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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德侦探制裁社1-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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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寻的神情渐显不安。「不好意思,修造平常不会将电脑连上网……也没设定与网路时间同步。我想从他过世的隔天起,时钟误差就愈来愈大。」
  阿比留泛起别有深意的笑容。「没错。电脑以石英振荡器产生的频率运作CPU与回路。时钟同样会运用到石英,但品质不一,无法维持正确时间,所以电脑内建时钟误差大到跟电子钟完全不能比。目前我说的您都能理解吧?」
  「是的……」
  「可是,时间并非变慢,而是变快。这是为什么呢?电脑时钟明明设计成绝对会变慢。」
  紧张的气氛在室内蔓延。千寻似乎说不出话,回望阿比留。
  清清嗓子,阿比留继续道:「为了避免因同步造成时间自动修正之际留下重复的纪录,电脑时钟设定成时间不会愈走愈快,与平常是否保持网路连线无关。这不是故津岛先生的电脑,仅是将备份的随身碟里留下的日记、电子试算表等资料夹复制过去的代用品。津岛先生原本的电脑以只有当事人知晓的密码锁着,我认为一切都是害怕真正的遗嘱被发现的千寻夫人动的手脚。」
  众人一片哗然,千寻的表情僵硬。
  另一台笔记型电脑送到阿比留面前。「这才是故人平常真正使用的电脑,被藏在阁楼的收纳柜。根据警视厅鉴识科的调查,验出故人的指纹。解锁后,从日记里找到另一位律师的名字,就是茅场町的秋本阳司律师,故人将一份遗嘱交给他保管。」
  阿比留从怀中取出文件,高高举起。「这份遗嘱的日期,比之前确认过的遗嘱晚两天,法律上后立的遗嘱才具有效力。内文如下,由儿子津岛雄一继承以下不动产:东京都涩谷区松涛三丁目6号,也就是这里。下一条是,柳野千寻继承以下银行保险箱中的物品:东京东和银行涩谷分行,保险箱编号1417。基于这是特例中的特例,我还是请两位律师与搜查一课课长同行,确认该保险箱。」
  社员拿起带来的箱子,将物品全倒在桌上。包括一小把零钱与几张纸钞,其中混杂着五千圆和千圆钞票,及几件骨董玩物、高跟鞋和珍珠项链,仅仅如此。
  阿比留沉着的话声响起:「根据推测,这些应该是千寻夫人一直留在故人身边没带走的物品。对于故人的遗志,不应发表个人意见,我的话到此为止。」
  沉重的静默笼罩现场。千寻全身僵硬,眨也不眨眼,雄一明显笑逐颜开。两人都没开口。
  现任副总监转身步向门口,参事官尾随在后。警界人士保持沉默,纷纷离场。
  没人为现实中这出推理剧的落幕拍手或喝采,唯有糟糕的余味与冰冷彻骨的空气残留。然而,阿比留浮现满足的笑容,示意职员准备离开。
  在真相大白的此刻,一点都不想听遗族之间有什么谈话,这就是洼塚的感想。两人以毒辣言词应酬到最后,以同居人的呜咽收尾——很容易就能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转身离去的前一刻,洼塚瞥向阿比留。
  那得意洋洋卖弄知识的模样与做作的举止,全让人不愉快到极点。可是,调查的正确性没有怀疑的余地,每一个重要环节都会扯上警方,由警方做确认,这种狡猾之处也很出色。而且在警方高层面前,他毫不畏怯。
