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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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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处不精致。

冉颜目光落在他屈起的腿上,由于光线的原因,一片暗影落在他两腿之间,冉颜脸上忽然有些僵硬,面色更是不由一红。

她见过不少男体,但大多数见到时都是一具直挺挺的尸体,即使是活体取证,那些人也无不端端正正的坐着任由她查看,哪里看过这样魅惑的姿态!

苏伏彼时身上伤口各处正疼得厉害,他虽然听见了外面冉颜的脚步声,可没想到她竟会连问都不问一句便挑开帷幔进来。他本想装作不知,等冉颜自己退出去,但她居然不仅没有退出,还看的津津有味,实在容不得他忽略。

苏伏缓缓偏过脸来,表情明灭不定的盯着冉颜。

屋内一片寂静,两厢久久对望。

苏伏发现冉颜看的位置时,苍白的面颊上竟瞬间布满红晕,故作镇定的拉过旁边的血衣将自己该遮住的地方给遮住,尽量使自己声音平稳且冰冷,“你怎么能不询问一声便进来!”

“我询问了啊?”冉颜方才咳嗽一声,便是想告诉他,她要进来了。

然而苏伏并没有听懂,只当成了普通咳嗽,遂也并未出声阻止,导致了这个不尴不尬的局面。

两人互相瞪着眼,冉颜心里有点没底,苏伏曾经说过,看了他的身体要么做他夫人,要么死,可冉颜两样都不想选,便试探性的道,“你……我好心收留你,只是不慎看了一下,况且没有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当是你报答我了,如何?”

苏伏久久不语,周身杀气迸发,冉颜浑身戒备着,甚至掏出藏在袖袋里的迷药紧紧攥在手心。然而苏伏的杀气却渐渐缓了下来,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开始包扎。

原本,苏伏想说娶她为妻,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她是冉氏嫡女,他们药王苏家虽然也不差,可究竟比不上冉氏,更何况,他只是苏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想娶冉氏嫡女,无异于白日做梦。

如果去冉氏求亲,他恐怕立时便会成为全苏州的笑柄。

他是一个男人,总不能因为人家娘子不慎看见了他的身体,明知身份悬殊,却还强求她做自己的夫人。总归今晚也是他自己躲难躲到这里来的,这个亏,也只能白吃。

苏伏的这些心思,冉颜自然不知,只见他同意了,便放心不少,默默的退出外间。

苏伏幽深的目光望向晃动的帷幔,垂眸继续包扎。

冉颜尴尬的站在外间,她看过的男人身体不知凡几,虽然都是死尸,但构造不都是一样的么,怎么这回像是占了人家便宜似的!

“好了。”室内,苏伏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倍。

冉颜干咳一声,顿了顿才进去,也不看苏伏,只将塌收拾好,“你睡榻上吧,我睡地上。”

“我靠在这里即可,你……可有男子衣物?”苏伏知道许多娘子都喜欢穿男装胡服,所以这么问也不算太唐突。

冉颜瞥了苏伏一眼,见他那些衣物着实破得不能再破,且染满鲜血,便去箱子里扒了一会儿,拎出一套浅褐色的圆领胡服,“这件我从未穿过,你将就一下吧。”

苏伏飞快的套上,果然只能将就,这衣服是按照冉颜的身量来做的,强穿在身材高大的苏伏身上,紧紧绷着,能清楚的看见他身体的曲线,仿佛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被他挣裂开。

