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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鹿-松溪-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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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肜渊:“。。。。。。”

    他垂目看着她,道问“你梦游就梦游到了这里?”

    小白鹿淡定地发出均匀的鼻息声,表示自己已经睡熟。

    肜渊抱着她,缓缓地把袖子覆在她的身上。

    温暖安心的气息环绕,她堕入了半醒半梦中。

    梅水河畔,馥郁沁人,女子微扬起脸,舒展双臂,如拥抱着这十里梅花香,婉丽的面容上满是陶醉的微笑。

    她有着梅花一样的容颜,梅花一样的气质,梅花一样的才情,本该娇养在名苑中,细心呵护,精心供养,却因为跟了他,不得不受这落魄清寒之苦。

    不远处的男子怔怔地望着她,仿佛已经痴了。

    他缓缓摘下一朵梅花,向她走去,把花朵插入她的鬓间,替她拉了拉披风,“风还有点凉,委屈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酸楚。

    他想的是,如果他有一艘像样的舫船,如果他供得起一大苑梅花,她何至于穿着素衣坐着旧车冒着寒凉来这里赏梅?

    女子冰雪剔透,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她讶异抬起柳眉,道:“寻梅赏梅自然要‘寻’才有意趣,夫君想到哪里去了?且我嫁你时本就以为你是一介寒士,从未奢望过什么荣华富贵,再说,如果真过不下去,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养活你的。”

    那样理所应当的语气真是让他既好笑又心酸。

    他境况窘迫,可是。。。。。。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子,但只要她喜欢,他便愿意给她最大的宽容和自由,让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女子出身名门,自幼聪颖过人,和兄弟们一起念书时,她的先生便常常感叹:如果你是男孩,将来必以文采出众在翰林院中占得一席之地。

    她父亲是前朝之臣,在对抗夏军的过程中力战而亡,她因受父亲的影响,诗文中充满浓烈的家国情怀、兴亡之叹。她精通史籍、博览群书,才名远扬。新朝建立后,宫中听闻了她的才名,邀她进宫做公主、嫔妃的女师,她固辞不受,之后更是搬到了别人口中的荒僻之地隐居起来。

    他想,他能有幸娶到她,多半是因为她和新朝那些恩怨吧。

    他处境艰难,动不动就借酒消愁,日子过得十分困顿,而她竟真的走出家门,以闺塾教师和艺术家的身份四处游走。

    她的兄弟因她四处抛头露面觉得尴尬,多次劝阻,她坦坦荡荡地写诗回应:因为家中缺衣乏食,自己又不擅女红,所以才以教书和书画谋生。

    她与当世许多名家都有诗作来往,与同乡最富声望的诗人、学者都是好友,也经常参加他们的诗酒之会,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在当今名家编著的《名媛诗集》中,她的诗作被选在第一位。

    对此,他引以为豪。

    因为氛围宽松,她的才能得到更深的发展,除了诗作,她还提出了自己的诗学理论,见解独到。

    因为有才,所以骄傲,所以任性。

    他想,没有人比他体会更深。

    很多时候,他对自己这位妻子都是既爱又无奈。

    最任性的一次,她手中积攒了些银子,又当了些首饰,竟然给他纳了一个妾。

    她说:“以吾夫的身份,身边自然应该不止有一个韵人相伴。”

    他都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当然,按她一贯的作风,她挑妾的眼光也是很高的,她选的女子性情温柔,少有才誉,不但博览史籍,妙解声韵,还精晓书法,擅长女红。

    妻子对她很是珍爱,多次写诗夸她聪慧。

    可当他渐渐喜欢上那个女子,与女子亲昵时,妻子又开始吃醋了,理直气壮地写诗告诉他:这个可心的美人儿,还是我出钱帮你张罗的呢!

