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宋时明月-第3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国画大师知道了数学原则,他们设计的东西当然美哉仑央。初次尝试后,那种成就感让两位大师沉迷,他们不由分说,拉住赵兴院里的女人,挨个给她们设计靴子——拉都拉不住。

转眼之间,两天过去了,俩人已给所有的女人设计出个性独特的靴子,他们对黄金律的应用也愈发娴熟,这一数学原则的发现,顿时在他们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窗户。

两人这一沉迷,倒忘了皇宫内焦灼等待的哲宗陛下,他连等了两天,实在忍无可忍,便派遣宫里的太监前去探寻。

这种活不可能由大太监出马,所以只能派一个职衔稍低的太监,这事不能公开下诏书,因为赵兴有举子身份,还有迪功郎的虚衔,皇帝剥夺臣子财产,在明清两代要被讴歌,在宋代要被骂到残废。所以,当李宪的徒弟童贯挺身而出,自告奋勇称与赵兴相熟后,哲宗大喜过望。

童贯的任务只能是借着友情的名义过去探视。交代完童贯后,皇帝闷闷的等待殿中,这时,科举官员呈上本届的考试名录。

皇帝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记不住那么多“之乎者也”,才听过赵兴的马雄峻,又听说赵兴本人长的也很雄俊,他便在榜单上寻找赵兴的名字。找了又找,才在榜单末尾看到赵兴。

赵兴的考卷写了啥?皇帝对此非常感兴趣,他吩咐人将赵兴的卷子呈上,粗粗一看,大为惊讶。连一旁为他诵读的刘挚也赞赏不叠,“文采斐然啊”——当然,卷子的文章是秦观写的,他当得起这个评价。

哲宗大为惊讶,忙问:“这位赵离人如此文采,怎会是榜上末名聂?难道我大宋人才多到不胜枚数了?且把名次在他之上的文章呈上来,我看看,他们怎会比这样的华章还精彩?”

阅卷官张耒没有动,他恭敬的回答:“官家,榜上其他人……甚至探花郎的文采亦不如离人,这篇文章立意高远,文词华美,用句考究,颇有大家之风,奈何离人是‘别试’举子,臣与他尚有同师之缘……”

“哦,原来他也是苏门弟子,难怪!不过,苏门弟子做榜上末名,学士那里怕不好看”,哲宗提笔准备改动赵兴的名次,张耒又拱手作答:“这正是家师的意思,家师以为离人年轻,尚需磋磨。”

哲宗听了这话,还在犹豫,平章军国重事、宰相文彦博淡淡回答:“太后那里,也是这个意思。”

11岁的哲宗一语不发,掷笔。

当童贯来的赵兴新居时,赵兴正在府上跟靴店老板聊天。李公麟与米芾两位大师已开始动手设计“完美丽娘”。在此之前,他们设计的一大堆新款靴子,赵兴府上的女人,每人都增添了不少新玩具,这倒让她们忙碌不堪。

赵兴是个急性子,他府里的女人也多少沾染了他的急癖性,看到程阿珠每天穿着她那双醒目的红靴子,挽着赵兴,骄傲的在府里走来走去,靴声清脆,神态迷醉。陈伊伊首先忍不住了,她跳出来逼迫靴店老板加紧完工。

等陈伊伊穿上新靴子后,府里的女人更急切了,她们催促不停,但那家“唐家靴店”完成不了如此多的急活,女人们耐不住了,便转向其他靴店订购,比如附近的“界北巷”靴店,“大鞋任家”……于是,新靴子的技术就扩散出去了。

其他靴店拿到设计图纸,也同时感受到这种新式靴样的商机,但遗憾的是,他们却没有相应的配件,比如最关键的鞋钉与铜铆扣。于是他们四处打听,一来二去,摸上了刚刚给苏轼一家人完成新靴制作的“唐家靴店”。

与此同时,“唐家靴店”老板从赵兴手里获得的配件已经用光,他一方面想竭力控制配件的源头,另一方面也想尽力拓展外销,所以不得不再求赵兴。

靴店老板来的时候,焦触正在与赵兴闲聊,赵兴一摆手,向唐老板介绍:“巧了,这位焦老板正是想我提供铜铆扣与鞋钉的彭蠡大户,姓焦名触,你以后需要配件,只管找他。”

焦触得了赵兴的眼色暗示,他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却不知道事情的原由,靴店老板拱手问候:“焦朝奉,小老儿这厢有礼了,不知焦朝奉这次来东京,小老儿可否有幸做东……”

焦触唯唯诺诺,问什么只管答应下来。等唐老板千恩万谢的走了,他方有机会询问:“兴哥,这怎么回事?”