两人默默的对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始收拾屋内残局。

夜漏更深,冉颜再次催促苏伏去榻上躺着,对于冉颜来说,那个榻也就是比地面略高点的台子而已,根本算不上床,睡地板上还是睡榻上都没有什么区别,可苏伏却坚持要睡地上。

铺盖平时都是邢娘收放,冉颜也不知放在哪里,翻找了一会儿,只寻出一条被子。冉颜便从榻上抽出一条席子给苏伏铺垫,她睡榻上,她睡地上。

折腾了一通,两人这才各自躺安稳。

第96章玉簪花

江南雨,风送满长川。碧瓦烟昏沈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飘洒正潇然。

山间秋雨扫去白日留下的温度,亦冲掉了苏伏逃离埋伏时沿途留下的血迹,搜寻的人追到云从寺附近便断了线索。

苏伏侧身躺在地上,一直仔细分辨着那些人的动向,直到脚步声渐渐远离消失,才稍微放松一些。

冉颜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屋顶,半点睡意也无,她翻了个身,透过竹帘缝隙看苏伏,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睡着,手边还放着那个装着尸骨的布包。

苏伏为了这具尸骨竟然宁愿为人卖命五年,当真不可思议,这包袱中装的是谁?

屋内静静的,两人从防备渐渐放松下来,意识被瞌睡占据。

许是睡前想了太多关于前世的事情,冉颜一进入梦乡,便浮现那个缠绕她不休的噩梦。

破旧的厂房里,十几个带着狞笑的猥琐男人逼近一名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冉颜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她渴望这一次能有什么不同,可惜依旧一个伸手好的青年在前面吸引女子的注意力,另外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在旁边时不时的出手偷袭。

冉颜高喊:云林,那个瘦子手中有石灰粉,快躲开!

秦云林根本不见她的呼喊,旋身一个飞脚踢将直冲青年脖颈。那个干瘦的中年人一看时机到了,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用手抓开,猛的朝秦云林秀美的面上撒去。

围拢的十几个男人一见得手,立刻蜂拥是的冲了上去,将秦云林捆了起来,嘴巴用胶带封了起来。

有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菜油给她擦拭面上的石灰粉,一脸淫笑道,“这么漂亮的脸蛋,待会儿若是看不见,得多可惜啊!”

冉颜急的浑身冒汗,冲上前去踢打那些禽兽,可惜她身体虚幻,根本不能对他们产生一丝影响。

“快,把警服给她穿上。”另外一个男人捏起秦云林的下巴,冷哼道,“你们这些警察,不是成天就会穿着警服耍威风吗,这回让你威风个够,怎么样,待会儿一个人伺候我们十三个,你可要拿出警察的骨气来,挺住了!”

两人粗鲁的撕开秦云林的衣物,露出贴身的白色内衣,以及高耸的胸部,硬是给她穿上一套仿制的警服。其中一个人看的口干舌燥,实在忍不住了,便将手探进她的底裤内,狠狠揉了一通之后,用手指探了探,不由惊奇道,“哈!老大,这妞还是个雏儿!”

“嗤!这年头,这么大年纪的雏儿可不多见了,正可口!”为首的男人飞快的脱去衣物,转头冲旁边的人说,“把摄像机拿出来!她们那个血气方刚的队长肯定会很喜欢这段精彩录像!”

冉颜看着秦云林满眼绝望的挣扎,脊背上汗如雨下。

“不!”冉颜看见那个男人带上头套掩住面部之后,粗鲁的掰开秦云林的腿,尖叫着扑了过去。

紧接着便听见窗外细雨沙沙的声音,一阵凉风灌进被子里,冉颜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湿透,丝丝冷意沁入皮肤。

“你也做梦了。”帘外那个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道。

冉颜脱力的嗯了一声,外面的苏伏给她倒了一杯水,从帘子底下推进来,“喝点水吧。”

冉颜坐起来,抿了一口水,想起他方才说的是“也”,便问道,“你也会做噩梦?”

