结界外驻足,并未进洞。说不定玄清掌门就在洞里,守护着麒麟神器。现在她在明,大魔头在暗,不宜鲁莽行事。
摸出骨哨,她试着吹响。四周白雾茫茫,十分寂静,大魔头并没有回应。
忽然,洞内传出隐约的声响,似是有人在说话。
伍儿背脊一凛,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呵……老朽早已料到有这一日……”一把苍老的嗓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说道,“蜀山,嵩山,昆仑……我太白也逃不过这个大劫……”
“麒麟神器在哪?”另一道声音毫无情绪,冰冷地逼问,“说出神器所在,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死得痛快与否都是死,没有差别,阁下动手就是……”
“你不必急,等一个人到了,我自然会送你归西。”
伍儿心中抽紧,飞快地冲入洞里,厉声喝道:“不许伤害太白掌门!”
山洞不大,阴暗且寒,她的喊声余音回荡。白须老者靠着一块晶莹冰石喘息,面若金纸,气色极差,看见她时微微一诧,却未言语,只虚弱地叹息一声。
墨隼伫立在旁,脸色冷如冰块,嘴角斜勾,邪佞之气横生。
伍儿握紧拳头,遏住怒意,缓缓扫视每一个角落。这个山洞一眼可见底,除了剔透的冰石别无他物,而冰石中没有镶嵌碧玉,看来麒麟神器并不在此。
她视线一掠,注意到墨隼手背上染了点血,泛着淡淡玄光,应是他自己的魔血。
“你动用辟邪法硬闯结界?”她心思玲珑,一眼看穿,扬起一丝清冽的笑,对墨隼道,“你已伤了元气,最好立刻离开,否则栽在我手上,你可别喊冤。”
墨隼讥嘲一笑:“好大的口气。我先解决了这老道,再来领教你的厉害。”
他头也不转,扬手就一掌朝玄清掌门劈下,魔光顿时晃眼地闪耀,伍儿眼疾手快,击出一束仙光,拦截住他的杀招!
“我看你能救他几次。”墨隼冷笑,宽袖一挥,急风突起,太白掌门连同冰块齐齐飞高,再又陡然坠下。
伍儿倾身横臂,一手穿过狂风,便令太白掌门稳稳悬浮在半空。她手轻放,太白掌门轻轻落下,躺回地面。
“你心中有气,就对着我撒,何必牵连无辜!”她清叱,双足一点,快如电闪,挪移到太白掌门身前,牢牢护住。从前她尚弱小,是掌门爷爷收留她在太白山,而今日就是她报恩之时,她决不能叫大魔头杀他!
“我今天非杀他不可。”墨隼面容冷硬,双眸色泽变幻,深邃处隐隐翻腾暴戾之色。心绪不稳,胸腔里血气奔流,喉头顿时腥甜,他强压下去,声色不动。
“就算你想要神器,也不需要杀人。”伍儿顾忌身后重伤的太白掌门,镇定道,“你恨我设计你,说明你在乎我,如果你杀害太白掌门,我定憎你一世,难道这是你要的结果?”
墨隼突然放声而笑,笑声狂傲,又似夹杂丝许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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