    他看后不禁哈哈大笑,妾室也羞得满脸通红,悄悄地退了下去,他抱着妻子,亲吻着她的手心,说道:“今生有你,是我最大的福分。”

    他说此话时,脸上是笑着的,而眼圈却微微泛红,目光潮润,不知道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还是想起自己生平的缘故。

    妻子骄傲地哼了一声,脸却慢慢红了。

    他因为境遇之故,常常纵酒猖狂,吟咏谩骂,妾室性情柔顺,始终伺奉左右,毫无怨言,对妻子也很恭谨。

    三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地生活着。

    数年后,妾室病故,他和妻子都很伤心,妻子还亲自为她撰写悼文传记,夸她贤良,并把她的诗作收入《名媛诗集》。

    谁也不知道,女子的离去对他是怎样的冲击,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妻子也先他而去,他将如何在这个冰冷的人世独自活下去。

    那些夜里,他紧紧地抱着妻子,像一个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惊惶迷失的旅人,不住地喃喃,“不要离开我,”他说,“不要在我之前离开我,如果你不得不走。。。。。。就先给我准备一杯酒吧。。。。。。”

    什么酒,他们心知肚明。

    他想,他就是这么无能,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妻子好久没有做声,而后慢慢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妻子并没有如他所言,在她离去时给他准备一杯酒,病了许久她突然兴致勃勃地说想要赏梅,于是他带着她去梅河,可还没走到那片梅林,她便离去了。

    他没有悲伤痛哭,也没有就此回转,而是把妻子抱到了那片梅林,在那里跪坐了许久。

    凉风袭来,清香馥郁,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吞入口中。

    在最后的一刻,他回顾的自己的一生,少年骄奢,青年失国,在潦倒和失意中度过一生,一事无成,却何德何能,竟拥有两位精彩至极的女子相陪。

    何德何能。

    梅花如雨,阵阵飘落,他握住妻子的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似真似幻的梅花香依然在鼻端萦绕,流瞳缓缓睁开了眼睛,晨曦微亮,薄雾迷蒙。

    有一瞬间,她竟产生了一个十分荒诞的念头,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房子的梦。

    她坐起身,环目四顾,发现自己真的就在房顶上,旁边是陪着她的肜渊。

    她眨了眨眼,然后看到街对面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拉着一辆车,车上载着一名少妇和两个孩子,大汉回头对车中的女子道:“一会儿我去军营办手续,你们在车上稍等。”

    流瞳不禁悚然一惊,人瞬间醒了个通透。

 第72章 大汉之梦

        流瞳连忙起身再看时,眼前薄雾袅袅,哪里有什么大汉的身影。

    但流瞳不相信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转头对肜渊道:“这地方真的有点怪。”

    肜渊默然点头,“先不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

    趁天完全亮之前,他们又回到了屋中,然后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出门洗漱。

    男孩看到他们,非常高兴,手脚麻利地为他们准备饭食。

    蘑菇瘦肉粥,蘑菇包子,蘑菇菜。

    平心而论,如果对一般人,这些饭菜的卖相和味道足以引起人的食欲,可如果对一个胃口怪诞的貘,一条辟谷已久的龙,这些饭菜引起的就只有他们的疑虑了。

    肜渊轻车熟路地处理了饭菜。

    饭后,男孩热情地说:“你们这是要出去吗?要不我给你们带路吧,这里我熟。”

    流瞳:“你今天不去揽客吗,我们自己随便走走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男孩的祖父走出门道:“麻烦什么,现在这个时节客人也不多,就让他陪你们去吧,有个熟人带路总归方便些。”

    两人默然片刻,肜渊道:“既然如此,倒不用我特意陪着去了,由这位小哥带路,你想买什么尽管买,不用替我省着。”

    流瞳:“。。。。。。”

    她瞟了眼龙君那张端庄严肃的脸,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直到男孩过来拉她,她才晕晕乎乎地出了门。

    他说想买什么尽管买吗?

    他说不用替“他”省着吗?

    那他这是把她当做……

    少女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全身都冒着粉色的泡泡,男孩瞅着她道:“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看来祖父说得对,女人都喜欢逛街啊。”

    流瞳:“……”

    在街上转悠了半天,她夸夸这个,赞赞那个,时不时地从男孩口中套些话,却一样东西也没买。

    男孩疑惑,“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流瞳:“不是啊,我只是没带钱。”

    男孩:“……”

    两人又回到了男孩家中。

    她没有看到大汉的身影。

    中午,不出意外,仍然是蘑菇饭,流瞳简直怀疑,这祖孙俩想把他们变成蘑菇。

    午后未出门,她掩人耳目飞上屋顶,坐在房脊上发呆。

    阳光亮了一些,而薄雾仍未消散,远处屋脊重重,街道树木如笼着一层薄纱。

    不多时,一道壮实的身影出现,男人拉着一辆小车,车中载着女人和两个孩子,男人回头对身后的女子说:“一会儿我去军营办手续,你们在车上稍等。”

