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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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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风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站起身来,呐呐的说:“我该走了!”

李清照拉着赵风的袖子走出舱外,依依不舍的告别。舱室内,赵兴独自沉思了一会儿,下令:“运兵船起锚后,我们转舵登州,该回去了,我们该回家了。”

二月末,一群自称为“渤海人”的渔夫在一个苏州(现如今的大连)附近某不知名的小村落揭竿而起,宣布复国。当时谁都没有注意这支弱小的军队,但不久,曷苏馆地界上流言四起,许多原来的渤海人私下串联。开春后,那支莫名其妙的“渤海国军队”轻易攻陷苏州,而后宣布新渤海国定都苏州。

随即,曷苏馆地界刮起一股风暴,邻近各县莫名其妙的相继陷落,眨眼之间,曷苏馆女真失去了临海的港口,而所谓“渤海国”势力迅速扩张,它奇迹般的只用了一个半月便完成了建国活动,此后,辽东半岛东峡角便成了整个渤海国的国土。

新成立的渤海国第一件事是派人前往辽国寻求认同……

第三百四十九章 商谈

实际上,历史上真正的渤海国,国土大半在契丹境内。但正被金人打的喘不过气的契丹人听到女真人背后插了一把刀子,立刻大喜过望,承认了渤海国的存在。

稍后,同样感觉到喘了一口气的高丽也立刻支持渤海国复国。

与这两国的热切不同的是,在这场闹剧中,唯有大宋对这个新国度保持了一种奇怪的暧昧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与此同时,帅范在鸭绿江北岸跟金人打了一场反登陆战。宋军的炮舰摧毁了女真人简陋的木筏,粉碎了女真人的渡江意图。随后,女真人不得不抛弃大量的战利品,只带部分口粮向鸭绿江上游运动,企图从税前处强行渡江。

三月,借口兵力少的帅范放任女真金兵从鸭绿江上游渡江,而后他在江北岸的一个山路里伏击了渡江的女真人。拥有火炮火枪的宋人借助山势地形打冷兵器时代的女真人的伏击,这简直像一个成年拳击手殴打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胜负几乎没有悬念。

战事持续一天半,帅范挥洒自如的歼灭了女真半数骑兵,而后放大约一万残兵回家。

此战结束后,女真人可谓赔个精光。他们国中出战的三万精锐,最终回到家乡的只有八千人,而他们的冬季劫掠意图也彻底破产,士兵们只是随身带回了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至于他们最期待的军粮以及高丽技术奴隶,都被帅范截留在南岸。

战后,宋军对战线的控制稍稍放松,痛感委屈的女真人终于找到机会,派人摸过宋军封锁,摸到了东京汴梁城哭诉,礼部尚书黄庭坚大笔一挥,把他们指使到了北洋事务局,北洋事务局提举韩忠彦则装疯卖傻,坚持声称与大宋进行长久贸易的是现在的渤海国,所以他们与女真人从无盟约,因此不存在对盟友攻击的指责……

吃了一肚子哑巴亏的完颜阿骨打本来打算接着发动春季攻势,重重修理辽国人一次,但现在,他只好带着满腹伤心,满腹委屈、满腹辛酸,返回自己的窝点舔伤口。这一年剩下的时光,他的做法与正常的历史全然不同了,他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更北方,开始压榨比他更落后、更愚昧的其他北方部落。

三月,赵兴重返杭州,这个时间,陈不群已经结束了休整,准备带着新的军队重下南洋。与此同时,原先那批出战人员也结束了休整,开始向军营报到。同一时间,大宋皇宫里另一支御前军也移戎杭州,准备接受赵兴的训练,并更换装备。

“我的目标是什么,这次要打阿拉伯吗?”陈不群信心十足的询问赵兴。

陈不群显得跃跃欲试,赵兴微微笑着,提醒:“商业意识,不群,你做事还要多一定啊商业意识。打阿拉伯,我们该投入多少成本,又能获得怎样的效益?