  警视厅至少会致赠一只红包,在阿比留眼中肯定价值千金。这在他时时想提高的侦探权威上,又增添一笔有效的彪炳战功。


第13章 
  前任警视厅副总监的遗产继承问题解决后,经过一个星期。
  天空与街道全染上一层灰,东京都心下着雨。雨滴大得与半融为水的冰雹没两样,拍打在车窗上。赤圾路的人行道上开起无数伞花,川流不息。
  坐在宾士S600L后座的阿比留佳则收回视线,望向手边的文件。那是每月调查案件数与实际营业额的报表。
  对警方而言形同丑闻的继承问题顺利处理掉,没有任何报导,世人并不知晓阿比留破案的功绩。
  但是,这样就好,阿比留想着。卖个人情给警界会成为重要的基石。
  即使是仅具中等规模的侦探业者,也会与当地律师工会或辖区警署打好关系。何况,这次建立交情的是副总监与参事官。对他们来说,我的贡献已成了精神面的恩惠,比什么都有用。
  「这么一提,这个月光在都内就有三家侦探社受到停业处分。要通知那些中小型业者避免进行引人注目的活动吗?毕竟是重要时期。」司机濑川开口。
  「濑川。」阿比留冷哼一声。「在世人眼中,侦探与血型性格分析一样。就算极少部分的人保持理性,亲切仔细地说明实际状况并非如此,愚昧又不愿求知的群众也不会改变先入为主的看法。他们天真地享受侦探出场的两小时电视剧,根本不明白侦探业真实的面貌,只留下来自电视剧的印象。当他们卷入麻烦,就会自顾自把侦探当成解决问题的权威,仰赖我们的帮助。我们扮演他们期望的侦探就好。」
  「原来如此,我会铭记在心。」
  源于侦探业法的认可让大众产生错觉,以为侦探是拥有特权的职业。阿比留的社会地位日渐稳固,生意一帆风顺。
  车子从赤坂路转进狭窄小巷,慢慢开上陡坡。阿比留望向手表,快下午一点。他在前头的料亭有一场聚餐。
  车子忽然停下。阿比留望向前方,一道人影挡住去路。濑川按响喇叭。
  用不着细看就知道是谁。那年轻女子伞也不撑,伫立在道路中央。一头乌黑长发湿透,蛋糕连身裙吸饱水,紧贴住肌肤。
  阿比留打开车门,「濑川,留在原地。我不需要伞。」
  踏出车外,冰冷的雨倾注而下。阿比留悠然走到宾士前方,一股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在烦躁与厌恶中,掺杂着好奇与愉快。阿比留先对纱崎玲奈一笑。
  这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只看过玲奈照片上的摸样。本人比照片年轻许多。正确来说,是更稚气,简直是逞强的小丫头。即使如此,容貌仍十分出色。像穿着衣服游过泳的她,拥有丰满的胸部与纤细的腰,及一双柔嫩长腿。阿比留上下打量,这是能卖钱的肉体。
  秀丽的容貌也性感十足。靠近一看,可发现她脸上留有淡淡肿痕。
  阿比留一样任大雨淋湿自己。「听说有人冒用我的名字,寄可疑信件给好几位相关人士,试图问出我的行程或所在地。寄信人的邮件地址也是我的。你对邮件的标题档动了手脚,改写了寄信人栏吧?竟然有笨蛋真的联络你。拜那笨蛋所赐,我才会被你挡住去路。」
  玲奈依然一脸坦然。「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的电子邮件地址吗?」
  「委托关山侦探事务所这种小公司,是我最需要深刻反省的一点。他们还气焰高涨,说是跟你算清旧帐的机会,却没在预定的日子解决你。」
  「自导自演侦探故事提高评价真幼稚,而且你的计划是失败的。本该从前副总监的儿子手中收到的谢礼不会汇进去了,警视厅的相关人士也会撤回对你的赏识。」
