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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夜灵风不满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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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灰色调,暗合素雅寡淡乃至无欲无求的仙家风骨,殿宇肃穆,旁推恢弘大气乃至自强不息的先祖遗诫。
  无忧一路走走停停,拾级而上,穿花拂柳而下,竟被眼前壮美之景唬得一惊一怔。她一个乡里来的小姑娘,哪见过此等场面。
  破晓时分三宫响彻云霄的晨练之声仍环绕耳畔,经久不绝,可她只能窝在一群嬷嬷的厨房里打打下手,这当口逃了出来,绕了一个多时辰还没绕去藏书阁,大汗淋漓,登时烦躁不已,咕哝道,“我看这夜宫盖得过几百个七里乡了,这样绕下去岂不是得绕到天黑……”
  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桥阶上,托腮发呆。
  “擅自出逃,我看你呀,想一辈子待在隅中烧火做饭了。”
  熟悉的女声瞬间抓回了无忧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
  她抬头一看,立马瞠目结舌,吃吃道,“师,师傅…”随即一个机灵站起来低头不语。
  “把你留在隅中养半年伤是我的意思,背地里尽管骂我便是,可别再笑话你卢师叔了。”话说莫同忆这厢刚从藏书阁折返,归途偶遇蹑手蹑脚,一副鬼头鬼脑打着小算盘的无忧,心想自石室盘问一事后还没正式见过自己的徒弟侄女,一番喜悦,玩性大发。
  “徒弟不敢。”无忧嘟着嘴,回想起石室那天莫同忆凶神恶煞的嘴脸,心有余悸。要不是那块璞玉,她恐怕早被当成魔教妖女杀死了。
  “怎么,还怕我?”莫同忆恍然,转念道,“你见识过赵平的手腕,心里清楚生死门狂徒有多阴狠,我那番审问你,亦是不得已。”
  无忧微点了点头,依旧不敢直视莫同忆那双眼睛。
  按理来说,美人之眼,如剪水,如秋波,婉转柔情。可她莫同忆的眼眸,却总蕴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倒也难怪,莫家长姐,凡事亲力亲为,大风大浪,生死离别经历得多了,眼神就变了。
  “我还没问过你,这十几年来,是谁抚养了你?”莫同忆刚开完口便后悔不已,她护侄心切,急不可耐,企图从无忧身上了解些什么,可眼下哪里是个适合促膝深谈的地方!万一被旁人听了去……当下柳眉深锁,只听无忧说,“我从小和三水爹爹生活在七里乡,直到几个月前他被人烧死…我……”
  泪珠未落,声却哽咽。
  莫同忆深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既然是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好好活着,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说罢心想“三水”二字定是取于“清”,一清啊一清,你藏了那么多年,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最终却没落个好下场……鼻子一酸,眼眶亦是湿润。
  “师父,”无忧蓦然抬头注视着她,似有事相求。
  莫同忆登时了然,微笑道,“有事你就说吧。”
  “我爹的那块玉…能不能还给我…”无忧顿了顿,十分恳求又说,“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莫同忆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无忧忙不迭紧紧抓住莫同忆的双手,眼看着要“噗通”跪下去。
  “你这孩子,”莫同忆见她一脸可怜样儿,嗤笑道,“师父刚才跟你闹着玩呢,你午后来我房里取吧。”
  无忧立马由悲转喜,连忙点头应道,“好,好……”
  师徒二人如此闲聊了一番,越来越多的弟子陆续上了僻静的月池短桥,朝气蓬勃,有说有笑。
  道是晨练解散,到了吃饭时候。
  无忧见清一色的雪青道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麻衣裳,一阵难过,忽然想起了自己还要去藏书阁听楼师兄讲课,急问莫同忆道,“师父,我迷路了,快告诉我怎么去藏书阁吧!”