换句话说,我们目前已经有了陴路支商路,可以绕开阿巴斯王朝沟通西方,我们所有的战事都是在绕着阿拉伯敲敲打打,目的是用最小的投入震慑阿拉伯,让它遵守与我们达成的共分市场协议。但如果我们直接进攻阿巴斯王朝,我们又追求什么样的效益?

阿拉伯是个大市场,他们的君主生活奢侈,每年需要大量的丝绸、瓷器、茶叶、糖霜,即使他们做不到沟通西方,我们也无所谓,因为我们已经可以从塞尔柱完成沟通西方的目的,所以直接进攻阿拉伯,我觉得得不偿失,至少现在得不偿失,有那笔大投入,不如用十分之一的代价,或者二十分之一的代价,我们去打通另一条商路——非洲商路。

非洲的市场相比阿拉伯,可能很小。非洲都是些穷人,消费不起我们上等的丝绸与茶叶,指望他们将货物转运到欧洲,似乎又不现实,因为那些货物要横穿整个非洲大陆才能运到西海岸,而后换上船,转运到欧洲,可是,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们通向西方的道路不能只维系在塞尔柱这一棵树上,我们必须有一条备选道路。

不群,民间有个说法,便是独门生意不长久,独家生意,容易惹来嫉妒者,容易惹来抢劫者,为了分担风险,我们必须给塞尔柱培养成为一个竞争力,让两头狼去抢一根骨头,好过一头狼来抢骨头,因为两头狼去抢骨头,它会眼巴巴的讨好扔骨头的人,而一头狼,它有可能直接威胁扔骨头者,让你不得不时时扔给它一根骨头。

所以,这次的目标是非洲东海,我们以保护宋商的名义进入非洲东海岸炫耀武力,我要求你以最小的花费达到震慑的目的,但万一有事,我要求你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那个挑战者,我南洋事务局,我大宋一亿人口就是背后的动力,放手去打吧,要让宋军的大炮在非洲大地上轰响,让他们知道雷神的愤怒。

非洲有宝石、象牙、珍贵的木材,还有大量黑奴,我现在正在开发南洋小岛,小岛环境恶劣,大宋商人需要大量优质的昆仑奴,这就是我们追求的效益,放手去做,我看好你。”

陈不群点点头,他走了几步,反身闲闲的冲赵兴说:“老师,你知道朱勔的苏州应奉局吧。”

赵兴淡淡的回答:“怎么,他把手伸到杭州了吗,他敢伸到杭州,我就砍断他那只手。”

二月底,欧阳修的关门弟子王钦臣在南党推荐下,以秘书少监、试礼部侍郎权发遣开封府,这是他再次就任开封府。而赤府令这一官职,在大宋一般意味着预备阁员。

稍后,朝庭免除了王觌王明叟罪名,按赵兴的建议任命他为两浙路转运副使、知台州、南洋事务局监司(统领南洋事务局属下州县守令的长官)签书公事(有代替赵兴批阅公文的权力)。以上两名新官任命后,也意味着赵兴与南党完成了自己的人事调整,南党正式成为朝堂不可忽视的力量。

与此同时,朝廷在杭州增设造作局,由童贯主持,每天役使工匠数千人,专为皇室制造金玉牙角竹藤织绣等物品。所需物料,全部由民间征敛。而此前设立的苏州应奉局正竭力在太湖挖掘石头,其挖掘的石头就是后世著名的“太湖石”。

陈不群勉强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老师还不知道吧,朱勔上个月在太湖采得一石,该巨石高六仞,阔需百人合抱。苏州应奉局专门造了一艘巨舰,将这个太湖石运送京城。据说京城城门太小,石头进不了城门,官家下令拆毁了城门才算进得城中。

当时,上千人都抬不动这块大家伙。道宗皇帝大喜,亲笔御书曰:‘卿云万态奇峰’,并加金带一条悬挂其上。事后,官家赏赐搬运船夫每人金碗一只,朱勔的四个奴仆被封官,朱勔本人晋升为“威远军节度使”,那块大石头则被封为侯爵——盘固侯。”

“节度使”曾经相当于今天的大军区司令兼一省或数省的行政长官,如今则用来表明同样级别的地位、荣誉与待遇。

陈不群说罢,一声轻笑,一边扬长向外面走,一边意兴阑珊的长笑道:“我等灭国之功,为大宋开疆拓土,竟然比不上一块石头——老师现在也没有封侯,老师现在也不是节度使,此等战功,竟然比不上朱勔的几个奴仆,哈哈!”