赵兴当然不能告诉他黄金律的事情——说了他也不懂,他回答:“我们现在的铜产量很高,光造币一项出路,用不了那么多铜,所以必须开发其他用途,青铜琉璃灯是一项,鞋钉铜铆扣也是一项,这玩意生意虽小,但却是全宋独一家,需要的量极大,生意做好了,那可是一个固定产业。

你老了,跑不动了。这活又不需要多少劳力,招几个小媳妇就能干,我与你这项生财之术,恰好可让你退下来,安生在家挣钱。怎样,肯不肯,不行我就让别人来!”

焦触连声答应,唯恐稍晚点赵兴改了主意:“兴哥这是爱惜我,我怎能不识好歹,谢谢兴哥替我向出路,谢谢……”

刚才那位靴店的老板刚走,另一群靴店老板已经尾随而来,赵兴随手向他们引荐焦触,那些靴店老板也没客气,张口即向焦触订购鞋钉。

“不妥吧”,赵兴插嘴:“我等与唐家刚订了协议,再与你们物事,怕坏了规矩。”

所谓“坏了规矩”,就是坏了“江湖规矩”。

宋代没有专售政策,但宗法中有“不共享”规则,与专售政策略有相似。而最能体现“不共享”规则,就是民间俗话“一女不许二家”,亦即:一份货不能连买两家;一套住宅不能发两个房产证,等等。

这也是种“游民宗法”,身处江湖都须遵守。

靴店老板失望地叹了口气,眼看着大笔得钱挣不上,若等别人制造出相同配件,恐怕这一年都过去了。

“不过……”赵兴拖长了调门,等诱惑够了,他方继续说:“我等最近收拢了一批流民的孩子,正需要学点手艺养家,若有人肯收留,孩子们会自带学艺的工具……一个孩子学艺,每年用去多少鞋钉、铜铆扣,你们开个价,我们给。

每个孩子学艺五年,学艺期间的薪水……就按鞋钉铜扣的走量计算,五年后,我们的孩子都带走,去彭蠡、去福州、去杭州,决不在京城抢生意。”

这实际上是以供货为条件,要求靴店免费培养学徒工,而把鞋钉等配件的钱折算成学徒工薪水。

宋代学徒工没有薪水,反而要向师傅缴纳学徒费。赵兴的要求打破了惯例,但同时也绕开了江湖规矩。最具诱惑的是,赵兴承诺这批皮匠出师之后,将去外地经营。

汴梁城是大宋最大的市场,能够在这座数百万城市中分一杯羹,遏制唐家靴匠的崛起,那些靴店的老板已经很满意了,更何况他们扩大生产,本也要招收部分学徒,所以老板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个条件。

一送走这群靴店老板,焦触就急着赶回家筹划生财大计,门子来通报童贯上门。赵兴不慌不忙的拉住焦触:“不急,你知道什么叫‘消费饥渴’吗,好商品摆在那儿,明明白白的看到别人使用、穿戴,自己却买不到,这就是‘消费饥渴’。

鞋钉、铜铆扣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我屋里的女人享受够了独一家的快乐,等汴梁城妇女产生了饥渴感,你再带着学徒回来……,学徒嘛,就选贫家的孩子,最好是幼子,十来岁左右……”

吩咐完,赵兴长长松了口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教,仆人们终于知道怎么选择客人。像当初那样,直接不再领着客人穿堂入室,这让赵兴很欣慰。他等焦触告辞后,招呼门子领童贯进来。

果然,童贯寒暄几句,就要求去观赏赵兴的战马,他同样也为战马的身高与雄峻所震惊,张了半天的嘴,才犹犹豫豫的说:“迪功,这马……这马能不能送给我一匹?”

