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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夜灵风不满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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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澈见底的湖水。
  她看到一条鱼影摆尾而过,嘴边蓦然绽开了淡淡的笑。
  只是这笑愈来愈夸张,夸张到面目扭曲,夸张到她头皮发麻!
  她看到了什么。
  一觉睡去,抑或是干脆晕倒坠落到那无边黑暗,大概就可以忘记了吧。
  与此同时。
  幻林,不枯花海。
  晋柳儿和苗跃冰二人自山裂后一齐滚入了一块田圃里。
  密密麻麻的枯枝盘绕在褐色土壤内,香气弥漫,摄人心魂。
  苗跃冰一把拉起身旁的晋柳儿,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面色铁青,惊魂甫定。
  “怎么又到这里了!”晋柳儿猛地一跺脚,狠狠地踩着枯枝气道,“每次都这样!死得一点儿都不痛快!!”
  苗跃冰蓦地一笑,调侃道,“我看不然。”
  晋柳儿狐疑地盯着她,“什么不然,我可不想被一堆花缠死……”
  “卓哥是谁?”苗跃冰短短一问,晋柳儿脸颊顿时绯红如二月桃花。
  “什么卓哥,”她支支吾吾说,“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也不知道无忧和那个娘娘腔怎么样了……”
  “他们啊,估计跟我们一样被困着呢。”苗跃冰眼底忽然滑过一丝亮光,“大小姐,你觉得像真的吗。”
  晋柳儿眉头一皱,边思索边喃喃道,“你是说我们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好像有点道理啊……都死了三、四次了。可是每次都太真实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你越相信它是真的,它越是真的。”苗跃冰挑眉“哼”了一声,心想往年寒水门三试无非考验一下人的秉性毅力,这次居然采用如此折磨人的办法,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简直荒唐。
  不待二人闲聊,那地上枯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四面八方,密密匝匝,凌空狂舞!
  周而复始的轮回,逃脱不了的轮回。
  “这破木剑一点用都没有!”晋柳儿胡乱挡着枯枝,气急败坏。
  出奇地,向跃冰停止了反抗,她静静地盘坐在地上,眉目之间一派和祥,她淡淡道,“柳儿,都是你的幻觉。跟我学,想你最想的人,想你最喜欢的东西,想你不在这个地方。”
  但向跃冰不知,正当她说话之际,晋柳儿已被枯枝捆缚到田圃中央。
  一次次地被花藤戳穿皮肤直至内脏,一次次地沦陷在远胜花晨月夕的美梦里,又一次次地在极致欢愉的花香里死去。
  蓦地,只听晋柳儿眼神痴痴地望着天空说了一句。
  “花开了……卓哥。”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出林
  两天后。
  林口突然多出一行人。
  来者正是楼心月和楼展皓等人。
  偌大的帐篷里,卢有鱼眯着小眼打量着他,说道,“师兄可是有事吩咐?”
  楼心月粲然一笑,作揖道,“爹说师叔您一人操劳寒水门三试,好生劳累,让我过来给您使唤。”
  “你这殷勤献得倒及时,”卢有鱼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说,“今日正好是出结果的日子,你与我去林中挑人,至于展皓他们,赶紧回去,人多了碍手碍脚的。”
  “一切听从师叔安排。”楼心月眼神示意了身后一行少年,展皓点了点头,霎时间帐篷内变得空空荡荡的。
  “你这小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卢有鱼见人走干净,几个小步冲向楼心月纵身一跳敲了他一记脑壳,而后仰头看他道,“你爹从来不干涉我挑人,你说,是不是为了晋家那个姑娘!”