“拆毁城门?!”赵兴震惊当中喃喃自语,他空荡荡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他摸索着案头一叠新到的密谍报告沉思。许久,走廊里才有一阵脚步声,这是王觌王明叟与万俟咏联袂而来。

王明叟是欧阳修的关门弟子,又是科举正途出身,赵兴有意扶植他进入朝堂,所以他一进入赵兴的体系,取得官位比跟随多年的万俟咏还要高。但万俟咏却波澜不惊,因为他知道,问起心腹来,他与帅范二人在赵兴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所以这次见面,他虽然依据官场规矩,让王明叟走在自己前面,脸上却丝毫找不见委屈的神情。

王明叟耿直,一见赵兴,劈头就问:“有人说拆毁城门是敌兵所为,而自己拆毁城门,则是亡国行为,相公以为如何?”

二月里,宋徽宗给自己加了新尊号后,朝廷大臣各有封赏,赵兴获得的新官位上升到一品,加了一个“检检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同中枢门下平章军国事”,这个官职一旦加上,则意味着可以被称呼为“副(宰)相”,故此,王明叟这个异常讲究官场规矩的人,也开始用“相公”这个词称呼赵兴。

“人心墙,不墙”,赵兴含糊其辞的回答了一句。

他说的话其实是一句著名的唯心主义论证,它出自儒家经典,意思是只要人心结成城墙,敌人的大炮来了也不怕。

“屁话!”王明叟毫不客气的责骂:“京城九门,乃是祖宗订立江山时设立,九门完固,大宋江山永固,如今自毁城门,大宋元气尽泄……我已经去信给黄庭坚,给张商英,准备联合各方,弹劾蔡京,弹劾官家……如今弹章已毕,你署不署名?”

王明叟这里所说的“京师九门”是虚数,泛指城门之多。

赵兴苦笑着望着万俟咏,万俟咏立刻出声解围:“相公无需署名,因为黄庭坚如果出面,相公即使不出面,世人也知道相公的态度;太尉大人也不能署名。太尉大人不署名,即使朝廷冲突再激烈,也因此有了缓和的余地,还有了区间朝廷的余地,若太尉大人署上名字,那就是一场不胜则死的争斗了。”

王明叟偏头想了想,答:“也是,我在你这里,我发信倡议,世人自然以为是你背后主使,你不署名也好,我这就去把弹章送出去。你俩先说事,我去去就来。”

赵兴望着王明叟匆匆而去的背影,一脸的无奈。万俟咏摇着头,叹息的说:“如今这位陛下,越来越能折腾了,现在,进贡奇石者纷纷加官晋爵,连奴仆也恩宠有加。利之所趋下,举国为之骚动。今后,我怕全国各地意图进献邀宠者,不绝于道。国家要乱了。”

赵兴也长长一声叹息:“我当初一力奉迎这位官家,我想着我现在所完成的志愿,为大宋体制所不允许,唯有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陛下才能允许设立南洋事务局,允许我不经枢密院私自出兵,现在规则由我破坏了,我已经没有权力倡导恢复旧规。”

万俟咏也跟着叹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据。我们破坏了规则,有了完成自己意愿的条件,也打开了笼头,放出了一头猛虎——相公不知道吧,蔡京改革通商法了。”

说实话,蔡京改革的通商法,接近于现代的自由通商法,也就是茶盐等专购商品,不再由政府统一收购,而后倒卖给商家牟取暴利,他在新的通商法中,采用赵兴在广州实行的市场准入法,由官方授予许可证,允许获得许可证的商家自由收购专通商品。

