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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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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那些人叫,“他们不在此地,再往前追。”之后嘈杂声渐去,看来他们已经离开。

我心里一松,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仰面就往床上倒去,脸一侧,只见他双目就近在眼前,情不自禁又红了脸,赶紧跳起身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仍是看着我,半晌没说话,最后闭了闭眼,状甚无奈,只说,“我还死不了。”

我很高兴,又有些怀疑,小心翼翼地求证,“真的?”

他眼色一沉,我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再次低头认错,“对不起。”

他皱着眉头,“去吃饭。”

我“哦”了一声,却没有动,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眉头越皱越紧,“你吃完我再吃,还有,会不会运功渡气?我要你的真气。”

我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定是有了安排,要我的真气又有何难?早说就是,我一边点头,一边就想伸手往他背上按去。

“吃饭!”他瞪住我。

我委委屈屈地收回手,委委屈屈地转身端起碗来扒饭,两眼看着他,哀怨地。

吃饭就吃饭,真凶。

……

海:写着写着,就觉得好心疼我家平安哦,另,《有多少可以重来》已经上市了,为啥我觉得这世界好空茫,没人知道这事儿呢,老有人问我,什么时候上市啊,什么时候能买到啊,流泪问一句,已经上市了,大家知道了没没没没……(空谷回音一百遍)

第 89 章

我匆匆进食,吃得太急,第一口就噎到,还好旁边有汤,抓起来灌蟋蟀那样灌下去,这才没被当场噎死,再抬头看他,见他微合着眼靠在床上,像是睡过去了。

我看得出神,慢慢停了筷子,正想就此不吃了,他却突然开口,短短两个字。

“吃完。”

我叹,哀怨地低头继续,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

我自小锦衣玉食,过去在宫里吃饭最是挑剔,从来都是几十道珍肴里挑两筷子,偶尔还推桌不吃,常吓得御厨们急匆匆地跑出来磕头谢罪,翻来覆去念叨那两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有次实在是身子不好,三两天没吃下一点东西,嬷嬷急得要上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觉得有人立在床沿看我,睁开眼就看到季风,原来拿剑的手里端着碗,非常不搭的一个造型。

我其实是吃不下,但他沉默地伸过勺子来,眼睛看着我,我就没了主张,只知道勉强自己张嘴,一口口把那碗薄粥吃了下去。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他以后会变成这样,我那时真该一口分成三口吃,好好享受一下那点弥足珍贵的温存。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饭吃完,再喂他也吃了一点,他却只吃了几口就停了,再不肯张口,我见他渐又精神不济,身子直往下落,两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心里害怕,搁下碗就去扶他,手里沉重,还来不及开口,他的脸已经靠进我的肩窝里,肌肤相贴,只是滚烫一片。

“莫离,莫离。”我急叫他,怕他又晕了过去,也不管两个人姿势如何,伸手就按住他的背后大穴,要将自己的真气强渡过去。

“平安。”他叫我名字,又将我的手按下去,“等一下。”

我不敢收手,急道,“你不是要我的真气吗?我给你。”

“等一下。”他皱眉。

“你身上很烫。”我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急着要渡真气给他,就差没霸王硬上弓。

“死不了,你听好了。”他看我一眼,眉头仍是皱着,好像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我。

我听他把话说完,额头冷汗就出来了,又问他,“一定要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合目不答,对我的提问完全不予理睬。

我一跺脚,转身出门找老板,夜已深,其他客人都已睡了,老板正在大堂里打呵欠,见我下楼立刻奔过来,点头哈腰地道。

“官爷有何吩咐?”

我把莫离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那老板露出奇怪的神色,看着我一脸不解,“官爷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瞪他一眼,手按在佩刀上,粗声道,“官爷要做什么还要你来管?罗嗦什么!快去办。”

他立刻被吓得矮了半截,头都要点到地上去了,“是是,小的马上办,马上办。”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接连说了两声抱歉,再低头看这身官服,更觉厌恶,就连自己都一同讨厌了起来。

老板被我一吓,事情倒是办得飞快,转眼就将我要的白布热水都找来了,最后送上一把刀来,苦着脸道,“官爷,小店是做平常生意的,没有尖锋双刃的匕首,小的找遍了厨房,只找到这把剔骨刀,昨日厨子刚磨过,还算锋利,官爷你看……”

我看一眼那把白亮亮的剔骨刀,额头冷汗又下来了,又不能不接过来,低头压着嗓子说,“你先下去,记得别让闲杂人等打扰我们休息。”

“是是。”他点头如捣蒜。

我捧着这些东西转身上楼,忽然又想起什么,再次回头,问老板,“你这里可有干净衣服?”