  “师叔!”楼心月简直急红了脸,辩解说,“我连晋家小姐什么样都没见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秀秀……”他声音愈来愈低,眼底一黯。
  卢有鱼干咳了几声,正经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就知道男欢女爱。”
  “师叔!!”楼心月巴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好啦。”卢有鱼拍了拍他当作安慰,“我知道也委屈了你。”说罢暗自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帐前蓦地晃过一个雪青色人影。
  是莫承才。
  “人都出来了?”卢有鱼睨了莫承才一眼说道。
  “楼师兄好。”莫承才这厢和楼心月互相打了招呼,转而低头对着卢有鱼说道,“都出来了,五十一个人。”
  “你不是说五十个人嘛,怎么,丢的那个又跳回来啦。”卢有鱼一脸戏谑。
  莫承才挠了挠头,讪笑道,“五十一个人不多也不少……师叔赶紧去挑人吧。”说罢深深地作了个揖。
  卢有鱼哼了一声,甩了甩袖袍扬长而去,楼心月亦紧随其后。
  “师叔,这次三试好像出了点状况,我刚刚听承才那个语气……”楼心月边走边问,没过多久二人便到达了空旷的山林里,只见几十个人或躺或站或坐,姿势各异,不言不语,像是筋疲力竭。
  卢有鱼并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了人前,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诸位,请失了桃木剑的自行和左边的师兄离开,他们会将你们送回梅花镇。”
  乌泱泱地走了一大半人,垂头丧气。
  场面顿时清爽了很多。楼心月走在卢有鱼身旁,只听他又说,“剩下的请双手捧剑,咳,低一点。”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名在人在,名失人失。
  凡携刻名桃木剑进入幻林者,木剑如人,人如木剑,修道之人若连自己的宝剑都驾驭不好,谈何修道。纵使无用木剑,倘若驾驭得当,一早刺破幻象。但若嗤之以鼻不为正当所用,不过一根失名朽木罢了。
  楼心月伴着卢有鱼看了五、六个人,但见卢有鱼连连摇头,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他一眼览遍剩余人,目光落在最后蓦然一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孩烧伤的臂膀,褴褛的衣衫,死死低下去的头颅和紧攥木剑而筋骨分明的手。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诘问
  “小姑娘。”
  无忧寻声望去,只见卢有鱼嘴角不知微笑还是抽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把你手中桃木剑给我瞧瞧可好?”
  卢有鱼这一问,无忧方回过神来,忙递上前去。
  她心跳极快,一双失了焦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自己可是拼了命过这三试啊……当下听卢有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的会这样……怎么剑裂了名字还在。”
  “师叔,我让承才带通过的人先行走了。”
  面前忽地多了个人影,无忧顺势而望,双眸登时颤了颤。
  楼心月……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空旷的林地,一缕剑光滑过,便只剩下了三三两两的人。卢有鱼眉头紧皱地端详着木剑,丝毫没有注意楼心月的言语,更别提跟前那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女孩了。二十几年了,从未有过这么诡异的情况,剑的确裂了,剑如其人啊,但怎么名字还在呢!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无忧敛眸回避着楼心月的眼神,却忽然感觉脊背一凉,抬眼时只觉寒光刺眼,一柄长剑已是直指她面门!
  握剑者正是卢有鱼。
  无忧一脸狐疑地看着二人的脸。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大惊失色。
  “好你个阴险歹毒的魔教妖女,竟敢混到寒水门来!”卢有鱼大喝一声,剑身登时寒光大盛。
  无忧虽觉如雷贯耳,胸腔被震得鲜血翻涌,但依旧咬牙淡淡说道,“我不是什么魔教妖女。”
  “那你这身伤痕是如何得来!若不是你心中邪念极深,又怎会被伤如此!”卢有鱼字字铿锵,言之凿凿,一番诘问后涨得满脸通红。
  “我不知道。”无忧别过脸去,有些赌气,眼眶微微泛红,道,“反正我不是什么魔教妖女,你也别想把这个名头扣我头上。”
  卢有鱼冷哼了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罢一剑刺向她的喉咙!
  疾风扑面!
  无忧双瞳骤然放大,眼中倒映的只有那一柄朝她急刺而来的森森寒剑!她连忙倒退,眼看着剑欲穿喉!正当此时,另一柄长剑斜侧闯入,两剑相碰,顿时火光四溅,剑鸣不已!
  微风浮动,绿叶簌簌。挡在她身前的,还是那一袭荼白的单薄少年。
  “师叔!不清不楚的怎能夺人性命!”楼心月面对着怒发冲冠的卢有鱼焦急道。
  “臭小子!你翅膀是真硬了,都敢跟我作对了!”卢有鱼磨牙恨道。
  “我认识这姑娘。”楼心月应道。
  卢有鱼怒极反笑,“哦?”了一句,问道,“你认识的姑娘可真不少,你若认识一个就护一个,你能有多少条命陪着!给我滚开!”
  “师叔!……”楼心月额头冒汗,急着哀求道,“你误会我意思了。我之前去杀赵平那厮的时候,这个姑娘也是被赵平所害拐进了……”
  “行行行,”卢有鱼一脸不耐烦,忙不迭打断了楼心月的话,继续道,“你连赵平都没抓着呢,这会子跟我解释什么?”
  楼心月欲言又止。僵滞了片刻,他只觉左肩一阵冰寒,眼角余光撇去,原是无忧轻轻推开他的手。
  “这位师父,”她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卢有鱼,接着道,“你凭一把木剑就断定我是妖女,是不是有失偏颇了?况且,”她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是魔教妖女,现在被你发现了,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还要听你义正言辞地证明我是个妖女?!”