这一点,倒是与正常的历史相吻合。

表面上看,蔡京的市场准入法非常符合现代商业规则,但凡事由贪官一经手,立刻化神奇为腐朽。蔡京推出的市场准入法成了贪官手中用于出租权力的腐败源头,贪官挥舞着市场准入证,谋求利益的最大化,而商人们花费大量贿赂,购买了许可证之后,立刻把贿赂成本摊到老百姓头上,于是物价飞涨,老百姓连日常必需品茶叶与盐都消费不起了。

“你刚才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据’,幸好我南洋事务局有了自己的专属权,我们的许可证以及茶盐,可以绕过朝廷的新通商法,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赵兴苦笑着,自我宽解。

万俟咏伸出一个指头,盘点着:“此时此刻,太尉大人能做的就是,赶紧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完成,而后进入朝堂——”

万俟咏顿了顿,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青瓦台的楼道有特制的回音设备,脚步声显得格外大。此刻,整座大楼内静悄悄的,万俟咏听到周围没动静,他一咬牙,说:“废帝!”

赵兴苦笑着:“那我成了什么,我用武力扶持现任陛下登基,史书里免不了重重写上我一笔,现在我依照现任官家获得了滔天的权势,但我却谋求废帝,另立新皇。

雅言,士大夫的笔有时候比刀还锋利,我若废帝,另立新皇,今后,我的子孙死无葬生之地也……

罢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去悄悄通知治下百官,就说谁敢奉献“灵石”,休怪我找茬子跟他们过不去。跟他们明说了,南洋事务局领下俸禄丰厚,他们不应该再贪图其他的赏赐,有想借此邀功者,我请他们离开南洋事务局,让朝庭另外重用他们。”

万俟咏摸着下巴上的几根胡子,眼珠乱转:“只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需得私下里好好运作一番……”

稍停,万俟咏一一盘点着官员:“幸好我们领下都是一些耿直之人,我知道宗泽不会做这种事,至于秦观、晁补之更是不屑为之。福建路,有帅范在那里压着,他脾气暴躁,素有屠夫之名,福建路官员恐怕不敢越过他巴结朝廷。

至于两广,天高皇帝远的,詹周、周补之两位更不可能巴结,我担心的是两湖的谢应老压制不住属下官员。相公,是不是协助一下谢应老……”

赵兴点头:“你去办,但我估计用处不大,你去通知一下黄州,告诉新任黄州知州,就说黄州是我的家乡,是我妻族居住的地方,我希望黄州不能乱。”

万俟咏叹了口气:“天下,要乱了。”

赵兴与万俟咏相对无语,等了一会儿,赵兴几次摸上密谍报告想开口,忍了又忍,终究作罢。万俟咏见赵兴就不开口,他翻开账簿汇报说:“开春了,南洋事务局的筑路工程已经开始上了,两浙临海的五个州共计要修三十一条大路,造价一千三百万贯,已经从陕西雇用民夫五万余人,另外,从南洋输入昆仑奴十一万,从非洲购入昆仑奴三万余人,预计今年年底完工。

此外,辖下各个州都在新建州学、女学,不过各地学谕都说了,相公要教导他们简单的救护知识,紧急避险知识,目前缺乏相关的课本,请相公组织人手编纂课本……各州县预计需要一千一百贯的支出,相公审核完毕了,我这里就批复了。这我已经预先看过,数目大致差不多。

还有,南洋事务局领下还有十三个州,乡老议会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没有专门的报纸以刊登他们的呼声,这十三个州乡老上书,要求我们拨付款项,由他们修建相关设施,总款项大约需要八十一万贯,小钱,我已经批复了。”

赵兴点头:“相对乡老议会的建立替我们减少的贪污,以及为我们削减的各地行政开支的节省来说,这八十万贯,我们一年就能挣回来——给他们,另外再赠送他们一批玻璃,让他们都把乡议所建成透明敞亮的大殿。”

“景教方面,他们今年收到信众捐款约一百万贯,尤其是关于佛祖死了那片文章发表后,信众陡增,他们传来话,目前各地道观修建的很多,他们打算用这笔捐款,再修建十座修道院,每座修道院都附属一个公共墓地、一所学校,一所免费诊所……这也是小事,我已经批准了。”