    流瞳顿时一震,都来不及和肜渊打声招呼,便迅速追了上去,大汉脚步匆匆,少妇神色倦怠,可流瞳就在他们身边,他们却没有丝毫反应。

    仿佛她看到的只是被谁遗留下的一道残影,在薄雾中流荡穿梭。

    流瞳随着他们的身影,毫无过度的,从一个情境穿到了另一个情境。

    她看到大汉穿着一身武将服饰向面前的男人告别,男人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妻儿托付给他。大汉慨然应允,并郑重发誓会为面前的男人洗雪沉冤。

    她身在其境,毫不费力地得知了大汉和面前男人的身份。

    男人是夏国赫赫有名的将军王鼎,而大汉则是他麾下的骑射教头、也是边关名将关英。

    王鼎被奸臣陷害判为腰斩,妻儿流放烟瘴酷暑之地,临行前,关英前去探望,王鼎便把家眷托付给他。

    是的,那车中坐着的,并不是关英的家人,而是王鼎的妻小。

    她看到大汉变卖家产、辞掉官职护送母子三人去流放地。

    她看到他们一路风餐露宿,被追兵追杀,看到大汉出生入死,与匪徒作战,看到他亲手击毙二十多人,为护住王鼎的孩子,身上中了七八箭几乎死在路上。

    她身在其间,甚至可以感受到大汉所承受的剧烈疼痛,可以感受到他心中至死不渝的守诺之心。

    然后,她明白了,她所在的是大汉的梦境,或者说是他遗留的记忆。

    那道残影把她领进了他的记忆。

    千里奔波,九死一生,关英终于把母子三人送到了目的地。

    她环顾四周,这荒芜简陋地地方就是她刚刚见到的城镇吗,她不敢相信。

    而他做的事才刚刚开始。

    流放名录上没有他的名字,军营住房又十分紧缺,所以他们只分到一间十分破旧狭小的房屋,只母子三人就把房子塞得满满当当,大汉只能露宿在房檐下。

    风雨交加的夜晚,冬天最冷的日子,他最多也只是钻进草垛对付一宿而已。

    他对女子恭谨谦卑,对孩子呵护疼爱,他白日里忙着做饭,干活时抢在头里,有浮浪子弟觊觎女子的秀色时,他便正襟危坐护在女子身旁,有地皮无赖不服气找他挑战,他就三拳两脚把对方打到在地。

    昔日名震边关的将军此时已俨然成了一名老家仆。

    除了照料母子三人的日常生活外,他为了让两个孩子有个好的成长环境,自己还做起了小生意,把赚来的钱全都用在供养两个孩子读书上。

    这一做,就是二十年。

    他人生中最有前途的二十年,消耗在了这样的荒芜野蛮之地。

    当年不谙世事的幼子皆已成年,当年威武凛凛的将军却已两鬓苍苍。

    这时的他已经年过六旬。

    二十年中,曾经的权臣已经倒台,曾经的皇帝也已驾崩,他做过许多努力,托过人情,递过状子,甚至花钱打点过,但王鼎那桩冤案却仍无昭雪的迹象。

    别人摇着头告诉他,虽说奸臣早已伏法,但案子却是先皇钦定的,翻先皇钦定的铁案不就是打先皇的脸吗?

    皇帝的脸,哪怕是过世的皇帝的脸,谁敢打?谁胆肥到敢触这样的霉头?

    他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

    他的儿女也已长大,日夜盼着老父早日归乡,而他,又何尝不想家?思乡之情缠绕心底,每次收到家书,他当着别人的面不说什么,可背地里却辗转反侧,哭得稀里哗啦。

    但他没有忘记对王鼎的承诺。

    替他照顾家小,替他洗雪沉冤。

    终于有一日,王家母子也诚恳地向他哀求道:“回去吧,你已经尽心了。”

    你已经尽心了。

    他眼中含泪,却什么也没说,断然北上,去京都告御状。

    阔别二十余年的京城,正是严寒时节,大雪茫茫。他去求见京城中素有清名被人称为“铁面御史”的王敏中。

    而王御史却避而不见。

    于是,他便跪在王御史家门口,寒冬腊月,风雪交加,他跪了整整一夜,第二日,王御史的家人一开门便惊呆了:他们看到冰天雪地中跪着一个雪人!