老板苦下脸,“这个……小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个时候想替官爷买去也买不着啊。”

我皱眉,“只要是干净衣服就行,新旧无所谓。”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小的年前倒是置了两身新衣,才穿过两次,官爷要是不嫌弃……”

“我不嫌弃,拿来吧。”我立刻说,心想就算是破布床单也比身上这套死人衣服要好。

他点头,不一会儿便抱着两身衣服回来,我将这一大堆东西捧了,上楼之后将它们在床前摊开,又用热水将手洗净了,抬头再看莫离一眼,满脸都是迟疑。

他倒很是镇定,目光从那些东西上一扫而过,再看我一眼,催我动手。

我知道自己多迟疑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咬咬牙,依照他之前的吩咐,先将他的上衣褪了,他肩头那针孔仍在,腰里那个伤口却不是我在河边所见的样子,持续有血水渗出,一点点染红了素色的床单,像是一朵开在他身体上的诡异的花。

我之前在马车上替他换装,天黑急切,什么都没看清,这时房里灯火明亮,我看清他的伤口,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莫离,你在流血。”

他□着上身俯趴在床上,没一点反应,好像流血的那个人跟他毫无关系。

我想起他在河边说过已自封穴道阻止伤口流血,但我忘了再如何厉害的制穴都有时限,该是车马颠簸时他的伤口就已开始渗血,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察觉罢了。

成卫曾提过,刀剑之伤若处理不好,极易导致高热,以他现在的状况,若再不将那毒针取出,任这伤口持续恶化下去,必定危及性命。

我瞪着那滩血迹,浑身发冷,他身子一动,低低道,“还不动手?”

我咬牙,伸手贴上他背□道,真气流出,他体内立刻有回应,引导我的真气游走,渐渐汇集一处,左肋下浮现出一点黑色来,由浅入深,触目惊心。

“看到没有?”他开口。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知道点头,一只手仍按在他身上继续送出真气,另一只手抓住那把剔骨刀,就在床边灯火上烫过刀锋,落手抵在那点黑色上,久久没有动弹。

“你在干什么?”他怒道,“还不动手!”

我猛一哆嗦,刀尖锋利,转眼划破他的肌肤,黑色的血流出来,我的眼泪也一起滚了出来,啪嗒落在他身上。

“会死吗?要是我做得不对,你会死吗?”我被恐惧攥紧,声音干涩。

“生死有命,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咬牙,强撑着说完这两句话气息已是微弱,身体原本汇集一处的真气开始游移,那点黑色又淡了下去,转眼就要消失。

更深的恐惧终结了我的颤抖,我怕泪水模糊视线,又不及伸手去擦,只能尽全力睁大了眼睛,将手中的刀用力切了下去,黑血激射而出,溅在我脸上,我也不擦,只低头努力去找那支毒针,一点亮光闪过,我丢下刀伸手去拔,但那针头陷得极深,尾端细小,而他剧痛之下,浑身紧绷,这一下竟没能□,我急得伸手再拔,那针头却像是活的,又往里钻去,他浑身一震,我一转头,只见他双目紧闭,已是生生地痛晕了过去。

我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他的生死就在这一线,反而豁了出去,不再用手,抓起刀来深入那伤口,贴着那毒针往下探,再硬将它挑了出来,黑色的毒针随刀尖飞出,叮一声落在地上,伤口里涌出的黑血随之转为红色,我丢下刀,用白布将他的伤口紧紧包住,连同腰里那个也一起包扎妥当,一切完结之后我俯下身子,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那跳动虽微弱,但一直在持续,也没有要消失的迹象。

他活着,他还活着!