“是常常会做梦。”苏伏顿了顿道,“却不是噩梦。”

对于苏伏来说,没有比现实更残忍的梦了,他所有的美好,都是封存在记忆里的过去,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独自品味。

“你虽然显得很谨慎,可是对陌生人的戒心还不够。”苏伏看见帘子里面那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倒下,水杯就要落地之时,他倏地闯入帘内,一个漂亮的抄手,接住杯子,里面的半杯水,还稳稳的在其中。

他在她榻边坐下,瞬也不瞬的盯着冉颜的昏睡过去的面容,喃喃道,“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可这次他穷途末路,却第一个想到了冉颜,这些年来,他怀疑每一个或无意或刻意接近他的人,只有冉颜的直接和大胆,让他能够稍稍松下戒备心。

不过,这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伏随手将冉颜的被子盖上,闪身出了帘幕,拎起地上的包袱,翻出窗外,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雨夜里。

初秋的苏州笼罩夜雨迷蒙之中,而大唐的都城长安,却是一片朗月中天。

平康坊内大宅林立,朱门绣户,在月光下透出一派肃穆。一只鸽子扑棱棱的落在一间阁楼外的栏杆上,发出咕咕的声音。

阁楼窗子打开,一个灰衣小厮从鸽子上取下一只细小的竹筒,迅速返回屋内。

屋内没有点灯,月光透过格窗上的高丽纸,映在一张俊朗的面上,他歪在几侧,一手支撑着头,微微垂眸,看上去仿佛睡着的样子。周身书册堆积,几乎将他围在其中。

“郎君,有信来。”小厮走到他身侧轻声道。

“嗯。”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眸的迷蒙中一闪而过,瞬间恢复清明,伸手接过纸条,道,“掌灯。”

小厮从旁边的小屉里摸出火折,吹了吹,把几上的灯点燃。屋内慢慢被橘黄色的柔和灯光照亮,赫然显现出他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书。

“有人迫不及待的想挤掉刘品让呢。”他看完内容,喃喃自语一句,而后将纸条递到灯旁点燃。

“郎君,已经三更了,您休息一会儿吧,好准备上朝。”小厮躬身询问道。

“嗯。”他起身,一身绯色圆领官服的腿弯处已经出现褶皱,显然他这样坐着绝不止一两个时辰而已。

小厮点上灯笼,小心的把阁内灯熄灭,在前头挑灯引路,往寝房走去。

空荡荡的大院子里,秋风萧瑟,显出一分凄清寒凉来。小厮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大个院子里,就只有一个女人,就是郎君的奶娘舒娘,且经常的不在府中,使得他们萧府如同寺院一般,一堆男人,就差理头发了。

“郎君,傍晚的时候,舒娘让小的通知您,老夫人找她回祖宅叙旧去了,那时您正在忙,未曾敢打扰。”小厮挑着灯笼顺着小径转弯,一边抬眼小心翼翼的看萧颂的脸色,老夫人可不是一个喜欢叙旧的人,每每招舒娘回去,无不是事关郎君的终身大事。

“母亲又要为我说亲?”萧颂顿了一下脚步,不悦的皱眉道,磁性的声音沙哑中微带怒气,“天一亮你便让白义快马送信过去,通知舒娘不用回来了!”

小厮缩了缩脑袋,应了一声是。

走至寝房门前,萧颂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让你暗查的事,结果如何?”

“有些眉目了,我辗转寻到了当年卢氏的送嫁娘,逼她仔细回忆当年的事情,嫁娘说,卢娘子在上轿之前,只抿了几口茶水,什么东西都未曾食用过。”小厮答道。

“这叫眉目?”萧颂冷哼道。他不相信命,更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克妻命,他确信是有人要对付自己,却始终不曾抓到线索而已。

作为刑部的二把手,萧颂真的没脸说出自己的怀疑,自己娶的两位夫人,一个在新房里暴毙,一个在花轿上身亡,简直就是耻辱!他狠狠咬牙,气闷的甩袖进屋。

月华如水,整个萧府的光亮只剩下小厮一盏灯笼,显得万分寂寥。

江南秋雨靡靡,宛若烟雾一般的笼罩在山间,随着云从寺的第一声晨钟响起,如诗如画的静谧开始有了一丝生气,和尚们撑着伞在寺院中匆匆聚集到前殿,开始一日之始的早课。

邢娘她们已经起塌,在院中忙碌着各自的事情,约莫过了一刻,便有小尼姑过来,说今日的讲经取消了,怕冉娘子回扑空,特来传话。

邢娘也就没有急着唤冉颜起身,由着她睡。直到庵中送来早膳,她这才进寝室。

“娘子,该起塌了。”邢娘撩开帘子,走近内室,猛然看见有个白色素衣的人坐在后窗前,不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冉颜,遂抚着心口道,“娘子起来了,怎么也一声不响的。”

冉颜回过头道,“起来的早,就想看看山间的景色。雨雾江南,最美不过了。”

邢娘拿过缎衣披在她身上,也跽坐下来,从窗户看向外面,惊叹道,“哟!这后头还有这么大片玉簪花呢!”

