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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鹿-松溪-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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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看着她,没有做声,清淡的目光中浮起若有若无的疑惑。
杏花轻轻飘落,她垂下眼睛,白皙的面容上浮起薄薄的红晕,喃喃道:“主君答应过的。。。。。。”
男人微微点头,长袖一拂,她便变成了一枚白玉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接着,他清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该你了。”
“……”白玉棋子在棋盘上跳脚。
至此,流瞳也渐渐回过味来,她脱离了白玉棋子,恢复了旁观者的视角。
她不是下棋女子,面前的男子也不是肜渊。
这是下棋女子的梦。
她再次打量面前的的男子,心中一惊:白鹤?
流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杏花树下的一块巨石上,平滑的石面上镂刻着棋格纹路,如同一个天然的棋盘。所以她就做了个下棋的梦?
不远处,肜渊正在杏花树下饮酒,芳香醇正的杏花春,与眼前景色很是合衬。
她想起了前事。
她与肜渊一起遨游了几处名山大川后,便来到了这座山上。此山名弈山,据说因山上曾有两位仙人在此对弈而得名。这里的杏花十分有名,其时正是人间三月,游人如织,都来参加此处的杏花节。
漫山遍野的杏花竞相开放,如同花的海洋,丹霞彤云,十里香雪,让人迷醉。
她还有些酒后的微醺,晕陶陶地看了会儿眼前的美景,笑嘻嘻地飘到肜渊怀中,说道:“这里的杏花很有灵性。”
说完,便去抢他手中的酒杯。
肜渊一手把她拢在怀中,一手把酒杯移远,垂目看着她道:“乖乖的,不能饮就不要饮了。”
是的,她就是因为饮酒,醉倒在了那块巨石上,还做了一个人我不分的梦。
流瞳嘟嘴,“谁说我不能饮了,我也是千杯不醉呢!”
醉后的她更添了些少女的娇憨,嘴唇粉嫩嫩水润润的,肜渊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她的唇上,呼吸微滞。
流瞳趁机抢走了酒杯,得意洋洋地就要往口中倒,肜渊转眼控制住她的手腕,酒杯倾斜,酒水一滴不落地倾入他的口中。
流瞳眼睛都瞪圆了,他抢酒,他竟然和她抢酒!眼看美酒就要消失,她心中一急,便把自己的唇凑到了他的唇上……
杏花纷落,如下了一场柔曼的杏花雨,她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哺入自己口中的美酒,还是因为他密不透风的亲吻……
结界在周身合上,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花,她被放倒在花中间,长发铺地,两颊晕红,眼睛迷离,也如一枚带露的花瓣,触手香滑柔软,让人着迷。
“喜欢吗?”他低低地问,声音喑哑。
“嗯。”她湿湿的眼睛如小鹿一般,微微动情的梦貘纶音带无与伦比的魅力,她舔了下嘴唇,“酒香香的,我喜欢这样饮酒。”
他目光深暗,低笑一声,“好。”
说着提起酒罐灌进口中,对着她的唇,密密地哺下去,美酒的芬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她愈发迷离,情不自禁地喃喃了许多甜言蜜语,他想得到更多,于是吻得愈发频繁细密,然后。。。。。。
点燃熊熊烈火的人,醉倒在他的身下。。。。。。
他看着身下昏睡过去的女子,脸孔红红仿若婴儿,睫毛纤长细密,嫣红的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他扶额低笑,翻身仰躺在地上,手臂搭上眼睛,低笑了许久才把她拥在怀中,也闭上了眼睛。
流瞳又做了一个梦,或者说她看到了一个梦。
她觉得,自己睡觉的时间真是越来越长了。
女子跪在男子面前,乞求道:“杏儿有错,请主君只管责罚,但求主君不要离开,不要抛弃杏儿。”
男子站在女子面前,漫山遍野的杏花在他身后铺成美轮美奂的背景,有风吹过,落英缤纷,男子站在落花间长袖飘拂的身姿有种说不出的俊逸优雅,让作为旁观者的流瞳都不禁微微失神。她想,这个人真的是白鹤吗,如果不是,他和梦之君身边的白鹤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有几个□□,为什么这副面孔会频频在自己面前出现?