赵兴沉思的说:“我会通过喀丝丽,用匿名的形势再向他们捐款一百万贯,告诉他们,一座城市仅仅有一个免费施药所,远远不够,我希望能在一座城市至少建立四个教堂,附带四个施药所。钱不够,我军中多有景教信徒,他们如今腰包都很满,可鼓动军官,怂恿军士们捐款。”

万俟咏把账本啪的一合,仰脸说:“剩下都是些小事,我会自己处理,大人,今年一年风雨飘摇,我们需要快马加鞭完成广南事务局的建设。我希望大人今年一年不要再出外征战,便坐镇杭州,让我们用一年时间,把南洋各路的体制完善起来。”

赵兴正点头答应着,走廊里响起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另外还有怒气冲冲的嘟囔声,是宗泽,他一边走跟人争论着,与他争论的人语声细细,似乎显得不紧不慢。

赵兴的办公地点不在青瓦台,而在西湖附近的南洋事务局,但由于他常年在外东征西讨,那座富丽堂皇的南洋事务局办公大楼变成了万俟咏的办公地点,接下来顺理成章,他便在青瓦台开设了一间办公室,专门签署重要文件。

茉莉园足够大了,于是,每当赵兴返回杭州的时候,总有些相熟的官员打着请示汇报的幌子,来茉莉园闲逛。不过,能进出茉莉园的都是些关系亲密的人,一般人想踏足也不得其门而入。

赵兴头上还挂着杭州知州的投降,宗泽则是权知州,亦即代理知州,后来,因为逐渐与赵兴走的亲密,于是茉莉园便成了他这个知州的办公地点,他带领一班衙役,占领了茉莉园西墙楼,在冬季里,充分享受了茉莉园的暖地龙设备。而夏季里,他则搬到西湖旁边,南洋事务局对面的知州衙门,处理繁琐的公务。

一般来说,宗泽不愿意踏上青瓦台这栋楼,因为在他这个正直的人看来,青瓦台是筝歌艳舞的地方,楼顶平台一年四季上演着戏曲表演,杭州官眷们纷纷以得到程阿珠的邀请,前来楼顶平台观看戏剧表演为荣。而底楼大厅则相当于官员俱乐部,南洋事务局的高级官员都喜欢聚在底楼,一边享受青瓦台的美食美酒,欣赏楼中的歌舞,一边等待赵兴的召唤应差。

因此,宗泽进入楼中,则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万俟咏与赵兴停住话头,张望大门,耐心的等待宗泽推门而入。

第三百五十章 貌似闲事过多

与宗泽争吵的是马屁精毛滂,两人一边争论,一边进入门中,宗泽一见赵兴,怒气冲冲的拱手:“太尉,我的衙役打了杭州造作局,童贯那厮征用民间物料制造御用品,竟敢不付钱,那个阉人,竟敢扣押我的衙役,我听说那些衙役正在遭受酷刑,请太尉大人做主。”

毛滂讨好的笑着,插话说:“相公,童大阁也是为陛下做事,不管怎么说,杭州不该殴打造作局的差役,相公说是不是?”

宗泽一瞪眼睛:“毛泽民,你是谁的人,怎么向着那阉人说话,你这还叫‘泽民’吗?”

在毛滂看来,宗泽这句话不是责骂,因为询问他是谁的人,则意味着宗泽已经把他看做是一党人员。如今,南党联络关党、洛党,在南洋事务局一家独大,被人认为是南党人员,这在南洋事务局是升官捷径。所以毛滂马上解释:“宗大人息怒,我这不是向着童大阁说话,童大阁是赵相公好友,咱打狗不能不顾及主人的面子,是吧?”

赵兴摆手制止两人的争吵:“宗知州,你去告诉童大阁,就说杭州造作局只是一个制造部门,按朝廷体制,他没有权力拥有衙役,没有征缴民间物料的权力,所需物料,让他登记造册,转送杭州衙门,由州衙支应。”

宗泽一跺脚:“如此,那还不是一个无底洞,我们花多少才能贴补他。”

万俟咏伸出一个指头,悄悄提醒:“预决算权!”