烟雨蒙蒙之中,一大片洁白而细长的玉簪花沾着雨露,显得无比鲜嫩,风中送来一阵阵清香。

“应该就是这一两日开的。”冉颜道。

前几天倒是不曾注意到有花香,约莫是开的不多,今日一早,冉颜从苏伏下的迷药中醒过来,便闻见一阵花香,而苏伏早已经不在了,屋内整洁如初,彷如,昨晚不过是梦境而已。

苏州的娘子最爱玉簪,每到玉簪花盛开的季节,便将花朵摘下来编在铜丝上当做镯子戴,或者簪在发间,通身便都是清雅温婉的香气。

“娘子洗漱吧,用完早膳再看,方才庵中派人传话了,今日讲经取消,您想看多会儿都成。”邢娘笑道。

冉颜点头,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见晚绿进来收拾铺盖,出言嘱咐道,“晚绿,我放在榻前的那半杯水千万莫要弄洒了,我留着有用。”

晚绿应了一声,把那水端出来放到几上,才开始收拾。小满端水进来伺候冉颜洗漱。

“咦?底下的草席怎么少了一条?”晚绿疑惑的自言自语。

第97章荒山男尸

冉颜亦不知苏伏把席子扔去了何处,只好绷住表情,装作不知道。

邢娘道,“怎么会少,莫不是你忘记铺了?现在已经入秋,仔细冻着娘子。”

晚绿嘟囔道,“不会吧,一共就三条席子,我铺了两条……”

幸而几个人也都没有揪住此事不放的意思,晚绿又寻了一条新的出来铺在榻上。

洗漱过后,小满把饭菜摆上,冉颜因为心中郁结,随意的吃了一些,便将所有人打发出去,兀自拿着那半杯水埋头倒腾,研究起了苏伏的迷药。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叩响,外面传来晚绿咋咋呼呼的声音,“娘子,出大事了。”

冉颜皱眉,顿下手中的动作,道,“进来。”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晚绿如一阵旋风似的带着雨水气息冲了进来,“娘子,后山死人了,是个年轻男子!”

“嗯,然后呢?”冉颜声音平平的问道。见惯生死的她,觉得人之生死,不过平常,莫说后山死了一个人,便是死了一堆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晚绿急道,“奴婢听小满说,娘子前日在后山见过桑先生?我听山下人的村民说,那个郎君穿着一件广袖圆领袍服,长得挺俊俏……”

冉颜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沉声问道,“官府来人了吗?”

“来了,听说刘刺史亲自带人过来的。”晚绿虽然惋惜桑辰“出身寒微”,配不上她家娘子,但对他印象一直不错,算起来也是熟人,所以一听说此事,便急慌慌的回来告诉冉颜。

冉颜抿起唇,垂眸细想,从村民的说辞来看,既然能看出长得俊俏,说明还没有死多久,现在天气渐冷,人死后一到两天应该依旧能够清楚的看清形貌,并不会有十分可怖的腐败现象,而她恰好就是在前日在后山见过桑辰,当时他只身一人……

“尸体现在在何处?”冉颜问道。

晚绿看冉颜凝重的神色,心里越发着急,“还在后山呢,刘刺史在亲自勘察。”

“你现在就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外人围观,顺便瞧瞧能不能亲眼看到尸体,如果不是桑辰,你便不用多管闲事,回来即可,若是他……或者看不见尸体,便私下问问刘刺史能不能让我验尸。他若是同意,你就让他把围观人群疏散,若是不同意,也就回来吧。”冉颜一口气将所有的话交代完。