男子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清雅的声音里有丝微微的叹息,“杏儿,我视你为棋友,你不该有其他的心思。你对我说的话我不能当没听见,你的情意我不能接受,更无法回报,所以我只能离开这里,与你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那样温润的声音却说出这样绝情的话语。
女子如被重锤猛然一击,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为什么,她想,为什么?
心中总抱有那么一丝卑微的希望,他待她是不同的,他关注她,指导她,允许她陪在他身边数百年,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不同的,正是这丝不同给了她希望,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妄想。
她颤抖着问:“我不明白,我不过是这山里一株毫不起眼的小杏妖,如果不是。。。。。。主君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为什么对我另眼相待,我不明白。。。。。。”
男人沉默着,犹如石头一样的沉默。她的心渐渐沉下去,沉到了无底深渊。
男人说:“曾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她离开了,我守护着她的仙体,一直在等她回来。可是有一天,她的仙体也分解飘散。。。。。。我发疯一般追着她身体分解的飘落处,追到了这处山谷,那时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杏树,也没有你。。。。。。是因为她仙体灵气的滋养,才有了这一切,我想,这也是一种缘分。。。。。。”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所谓的关注,所谓的特别,原来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她终生无法企及的人。
心渐渐死寂。
她眼中含泪,却毫无生机,声音如洪荒古墓般寂凉,“原来如此,该离开的不是主君,而是我,我会搬到山下和凡人一起居住,主君就留下来做我们的神明,保佑这方土地吧。。。。。。”
女子说完,叩首,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许多年后,她在山下建立了一个国,萝蔓女国,虽然初时,她的国不过是一个数百人的部落,然而几百年过去,萝蔓女国已经成为这里最强大富饶的国度之一。。。。。。
男子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萝蔓女王,男子看着的她的目光复杂感慨,他轻轻叹息,“在这一点上,你真像她。。。。。。”
她什么也没说,恭敬而谦顺,完全把他当做女国侍奉的神明。
男子的脸上露出些许寂寞之色。
曾经她想做一株柔婉的女萝,幸福地偎依在他的身畔。
可最终,她还是一棵杏树,独自屹立,独自面对风雨,甚至还能泽被他人。
流瞳觉得萝蔓女国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在哪里听过呢,她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梦境之中的疑问带到梦外,醒来后她问肜渊,肜渊沉吟片刻,说道:“渤海龙君的某个夫人就是萝蔓女国的公主,他们还生了一个女儿,女儿转世后成了那个我们一起寻找过的盲人巫师。”
流瞳恍然大悟。
她在杏花树下走来走去,“龙君难道没有察觉出有问题吗?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当时也没深想,现在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渤海龙君是龙,萝蔓女国的公主是人,或是其他什么吧,反正不会是鱼,可他们的女儿怎么会是锦鲤呢,这基因突变、突变得也太逆天了吧,渤海龙君都没有觉出异常吗?”
肜渊愣住。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流瞳在原地团团转,“我们现在就到这个萝蔓女国去看看。”
至于那位像白鹤的兄弟……
随后再说。
两人下了山。
萝蔓女国现在已改名为弈国,因国中有弈山而得名。
当初叫萝蔓女国是因为它的创建者是名女子,且当时母系氏族风气盛行。实际上连上当今,弈国历史上只有三位女王。
被流瞳找上门请教的老先生拈着胡须,侃侃而谈。
第一位女王乃是女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王,传说是半人半仙之体,在位的时间最长,有三百年之久。因为在位时间太长了,所以第二位女王都没来得及继位便跟着去了。此后国中发生动乱,第三位王出现,是名男子,从此开启了男子为王的先河,国君禅让制也改为了世袭制。
可惜这个王的继承者死得太早,他又没有兄弟,于是便把她第二个妹妹的女儿立为了继承人。
之所以立这位妹妹的女儿,是因为此女乃是二公主与一位龙君所生,有龙的血统,血统高贵。
果然,这又是一位长寿女王,在位有百年之久。百年之后,女王自己退位,携着她新嫁第四位王夫周游天下去了。
老先生微笑,“这是我国历史上最潇洒的一位国君。她之后,萝蔓女国改名为弈国。国君也一直由男子继承,直到当今。”
男子道:“因为当今出生时,王室巫师卜算说,她是有龙血统女王的转生,所以早早地便被立为了继承人……”