  莫同忆瞧她焦急若此,二话不说从来往的弟子中揪出来一个人。
  无忧定睛打量了该人几眼,面相普通,身材健硕,笑起来极是朴实,不待她开口,莫同忆便说,“江河,她是你师妹,迷了路,将她带去藏书阁吧。”
  唤作胡江河的该人点头如捣蒜,向莫同忆作揖说,“是!师父,”而后对无忧笑笑说,“师妹跟我来吧,藏书阁离月池还有一段距离呢。”
  向莫同忆告了别后,无忧便同胡江河上了路。
  在桥上时,因她身高不高,视线全被桥身挡得严严实实,待离了桥再回头看,无忧登时被惊得言语吃力。
  十二夜宫的五湖一池,乃是大沙湖,小沙湖,积雪湖,落叶湖,纳火湖和月池。其中,月池居于正中,与十二宫城毗邻相对,且池面最广。月白湖水,遥与天接,沿岸葱葱郁郁,绿波荡漾,加之四周人烟稀少,偶有鸥鸟掠水飞过,宜动宜静,诗情画意。
  胡江河见表情痴呆连呼吸都没了的无忧,一时语塞,忙推她询问道,“师妹,你怎么了?怎的不走也不说话?”
  “啊?!”无忧登时从池景中抽离了出来,脑海的最后一幅画面,竟是幻林里那口仿佛要通往九幽炼狱的湖水,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她看胡江河满脸关心,挥手笑说,“师兄我没事,就是这景太美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湖……”
  “这样啊…”胡江河笑道,“那我们继续走吧,得快点,还远着呢。”
  无忧当下应了一声,随即跟在胡江河身后魂不守舍地往前走去。
  三试那日她神志不清地冲进火焰,谁知火焰背后隐藏着另一番世界。本以为没被火烧死也要淹死在湖水里,可是她一乍醒来却出了幻林莫名其妙地遇上了莫承才那伙人……
  奇怪啊…说是幻觉,怎么感觉像是真的……
  难道真像苗泠泠和向跃冰说得那般,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越想越糊涂。无忧重重地甩了几下脑瓜子,低声自言自语说,“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啊……”她心说待会要听楼师兄讲课呢,别迷迷瞪瞪的闹些笑话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想了多久,亦不知胡江河什么时候停了脚步,无忧登时撞到他身上,一声闷响,脑门吃痛不已。
  胡江河笨拙地连连道歉,只得干巴巴地看着她倒抽凉气,自己却不敢碰她一点儿,虽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一理…“师妹,是我不好,到了应该提前和你讲一句…这下好了,你脑门上鼓了这么大一个包,师父该骂我了!……”
  无忧揉了揉脑门,轻叹口气道,“胡师兄,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她一眼撇到月池边上两个一前一后,纠缠不休的人影,定睛细瞧,原是苗泠泠和晋柳儿二人,当下狂喜,和胡江河道了声谢撒腿就跑,“胡师兄,谢谢你啊!我还有急事,先走啦!多谢多谢……”
  一溜烟跑没了影儿,胡江河“哎哎”了几声便满脸不解地转身走了。
  无忧看到苗、晋二人的时候,这两人一个拼命闪躲,一个死缠烂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几盒胭脂水粉的事儿。
  “哎唷大小姐,你一个深闺千金,什么胭脂水粉,稀奇古怪的没见过,单要我的东西干嘛?”苗泠泠翻白眼都翻累了,干脆叉腰原地不动,看这小丫头片子能搞出什么鬼名堂来。
  “我觉得不一样啊…”晋柳儿眼巴巴地抱住苗泠泠玉藕似的胳膊,由衷赞美道,“我看府里的丫鬟嬷嬷用的胭脂水粉香味刺鼻,粉质粗糙,远远不及苗大哥你的。”
  苗泠泠得意地哼了一声,扬眉说,“那是……我呕心沥血研制出来的水胭脂,色泽鲜亮,粉质细腻,遇水不化,且气味清淡馥雅,哪是些庸脂俗粉能够相比的。”
  “苗大哥……”晋柳儿眼看着就要像年糕一样粘着他永不分离了。
  “别给小哥哥我装可怜啊,小哥哥还在受罚呢,都因为你,我还要跟那个汉子每天三次打扫藏书阁,九九八十一层啊!!每天三次啊!!我这么娇贵,累死了都。”苗泠泠努力扒开晋柳儿的手,不耐烦道,“赶紧松开,你害不害臊?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二人如此这般纠缠着,只觉一道疾风滑过,一件东西重重地撞在了二人身上。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