  「没想到会从高中毕业的二十一岁小女孩口中,听到副总监和警视厅之类的词。最好克制一下你的谬论,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没大没小。」
  玲奈无视阿比留的忠告。「你说电脑的内建时钟绝对会愈走愈慢,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就算死者习惯将时钟精准校正至秒,仍没证据显示他会校正电脑时钟。」
  阿比留哼一声。「死者曾将遗嘱所在地写进电脑中的日记,却没找到。或许纯粹是记错,或许是没存档,但他的儿子雄一认为可利用这一点。于是,他宣称死者生前常用的是另一台电脑,委托我伪装遗嘱内容。」
  玲奈冷冷注视着他。「这是自白?」
  「不,我只是试着猜测你的想法。故事中侦探揭露真相的过程,在造成他人深刻印象的意义上,构筑得实在非常巧妙。比起一般人,对警视厅的搜查人员更有效,他们正是偏误最严重的一群人。关于内建时钟也一样,在我说明途中抢先做出推理,听完我的话就轻易信服。加以希望前副总监的丑闻尽快画下休止符的念头帮了忙,他们很欢迎一脚踢开同居人的结论。」
  「千寻夫人没反驳,是认为在你周密的计划下说什么都没用,于是放弃。那个人的反应在你的预料中吧?毕竟欺骗、陷害他人是你的拿手伎俩。」
  「纵使警方产生怀疑,也无法介入民事案件。」
  「如果是以假物证扭曲事实,便是不折不扣的刑事案件。」
  「不过,新发现的遗嘱已鉴定为死者亲笔。」
  「那大概是死者在儿子的催促下所写,没标明日期,还没产生法律效力就废弃的遗嘱吧。之后,死者写下真正的遗嘱,内容是由千寻夫人继承家产。然而,你雇用的伪造笔迹专家在无效的遗嘱后头增补日期,比原本的遗嘱晚两天,企图让那封遗嘱在法律上具有效力。」
  「那么,你是主张针对日期再次鉴定,就能证明是别人所写吧?不好意思,这没什么意义。笔迹鉴定不是魔法,光靠几个汉字和数字难以明确判定真伪。」
  「虽然可疑,也无法推翻这个状况。一切如你所愿。」
  「所以,你是不认输还嘴硬吗?」
  玲奈默默递出一张照片。
  接过的瞬间,阿比留迟来的警戒心油然而生。这张黑白照片是鉴识科留下的证物纪录,拍摄的是保险箱的内容物:骨董玩物、高跟鞋、珍珠项链、钱币与纸钞。不知为何,五千圆钞票上有红色麦克笔做的记号。
  他不清楚其中的含意,但照片在玲奈手中,表示她已接触过警界人士。
  「二〇一四年四月二十二日,津岛前副总监永眠。」玲奈低语。
  阿比留凝视照片半晌,恍然大悟,忍不住将照片狠狠一甩。短短几秒之间,他仰望着天空,冰冷到令人不快的雨滴落到脸上。
  阿比留的目光回到玲奈身上,玲奈沉默望着他。
  在五千圆钞票左下方,光影变化箔膜的透明层并非呈现一直以来的椭圆形,而是长方形。记号与号码也非黑色,而是褐色。差异虽小,但这是二〇一四年五月十二日后发行的新版五千圆钞票。
  阿比留想起,负责伪装保险箱内容的非协会侦探曾得意洋洋报告,顺利收买银行职员,假造成保险箱是死者生前租借。还有,只放进老女人的小东西,特地收藏在保险箱不自然,所以稍微添加一点现金。
  感受着口中蔓延的苦味,阿比留将照片塞还给玲奈,嘀咕着:「脑子灵活的工作人员太少了。」
  建议鉴识人员调查归为民事案件的故人保险箱的,就是玲奈吧。她肯定提出充分的状况证据,让警方承认其中确实有疑点。
  「可惜,你做的一连串真相调查,仅仅是透过收集情报、恳求警方,及我雇用的业者粗心失误得来。我认同你这个小丫头的努力,只是,如此称不上是侦探的推理。」阿比留讽刺道。