赵兴早知道他来的目的,像童贯这样的阉人心眼比较小,由于被阉割,其自尊心变态的敏感。赵兴没有丝毫犹豫,眼也不眨的回答:“你挑,老童,你这么大的个子,也该骑上一匹高头大马,才能显出你的威风。挑吧,看上哪匹直接牵走。”

童贯沉默片刻,哽咽地憋出一句话来:“迪功,没说的,我老童交你这个朋友了——世人都把我们这些内官另眼看待,独你迪功呼我为‘老童’,你看我时眸子清澈,不带鄙视。我老童分得出好歹,那些人虽然恭敬,但骨子里对我们不屑一顾……不说了,你这份情意,我领了。”

“好,那就帮我个忙……”,赵兴平静地说……

童贯牵着赵兴马群中唯一一匹母马,兴高采烈而去,赵兴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摇头。

童贯这等于拐了个弯,帮皇帝领走了母马。但,一匹母马救不了世界。

中国有阉割战马的传统,所以即使这批母马再能生,它也生不出一支骑兵队伍,而阉割传统又使大宋找不出好的雄马做种。在这种氛围下,一万头母马,依然改变不了世界。

童贯的拜访让李公麟从痴迷中稍稍清醒,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回宫报道前有问赵兴:“离人,这几日我倒是对这个黄金律深为叹服……你说,这东西是怎么发现的?当初,那群西洋人怎会发现这个奇妙的数值——5:8,亏他们想得出来!”

赵兴摇头:“我也不知道……听说,他们当初是在研究武器的时候发现的,据说,根据物理学的杠杆原理,这种比例制作的兵器最能节省体力,而且最锋利、最不易损坏……”

“兵器?物理学?”李公麟显然又从赵兴这里学到两个新词,他眼睛发亮:“兵器也可以设计,你能给我说说吗?”

“这个东西用于兵器设计,需要用一本书来解释,嗯,也许需要十几本书。具体道理我也不很熟,你自己慢慢琢磨吧”,赵兴敷衍说。

李公麟一路思考,告辞而去。米芾则完全沉迷于设计“完美丽娘”的工作,他连家中都拜托赵兴打招呼,自己猫在赵兴府上,夜以继日地琢磨。

第二天一大早,帮闲孙二跑来告诉赵兴“周邦彦今日出京”的消息,据说出京景象很凄凉,与他相熟的两三太学生打算在南熏门的春街亭替他践行——那里靠近太学,送完行后太学生即刻返回。与此同时,官员们无一打算到场。

听了这话,赵兴这才记起:清明节到了。这是元祐二年,农历兔年二月廿四日,中国历丁卯年壬寅月丙午日、公元1087年3月30日,星期二。

张择端的传世名作《清明上河图》,描写的就是清明节时分的汴梁。

这一天也是科举“省部试”张榜的日子,也是周邦彦离京的日子。马梦得已早早安排好家仆前去宣德楼(皇城南门)观看榜单。

清明节,也是大宋公开赌博日。

孙二是开封府衙役张班头推荐的帮闲,李应事件后,赵兴不敢再随意雇佣闲杂人等。这时,邻居麻秀才推荐了他的一位本家侄儿麻七,而张班头推荐了孙二,两人就在赵兴府上轮流当值,替赵兴介绍采买,联系牙行等诸多事宜,并从中吃点佣金度日。

数日前,赵兴曾去周邦彦府上投贴,希望能为周邦彦送别。但被他兄弟周邦式赶了出来。自那以后,赵兴打算安排一次不期而遇,替这位著名的“床下诗”作者践行,所以他早早派出了府中帮闲,轮流盯住周邦彦的行踪。

听到孙二的通报,早有准备的赵兴立刻吆喝:“好啦,女娘们上车,我们替那位大诗人践行。这位可是与秦少游齐名的艳诗大家,都快点……”