    见王御史走近,六十多岁的老人强撑着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地在雪地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字:“冤”。

    此情此景,即便是有铁面之称的王御史,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再后王御史上奏,朝廷下诏,为王鼎恢复名誉,追赠册封,王鼎的妻儿也可以带着他的棺木返回故乡。

    他返回流放地,准备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把王鼎的妻儿、王鼎的棺木送回家乡,然后他就可以安然返回自己的故乡。

    再回到这个消磨了二十余年的地方,已是夏日时分,其时正是雨季,大雨连日不绝,河水暴涨。他滞留在梅河附近的驿馆内,每日都可以看到有流民奔逃,而后流言不断传来,比如梅河决堤,比如鳄鱼成灾,比如有多少多少人死去。

    他心中焦急万分,他不知道王家母子的情况如何。

    他就那样冒着大雨逆流而行,浑浊的巨流如从天边汹涌而来,冲塌了沿途的房屋,淹没了所过的土地,吞噬了无数的人命。

    而他,也被席卷在那场洪流里。。。。。。

    最后的一刻,他想起王家母子,他们还好吗,他们可曾接到来自朝廷的诏书?多么可惜,他终究没能把他们安然送回故乡,也终究无缘回到自己的故乡。。。。。。

    大雨倾盆,滔滔巨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看到那个白发的头颅在水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有一刻,她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了手,可是她握不住什么,就连这漫天大雨也洒不到她身上一星半点。

    房屋倒塌,树木焦枯,一个又一个的人挣扎哀嚎,尸体漂来浮去……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她眼中含着泪水,心神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这些事,为什么?

    虚幻的水铺天盖地,如把她也淹没在里面。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呼唤,同时不停地啄她的头,啄她的脸,啄她的手,她猛地醒过神来,原来是松鸦,眼前的幻景退去,唯余淡淡的薄雾弥漫。

    然后她发现,她还在男孩家的院子里。

    她不禁悚然一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去找肜渊,她必须告诉他自己的所见所闻,然后她便看到不远处,肜渊一手握着剑,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发白,黑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肜渊,肜渊。”她唤。

    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肜渊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子,看到她脸上带着的稀薄的笑,幽冷的,鄙薄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月光,照得人心底发寒。

    她手中握着他的仙元,淡漠道:“把你的心给我?怎么,我应该感到荣幸?可惜我一点都不稀罕,我只感到恶心!”

    说完,用力狠狠一捏,毫不留情地就要把它捏碎。

    元丹上裂纹蔓延,尖锐剧烈的疼痛如闪电般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的心,他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地咬着牙,才抑制住那声几乎喷薄而出的呻。吟,口中血腥弥漫。

    流瞳看着此时的肜渊,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抱住他,叫道:“肜渊,肜渊你怎么了?”

    梦貘纶音绵柔悦耳,即便是惊呼,也带着动人心弦的力量。

    肜渊恍惚抬头,目光渐渐凝聚,那一瞬的迷失仿佛只是幻觉,疏忽不见。他原本坚毅的脸部轮廓,此时愈发坚硬冷酷,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他眼中翻涌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暴虐之气,流瞳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一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这些妖魔,都该死!”他说,一字一句,眼神冷酷,如有风雪气息弥漫,极地之雪激荡而出,如鹅毛般,纷扬飘落。

    流瞳被这骤然而至的彻骨之寒冻得阵阵发抖,元神被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都该死!”他说,宝剑携带着无边的雷霆之怒,毫不犹豫地朝院中狠狠一劈。

 第73章 妖菇幻境

    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极地冰海的至阴至寒之气,院中的景物随之一变,蒙蒙的薄雾消散,原本葱郁如盖的大树露出原貌,枝桠光秃秃的,树干干枯,早已不知枯死多久。

    原本的房子成了几株大蘑菇,比巫师青年的蘑菇房子还大,如此硕大的蘑菇呈现在眼前,会让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矮人国的小矮人,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流瞳大概会觉得很有趣。

    肜渊凌厉的剑风劈过去,面前的蘑菇房子被削去大半,露出里面的祖孙两个,祖孙两人惊恐地望着他们,祖父嘶声道:“你们吃了三顿致幻蘑菇竟然没事?”随即失控地叽叽咯咯笑起来,“不过没用的,没用的……”

    他的笑声像骨头摩擦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生生地刮擦着人的耳膜,让人忍不住牙酸,又毛骨悚然。

    肜渊二话不说,一个剑波冲过去,祖孙二人被巨大的气流掀起,如断线的风筝般,重重地撞向一面残留的石墙。只听“咔擦”一声,祖父的脖子被撞断,头颅弹起,飞向斜对面的蘑菇墙壁,那墙如有了生命一般,竟把头吞了进去,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流瞳惊睁着双眼,两股战战,想到自己竟在这样的房子中住过,险些没有当场失禁。

    尼玛,自己时时刻刻是别人口边食啊!