流瞳离开后,沉思良久,她对肜渊道:“看来那位有龙血统的女王很可能就是渤海龙君的女儿,只是不知生下她的罗曼女国公主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有心……那真是太可怕了。
渤海龙君的风流天下皆知,因为风流,所以很容易上手。她怀孕生产后,用其他孩子代替自己的孩子交给渤海龙君,而把自己的孩子藏匿起来。因为渤海龙君孩子太多,所以未必上心,然后她便找机会回到萝蔓女国,让自己有龙血统的女儿登上王位。”
流瞳感叹,“虽然未必都是她设计的,但藏匿女儿一节足见她并非一般女子。”她看向肜渊,目光异常复杂,“都说龙性放纵……看来也很容易给人钻空子呢。”
肜渊握着她的手一紧,黑黢黢的目光盯着她,道:“我只对你一人放纵。”
流瞳:“……”
流瞳的脸倏然爆红。
第105章 共享梦境(一)
流瞳和肜渊又回到了弈山。
这里杏花飘飞的景象很合流瞳的意,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对肜渊道:“我们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再走吧。”
肜渊从身后拥住她,微笑,“好。”
杏花谷地形特殊,呈现出“一谷二令”的现象,谷下半部分的杏花开得都快败了,上半部分的杏花还未结出红红的花蕾。漫步其间,往往转一个弯,就如同从一个季节走向另一个季节,感觉十分奇妙。
流瞳想了想,仰头看他,“要不,我们等杏子熟了再走?这里的杏林很有灵气,到时,我们自己用杏果酿酒,一边游山玩水,一边饮自己酿的杏花春,多么风雅。”
肜渊不禁莞尔,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甚好。”
周围杏花纷飞,意境曼妙。
流瞳脸颊微红,被他吻着吻着又突发奇想,“我们还可以举办一个特别的婚礼。以后,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可以举办这样的婚礼,让我们走过的每一片土地,每一处山水都来见证我们的结合。”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目光灿然,美得让人无法移目,肜渊的唇不禁落在她的眼睛上,“什么婚礼?”
流瞳:“就是在壮丽的山水背景中对着彼此念出一段誓词,”她想象着某一世结婚礼堂中的场景,“嗯,格式是这样的:我,神族流瞳,愿意嫁于北海肜渊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会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远。”
初始犹带的玩笑的心,随着誓词一字字念出,渐渐变得郑重,最后竟不由沉浸其中。
这才是世间最美的表白,胜过千万句甜言蜜语。
让人动容。
两人都有些无法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流瞳轻声问道:“龙君要试试吗?”
没有人回答,她回头望去,但见周身白雪茫茫,杏花林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如同千万簇梨花盛开,哪里有肜渊的影子?
整个天地间只有她自己。
她在自己的梦境中。
流瞳捂眼叹息,深深沮丧,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一梦之隔,咫尺天涯,他们身在两个世界。
**** ****
大雪后的弈山十分壮美,但她无心欣赏,在树下呆站了许久,才脚步沉重地离开。
去羿国都城看看吧,她想,闭目凝思,这是她的梦境,要去哪里,只需她一个念头即可。
然而睁开眼时,她看到的不是弈国都城的景象,而是白雪茫茫的郊外,怎么回事?
正茫然发怔间,有“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响起,接着两个人闯入她的视野。他们像从外地逃难来的,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旧,为了御寒,还乱七八糟地裹了许多层。
其中有一个好像是病了,他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坐在马上,身体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栽倒下去。
另一个跳下马来到她面前,问道:“请问,弈国王城怎么走?”
流瞳指了一个方向,从这里望过去,隐约可以看到都城高大的城墙。
问路的青年道:“我家少爷病了,我们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你能给我们带路,帮我们找个大夫吗,事成之后,这匹马送给你做谢礼。”
说着他拍了拍身旁的马匹。
这个谢礼当真不菲,流瞳在心中挑眉,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点兴味的微笑,“可以。”
至于她对这里的情况一点儿都不熟悉……那根本不是问题……
男人跳上另一匹马,从身后拥住生病的少爷,道:“我们走吧。”
三人两骑向城中驶去。
还未到城门口,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流瞳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骑马的身影窜了过去。
紧接着阵阵呼喝声至,“拦住那个开题狗!快!别让他跑了!”