五名胡姬穿着大氅鱼贯登车,五名倭女也抱着乐器登上了马车。马梦得闻声过来拦住:“东主,今是清明,府中要更换新火,此外,今日张榜,张榜过后,东主该去老师府上谢师……一堆的事情,东主怎么说走就走?那周邦彦是新党,现在谁都避之唯恐不及……”

赵兴犹豫一下,坚决地摇摇头:“要不了多久的——府上的新火就不用换了,我没这个习惯,让阿珠跟伊伊,带上陈公川那厮,一起去学士府上拜访,等我送完了周邦彦,直接去学士府上。”

赵兴压根没有提科举发榜的事情,马梦得叹了口气,松开了赵兴。

赵兴的出行队伍非常庞大,前后十辆车子。马车左右还跟着几名学生仆人做侍从,他一马当先窜出自己所在的街道,向外城走去。

今天还是赌博日。宋代每年有四个节日可以公开赌博。穿过赵兴所住的居民区,商业区街道两排全是人山人海的赌博市民。一些商店用摸彩的方式销售商品;一些商店则为了招引客源,干脆在门口摆起了赌摊。

赵兴这一行队伍虽然庞大,但在赌徒眼里,只有滚动的钱币,他经过其中一个店铺时,赌徒们的呐喊几乎把他的马惊了。

桌上一枚铜币正在滚动,狂热的赌徒们盯着那枚滚动的铜钱,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一部分赌徒声嘶力竭的呐喊“字!字!字!”;另一部分赌徒面红耳赤,争锋相对的吼叫着“纯!纯!纯!”

这就是宋代的“关扑”,凡钱是背面,则称为“纯”。几个钱全部掷成背面,则称为“浑纯”,“浑纯”是赢的标志。如有“一扑五钱皆纯,一钱竟作字,乃为小荐”。“小荐”略逊“浑纯”。

铜钱在桌上滚动着,赵兴看见那枚滚动的铜钱,差点笑出声来——那钱是他造的。也就是大宋国常说的藩钱,苏轼前不久才因为这批铜钱惹上一场烦恼。但没想到,这种实心藩钱却最受赌博爱好者的欢迎。桌上滚动的,十个有十个是实心藩钱。

铜钱还在滚动,因是实心藩钱,它滚动的时间格外长,观众还在呐喊——据说,这种掷铜钱,并令其翻滚不休的手法,皇宫里那位太后最擅长。当初,她做姑娘时,就是因为会把铜钱掷的滚动不停,以至于在赌友中名声响亮。皇宫里听到这个传闻,特地把她聘入宫中……现在,她成了大宋最有权势的女人。

赵兴催马经过那群狂热的赌徒,身后传来一片叹息声与喝彩声,一定是那枚铜钱停止了滚动,字面朝上,或者肉面朝上,一部分人赌输了,另一部分人则欢天喜地。

出了外城朱雀门,汴梁城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迎面过来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白发苍苍鬓边尚插着一朵红艳艳的绢花,她一边走一边自得其乐的敲打着一块响板,沿街叫卖零食,大街上的游人看了无不哂笑。有文人还在一旁吟诵:“白头老媪簪红花,黑头女郎三髻丫……”

文人们吟诵的不止这位白头老媪,赵兴耳边还不时的飘过片段诗句:

“插花野妇抱儿至,曳杖老翁扶背行。淋漓醉饱不知夜,裸股掣肘时欢争……”

“岸上谁家女。太狂颠……”

“花艳艳,玉英英。罗衣金缕明。闹蛾儿簇小蜻蜓。相呼看博卢……”

这就是大宋,诗歌大宋。

大宋有很多市井名人,据说有一名仆人一边给人帮佣,一边读书,他成了二程中程颐的关门弟子之一,在历史上写下赫赫声名,他叫张绎。

据说,还有一位卖香薛翁,“德君子”吴溉向他求学,由此成为六经、百氏无所不通的著名学者。

据说,有一名驿吏之女,她吟诵的诗让夜宿的陆游都钦佩,特地郑重其事聘她为妾……

这是一个文化普及的大宋,贩夫走卒,市井百姓都会吟诗作对。

这是一个文化时代。

赵兴一路骑着马,一路感慨,一路欣赏,一路沉醉。走出朱雀门、跨过龙津桥,在桥下买了份著名的曹婆婆肉饼,边咬着边挤过张家油饼铺,穿过一排排道观,在迎祥池边望了望祈福的人群,终于摸索到南薰门。