  “柳儿,苗大哥!!……”无忧这一抱,晋柳儿和苗泠泠二人脸上登时懵懵的。
  “哎哎哎,”苗泠泠反应过来嚷道,“我说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怎么没一个害臊的,我一个大男人,你……”
  他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一般,嘴巴却忽然被无忧死死地捂住。
  “苗大哥,”无忧一脸深情地注视着苗泠泠,表情尤其严肃,良久,才道,“我早就不把你当作男人了!……”
  话音一落,晋柳儿捧腹大笑。
  两个女孩天真烂漫,肆无忌惮地笑,月池边默默观赏的他也笑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蚀青
  彼伊人兮,俟于池畔。
  楼心月这般怔怔地望着打打闹闹的三人有一会儿了,心下竟有些羡慕。脑海里油然浮现的,又是那个翩翩作舞的少女……
  “师兄,不好意思,我刚才迷路了…”
  慌张的女孩之声登时打乱了他飘飞的思绪。
  循声而看,可不就是刚才还玩耍得异常火热的无忧。只见她满脸涨红,结结巴巴的,丝毫没了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架势,便佯愠打趣说,“这都日上三竿了,课是讲不成了。”
  “啊……”无忧立马泄了气,像只蔫了的茄子,咕哝说,“好不容易逃出来…”心里已经委屈得不行。
  楼心月眼睁睁地看着她无精打采地黯淡下去,顿时好笑,刚要好言安慰,目光却是不经意地落在了她红鼓鼓的脑门上,眉头一皱,手已下意识地抚了上去。
  忽地一阵柔风,袅袅林籁,纤纤柳枝。
  无忧似被电击了一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双眸。
  饱含关切的双眸。
  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眼前女孩颤动的眼神,骨节分明的手指就那么轻轻地为她揉着。
  淡淡的凉,淡淡的暖。
  如果韶光可以凝固,她多想就凝固在这一刻。
  “你身上伤还没好,平时多小心一点。”楼心月柔声叮嘱道。
  “啊……好。”无忧一个激灵脸涨得愈发红,避开楼心月的目光,接着说,“我自己来就好……”说完手往额头上一撩,蓦然触到了楼心月的指骨,只觉指尖片刻温存,当下身躯一震,不由地连连倒退。
  楼心月的手僵滞在半空,满脸狐疑,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很怕我似的,难道怕我这个做师兄的以后欺负你不成?”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赧然的女孩,很是不解。
  无忧咽了咽口水,讪笑说,“哪有,我要是连师兄这么好的人都怕,那我岂不是邪魔歪道的料了。”顿了顿,转念问道,“师兄,我保证以后上课不迟到了,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原谅我一回?就这一回!没有下次……”
  楼心月听了前半句总觉得心有芥蒂,后被无忧一番情真意切的道歉说得哭笑不得,回道,“刚才逗你的。不是我不给你讲课,而是卢师叔和魏师叔要出宫一趟,我得同他们一起,待会吃完饭就出发。”
  “啊……”无忧又泄了气。
  “对了,”楼心月双眸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从身后抽出了一条青绿色九节鞭,双手捧向了无忧,“这是竹仙前辈赠予我的。你在隅中这半年若是无聊,不妨拿它练练基本功。”
  无忧吃惊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从小到大,除了朗风二狗,还没人给她送过礼物呢!当下感动不已,刚要伸手去接,眼前霎时闪过一团疾风。
  未待她反应过来,耳畔幽幽地响起了熟悉的黏腻声音,“哎唷,千年血蟒之皮呢。据说那竹仙擒住恶蟒扒皮之时山哭海啸,一条千年道行的血蟒化为一条血鞭,啧啧啧,得吸收多少天地灵气才能由红转青啊……”苗泠泠两眼放光地抚摸着那条九节鞭,由衷感叹道,“真是绝了…青翠欲滴啊!……”
  “手真贱!”无忧听完苗泠泠自发的胡言乱语后,一把从他手里抢过九节鞭,紧紧抱在怀里,嗔怒道,“玩你的胭脂水粉去!”