    失去头颅的祖父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不一会儿便腐烂成一具骷髅,骨架上还带着腐肉,蛆虫在手臂和指骨间爬来爬去,想到这双手曾给自己做过什么,流瞳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男孩在猝然受惊之下,一半身体被吓脱了,成了上半部分血肉,下半部分腐骨,倒不存在失禁不失禁的问题了。两只眼珠子如遭遇了混乱磁场的指南针,疯狂乱转,看上去既恐怖又好笑。而那覆盖了一半身体的肌肉,仔细看去,也不是人的肌肉,而是蘑菇肉。

    流瞳:“这都是什么鬼玩意儿啊,用那种手给别人做饭,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知不知道什么叫讲卫生啊!”

    “……”

    无头的骷髅身躯继续发出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叽叽咯咯声,它站起身,弯下腰,胸腔中盘踞着一团蘑菇的地方蓦然炸裂,向他们喷射出一股像花粉一样的东西,肜渊反应很快,急声道:“闪开!”

    说话间,巨大的气流激荡而起,反扑了回去,喷射的花粉洒落在地,原来是蘑菇的孢子。

    流瞳又惊又怒,“他想做什么,想把我们当蘑菇的花肥,还是培养皿?”

    肜渊没有说话,真气鼓荡,黑色的玄袍飞扬而起,漫天的雪花下得又密又急,把两具尸骨冻住,而后一道剑气袭来,尸骨碎成了齑粉。

    雪花飘落处,薄雾消失,幻象退去,原本整洁繁荣的城镇露出真容,满目荒芜破败,草木凋敝,遍地疮痍,唯有一片片大大小小的蘑菇生长其间,在残垣断壁中,枯死的树木下,如一片妖异的蘑菇森林,诡异地散发出勃勃生机。

    流瞳惊怔,“这、这、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这些鬼东西?”

    肜渊“嗯”了一声,寒雪纷飞中,那些一向只生活在潮热环境中的妖物,如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疯狂地膨胀起来。在他们前后左右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水桶,伞盖遮天蔽日,把他们合围在里面。凡是被巨菇碰到的东西,都被它们吞噬了进去,可想而知,这东西一沾上肜渊和流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肜渊祭出他的龙渊宝剑。

    剑光如雷电劈过。

    蘑菇疯狂摇摆、嘶叫、愈加膨胀,无数的孢子倾洒而下,却被寒雪冻住,剑光飞舞中,不知过了多久,巨菇渐渐不支,有委靡之势。而后地面开始剧烈晃动,突地轰然一声,地面洞开,两个人猝不及防跌进洞中。

    浓郁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流瞳几乎窒息,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肜渊微微蹙眉,催动周身的祥光,腐臭的气味消散了些,同时地窟中的情形也看得清清楚楚。

    尸体!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横陈在地窟中,如一个巨大的墓葬场,每具尸体上都扎根着一株蘑菇,有的长在胸口处,有的长在眼眶中,有的长在嘴巴里,蘑菇细微的根须蔓延在他们肌肤上,如纤细的血管纵横,在祥光的照耀下,纤毫毕现。

    他们已经和蘑菇融为一体,成为蘑菇吸食营养的源泉。

    流瞳如陷进一个巨大的噩梦中。

    尸首不灭的残念在他们周围萦绕飞舞,拖着浓郁的怨气。

    她看到洪水涌来,被丢弃的老人孩子在水中绝望哀嚎……

    她看到逃难之中流民为了争夺一块食物互相残杀……

    她看到几个青年把少女拖进小树林中轮流侵犯,而后又把她杀死分食……

    她看到站在船上捞救流民的兵士反而被救上来的流民推下水……

    她看到查看灾情的官员被鳄鱼撕成粉碎……

    惨剧,一幕幕让人无法承受的人间惨剧在她眼前上演,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心神战栗。

    “不舒服?”