宗泽恍然大悟:“也是,我怎么没想到,我们有预决算权,支应杭州造作局的款项,可以从上交的赋税里扣除,他要的越多,我们扣的越多。朝廷收到不到足额的赋税,自然会询问他——好办法。”

毛滂也讪笑的说:“无声无息之间,减去童大阁的臂膀,没有了民间征敛权,童大阁能翻出什么浪来,相公好手段。”

赵兴被毛滂的马匹拍的很舒服,他眯起眼睛盯着毛滂,问:“你来了,秦少游也来了吗?你俩不办公务,整天宴游,我收到很多弹劾的章程,今后你俩也该小心点。”

弹劾,毛滂无所谓,因为讨好了秦少游,也就等于讨好了赵兴,有赵兴撑腰,南洋事务局他可以横着走,谁怕谁。更况且,他认为现在与秦观联手做的事情,必将在青史上留下重重一笔。

毛滂的猜测是对的,他与秦观因为编撰戏剧,被称为“中国戏剧之祖”——以前在他二人之前不是没有戏剧,但他二人编撰《西厢记》,则开创了文人士子进入这一行业的先例。

毛滂无所谓的轻笑着,细声细气的回答:“我俩虽然风花雪月的日子多了点,可州中事务不是也没落下吗。嘻嘻,大人可用这话去回击那些弹劾的人。”

毛滂够无耻的。

赵兴事先知道秦观就是一个纯粹的、多愁善感的诗人,让他处理具体的公务,那是让厨子去思考相对论,根本是难为人。所以秦观上任后,他选派自己最优秀的学生,调集了精兵强将去帮助秦观处理公务。如今,越州的公务基本与这两人无关,这两名官员已经成了专业游玩人士,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有闲阶级”。但现在,毛滂却把州里的公务出色,完全揽到自己头上,厚颜无耻的据为己功。

宗泽知道底细,但赵兴袒护秦少游,这是每个大宋人都知道的,碍于秦少游的存在,他不好批评,只好横了毛滂一眼,不满的抱怨:“我听说秦少游跟你来杭州了,你俩好好的越州不待,待在杭州的日子比越州还长,这像什么话。我这个代理州官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你两个却每天游玩,泽民,收敛一点,别让太尉为难。”

毛滂轻笑着,轻摇小扇,潇洒的回答:“那是你不会干活……相公,我们是坐船来的,少游兄在码头上见到了京娘,他跟着京娘去了,下官正在彷徨,恰好遇到了宗知州,便顺路来了。我听说宗知州的衙役被杭州造作局扣了……”

赵兴马上接嘴:“泽民,你替我跑一趟,带几个家丁去,拿我的名帖去找童大阁,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而后再告诉他:今晚我青瓦台上演《西厢记》,换了新角,请他来喝茶,至于杭州的衙役,多数是我的子侄,请他放了。另外,杭州造作局的三班衙役,请他解散了……

宗知州与童大阁不对眼,两人一见不免冲突起来,你去找童大阁,态度不软不硬,只要童贯那厮答应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何必弄的那么激烈。”

“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毛滂一叠声的答应着,他端详赵兴这座屋子,又将目光停留在脚下,一叠声的夸奖:“太尉,你这间屋子可真够品位,我常听说相公生活豪奢,与蔡京那厮有得一比。但这间屋子布设简朴,处处透露出书卷气,真令人仰慕。”

万俟咏偷笑着,起身告辞:“太尉,我先去忙了!”