  苗泠泠这厢翻了翻白眼,撇嘴说,“给你了你也玩不起来,小丫头片子,三脚猫功夫……”
  楼心月笑了。
  “哎,我说,”
  无忧刚对苗泠泠扮完鬼脸,耳边登时又响起一个调皮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
  “楼师兄,按理来讲,你应该把这条蚀青软鞭送给我呀……”晋柳儿无辜地趴在无忧的肩膀上说道,一双眼眸水灵灵地眨巴着,一会儿看看红虾子一般的无忧,一会儿看看波澜不惊的楼心月,像是在期待什么笑话。
  苗泠泠幸灾乐祸地接了一句,“大小姐你是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要跟我们楼大师兄成亲吗,哈哈哈,还没见过你这么心急的新娘子,真是不害臊!”
  晋柳儿本是想打趣楼心月和无忧一番,岂料被苗泠泠捅了脊梁骨,登时气得头顶冒烟,一个箭步扑向了苗泠泠,咬牙说,“就算卢师叔罚你你也不忘把那一麻袋的胭脂水粉抢回去!怎么会有你那么小气的男人啊!!”
  苗泠泠一个闪躲绕到楼心月背后,扬眉不屑道,“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啊,不是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说的吗,我既不是男人,哪里来的小气?”
  二人刚休了战,这会子又猫捉耗子地打玩起来。
  楼心月和无忧不约而同地干咳了几声,四目相对,很是尴尬。
  “我回隅中了,玉嬷嬷该找我了。”无忧只觉脸颊滚烫,随便说了句扭头就跑。
  “你们啊……”楼心月欲要喊住她,却被眼前二人搅得疲惫不已,轻叹了口气说,“都是师兄师姐了,也不懂得照顾师妹一点,你们可都比小忧早入门半年呢,怎么一点包容心都没有。”说罢边摇头边随着无忧渐行渐远的身影离去。
  “我看师兄你这‘小忧’二字叫得倒是顺口!”苗泠泠抻长了脖子嚷道,浑身被晋柳儿缠得死死的,无力地叹了口气哀怨道,“苍天啊…我苗泠泠上辈子欠了这个臭丫头什么债啊……”
  风吹池水皱,忽来饭菜香。
  吃饭时候的隅中宫极为热闹。
  热腾腾的饭菜,香喷喷的汤水,饥肠辘辘的少年们。
  清一色的雪青道袍,和千差万别的面孔气色。
  无忧当下折回隅中宫被训了半晌,自知有错,亦不敢顶众嬷嬷的嘴,之后被吩咐收拾残羹冷炙,茶碗餐具一类,虽有不愿,但还是闷闷不乐地去了膳堂,抱着壮她两倍的木桶,尤为吃力。
  她麻利地抹着饭桌上的脏渍,将一应碗碟整齐地放回木桶,埋头苦干了一会顿觉发热,便索性坐着凉快起来。她不经意地望着门外蓊郁的草丛,翠色欲流,脑海蓦然浮现出那个少年赠她蚀青时笑意浅浅的眼神,唇角亦是不自觉地上扬。
  伸手一摸后腰,顿觉空荡荡的。
  突然整个人慌了起来,嘀咕道,“奇怪了,刚刚别在身后的,怎么没有了,什么时候掉的…”
  桌底,木桶,地缝……无忧简直要把膳堂翻了个底朝天,那条青鞭却是一点儿影子都没有!没来由地急得满头大汗,惹得膳堂里的师兄们满脸狐疑。
  “这金贵的千年血蟒,给了你怕是可惜了。”
  无忧回头一看,她心心念念的蚀青正被一陌生少年缠在臂上把玩着,头脑一热,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说,“还给我,这是楼师兄给我的。”
  那陌生少年冷哼一声,讥笑道,“什么楼师兄,他楼心月给你的东西,还不都是我们秦家的。”
  其余人皆默默吃饭,看来此人也是个不讨好的狠角色。无忧心想。
  “这位可是秦介秦师兄?”她定睛打量了几眼,只觉在哪里见过,忽地恍然,窥月台那天……
  少年大笑,佯赞说,“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还挺记事儿的嘛,算你识相。”说罢挥袍要走。
  无忧一把拉住,笑问,“敢问秦师兄,师妹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唤作秦介的少年斜睨了她一眼,鄙夷道,“没有,怎么?”