汴梁城是四层城墙的防御性城市,最内是皇城,而后是内城,外城,新城。南薰门是新城大门,出了这个门意味着出了汴梁城。

即使汴梁的最外层,依旧是繁华一片。赵兴才出南薰门,迎面被一群彩车堵上,道路两旁是大群驻足旁观的闲汉,他们拥挤着,脖子伸的长长地眺望彩车,嘴里不停评价。

赵兴骑在马上,站得高看得远,从滚滚的人头高处望过去,彩车周围是衣裙飘飘的美艳少女,她们手里都拿着一炷香,神色肃穆。

这是一群歌伎,人丛中赵兴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有最近不怎么上门的廖小小,还有那位宋小娘子。

一贯放浪形骸,以卖笑示人的歌伎们严肃起来,给人以大家闺秀的端庄面貌,倒让赵兴有点诧异。可惜围观的登徒子们理解不了这种肃穆,他们满脸兴奋的比较着歌女们的容貌与服饰,一副垂涎欲滴的色狼模样。

从他们的话里,赵兴听出来,这几乎是京城妓女的大集合,官妓里面有头牌金赛兰、榜眼范都宜、探花唐安安,以及倪都惜、潘称心、梅丑儿、康三娘、沈三如等;私妓头牌钱三姐、榜眼季惜惜、探花吕双双、以及行首胡怜怜、沈盼盼、普安安、徐双双等,外加“汴梁十绝”中的女性,都在场。

全京城的名妓都在场了,看着她们焚香向着一座简朴的坟墓祷告,行礼如仪,赵兴不禁纳闷,他唤过帮闲孙二,在马上指着那座坟墓问:“谁死了?”

我可是来送行了,如此受妓女欢迎人物……别不会是周小子吧?

他挂了?不可能这么快呀!

ps:宋哲宗是皇帝死后才有的庙号,此处赵兴预先知道,故而心里称呼他为哲宗。但在与宋人交谈中,赵兴并没有冒出“哲宗”这个词。

第六十七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帮闲孙二诧异的望着赵兴,仿佛在看一个外国人:“大官人,你忘了,今儿是清明:清明节、南熏门外祭柳七啊。”

柳七,就是“中国第一浪子”、终生混迹于妓女当中,写下那首《雨霖铃》的大宋著名诗人,那位奉旨填词的柳永,那位有水井处比唱柳七词的柳永?

生前如此才华横溢的人,死后竟如此凄凉。

果然,那些妓女上香完毕,开始吟唱那首著名的诗词《雨霖铃》,领唱的是廖小小,她最近从赵兴的新歌里学会了颤音、拖腔、咏叹调等等技法,唱起这首词来,一唱三叹,格外体现出这词的意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廖小小歌声妙曼,二十多名汴梁城最出色的盛装丽人低声合唱,她们在一处简陋的坟头边歌边舞,这是一种颓废到极致的无奈,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叹息,路边的闲汉却不懂这些,他们一声声叫好,但这些妓女却恍如不觉,她们神情悲骇,似乎触景生情,感伤心怀。

她们唱的是那么投入,以至于赵兴马车上那群家伎也嘤嘤哭了起来。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赵兴骑在马上,默默吟诵着这两句千古名句。原先,他只为柳永的浮浪行为而不耻,但现在他也被这首诗所显露的才华所感动了。

这是被歧视、被压迫、被摧残、被奴役、被贩卖、被社会抛弃,穷困至极的低层民众发出的呻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永与那些妓女同病相怜,所以妓女们与其说是清明祭柳七,不如说是借这个机会感伤身世,大声骇哭,以此自我宣泄。

传说,穷困潦倒的柳永死后连安葬的钱都没有,汴梁城的妓女们聚资埋葬了这位诗人。每到清明节,妓女们都会为这个社会唯一尊重她们的柳永上坟,民众称为“祭柳七”。这个习俗一直保留至明代,直到又一次异族入侵后才消失。

但在这一天,1087年的清明节,赵兴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祭柳七”。

然而,这个时代的妓女需要骇哭吗?如果宋代妓女还要用痛哭来感伤身世,那么,其他朝代的伎乐呢?其他朝代的百姓与高官们呢?