我心一松,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跤跌倒在床前,浑身都没了力气,再想看他,眼前却已是一片漆黑。

……

海:昨日妈妈生日,跟老妈一起外出晚餐,老爸旅行去了,留下的话是,我陪你妈过完阴历生日了,真潇洒……

旁白:我啥都没吃着……

PS:完稿阶段,还差两三万字,老拼命地努力ing

第 90 章

我在晨光中醒来,身上盖着薄被,窗外阳光明媚,不知名的鸟叫声婉转旖旎,有食物的味道飘过来,香气隐约。

我睁开眼,看到季风,就立在床前,沉默地看着我。

我两眼张大,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敢眨眼,怕与过去每一次一样,一眨眼便丢失了他。

“醒了?醒了就起来。”他开口说话,一句话便让我又喜又悲。

喜的是,他看上去已经恢复,悲的是,会这样说话的只有莫离,看来生死一遭也没让他恢复成季风。

“你好些了?”我要自己振作起来,反正人在青山在,长路漫漫,我继续努力就是了。

他不答,转过身子往窗边去,我见他步子平稳,身上也没有血渍渗出,心里先松了口气。

看来他已经自己处理过伤口,没有了毒针,以他的功力,那几处伤口自然不在话下,该是无恙了。

我起身想下床,低头见自己薄被下只着了内衫,顿时吃惊,原本撑在床沿的手掌一滑,半声惊叫来不及出口,就从床上直跌了下去。

莫离反应奇快,回头一伸手就将我抄住,手一起直接将我送回床上,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心点。”

我抓着被子张口结舌,“我,我的衣服……”一句话还没说话,眼前一花,昨晚我问老板要来的衣服已经从旁边衣架上飞到我手边。

“穿上。”他下命令。

我抓着衣服发呆,又想起什么,张手看了一眼,再去摸脸,手脸干净,昨夜被溅上的血迹竟没留下一丝痕迹,

“还不穿?难道要我替你穿?”他等得不耐,又转过身去,走到窗边不理我了。

我默默穿衣,想问他是何时替我脱了外套又擦净了手脸,最后还是作罢。

算了,我也不止一次脱过他的衣服了,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个清楚,还有什么立场来问人家?

我穿戴整齐,下床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往窗外看出去,客栈正对着官道,窗外有大树,阳光透过绿叶射落,晨风轻拂,有人在楼下套马,吆喝着招呼同伴,远处城郭朦胧,轻烟袅袅,所有人都在忙碌进出,没人驻足多看周边一眼。

大概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平常,只有我觉得难得珍贵,满眼的羡慕流连。

他侧头看我一眼,我与他四目相对,忽觉有许多话想说,又觉说不说也没什么,安安静静的便是最好了。

他目光下落,也没有开口,只伸出手来,将我拖在手背上的袖口翻了上去,弄完退后一步,又微微摇头,再将我拖在地上的衣摆折进腰带里,重新打了个结。

我低着头,见他修长手指在我腰带间穿过,脸上情不自禁就红了,比之前发现自己醒来只穿着内衫还要害羞,他将那结子打完才说话。

“你这样也能骗过老板,这家店的主人真是有眼无珠。”

……

莫离,我们之间果然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他说完这句边转身往外去,我快步跟上,问他,“我们去哪里?”

“吃早饭。”他答得简单。

“……”我又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

我们一同下楼,客栈简陋,唯一的小二正在外头替客人套马,店堂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忙进忙出,看到莫离只是一愣,再看到我,终于回神,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两位官爷早,这位官爷身子大好了吧?快请坐快请坐。”

我正要开口,莫离已经抬起手来,

“有什么方便带走的吃食?我们还要赶路。”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有有,刚出蒸笼的馒头,还几斤白切牛肉。”

白切牛肉……我掩面。

“都包上吧,可有白粥?”

“有有。”老板边说边往厨房去,还偷偷回头多看了我一眼,大概在想我昨日这么有气势,今天却成了锯嘴葫芦,一句话都没了。

莫离说急着赶路,却又不走,与我在店堂里坐了,老板端上粥来,他提起筷子,见我不动手,又将那碗粥推到我面前来。

“吃完。”

我吃了几口,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问他,“莫离,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正吃粥,闻言停下筷子,看了我一眼,“你说呢?”

我抓着筷子,慢慢低下头去,“我们……还是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他不语,老板抱着一大包吃食过来,站在一边堆着笑问,“官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看……”

他接过东西立起身来,又低头看我,“吃完了吗?”