  “那你为何偷我东西,难不成我以前欠你的?”无忧一脸好奇,强忍怒火。果然是三水爹爹说的,人不可貌相!……长相挺清秀的,尽干些龌龊勾当!
  “你给我滚开!”秦介猛一甩手,无忧立马撞到了附近的饭桌上,刚摞好的碗碟随之震落,噼里啪啦,刺耳无比。
  还在吃饭的几个师兄面面相觑,犹豫说,“大师兄,算了,她一个小女孩,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秦介眼底滑过一丝阴狠,皮笑肉不笑,他故装同情地看着被溅了一身污渍的无忧,扬了扬手里的青鞭,哼着小曲儿兀自朝堂口走去。
  秦家四大长老位高权重,就连楼啸天平时也要忍让三分。
  龙生九子,秉性各异,像秦介这般横行霸道惯了的秦家少爷,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谁敢阻拦?谁能阻拦?
  秦介步伐散漫,悠闲地溜着青鞭,说不出的惬意。他刚走到门口,顿觉手中猛然一紧,一条青鞭悬在半空,已然抽不动。扭头一看,不是无忧又是何人,当下盛怒,喝道,“整个不夜城都是我们秦家的,你敢抢我的东西?我看你是想死!”
  随即发力硬生生地把青鞭一点一点地拽回去。
  无忧小时候也是刁蛮惯了,这回遇到了对手,哪有认输的理儿?!只见她将青鞭紧绕双手,用尽浑身力气往后躺倒,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他秦介身负大师兄之名,眼下却被一个稚嫩的小姑娘绊住了腿,羞愤不已,登时起了杀意。他本是用臂膀之力与无忧较量,此时此刻暗发内力,一声大喝猛然甩起青鞭,绕地三圈,愣是缠住了无忧的脖子、腰和小腿,沙尘扑面!
  “哼,粗鄙丫头,死不足惜。”秦介脸色十分轻蔑,殊不知还在吃饭的师弟们早惊呆了……
  青鞭愈缠愈紧。
  无忧只觉自己要被活生生地拧成几断,她面色酱紫,汗如雨下,但双手仍是攥紧青鞭不肯撒手,“狗,狗仗人势……”
  话音一落,但闻又一记怒喝!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固执
  隅中,后膳堂。
  须臾日斜,分外慵懒。
  本是午睡的好时候,人走茶凉的后膳堂却一派肃穆气氛。
  一美貌妇人正襟危坐,左手边是一满脸焦急的嬷嬷,右手边是一眉头深锁的持剑少年,跟前是两个笔直跪下的人影。
  谈及无忧适才与秦大师兄秦介的一番混打,若不是莫承才即时赶到,只怕惨祸酿成,无力回天。说来也巧,莫同忆这厢在隅中的卧房内正和莫承才交代些新弟子要务,玉嬷嬷却大惊失色地闯进门来,二人皆是一怔。
  此刻莫同忆满脸愠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无忧、秦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一张俊脸抽搐扭曲,像极了母夜叉,她见无忧怀里死死地抱着一根青鞭,猜是两个劣童为抢玩物起了口角,压抑住怒火,看着秦介问道,“秦师侄,究竟何事这么大动肝火,犯得着跟你小师妹拼得你死我活?”
  话音刚落,但闻一声嗤笑,极为不屑。
  那秦介似是不愿再跪着,登时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斜睨着莫同忆道,“粗鄙丫头,没见过世面,见了好东西就抢,细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恶人先告状。”无忧冷哼了一声,牙根恨得紧咬着。
  莫同忆暗笑一声,眸光凌厉,她上下打量着秦介和无忧,心想这秦介素来嚣张跋扈惯了,如今为一根鞭子伤她徒弟,欺人太甚。可转念一想,秦家失了大长老人人自危,加之丢失城主这一位高权重之责,积怨颇深,现下若是秦、莫两家再生嫌隙,恐怕……
  “既然莫师叔要管闲事,那师侄敢请师叔惩罚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让她还我鞭子,以儆效尤。”秦介“啧啧”了几声,一脸戏谑地低头凑近无忧说,“东西要不是抢来的,能抱这么紧吗?”