蓬蓬雪雾飞起,十几名兵甲骑士随即出现,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追来。
拥着自家少爷的青年当即变色,立刻调转马头就往回跑,神色仓皇。
后面的骑士呼啸着冲了过去。
流瞳被这陡生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连忙也驱马追了过去,追着一会儿舍马飞起,顺便扯上结界,把自己隐形。
箭声破空而至。
一人中箭倒在地上,一人晕厥过去,晕厥过去正是那位向她问路的仆人青年,他的少爷随之跌倒在路旁的雪地里,剧烈地咳嗽着,身体蜷成一团。
流瞳还隐隐听到他喃了句:“蠢材。”
似真似幻的莲花香弥漫开来,一名少年执剑抵在他的颈间,冷笑道:“跑什么跑?心中有鬼,不打自招,你们也是开题国探子!”
少年身形纤瘦,容貌清隽,很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
生病的少爷压抑住咳嗽,面上浮起两朵病态的潮红,他说:“我们是开题国人,却不是开题国探子,我们和那个人不是一路。”他指了指远处中箭倒地的人,把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封信,“这是我母亲写给弈国王后的信,羿国王后是我姨妈,而你,弈国公主,是我的表妹。”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执剑的公主睁圆了眼睛。
身旁的侍卫连忙把信接过去递给她。
公主抽出信匆匆一扫,快速吩咐,“把他送到太医处诊治,我去见母后!”
少爷心中微微一动。
哪怕许多年之后,当他再回忆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仍能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每一句言词,每一个动作,她那句“送到太医处诊治”让他奇异地体会到一种被关怀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饱经离患的少年心中是那样明晰,流瞳轻易地就捕捉到了,她有些犹疑:难道这是生病少年的梦?
可这明明是她自己的梦。
回到宫中,太医来给生病的少年诊脉时,公主也来了,她换下了王室卫军服饰,但衣装仍旧简练大气,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配上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让人一见难忘。
公主看着太医的神情,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太医大汗淋漓,“公主,老臣,老臣……”
少年明白了,他心中微沉,说道:“我的脉象和别人不同,很多人都诊不出来,我身体没有大碍,谢谢公主。我可以见姨妈了么?”
公主见他面色正常,也不再咳嗽,遂点了点头,“嗯,母后正在等你。”
王后寝宫,羿国王后含泪捏着信,看到少年,又开始流泪, “我的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你母亲才两年未见,怎么突然就……”
荟薇公主连忙上前抚慰。
少年红着眼眶讲了事情的由来。
少年的父亲哲成王是开题国先王的长子,为人狂放不羁,很不受先王待见。哲成王当王子的时候,先王把他打发到一个边远落后的小国去驻守。哲成王组织人马不停地向东南扩张,后来更是征服了一个神秘的国度巫咸国,使得自己治下的领土比宗国还要广阔。
巫咸国巫风浓厚,国人善于驭蛇,常常一手缠着红蛇,一手缠着青蛇,国中还有座登堡山,据说直通天界,能够登上此山的人可以来往于天上人间。
比起宗国,哲成王更热爱自己开辟的疆土,治理得相当用心,以至于先王过世时招他回来继承王位他都不愿意回来。后来,也不知怎么想的,他让自己的儿子与弟弟成婚,让儿子继承了开题国王位。
开题王室历来男女通吃,先王男女不忌,哲成王男女不忌,他的弟弟同样男女不忌,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也应该男女不忌。
他自己就有男后女后各一个,那么让儿子和弟弟成婚又有什么问题?