宗泽脆骂:“马屁精,你知道什么,这里头哪件东西便宜了,这间办公桌乃是越南红木制作,桌面刷的漆就刷了十余层,光可见人。还有这地毯,这么大的猩红的波斯地毯,一踩上去陷至脚踝,满大宋只有两张,另一张铺在皇宫里。

这椅子……这些书籍,这些书画,哪一个不是名家所为……”

“颜色!”赵兴截断了宗泽的唠叨:“这间房子之所以看的素雅,是因为满房子只有两个颜色:丹青。红色桌椅,红色的地毯,书架,整个房子的色彩以红色为主,剩下的就是青色点缀,青色在烛台,青色的地球仪……因为颜色不杂,所以整间房子显得素雅。”

毛滂也是书画爱好者,听了这话,立刻陷入沉思,他在仿佛之中接过赵兴递上来的名帖,跟着赵兴的家丁走出门外,等他出门后,宗泽怒气冲冲的继续说:“童贯那阉人的事解决了,我还担心苏州应奉局,我听说为了搜寻出奇制胜的花石,各地官吏如狼似虎,不论高山深谷急流险滩,还是深宅大院草门棚户,只要有一石一木稍堪玩味,便有官吏健卒直入其地,做上皇家记号,这玩意儿就成了御前之物,主人必须妥善保护;少有不慎,就将被以大不敬的罪名治之。

等到发运时,一般都要拆墙毁屋,恭恭敬敬地将这东西请出去。户主为了消灾免难,避免衙役们给他们套上大不敬的罪民,为此倾家荡产者不计其数。

大人,苏州应奉局现在尚没有折腾出苏州,但杭州海商豪富天下皆闻,我担心那些衙役们早晚把手伸过界,怎么办?太尉需早作打算。”

赵兴冷笑着:“我已经预先警告过朱勔,你放心,我南洋事务局不比别的地方,我们辖下各地都遍布唐术馆,乡勇、预备役健全,你可以秘密叮嘱属下衙役,一旦有别州衙役捞过界,就让他们调集乡勇,以及唐术馆的拳勇,告诉他们,我的方针就四个字:死无对证。给他们套上匪徒的名字,死无对证下,看谁敢入南洋事务局地界撒野。”

宗泽摇头:“若是苏州应奉局直接投帖当地衙门,难道让当地衙门不管不顾?”

赵兴笑了:“如果那样,就把事情搞成我与朱勔之间的争宠——依旧把投帖的苏州应奉局吏员打出去,告诉他们,南洋事务局发现奇花奇石,要向皇帝奉献,该由我这个南洋事务局主官来奉献,他抢夺我地界上的花木奇石去奉献,那是抢了我的功劳。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宗泽怜悯的看了赵兴一眼,拱了拱手:“如此,委屈太尉了。”

宗泽告辞走后,书房的一座书架后转出来赵兴的爱女赵婕,她手里拿了一本书,眼睛盯溜溜看着宗泽的背影,咬着手指纳闷的询问:“爹爹,怎么你现在升任相公了,这人还口口声声称你为太尉?”

“爹爹”、“妈妈”、“老婆”、“老公”等现代称谓已出现在宋代,但这些都是非正式称呼。对父母的正式称呼为“嫡父”、“娘娘”。赵婕向来在赵兴面前受宠,别人不能进入的书房她都能进来玩耍。刚才她就躲在书架后,借看书偷听这里的谈话。

这丫头对父亲的称呼从来不正式,赵兴也从不在意。他笑这摸摸丫头的脑袋,解释说:“他称呼我为太尉,实际上是一种暗示,暗示他追随我很久了,是我在太尉时期的旧人,所以,这不是怠慢……孩子,官场称呼的花样太多,每一种称呼都代表一种关系,你以后慢慢学吧。”

“好复杂!”赵婕晃了晃脑袋回答。

赵婕翻了几页书,猛然合上书本,瞪着眼睛询问:“爹爹,我记得万俟叔叔还要汇报那些战利品的归属,你原先与万俟叔叔商定,只给朝廷上交五亿贯,现在,你用那顶王冠糊弄朝廷,又虚报战利品价值,恰好只给了朝廷五亿贯。万俟叔叔应该跟你说一说,剩下的钱储存在哪里,该怎么花用,可他怎么没说就走了?”

赵兴笑了:“傻女子,你怎么知道他没说,他唠唠叨叨汇报支出,就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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