至少,至少她们还有权力哭,还有资格“非法聚集”,搞出一个“群体性事件”,明目张胆地祭奠被高官皇帝所点名唾弃的人……

赵兴驻马旁观,随行的人都忘了催促。程夏表情虽然严肃,但脸上隐藏不住神往的表情;程旺脸上全是兴奋,他不停瞧瞧这个,又瞧瞧另一位名妓,感觉乱花渐欲迷人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程浊也咬着指头,迷迷糊糊地望着艳姬们。

程爽跟随赵兴最久,这一刻他说话无顾忌,摇头摆脑的感慨:“哎,身为男人,这一辈子能做个柳七,也足以荣耀了——我若不是程爽,恨不能做柳七!天下美女坟上哭,虽死也值……唉,恨不能生与柳七当代!”

赵兴在马上摇头:“你做不到柳七,我也不行,我们每个人都不行。第一我们没他那才华;第二……我们都是一群有责任的人啊。

在我看来,柳七,或者是个出色的诗人、优秀的情人、称心的男伴,但他不是个男人,因为男人要有责任,要养家糊口,要让妻子儿女衣食无忧,而柳七……

哎,我钦佩他的才华,却不钦佩他的多情——自古多情为情累,生怕多情累美人。柳七多情,他却负担不起这份‘多情’,何必?何苦?!何不休!!?

哦……世事总是如此无奈,真叫人扼腕叹息。”

柳七坟边,妓女们歌罢舞罢,开始相互行礼并告辞,锦车慢慢散开,观众也逐香而去。

宋代城市妓女,比她们所处的时代的一般女子更为生动,更赏心悦目。这是一种被精心修饰出来的“人工美”,一颦一笑,一言一动,走坐立睡,喜爱嗔怒,都那么艺术化,以至可以使人“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

她们,秀色可餐,媚态如春,不由人不魂销魄荡。她们,纤纤的脚,袅袅的腰,能酥软权倾朝野大员的肌骨;饱满的乳,含春的面,能化解宦海的险恶,党争的酷烈;社稷情,军马苦,官场怨,同僚恨,在妓女的温暖呵护中,统统变作飘渺的云烟……

当她们散开,准备各自回家时,围拢在一旁“看风景”的汴梁青春少年立刻围拢上来,言笑殷殷地邀请她们同车而行。妓女们或笑或答,轻嗔薄怒……南熏门外顿时一片莺歌燕舞,好不使人心帜摇摇。

这是一次美丽大展示,类似现代西方社会的“春衫节”,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向世界绽放美丽。

人群一稀,赵兴的身影立刻显露出来,他本来身材高大,又骑一匹高大非凡的骏马,在路边一站,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此时,廖小小身边为了一大群追求者,皆在要求护送,她正想挑一个人,发现赵兴的身影,马上一拽宋小娘子,两人齐齐向赵兴做了个万福,赵兴则在马上微微鞠躬以示还礼。

按理说,以赵兴的身份是无需对妓女还礼的,但赵兴对宋代礼节不怎么讲究,所以他回礼做得很自然。很发自内心,引得廖小小与宋小娘子再次郑重行礼。

坟边的人逐渐散去,道路逐渐让开,廖小小眼珠一转,立刻指着赵兴的身影拒绝别人的送行,等周围的人失落而去,她拉着宋小娘子来到赵兴身边,此时,她才发现赵兴这队伍的庞大。

廖小小眼一闪,用手帕掩着嘴,巧笑着问:“迪功‘郎儿——’,你这一行浩浩荡荡、明明赫赫;宝马香车矫矫不群、仆仆道途;车中女娘影影绰绰、哓哓不休——这是干嘛,采青吗?”