晚绿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冉颜心底有些不安,自从出了秦云林那件事情之后,她很很怕哪一天再在手术台上看见熟悉之人的尸体,纵然桑辰于她来说不过是有过几次交集的人罢了。

才过了不到一刻,冉颜便有些坐立不安,手紧紧的攥住水杯,指关节泛白,仿佛要崩断一般,双眸死死的盯着窗外一片洁白可爱的玉簪花,极力想要舒缓,却不自觉的绷紧全部神经。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雨天山路难行,晚绿肯定是要久一些才能回的,要平心静气,要有耐心……

风从门窗穿过,冉颜忽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额上的汗水已经顺着鬓发滑落,中衣也早已经湿透。

冉颜像脱力一般的瘫倒在几上,大口大口的穿着气,仿佛每次午夜梦回时的恐惧惊心。

“娘子怎么了?”邢娘一进屋便看见冉颜苍白如纸、布满汗水的脸,还以为她旧疾复发,惊恐的冲了过来抹了抹她的额头,急道,“娘子,你且候一会儿,老奴立刻去叫医生!”

冉颜一把抓住她,“无事,我只是想到昨晚的梦了。”

邢娘仔细看了看她,确定她是真的没有事,才放下高悬的心,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娘子有什么事莫要一个人担着,与老奴说一说,兴许就能好些。”

这件事情她以前不会说,现在就更不会说了。

邢娘见她垂眸不语,叹了口气道,“娘子可是见了那些尸首被吓着了?娘子以前就胆小,为了生计,竟然连那种活都得去做……娘子,日后可万万不能私下去做这些事情,若是短缺什么,还有十郎可以帮衬咱们,实在帮衬不上,总还有老奴和晚绿她们。”

冉颜缓缓道,“都说死者为大,可伺候死者的仵作,为什么地位如此卑贱?其实人们不是觉得死人值得尊重,而是害怕吧,因此才虚伪的用尊重来掩饰恐惧。”

“话虽是这么说……”邢娘觉得冉颜说的很有道理,可心中仍旧不觉得仵作有多么崇高,摆弄死人,总归是晦气。

“您先去忙吧,我想静一会儿。”冉颜道。

邢娘这才想起了,方才是听见晚绿嚷嚷说什么死人了,才过来问问,一进屋便被岔开了,不过看着冉颜恹恹的形容,也不好再问什么,便起身轻手轻脚的出去。

玉簪花的香气渐渐抚平冉颜心中的焦躁,她取出几种草药碾碎,放在蒸馏水中浸泡,垂眸仔细观察药在水中的变化,借此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约莫过了两刻,晚绿才回来,裙裾被雨水打湿,贴在腿上,头发也微微散乱。“娘子,刘刺史不让奴婢看尸体,他已经把人群疏散,说您可以去验尸。”

冉颜早猜到这个结果,刘品让那只老狐狸,不会放过丝毫破案的机会,不过,苏州近来屡屡发生大案,即便及时破案,刘品让说不定还会被人弹劾个管制不利之罪。冉颜把自己一大半的财物都孝敬给他,自然不想这个钱打水漂。

刘品让寒门出身,既要保住清廉的名声,又不能让世家抓住把柄,否则到时候任人拿捏,他这个刺史也保不住多久。他能收受钱财极少,像冉颜这么大手笔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可以笃定,若是再来个有背景的新刺史,定然没有刘品让这么好收买,一来拿出的钱财人家不见得能看得上,二来,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反控制。

无论哪一种原因,冉颜都须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

“走吧,去看看。”冉颜示意晚绿带上工具箱。

两人准备妥当,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歌蓝和邢娘。

“歌蓝也陪我出去走走吧。”冉颜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歌蓝欠了欠身,从屋内取出伞,跟随冉颜和晚绿一并走出院子,邢娘看着三人的背影,欲言又止,叹了一声,转身回屋。