我手里捧着碗,只觉沉重,又不想放下,或者是不愿离开这个地方。

这客栈虽然简陋,但仔细想想,仍是不错的。

“吃完就出来。”他见我不动,也不催我,在桌上搁下银两之后便转身出去了,小二早把我们骑来的那匹马牵到门口,老板立在桌边,对着那块银两发了好一阵呆,收起来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小心翼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才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来,再转头看看分开店里店外的我们俩,似乎终于确定了谁才是老大,丢下我屁颠屁颠地往外去了,凑在马前对着他连连点头哈腰。

店堂里光线不畅,从我所坐的地方向外过去,只觉得莫离整个人都融在阳光里,太过明亮,反而只剩下模糊的一团光影。

等我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从店堂里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他的身边,手里握着他的袖口,像个快要被丢下的小孩。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忽然间却像是展了展眉,眼中流光微亮,那是连绵阴霾中放出来的第一线光明,美得让人呼吸停顿。

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我再想看清,他已转身上马,又突然低头,问了我一句全不相干的话。

“我是谁?”

我仍在为他之前的那个微笑恍惚,不知不觉就答了,“你是谁?你是莫离啊。”

他一笑,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拉上马,只听那马儿“得”一声低嘶,立时撒开四蹄,载着我们两人,笔直向着前方奔去。

……

海:本书共三十万字,现正式进入交稿待出版阶段,这里就……暂别一段时间了,最近海每日的生活就是装修赶稿,赶稿装修,并迎接五湖四海来上海世博的朋友们,为了不让自己崩溃,现决定整个七月都飞出去旅行,我会及时更新微博博客,以免被认为人间蒸发……

旁白:你每年七月都……带上我我就不打你*……%##

PS:有什么要跟我讲的,微博博客留言即可,群飞吻,抱拳而去,等我回来再战江湖了啊啊啊啊啊……(空谷回音一百遍)

 

卷三  边城记

第一章 官道客栈

1

这马儿到了莫离手里,大概是动物的本能告诉它,背上坐着的人不好惹,一路奋蹄,努力非常,全不似被我驱策时那样惫懒,不多时便将那客栈远远抛在后头。

莫离策马离开官道,我见马前道路越来越曲折,不多时便转入山道,两侧山峦起伏,群峰交错,渐渐心生不安,总觉这地方是自己曾经来过的,且给我留下的绝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我们不是要出关吗?”

他点头策马踏上高处,遥遥一指,“看,那就是重关城。”

我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极目,红日略沉,远处烟尘中城郭朦胧,离我们不过十数里之遥。

“出了重关城向南两百余里就是我教总坛所在之地。”日光刺目,他在马上微微眯眼,脊背如标枪一样挺得笔直,我就坐在他身前,两人身体几乎是紧贴在一起的,插不入一根手指的间隙。

出关……

我心里发沉,嘴里发苦,“出关不就是墨国地界了?”

“墨国城关需出重关城向北,也有百里之遥,关外辽阔,族群众多,那墨国过去只是个游牧狩猎的大族,数十年前开始逐渐吞并其他部族,最终自立成国。我教绵延百余载,墨国又怎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那你们圣火教不在墨国境内?”

他露出一个略带轻蔑的表情。

我大概明白,右使大人的意思是,圣火教不收他们保护费已经很好了,在不在境内这回事,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果然,乱世里讲究的是力量,自立成国又怎样?流氓怕强盗,强盗怕官兵,可就算是官兵,遇豆绝世高手还不是一样白搭。

我又想到那两个被我一刀劈死的官差,默了。

他拍马继续前行,山路狭窄陡峭,马儿脚程不快,他也不催,任它慢慢地走。

山路蜿蜒向上,渐渐像是走到了绝地,前头峭壁高耸,隐约传来轰鸣声,转过一个山坳,忽有飞暴乍现,白练当空,冰花飞溅,一轮彩虹忽隐忽现。

如此美景突现,就连莫离都目光一舒,望着瀑布那头道:“原本此地有个捷径,可以走暗道直通关外,可惜三年前被墨国叛军炸灭,现在经由此地出关,就必须得翻过这座山。”

我茫然四顾,只怕自己仍在噩梦之中,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耳边听到自己声音干涩、虚飘飘的没一个字落在实处,“怎么会……怎么会是这里?”

“你来过此处?”