  无忧登时愤怒地抬头望着他,只听莫同忆冷冷说,“你说小忧抢你鞭子,谁可为你证明?”
  “简单啊,当时膳堂里还有好多吃饭的师兄师弟呢,叫几个人来问问便知。”秦介随意道,心料那几个不成气候的亦不敢背地里说他说些什么。蓦地眼底闪过一丝阴暗。
  “师父!我赶到的时候,明明秦师兄他用鞭子勒着小忧…”莫承才终于忍不住了,接着小声嘀咕道,“而且玉嬷嬷亲眼看见秦介先出手伤人的…”
  无忧欲要开口辩解,被莫承才一番言语拦住,顿时感激不已。
  秦介听罢冷哼了一声,道,“玉嬷嬷老眼昏花,没看到我被抢在先。况且,莫师弟啊,你到的时候我都被抢完了,恰巧我在教训这个丫头便是了。”
  莫承才即刻哑口无言,与玉嬷嬷相看一眼,搔了搔头,暗叹了口气。
  “小忧,师父问你。秦师兄说你抢他鞭子,此事当真?”莫同忆迫于形势,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父,”无忧定定地注视着莫同忆的双眼,凛然道,“这鞭子乃是楼师兄早上在月池旁赠予我的,柳儿和苗大哥都可以作证。您要是怀疑我,我也无话可说。”
  秦介挑了挑眉,哼了一声,自知理亏,仍忿忿道,“莫师叔,我秦家为不夜城劳心劳力那么些年,想要一条微不足道的鞭子,不为过吧?”
  莫同忆方担心无意的一句话恐伤了她侄女,听了秦介这一反问,登时怒火中烧。他秦家为不夜城劳心劳力,那其余四家这么多年来都吃干饭的?!讽道,“是啊师侄,小小要求实在不过分。师侄意思,这鞭子是要定了是吧。”
  秦介大方一笑,作揖称赞道,“还是莫师叔明事理。”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无忧。焦急地,无奈地,戏谑地,期盼地……
  良久,无忧缓缓起身,侧对着秦介人等,表情模糊地问道,“秦师兄,师妹我没听错的话,你是相中了这条鞭子对吧。”
  秦介饶有趣味地点了点头,回道,“怎么?”
  只听她又问,“方才你说我抢你鞭子,可肯定会有人为师妹我作证的,所以后来我到底抢没抢你鞭子呢?还是……”无忧顿了顿,忽地转身冷笑道,“还是师兄你嫉妒这条鞭子是楼心月楼师兄的!”
  像被戳穿了一般,秦介几乎愕然大喝道,“你!!”