至于后代……在哲成王看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流瞳觉得,大概这个王在巫咸国待的时间太长了,脑袋已经被蛇啃成负数了……
他自觉此举既拉拢了弟弟,又扶持了儿子,却不想,怀着当王志向的弟弟被放到王后的位置是何等崩溃……
于是,崩溃中的弟弟便发动了政变,把儿子拿掉了……
如果不是陪在少年身边的母亲舍命相护,少年险些死在那场政变中。
母亲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了他的性命,去世前拉着他的手含泪告诫他,“不要去找你父亲,离开开题国,去开始新的生活吧。”
他遵照母亲的嘱咐,颠沛辗转,九死一生,来到了弈国。
他改名翰飞。
宛彼鸣鸠,翰飞戾天,念昔先人,我心忧伤……
少年闭上眼,泪水长流。
羿王后抱住他,哽咽难抑。
荟蔚公主忍下心中的凄恻,劝道:“母后,表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让他先休息吧,有话以后再说不迟。”
弈王后这才松开他,擦了擦眼泪,着实安抚了一番,由宫女扶着离开了。
荟蔚公主对少年道:“表哥不必伤心,以后我和母后会照顾你,你不会再有危险,也不会再孤单一人,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女孩说这话时很郑重,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虽然她才十三岁,可她是弈国的继承人,是弈国未来的国君,她的话无人敢轻忽。
少年泪眼迷离地看着她,低声道:“谢谢公主。”
女孩点了点头,很有点少年老成的样子,“今天差点出手伤了表哥,很抱歉,不过当时你们为什么要跑,闹出这么一场误会?”
少年道:“一路上藏匿行迹,几乎成了惊弓之鸟,我们刚进弈国就听说弈国刚刚和开题国打了一仗,正戒备森严,听到卫兵喊着要抓开题国人,我那蠢仆就以为是要抓我们,想都不想就跟着跑了。”
公主莞尔,“原来如此。表哥之前并未见过我,为何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少年略略一顿,道:“公主与王后容貌肖似,王后与我母亲是亲姐妹,所以公主和我母亲很有几分相像,于是就那样冒昧猜测了。”
“是吗?”公主目光狡黠,“难道不是因为我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铁卫军中很显眼,而他们又听我的,所以表哥才判断出了我的身份?”
少年一怔。
是的,就是因为这个。
王室铁卫有明显标记,铁卫成员经过精挑细选,个个高大强壮。虽然女孩在同龄人中尚属高挑,但在这样一群壮汉中,她的小身板简直就和一只小鸡仔没什么区别了。但偏偏这些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再加上她略显眼熟的容貌,少年自然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但他如何敢拿她的小身板说事?
而女孩却对此心知肚明,少年不禁腼腆而笑,这真是一个聪慧的女孩。
微笑让他皎洁的容颜如笼上一层柔光,含泪的双目宛如缀着露水的星辰,似真似幻的莲花香萦绕着他,让十三岁的女孩不禁怦然心动,她第一次发现,人的眼睛还可以这样好看,这样好看。
流瞳清晰地感受到了女孩的心绪波动,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这是女孩的梦,也是少年的梦,同样是她自己的梦,这是一个共享梦境。
第106章 共享梦境(二)
流瞳不知道自己的梦境怎么就和那两个人的梦境衔接在了一起,难道就因为她是梦貘,所以不但她会被梦境吸引,连她做的梦也会被其他梦境吸引?
更奇怪的是,那两个人竟然会做同一个梦境,流瞳不相信他们就做了这么一个相同的梦境,事情哪有那么凑巧,他们刚好做了,她就刚好看到了?
也就是说,他们同梦的现象是一种常态,然后被她给捕捉到了......
这个世界永远是超越想象的离奇。
流瞳醒来后,那若隐若现的莲花香仿佛还在鼻端萦绕,她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正对着一池莲花。
视野中,漫山遍野的杏花盛开,这样美轮美奂的场景此时仿佛也失去了趣味,果然还是更喜欢莲花啊,她想,垂下长睫,撑头凝思。
肜渊从冥思中醒来,看到她的样子,从背后拥住她,“醒了?”
流瞳“嗯”了一声,抬头看他,“凭着发丝指引,你能进入我的梦中么?”
肜渊不意她会问起这个,略略一顿,道:“除了梦境试炼和洵河遇险那次外没再试过,怎么了?”
流瞳:“那你今晚就来试试。”
肜渊:“你知道自己今晚有梦?”
流瞳低低地“嗯”了一声,握住他一根手指把玩,“我觉得自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做梦也没有了限制,是不是我的神性在退化?”