我眼前发暗,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嘴里还在自言自语:“不可能,我去的是长川,不是重关,不是这里。”

他指向北方,“云山山脉纵贯两国边境,长川在云山之北,山脉相连,也有人取道长川出关,只是三年前两国联姻,送亲队伍在长川边境出了事,之后两国局势紧张,之后长川便常年驻扎着重兵,很少让百姓进出了。”

我已听不到他所说的话,整个人如遭重锤猛击。是了,是这里,李家庄建在山中,季风带我离开那庄子后曾在山中一路奔走直至天明,既然山脉相连,那么我们曾到过的地方……就在这里。

“平安?”他转过脸来,终于发现我的异样,脸色一沉,一把将我抓住,我低头去看,看到他的手指在我腕上微微地动,再看一眼,原来是我在发抖,抖得太厉害了,衣物摩擦,瑟瑟地响。

他皱眉,“你怎么了?”说着放开缰绳,两手将我抱住,见我仍是抖个不停,索性抱着我跳下马来,一手塔住我的脉门,检视我的内息。

我惊醒。他的脸像是一道光,将我带离那无边的噩梦。我再低头,只看至地下石缝中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夕阳下随风烂漫。

原来我真的回到了这里。

我慢慢蹲下身子,手指刮过粗糙地面,刮过那些细小碎石,刮过我与他曾经一同走过的地方。马蹄追逐声,刀剑相交的声音,还有无数的嘈杂人声从我记忆中最黑暗的地方蜂拥而出。我又看到三年前的自己,看到三年前的季风,看到他手上的黑线,看到我在他眼里惊恐万状的脸。

“平安?”

他又唤我。我转头,见他仍在我身边,山风阵阵,吹起他的衣摆,与我的纠缠在一起。我眼前模糊,怎样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是带着光的,黑暗中仅剩的一点光,让我能够逃离那些恐怖的回忆。

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间热泪盈眶。

幸好,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2

我压下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冲动,摇头道:“我没事,是不是要爬山?”

他点头,目光仍落在我脸上。

“哦,那我们走吧。”我镇定心神,不再去想三年前的那些事情,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感觉果然好了许多。

莫离带我弃马上山,我也不用他催,自动自发地沿着山壁往上,只是心里总想着他重伤初愈,不敢大意,一边上山,一边时时去看他。他就在我身边,我一侧头就能看到的地方,脚步稳健,偶尔与我目光相遇,又很快地分开。

我三年后意外回到故地,万千感慨,有心与他说说话,却听他问我:“你为何拜入文德门下?”

这个……倒是真的一言难尽啊。

我想了想,说老实话:“没地方可去。”

“你的家人呢?”他再问。

……我又是一呆,想到父皇,半个身子都是凉透,再想到皇兄,另半边也没了温度,许久才接上话,“都不在了。我家遭逢京城内乱,师父在我快死的时候救了我,又带我上山。”

他侧头看我。暮色渐浓,他的双目落在阴影中,总也看不清,但那里面有些微亮而莫名的东西,让我停不下口。我挣扎着,期艾地,“还有那个,那个东西上山之前就在我身体里了,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他终于开口,哑声道:“平安,我最恨被骗,知道吗?”

我在这一瞬,手脚冰凉,脚下发软,几乎要跌到山下去,但奇迹般,目光却牢牢被他吸引住,他的双眼有磁力,而我是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动弹都不能,更妄论逃跑。

我们对视良久。他忽然嘴角一动,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招呼都没有一声。

我立在原地,像是一只被蛇放过的青蛙,就差没有四脚朝天地呱呱叫出来。

之后他一直沉默。我默默地眼在他身后,小心观察他的脸色。他面容沉静,怎么看都没有那种我已经知道一切,你就等死吧的意思散发出来。我渐渐定下心来,又安慰自己,我并没有骗他,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不说与撒谎是两种概念,至少在我心里是两种概念。

其实又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只要你想起来,只要你能够想起我。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话。渐渐到得高处,低头再看,那片烙满了我这一生最惨痛回忆的砰石坪已变得渺小遥远,暮色中微不足道的一块暗影。

我俩脚程不慢,但即使是这样赶路,待到上得山顶也已是满天繁星。山顶乱石处处,虽有些草木,但都是低矮稀疏。我脚下打滑,还未站稳身子便有一阵狂风横扫而过,险些将我吹翻在地。

莫离就在我身侧,伸手将我一把抓住,“小心!”