  「现实中的侦探不会解谜。」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阿比留怒火中烧。
  话虽如此,他并未感受到迫切的危机。假如认定他诈欺,警察早就找来。「不过,这把火不会烧到我身上。」
  「没错。警方判断改写遗嘱是死者儿子一人所为,以涉嫌伪造文书罪申请逮捕令,没提到你的名字。」玲奈低语。
  「实在遗憾。」
  「你威胁过死者儿子,绝不能透露你们的关系吧?即使遭到逮捕也不准说出口,敢泄漏就杀了他。最后,你仅仅被当成落入诈欺犯的圈套,表演搞笑推理的侦探。虽然招来警方耻笑,但得以平安无事。恭喜。」
  真是每一句话都能惹恼人的小丫头。「反侦探课是个有趣的部门,我们公司干脆也成立好了。」
  「首先该调查的就是社长吧。早点离开这条歪路如何?」
  「你不只当上侦探,还将同业视为敌人,是为了祭奠妹妹吗?」
  玲奈脸色一沉,眼神仿佛看着恶心的事物。
  阿比留哼一声。「不要那么凶。既然想排除你,调查你的背景是理所当然。」
  玲奈流露混杂着愤怒的复杂神情,忽然别开目光,转向宾士后方。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隔着宾士车顶,看得到红色警示灯闪烁。车子停着不动,挡住巡逻车,员警想必很快会来问话。宾士驾驶座上,濑川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几天巡逻车频繁出现。不单如此,上空冒出轰然巨响。直升机在乌云下方盘旋,从水蓝机体看得出属于警视厅航空队。
  「看来,警察没闲到对我们的小小冲突感兴趣。」阿比留悠哉断定。
  玲奈瞪着阿比留,隐约带着一丝退缩。或许是她前来提出警告,气势却赢不过他,察觉身为一个小丫头的极限。
  恐怕是觉得难以继续堵在小巷里妨碍通行,她转身跑上坡道离开。
  目送着玲奈的背影,骄傲的感觉回到阿比留心中,也涌起一股怨恨。反侦探课……不能放任这个胡闹儿戏的小丫头嚣张下去。
  阿比留绕过宾士车身,走近后座车门,雨水化为白色喷雾包围着他。无视来自巡逻车的视线,他暗想着,要是敢靠近盘查,就动用所有管道让他们丢饭碗。


第14章 
  在须磨调查公司的办公室中,峰森琴叶伫立窗边,望向百叶窗外。
  雨下午就停了,时间已过五点。夕阳穿透潮湿的空气,染红汐留的商业区。然而,眼前景色与沉静相去甚远,直升机的巨响毫无间断,不时夹杂巡逻车的警笛声,不停在路上奔驰而过的警示红灯十分醒目。
  一旁有人走近。琴叶转头,看到须磨康臣同样眺望着底下街景。几道皱纹在已有岁月痕迹的眼角聚集。
  「奇怪,」须磨嘀咕,「最近常看到巡逻车,及警方的直升机。新闻没报导任何案件,似乎也不是哪个重要人物访日。」
  「听说侦探会与警署的人打好关系,难道不能问出内部情报吗?」
  「我们是民间人士,警方不能随便透露情报。接受正式委托后,在调查的过程中陷入僵局,才会倚赖这条人脉。当然,认识的办案人员不见得会为我们做什么,没下文的情况占压倒性多数。」须磨苦笑。
  「他们那么无情吗?」
  「警察和律师没有帮助我们的道理,泄密违反他们的职务规范。比起侦探业者,媒体更熟悉警方的动向。」
  此时,背后传来桐嶋的话声:「就算与记者攀上关系,记者往往对负责的新闻线以外的情报毫不关心。到头来,还是只能踏踏实实收集情报。」
  琴叶的不满日渐累积,深深感到与外头世界的隔阂。她从早到晚只能待在办公室,玲奈外出后就不见人影,根本没人联络反侦探课。不仅在办公室,连在社会上也遭到孤立。这样的处境真可悲,令人郁闷到极点。