    沉静低缓的声音传来,是肜渊,他缓缓握住她的手,“别怕。”

    昏暗的光线中,他低沉的声音,坚毅的面庞,温暖干燥的手掌,专注的眼神,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回握住他的手,心神稍定,“这些人……是大水的遇难者,他们的灵魂好像被什么力量给禁锢住了,不能解脱,这里到处萦绕着他们的残念……”

    肜渊目光幽深,“是这些妖菇。”

    不但人,就连树木的根部也缠满妖菇丝带状的黑色菌索,这些菌索像吸血鬼一样,吸去树木的水分和营养,无怪乎这里的树木都枯萎了。

    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听到的那些声音,向她祈求魂梦安宁的声音,是不是来自于这些残念呢?

    肜渊:“这些妖菇必须全部处死,否则还不知有多少人因之受害。”

    流瞳默然点头。

    肜渊:“极地之寒寒气太重,你变成小鹿到我怀里来。”

    流瞳还来不及因他的话小小地脸热甜蜜一下,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无数的菌索像蛇一般向他们靠近,肜渊使出极昼之光,这些只能生活在幽暗不见天日地方的东西瞬间灰飞烟灭。

    漫天漫地的极地冰雪覆盖下来。流瞳化为巴掌大的小鹿钻进肜渊的衣襟,从他的领子中探出头,开始吟唱一首歌谣。

    蘑菇的根须经不住极地之寒,剧烈地扭动,尖啸,抽搐,萎缩。冰雪层层堆积,把地窟冻成了一个大冰窖,肜渊抱着小鹿,跳出洞窟。

    龙渊神剑剑光飞舞,所向披靡,彻底摧毁了蘑菇森林,开始有团团的残念飞出来,拖着黑色火焰般的幽怨。流瞳继续吟唱,歌声温柔悦耳,如夏日夜晚母亲哼唱的安眠曲,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黑烟渐渐淡去,残念平和下来,分解为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光带一般,绕着她旋转一周,向远方飞散。

    “忠诚的英灵,安息吧。”

    她轻声吟道,看到拉车的大汉终于停下了匆匆的脚步,化为一缕清风,舒然离去。

    她怔然良久,喃喃叹道:“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的,是一群异化的蘑菇在做怪。。。。。。”

    她一直想,一直想能尽力做些什么能挽回些东西,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

    浓重的无力和哀伤如重重迷雾,漫上心头,她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深深的迷茫。

    肜渊道:“事情绝非蘑菇作怪这么简单,如果只是蘑菇,何必非要制造一个繁荣都城的幻象,何必非要人口口声声地称赞此地的国王如何如何?”

    流瞳不禁一震,抬目看他。

    肜渊道:“你之前说地下的尸体乃此地发大水时的遇难者。那梅河决堤、河水泛滥时梅河河神在做什么,两岸百姓生灵涂炭,他连最基本的后续弥补措施都没有,怎能不让人生疑?我们先到梅河去看看。”

    此时的梅河已不再是他们来时看到的幻景。两岸渺无人烟,树木枯死,农田冲毁,道路淹没,水中浸泡着牛羊和人的尸体,苍蝇和乌鸦盘旋其上,景象惨不忍睹。

    肜渊越看面色越沉,眼神越冷,虽然尽力克制着,但流瞳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勃发的怒气。

    其实流瞳也很生气,这样的梅河河神。。。。。。真是万死不足以赎其咎!

    到了最后,肜渊连最基本的礼仪也不讲了,直接在河上喊人,那架势。。。。。。不像是拜访,倒像是踢场子。。。。。。

    好吧,其实他就是来踢场子的。。。。。。

    河面上隐有一条坚甲身影微微一闪,又很快没入水中。

    不一会儿,水向两边分开,水中缓缓浮起一个人来,他脚下踏着鳄鱼;穿一身靛蓝色长袍,领口和衣缘处绣有精致的银丝水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博带,乌发束起,五官俊雅,面如冠玉,如果单看形貌,那真是一个翩翩美男子。

    然而,流瞳看到美男子的第一反应,却是吃了一惊。

    此男的样子她并不陌生,她曾在某个梦境中见到过,只不过梦境中的他比现在颓唐潦倒,身边跟着一妻一妾,俱是才貌双全,最后,他和妻子一起在梅林中仙逝。

    他,成了梅河河神?

    流瞳有些混乱。

    梅河河神:“水府幽深,寡人暗昧,君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肜渊:“随吾去天庭领罪。”

    流瞳:“。。。。。。”

    够直接!

    梅河河神有点神经质笑顾四周,“罪?孤有何罪?君是何人,好大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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