我一个退步,就靠在他的身上,狼狈地稳住了脚步,头顶就是他的下颌。忽听他低哼了一声,风里模糊不清,竟像是笑了。

我怔住,他已经往前走去,我不自觉地跟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在他的手中,十指合拢在一起,很是温暖。

我们翻过山顶,再一路向前,山里黑暗,他却像是熟知路径。我轻声问:“莫离,你来过这里?”

他点头,我一阵惊喜,又满怀期待地问:“你还记得这个地方?”

他转过头来看我,“暗道崩塌前我曾数次随教主由此地出入中原,自然熟悉。”

暗道崩塌前?我心一凉,“怎么会?”

他并未在意我的话,忽地折下身侧树枝一扬手,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草丛中有响动,两下便停住,像是有什么动物被击中了。

“去捡回来。”他推我一下。

我拨开草丛去看,只见一只肥壮的野兔仰天倒在里面,额头上一根树枝笔直插入,两眼还睁着,一脸死不瞑目。

我回过头看他,敬仰地。

老大就是老大,跟着你果然有肉吃。

之后莫离带我走入一片平缓之地,四周草木茂盛,还有山溪流过,身侧大树参天,一柄大伞般张开在头顶。

莫离拿出火折子,就地生火。山里黑暗,我总觉树丛中幽幽有光,问他那是什么?他正点燃火堆,侧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闻言头也不抬地答我。

“是山狼。”

我听小师兄说过,山里的狼最可怕,人一样塔爪在你肩上,你一回头就咬住你的喉咙。小师兄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里,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大家,还掐着脖子学狼叫,我那时便被吓得不轻,这时突然听到莫离这样说,伴着树丛中幽幽绿光,再听到风里传来的隐约凄厉叫声,顿时惊恐,情不自禁地往他那里靠过去。

他已经生起火来,转过头看我,眼里忽有笑意,大概是笑我没用。

“怕了?”

我从不在他面前强撑好汉,立刻点头,“山狼会过来吗?”

“有火就不会,真的来了也没什么,只需击杀头狼,其余的自然就散了。”他将剥了皮的兔子架在火上,手势熟练,淅渐有香味溢出,让我顿觉饥肠辘辘。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我感慨。

奇~!“我曾在山中生活过,这些事自然知道。”他轻描淡写,打开老板给我们准备的包裹取出馒头牛肉来,又撕下一只兔腿递给我。

书~!我忽觉头疼,手里拿着香味四溢的兔腿却胃口全无,浑身僵硬,只是不想他再说下去了。他自火边抬起头来,见我如此模样,忽地开口,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怕得都不想吃了?”

网~!我确实是没了胃口,放下那只兔腿发愣,千言万语想问他,话到嘴边却一句都不敢出口。

他立起身来,带我走到高处,“你往那里看。”

我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黑夜中群山寂寞,夜风盘旋,夜鸟鸣叫声隐约高远,一切都是遥不可及,极远处一座山峰高耸,直插入云霄那般。

“那是我教总坛所在之地,关外之地大多荒野,但圣山常年青绿,珍兽无数,风景一直是极好的。”

我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有心情与我说这些,听完也不觉激动,低头道:“你又不是带我去看风景的,等我到了那里,你那位教主说不定就要把我开胸剖肚,先找出你们的圣物再说。”

他转过头去不看我。我听得一声轻笑,惊讶之下只当自己是幻听了,可抬头仔细分辨,他虽侧脸对我,但嘴角扬起,确实是笑了。

无论是季风还是莫离,这样的反应都是令人震惊的,更何况我们聊的还是那么沉重的话题。我当场愣住,“你……你笑什么?”

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肩膀,莫离与我师父文德一样武功高绝,单手裂石毫无问题,这一抓要是用了力气,我这半边肩膀定是不保,但他手指握得虽紧,却力道不重,转过脸来面对我,眼中光亮如星。

“笑你笨。”

我无语。

“平安。”他叫我的名字,“三年前我教内乱,我险些丧命此地,是教主倾尽全力将我救回,之后我教异变陡生,教主闭关,再未露面,一切教务由现任祭司代掌,而我被迫离教,这一切都与你体内圣物有关,此物关乎我教存亡,我既寻到,那是必定要将之带回的。”

他说了这么多,意思还是和最初见我时一样,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我带回去就是了。但我只听到三年前这几个字便忽略了之后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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