  「反侦探课有客人。」一名女职员通知。
  讶异地望向走廊,琴叶大受冲击。
  以前不认得的阿比留佳则,近来已烙印在她眼中。现下本人突然登场,那对瞪得大大的眼珠子环顾办公室,嘴角挂着微笑。他的领带没系紧,打扮得有些正式又轻松。
  公司内弥漫着异样的紧张气氛。须磨走上前,向他点头致意。「阿比留社长,初次见面,我马上拿名片过来。」
  「不用了,」阿比留举起一只手制止,「这么郑重的问候就省省吧。须磨社长,我时常想前来拜访,迟迟找不到机会。」
  「您找反侦探课有何指教吗?」
  「是啊,今天我遇到纱崎玲奈小姐。」
  「哦,纱崎啊。两位在哪里遇见?」
  「我以为您知道。」阿比留的脸上留有笑意,却突然目露精光。「我本来认定是您在背后指使。」
  须磨的眼神锐利,言词依旧沉着。「咦,可是我没收到任何报告。」
  社长在装傻,琴叶努力维持表情。针对阿比留介入的前警视厅副总监遗产继承的问题,玲奈这阵子一直在收集情报,并且报告过好几次,须磨理应知情。
  然而,须磨并未特别提供支援,也没阻止玲奈的行动,始终保持「只要没遭到举报,随你自由行动」的放任态度。
  即使如此,阿比留直接找上门肯定出乎须磨的预料。琴叶不禁心跳加速。
  自从目睹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琴叶一直过着心神不宁的日子。尤其是阿比留那双焦点飘忽不定的金鱼眼,不断挑动她的不安。想到他可能突然发动袭击,琴叶就无法镇定。
  阿比留望向天花板垂挂的反侦探课名牌,接着视线移到部门的办公桌,及站在一旁的琴叶。
  「你是……?」阿比留问。
  琴叶无法顺利发出声音,她满心焦虑,好像快要过度呼吸了。
  须磨伸出援手,向阿比留介绍:「她是刚进公司的新人,在反侦探课担任实习助手。」
  「哦,」阿比留露出骇人的笑容,「这样啊,反侦探课增加为两个人。今后请多多指教。」
  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琴叶低头行礼,费好大的劲才挤出一句:「您好……」
  阿比留的手伸进怀中。琴叶怕到动弹不得,但他拿出的是名片夹大小的盒子。只见淡蓝包装纸上绑着缎带。
  递出盒子后,阿比留嘱咐:「麻烦转交纱崎小姐,聊表我的歉意。」
  「咦?」琴叶愣愣接过小盒子。
  阿比留冷不防转身步向走廊。或许是玲奈不在,他无话可谈。
  须磨跟上去送客,已无应酬的温和神色,警戒地保持几步的距离,仿佛在跟踪。
  办公室内紧绷的氛围随即消散,琴叶叹一口气。
  最令她惊讶的,是职员的适应速度。像是阿比留不曾造访,众人开始闲聊、打电话、使用电脑,桐嶋早就走向咖啡机。
  那份威胁还留在琴叶手中。她颤声向桐嶋求救:「这会不会有问题,是不是毒药或危险物品?」
  桐嶋一脸泰然地拿起咖啡杯。「果真如此,阿比留社长不会亲自造访,在众人面前交给你。」
  「或许没错,」琴叶一心想把这东西交给别人,「但要是窃听器怎么办?」
  啜饮一口咖啡,桐嶋朝柜子方向抬抬下巴。「我们也承办侦测窃听器的业务,器材很齐全。最上面那层是电场强度计,第二层是高频电磁波测量仪。说明书全收在档案夹。」
  事到如今,用不着桐嶋介绍,琴叶整整一周都待在办公室,对公司用品足够熟悉。她什么都知道,也晓得其实窃听器就藏在上锁的收纳柜中。
  桐嶋似乎没注意到琴叶不满的表情,拿着咖啡杯快步走回办公桌。
  这里的职员适应力都太强了。难道不只是不肖业者,侦探事务所根本与黑道事务所没两样?