第98章认真你就输了

雨不大,细细密密的飘洒在天地之间,犹若雾气,风过的时候,荡起一片轻纱帘,卷携着沁人心脾的草木芳香,一点一滴无不露出一派江南温婉。

细雨浸润土壤,看似平整的山路,却并好走。

冉颜一直抿着唇,从低矮的草丛上踩过,步履极快,连身后的晚绿和歌蓝跟着都有些吃力。

一路上,除了晚绿时不时指路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直到远远看见着官服驻守的人,冉颜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手心居然满是水渍,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

那守卫的府兵看见三个女子过来,刚欲出口呵斥,刘品让便从里面迎了出来,他步子极快,身后为他撑伞的衙役一路小跑的跟着。

冉颜看着一身绯色官服,须发花白,身上被雨水浸湿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不禁有些心酸和无奈,像这样的老人,应当坐在家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她也能看出刘品让不像那种醉心权利地位之人,究竟为什么还占着这个对他来说过于烫手的位置呢?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十七娘,老夫侯你久矣!”刘品让接下来一句话,就让冉颜所有的同情心烟消云散,“这个尸体你尽管剖,有什么事情,老夫扛着。”

冉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上次您也是保证我验尸之事不会被别人知道,可没等一个转身,全苏州的人都知道,我从不质疑刘刺史的人品德行,不过,您是不是应该查一查这个刻意毁坏您人品、居心叵测之人?”

刘品让一脸正气、义愤填膺的道,“此人真真是可恶至极,冉娘子放心,本官对这种人绝不会姑息。”

冉颜微微颔首致谢,不过心里却着实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对待刘刺史这种老狐狸,只能本着一个信条,那就是:认真你就输了。

“先看尸体吧。”冉颜没有闲情逸致与他计较这些根本得不到什么结果的事,她和刘刺史只是互惠互利,刘刺史只要能应她所求,帮忙办上一两件事,就算给了面子,她若真以为帮忙验两具尸体,就能让刘刺史感激在心,那可就太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刘品让更是没心情纠缠这些事情,他就是喜欢冉颜的自知之明,句句话都点到为止,而且办事爽快,心里再次惋惜她是个娘子之后,连忙往尸体的放下走去。冉颜这才跟着他身后过去。

尸体的上方搭建了一定棚子,因为是在半坡上,所以在上方砌了泥墙,用来阻住坡上流下的雨水。棚子里站着一个身着浅绿官服的瘦小男人,正拧眉看着地上的尸体。

冉颜认出,那个人正是掌管刑狱的判司余博昊。

她没有急着打招呼,而是首先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尸体上,尸体身材修长,穿一袭灰色宽布袍,呈俯卧状,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满泥土和草根,很显然是在死前经历过很痛苦的挣扎。

现场的尸体在没有细致检查前不能随意翻动,冉颜缓了缓呼吸,朝余判司微微欠身,道,“见过余判司,请余判司与我说一说尸体的状况?身份确定了吗?”

“十七娘无需客气,因着等候仵作前来,所以我先令人检查了方圆二十丈的环境,只粗略的查看了一下尸体,应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看装束是士子身份,没有确定具体身份。”余博昊如实答道。

冉颜立时明白,自己是被刘品让这个老狐狸给算计了,连仵作都不带,明摆着就是等她前来!什么长相俊俏,根本就是他编出来,诱她主动前来的手段!到时候若是再出点什么事,让她也找不到人算账——反正是你自己要求过来验尸的,可没人逼你。

更让冉颜恼怒的是,刘品让居然派人查她,连桑辰一并都刨了出来,那么她给妓馆治病的事情还能瞒得住吗?

冉颜让自己平心静气一会儿,安慰自己,好在刘品让没存什么更坏的心思,这事放在别人手里,说不定就会反过来拿捏她。

最终还是怒气难平,目光沉冷的看了刘品让一眼,这一眼,毫无波澜,却让人觉得如暴风雨前的宁静,纵然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她冉颜也不是能任人搓圆捏扁的人!