廖小小用一连串叠声形容赵兴的出行,她那付歌唱的嗓子念叨起这些字来,如滚珠落玉盘,清脆悦耳,且带着一股媚到骨子里的娇柔,令赵兴一阵腿软无力……嗯,也就是迈不动腿。

他一拍脑门:“阿也阿也……我原打算替周美成践行的,这会儿只顾观赏小小姑娘唱曲,浑忘了这事,对了,小小,春街亭在哪儿?听说他们就在春街亭践行。”

廖小小一扬手帕,指点着不远处,笑着说:“那不是吗,‘春街亭边柳七墓,一声别离欲断肠’,那不就是春街送别亭吗?瞧,亭子里有人,看来周太学尚未走,奴也一起去好吗?……周学士一向照顾我们这些勾栏女子,今日既遇到了,小女子也为他送个行……宋小娘子,你怎么不说话。前几日你不是还说……”

宋小娘子今天没带“嗓叫子”,离开了嗓叫子,她的语言功能仿佛退化了,站在旁边只顾微笑,听廖小小说到这儿,她忽地一伸手,哈了廖小小一个咯吱,廖小小左遮右拦,只顾笑了,没能把话说完。乘着功夫,宋小娘子躬身向赵兴赔礼,嘴里一个音也不吐。

春街亭是南下官员送别用的官亭,亭子周围有厢兵把守,闲杂人员禁止靠近。赵兴一昂头,大刺刺带着这群人闯入春街亭。他这一行人气势十足,两名厢丁刚摆出拦阻的样子,赵兴一挥手,喝道:“赏他!”

程爽闻言,张手一掷,一枚银币翻滚着滚入俩厢丁怀中,那些得了好处的厢丁稍稍退后,其余厢丁还准备往跟前凑,程爽随即把一把银币洒在地上,这时,赵兴已带着人闯入春街亭。

亭子里只有可怜的四个人,除了灰头灰脸的周邦彦,怒气冲冲的周邦式,还有两名太学生打扮的人,周邦彦见到来的是赵兴,只撩了一下眼皮,周邦式跳了起来,怒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赵兴脸一沉,顶了回去:“说什么呐,我来京城没结识几个朋友,美成兄总算是同乡,算是一个朋友吧,莫非我来送朋友远行,也不成?”

周邦式脸色稍微缓和,周邦彦已起身准备行礼,周邦式这时又问:“离人兄来这里,尊师可否知道?”

呼赵兴为兄,周邦式其实已缓和了口气。但他这句话还是想试探朝廷的意思,因苏轼是给皇帝写诏书的人,他想从苏轼的态度里揣测朝廷动向。

然而他失望了。

赵兴摇摇头,憨直的说:“我来我去,向无须与家师打招呼,家师也例不干涉。美成兄,‘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来,小弟为你践行。”

周邦彦连声向赵兴道谢。在这个时刻,整个太学里敢为他送行的也就是两个人,而赵兴敢来,本身就是莫大情意。

周邦彦实际上是类似于“某大师”那样的角色,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改革的吹鼓手”。

北宋元丰年间,变法与反变法的斗争有增无减,宋神宗、王安石的新政碰到了极大的困难与干扰。在这个关键时刻,血气方刚的周邦彦创作了赞扬新法的《汴都赋》。周邦彦这个声援新政的果敢举动,使宋神宗又惊又喜。他令尚书右丞李清臣在迩英阁宣读《汴都赋》,并把周邦彦召赴政事堂,从诸生破格擢任太学正。消息传出,周邦彦的“声名一日震耀海内”,举朝轰动。

《汴都赋》辞藻之华美,能与《二京赋》、《三都赋》等媲美,可以想见,周邦彦的文学造诣确实出类拔萃。然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他颠倒黑白的本领也不错,他把变法之后百姓哀鸿遍野的场景全部“河蟹”了,变成一篇绝顶讴歌大作,无所不及地歌颂,对百姓遭受的残暴盘剥视而不见,因而被改革派赞赏,被保守派仇恨。

旧党执政,《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