  拿着袭击玲奈的幕后黑手阿比留的礼物,琴叶忐忑伫立原地。好怀念与姐姐一起住的日子。光是回忆,她就忍不住想哭。
  天黑后,琴叶搭乘港湾未来线到元町中华街站与玲奈碰面。
  玲奈找琴叶出去,是要她拍下这一带的照片。坐在玲奈驾驶的日产Skyline副驾驶座,琴叶不停按下单眼相机快门。霓虹灯管让精致的中华风装饰闪烁着色彩斑斓的光芒,她接连拍下来吃晚餐的观光客络绎不绝的街景。
  原以为是关于阿比留的调查,看来不是。据玲奈解释,中华街与新大久保等大量外国人居住的地区,不良侦探业者的寄生率很高。这是因为有对身分不明的外国劳动者进行调查的市场需求,加上胁迫非法滞留者的机会颇多。当然,从委托人手中骗取高额调查费用,再恐吓强夺调查对象的全部财产,就是不良侦探的谋生方式。
  常常看到巡逻车,或许是加贺町署就在附近,但跟在东京都内一样,似乎进入某种警戒状态。
  绕了一圈,玲奈驶出中华街。差不多了吧,她嘀咕着。「等我检查照片,发现认识的人再追踪动向就行。」
  「玲奈姐,」不知何时,琴叶开始这样称呼前辈,「你定期做这种事吗?」
  「毕竟反侦探课的工作就是盯紧侦探。」
  尽管危险的工作背景仍隐然可见,在夜晚的横滨兜风仍是转换心情的好方法。不知为何,转动方向盘的玲奈侧脸显得很可靠,两人独处感觉特别惬意。她想起姐姐彩音也不太讲话,总默默开车。
  早上离开公司时,玲奈穿的是连身蛋糕裙。她大概回过宿舍一趟,换成下摆较长的开襟毛衣与及膝裙。琴叶已学到,一天内更换数次服装对女性侦探业者特别重要。公司名下都是二手车,车款一应俱全,想必是基于相同的理由。她没看过玲奈重复开同一辆车。
  在大栈桥上,看得到港湾未来区的霓虹灯群,隔海绽放幻想般的光辉。不断变化的摩天轮显得格外美丽,无论横滨海湾大桥或横滨海洋塔,所有灯饰都光彩夺目。
  琴叶陶醉在这片风景中,玲奈静静开口:「有没有收到来自外头的联络?」
  琴叶蓦然回神,注视着玲奈。「呃,跟我在简讯中写的一样,阿比留来到公司,留下礼物给玲奈姐。」
  「这我知道。还有吗?」
  「其他没什么事。」琴叶打开提包,拿出还没拆缎带的小盒子。「这是阿比留的礼物。」
  看到盒子,玲奈微咬嘴唇。
  她加快车速,望着前方,语带责备:「干嘛带来?」
  「……他要我转交给玲奈姐。」
  「随身携带那东西到处走,你没想过盒子里装什么吗?」
  「我确认过没有窃听器,应该不要紧。」
  玲奈在十字路口转弯,奔驰在空旷的路上。她不断查看后照镜,俐落吩咐:「我会在车站附近减速,制造自然停下的时机。你立刻下车,搭电车回去。不要再进公司,直接回宿舍。」
  「请问,」琴叶一脸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没侦测到窃听器的电波,盒子里只可能是一样东西,就是常装在小学生书包上的机器。」
  怎么会?琴叶背后窜过一股寒意。GPS追踪器,用电脑或智慧型手机连上专用网站,地图就会显示目标所在地。
  「为何这样断定?」琴叶惶恐地问。
  「可见的范围内没人跟踪,以为对方没发现我在横滨,但我错了。纯粹是他在监视我的行踪,没必要接近。」
  「我们一直遭到追踪吗?」
  「把装在书包上的GPS盒子打开,便会发射出讯号,并且在萤幕上显示讯息。那个礼物也一样。要是打开小盒子,对方会立刻拉近距离进行袭击,这是你和我见面的证据。」
  琴叶的心跳剧烈起伏。她的情绪激荡,不只是不安,也伴随着懊恼,泪水不由得涌到眼眶。「对不起,我不该带来。」
  「不要紧。」玲奈温和低应,「不是你的错。」
  开到横跨河流的首都高速公路高架桥一带,靠近谷户桥十字路口处,车子转向中华街东门。玲奈故意驶入有些堵塞的车阵,制造出放慢速度的机会,迅速交代:「目前没发现跟踪车辆。你解开安全带,等我一停就马上下车。你左手边Escale横滨饭店的前方有地下铁的入口。」
  「玲奈姐……我跟你一起走。」