  无忧跪在地上的时候,仔细地回想了秦介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见雷厉风行的师父亦是敢怒不敢言,恍然秦家与楼家的嫌隙之深。殊不知无忧这一针见血的一句,立马将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挑到了明面上。她性格直率,哪顾虑得了那么多,瞧那秦介脸色青白,心里早欢天喜地。
  “啪”得一声,清脆刺耳,响得无忧耳膜轰隆隆的,她错愕地看着手僵在半空的莫同忆,脸颊火辣辣的。
  “师父……”
  一直默不作声的玉嬷嬷见状,立马把大脑空白的无忧拉到自己的身后,向莫同忆和秦介连连哈腰道歉说,“哎唷哎唷,大小姐小少爷,是老身没有管好这小姑娘,说话不知轻重,老身代她赔罪……”
  莫同忆亦被自己吓了一跳,旁边的秦介一脸幸灾乐祸,说,“识相的就把怀里的鞭子老老实实交给我,别白瞎了莫师叔这一巴掌。”
  玉嬷嬷闻言拽了拽无忧的袖子,同莫承才一样挤眉弄眼的,示意无忧赶快把鞭子交出来。
  “不可能。”
  冷冷一句,秦介的笑意即刻凝固住,取而代之的是锋利如冰刃的眼神,“莫师叔,”他三个字言简意赅,满脸邪笑,含义了然。
  “小忧,听师父话,把鞭子给秦师兄,待为师给你一条更好的。”莫同忆骑虎难下,只得委屈了自己的徒弟,心想着来日道歉,挽回点姑母的颜面,同时暗骂秦介这厮真真不知好歹!她眼巴巴地望着如同蜡像一般纹丝不动的女孩。
  片刻,藏在玉嬷嬷身后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可把玉嬷嬷急坏了,无忧只觉双手被猛然攥住,眼前满头大汗的老妇人轻声讨好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固执呢!天底下好鞭子多着呢,咱不缺这一条,回头嬷嬷也给你找条好鞭子。”
  仿佛置若罔闻,仍旧摇了摇头,眼神异常冰冷。
  “小忧!”莫承才一个箭步冲过来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师父刚才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全都是做样子给你秦师兄看……他为人横行霸道惯了,平日里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就把鞭子给他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莫同忆有些生气了。究竟什么鞭子非要护得头破血流?!
  气氛安静得压抑。
  无忧凝视着满眼期待的莫承才和玉嬷嬷,没有摇头,冷言道,“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问我一万遍,亦是不可能。”
  一袭微风池水皱,猎猎荼白池中舞。
  怎样忘记那一双眼眸。干净的,关切的,怜爱的眼眸。
  似曾相识,恍如梦中。
  少年纤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掌,温热的指尖,就这么蜻蜓点水地落在她的额上。
  淡淡凉暖。一股热流登时迸发,自胸腔蔓延,一点一滴,迟缓而又完整地,充斥了她的全身。
  无忧将怀中青鞭抱得愈发紧了。
  “我看你就是不知好歹!”
  疾风烈烈,速如闪电!
  不夜城,墨溪乡。
  玉乌古道。
  一行藏青道袍的中年男子和一身荼白的少年正察看着草堆里凌乱的女尸,锁眉深思。
  “心月,你看死状是否跟船中女子一样?”询问这人正是卢有鱼。他离尸堆最近,只见具具女尸被啃食得残破不堪,反像是被野兽袭击撕咬,死不瞑目者数不胜数。
  楼心月轻摇了摇头,凝神缓缓道,“船中少女皆是被赵平那厮下了肉蛊,表面毫无伤痕,五脏六腑却被啃食得一干二净,可是眼下的这一堆女尸,更像是被野兽…”
  一语道破。
  “我看不然。”
  卢有鱼寻声而看,接话的人却是魏小小,但瞧他捋了捋胡子,闷哼道,“你看尸体上的咬痕,明显不是什么野兽,我看就是人为。”
  楼心月赞同地点了点头,忽又疑惑道,“既是吃人,为什么单吃女孩?赵平那厮专挑孤苦女孩下手,莫非……”心想一次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念及此,一阵懊恼。
  “师兄说,近来几百个女孩的性命都和九幽鬼蛊有关。据我所知,要炼制九幽鬼蛊,需得千人精血,这千人还不能是粗滥的病老男丁,要那尚懵懂的幼嫩女体。啧,说来也怪,为什么没有一点儿放血的迹象?”卢有鱼越想越怪,却再也忍不住尸臭,立马拧着鼻子跳到一边,说,“小小年纪,家里爹娘知道了得多难过。”轻叹了口气,对表情复杂的楼心月说,“将她们入土为安吧。”
  少年应了一声,几乎毫不迟疑。
  当下魏小小仍捋着胡子,走到卢有鱼身旁沉思说,“墨溪一带定有寻女的家户,待会让心月挨家挨户地查访一下。”
  卢有鱼点了点头,回道,“我看还得分头埋伏在有女孩的人家里,接连作案定有接连之理。这么大张声势,横扫三乡,气焰未免太盛了些。”
  魏小小不作回答,自顾自地嘀咕说,“尸体不清理,摆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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