但偏偏除了这个眼神之外,她还真不能明目张胆的出言威胁堂堂刺史,但她知道,刘刺史这样一个混迹官场数十年的人,只需她适当的表露出少许恼怒和不满,给他留着面子,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之时,他也绝对不会做的太过分。

“周围查到什么线索了吗?”冉颜看了晚绿一眼,示意她把箱子拎过来。

晚绿走进棚里,把箱子放下,拿出罩衫、口罩、手套,依次帮冉颜穿戴好。歌蓝撑着伞站在棚外,静静的看着冉颜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再加之她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不禁暗暗心惊,她想到昨天晚上那番警告的话,不由得重新审视冉颜此人。

“山坡的上面没有任何痕迹,下面的草丛有被滚爬压倒的痕迹,许多草被扯断,这个坡不算陡峭,我试过,可以直接走上来。看样子应该是死者身体受到某种伤害,因此不能行走,只能依靠攀爬,可是被压倒的草丛附近没有发现血迹,不过昨天夜里雨下的比较大,说不定是被冲掉了。”余判司将所有的发现一一解说,最后道,“就这么多了,暂时还没有发现物件,我名府兵扩大搜索范围,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嗯。”冉颜蹲下身,观察尸体,她抬眼看见旁边有准备记录的衙门文书,便说着基本信息,“死者男性,年龄……约莫二十岁上下,身长七尺,发育良好,肤白,着圆领灰色宽袍,尸体呈俯卧状,衣襟散开,发髻凌乱,上面粘有大量青苔,两片松针。”

刘品让听到这句话,转身吩咐身旁两名府兵,去附近查看哪里有松树和大片的青苔。

冉颜令文书将尸体俯卧的形状画下作为记录,然后缓缓翻过他的身体,尸体上的尸僵有一点点消失的迹象,可以推断他死的死亡时间是在三天之内,两天以上,恰好与桑辰出现在附近的时间相符。

冉颜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脑子中嗡嗡作响,连额角都渗出一滴汗水,手上竟然完全不曾留意到尸体的重量。

就在尸体翻过来的同时,冉颜猛的将眼睛闭上,脱力似的用手臂撑住地面。

“娘子。”晚绿担忧的冲上去。

冉颜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面前一张陌生的脸,下眼眶一红,沉静的眼眸中几乎掉出眼泪来。她明白,自己心里担忧桑辰还是占了极少的一部分,她这是那件事情的后遗症,对这种事情异常恐惧。

“我没事。”冉颜只用了两息的时间便恢复如常,继续检查尸体,说出尸体的状况。

衣物外表的检查完毕之后,冉颜自然便是要脱掉他身上所有的遮掩物。

这时两个衙役抬过来一块木板,帮忙将尸体抬到上面。

晚绿和歌蓝是两个未经人事的女子,看见冉颜毫无禁忌的剥掉男人的衣物,不禁惊讶的长大嘴巴,但旋即反应过来,立刻背过身去。

刘品让看了她们一眼,心想,这才是正常的小娘子啊!

冉颜却旁若无人的在仔细检查,余博昊有些站立不安,感觉就像是自己也被剥光了一般。

“尸体后脑正中有伤口,伤口有结痂现象,是生前被钝器击打造成,背部表面伤痕明显,背部有一块长形瘀痕,宽三指,长约一尺三寸……”

这具尸体可以说是遍体鳞伤,背后惨不忍睹,手臂上也到处都是被钝器砸出的淤伤,十指破裂,鲜血将指甲里充满泥土和青草浸染,而胸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似乎只有胸口一片瘀痕是人为,其他瘀痕有的是尸斑,有的可能是爬上山时被石头、草木硌伤。

“嗯?”冉颜在检查到尸体下半身时,藏在口罩下的唇角微微一勾,迅速翻看死者贴身的裤子,在上面找到了不规则的点状附着物,而且在裤腰附近也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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