肜渊握住她的手,低斥,“不许胡说。”
流瞳微微一笑,“只要神籍还在,我就是神仙,就是经常做梦又如何?何况即使没有神籍,我也不在乎。”
肜渊微微蹙眉,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当晚,流瞳便邀他到梦中一观。
晴光袅袅,花影依依,白色的烟雾从香炉中徐徐逸出。
流瞳左看右看,没有看到肜渊的身影。
这是一间书房,古雅静香,少年翰飞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握着书卷,正在看书。窗外的阳光为他俊雅的面容涂上一层薄金的光芒,像一幅美好的画面。
流瞳猜测着自己此时的身份,却见少年转过头来,问她,“阿蒲还没来吗?”
流瞳略略一怔,正想着如何回答,就见曾向她问过路的那名仆人捧着一个瓷钵走过来,说道:“公子,彩色石子捡回来了。”
少年凑近了去看,只见清水中晶莹绚丽的石子铺成了一条小小的彩虹,他脸上漾起浅笑,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石子,说道:“等天热的时候养一朵碗莲,现在就养着这条小彩虹吧。”
流瞳惊奇地看着那些石子,“彩虹?”
少年脸上浅笑未退,娓娓道来,“从前有个传说,一个水泽国度的女子喜欢收集彩色石子,她把石子养在水中,就像养成了一条彩虹。然后有一天,她把养着石子的水喝下去,后来就生下一个男孩。男孩天生对治水很感兴趣,长大后成了治水名臣,做出很大的功绩。男子去世时化作了天上的彩虹,因为他是彩虹之子。”
少年长睫低垂,石子在他指下发出细碎的清响,他的唇角印着薄薄的笑影。
流瞳心中一跳,她想起防风国的厘乘。
少年道:“那日偶然在池塘边看到这样的彩色石子,便想也养些来看看。”
他把钵放在桌上,擦了擦手指,吩咐,“好了,我该读书了,你们下去吧。”
阿蒲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下。流瞳想要去找肜渊,也跟着出了门。
然后,她看到几个人拥着荟薇公主进来,公主问:“公子在吗?”
阿蒲答:“在。”
流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此时的公主,一晚上不见,梦境中的女孩已经长到了十六七岁,她眉目秀美,身姿高挑,微微上挑的眼眸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站在人群中就像一束光,吸引着各方视线。
公主都已经长大了,为何翰飞还是那副老样子呢?他像是被时光遗忘了,除了那双沉蕴深远的眼睛,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成长的痕迹。
有意思,她想。
荟蔚让人留在外面,自己进了书房。翰飞看见了她,连忙起身相迎,双目中不由自主地缀满细碎的光亮。
流瞳也不想找肜渊的事了,施施然地跟了进去。
荟蔚回头发现了她,眉目间有一丝严厉,“不是让你们待在外面吗?”
流瞳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哦,我是这房间的一本书,自然应该待在房间内。”
梦貘纶音之下,少女的目光有些迷蒙,她对翰飞道:“表哥,你这本书的封面真好看,竟是一副美人图,为何没有收在书架上呢?”
翰飞看了看流瞳,说道:“刚刚和阿蒲说起一个女子养彩虹的故事,就把这幅图展出来了,就是这画中的女子。”
流瞳愣愣怔怔。
然后,两人就“她这副封面图”讨论了几分钟,流瞳身在其间,哭笑不得。
荟蔚道:“早上阿蒲找先生请假说你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么?”
翰飞略略苦笑,“早晨起床时半边身体麻痹,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谢谢公主。”
荟蔚沉默片刻,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病。”
他目中波澜微动,淡暖的阳光映在他的眉宇间,几缕怅惘,几缕柔情,他微微弯起唇角,“虽然会时不时地发些无名之疾,但终究无大碍,公主不必担忧,有公主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室内陷入沉默,有无名的暗潮涌动,公主垂目,看到桌上的钵,里面的小石子晶莹圆润。她拿出一粒白色的,微微含笑,提笔用朱砂在上面画了一张小小的脸,放到自己脸前,“像不像我?”
翰飞不禁一笑,“像,想不到公主还有这样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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