  「别说傻话,只要我们分开,你就不会有危险。我在三秒后停车。提包拿了吗?下车!」
  琴叶听到自己发出不知是呜咽还是闷哼,打开车门冲出去。心头的挂念仍挥之不去,她有股回头的冲动,最后决定遵从玲奈的吩咐。她穿过车道,奔向地下铁的入口。背后瞬间传来Skyline如风般加速的引擎声,琴叶随即冲下楼梯,尖锐的鞋声不断回响。她以全身对抗风压,不停往下跑。
  擦身而过的人都疑惑地望着琴叶,或许是发现她在哭。明白这一点,琴叶仍止不住泪,不断遇到生命危险的玲奈太可怜。明明想帮助玲奈,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玲奈催动Skyline的油门,驶进本牧码头。
  在静谧黑暗笼罩的区域入口,车头灯照亮「禁止一般车辆通行」的警示牌。实际上,下午六点前不时有车辆擅自进入,六点后C防波堤的门也常敞着没关。当然,这里也立着「禁止进入」的警示牌。玲奈无视警告冲进门内。
  视野一片黑暗,眼前广阔的区域都由水泥铺成,橘色灯光照亮巨大的门型货物起重机。港口并无船只停泊,没有进行中的装卸作业。停车场停着十几辆大型拖车,却找不到任何一个驾驶的身影。
  玲奈走近海边,到处都有紧贴着止冲挡停车的客车。幽暗中,车体轮廓模糊不清,但车内仪表板的亮光让车子所在位置朦胧浮现。擅自开车进来的似乎大多是情侣,此刻对她来说,反倒是种幸运。四周皆有耳目,准备袭击的那方也不得不慎重行事。
  玲奈背对大海停妥Skyline,从这方向几乎可环顾整座码头。跟踪车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从门口开过来,一接近就能以肉眼确认。她能马上发动引擎,也方便逃跑。
  玲奈熄火关掉车头灯,手伸向放在副驾驶座的小盒子。
  如果不打开盒子,直接回公司,尾随的车辆或许不会现形,结束跟踪。但那仅限今天。明天起,对方同样会以各种手段监视。不断想着何时会遭到袭击,提心吊胆过日子不符合玲奈的个性,陷入被动状态让人无法忍耐。她要在此确认跟踪者的真面目。
  解下缎带,拆掉包装纸后,玲奈打开盒子。
  盒中躺着预料中的物体,椭圆形的塑胶上LED红灯闪烁。这下跟踪车辆就会明白,她在座标显示的地点。
  车子里一根铁管都没有。侦探事务所表面上以行为正派为信条,就算主张需要自保手段,公司也不会许可。对此玲奈并无不满,她是在明知这是黑心企业的情况下进入公司。反正她没打算依靠劳保。
  玲奈注视着远方的大门,但没车子开进来,只有一辆情侣的车慢慢驶出。她望向仪表板上的时钟,已超过七分钟。
  此时,预料之外的状况发生,轰然巨响急连接近。短短一秒后,大型拖车的前通风栅板正面撞过来。
  玲奈立刻理解这个情况意味着什么。跟踪者察觉她的意图,放弃开车进入码头,改在大门外下车,徒步进来。根据统计,每八辆拖车就有一辆的驾驶会将钥匙放进磁铁盒,贴在车底。跟踪者找出钥匙,没开车头灯就发动引擎,猛然踩下油门奇袭。
  无论分析得再迅速,没预测到那一瞬间就注定毫无意义。玲奈来不及开门,冲击力道顿时贯穿全身。她的身体肯定随车子一起飞到空中,成为自由落体。安全气囊膨胀,重重撞上脸。重力的作用使她背部朝下,车子转成纵向。接着,车体一阵震动,又恢复水平方向。安全带陷入两胸之间与下腹部,痛得仿佛快遭撕裂。玲奈还能平安无事,多亏安全带在受到冲撞时保护她。话虽如此,她仍未能掌握状况。近似雷鸣的重低音划破耳膜,她抬起麻木的双臂,好不容易活动手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知觉。
  车体格外不安稳,频频摇晃。前头的挡风玻璃并未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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