  楼心月心口一震,不自觉地看着她起伏的脊背,字字说得那么用力,像是承受了莫大的冤屈。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四验
  “哼,小小年纪,倒是学得牙尖嘴利的。”卢有鱼冷笑道,心想要是如此片面地杀了这个小姑娘也不好,毕竟还有几个臭小子在,传出去寒水门的名声就……他转念一想,重又打量几眼跟前人,蓦然灵光一闪,说道,“小姑娘,你可是真心想进寒水门?”
  无忧没料到此话,怔了片刻,接着便点头如捣蒜。
  “你既说自己不是邪魔外道,敢不敢一验?”卢有鱼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似乎很是期待。
  “为什么不敢?”无忧随即应道。从小到大她是顽皮了些,但是非黑白,正道邪路,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况且三水爹爹虽不正经,但十分嫉恶如仇,如果她入了魔教,三水爹爹非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不可,念及此,眼底一黯,瞬间消逝。
  “师叔!你难道……”楼心月一个箭步冲到无忧身旁,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欲说还休,像有难言之隐。
  “臭小子!”卢有鱼好不容易降了火气,登时火冒三丈,“你再多管闲事看我不教训你!”
  楼心月吃了几记卢有鱼的脑壳,表情讷讷的,轻叹了口气向无忧说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待会入了夜宫以后别忘了包扎一下,我有上好的药膏在……”
  卢有鱼干咳了两声,楼心月立即住了口。
  “师叔,”无忧两个字咬得尤其清楚,声音甜甜的,嬉皮笑脸。
  “什么师叔,你还没进寒水门呢喊什么。”卢有鱼白了她一眼。
  “木剑上名字没消失的不就表示三试通过了嘛,只不过我的剑裂了。”无忧暗自琢磨了一会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接着说,“我过了但是师叔你说我是妖女,所以要再验我一验。我刚才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只是我还想问,怎么个验法呢,如果验完我真不是魔教的,那师叔你又给我什么说法呢?”
  卢有鱼不屑地哼了一声,斜睨着她道,“脑瓜子不糊涂嘛,还知道给我使绊子。”当下心说姑且留你一命,到时候真验起来…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师叔你还没回答我呢。”无忧满脸假笑,十指指甲却已狠狠地嵌到了手心肉里。心道小矮子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
  “怎么验嘛……你待会就知道了。你若不是魔教妖女,寒水门自然收你。”卢有鱼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料定了她会原形毕露一般,继而道,“心月,你带她去你莫师叔那儿,我稍后便到,别忘将我原话复述给你莫师叔。”
  楼心月应了一声“是,”转脸看着她道,“跟我走。”
  不轻不淡的语气,恍惚之间,无忧脑海里翻涌的尽是那些梦的碎片。
  她好像听进去了他的话,又好像如掠耳微风般错过了他的话,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未待她反应过来,只觉双肩一热。
  一件荼白色的衣袍就这么紧紧地包裹着她,掩去了她裸露的伤口,掩去了她未曾松过的双手,掩去了她不形于色的惊惶不安,亦掩去了她的目光。
  “多谢。”无忧淡淡两个字,眼眶早已汹涌。她不敢看他的脸,那张像极了青山却又的的确确不是青山的脸。
  “言重了。”楼心月亦淡然相回,他剑诀一出,二人登时化作一道迅疾剑光,穿云裂雾,呼啸而过。
  留下卢有鱼一人兀自朝帐篷走去。


正文 第四十章 身世
  白银城。
  晋府。
  空荡的卧室内静如死寂。桌上是凉透了的饭菜和崭新的茶碗餐具。
  清早的阳光几乎洒遍了室内的每一角,独独照耀不了床角最阴暗的那块。
  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少年正抱腿蜷缩,眼神空洞,似失了心魂。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形容消瘦,清朗的五官尤其突出。若不是胸腔尚自微微起伏,这副模样,外人只道离死不远了。
  “吱呀”一声,房门半开,来人是个面目和善的老嬷嬷,手里捧着热腾腾的汤羹点心,腿脚很是利落。她见少年置若罔闻,将汤羹放于桌上走到近前劝慰道,“小少爷,这都几天几夜没吃没喝了,拖垮了你的身子可如何是好!城主老爷要是知道,我不好交代啊……”
  少年依旧不露声色,仿佛根本没看见也没听到。
  “小少爷……”老嬷嬷幽幽地叹了口气,沟壑纵横的脸上都是无奈,她习惯性地回头收拾桌上那些隔夜饭,自言自语道,“老爷寻了你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寻到,心想着芙儿小姐泉下有知,白银一族好歹还有个后……”
  如此这般地念叨了一会子,老嬷嬷突然觉得眼前一暗,她抬头看去登时微笑说,“行卓少爷。”
  “还是不肯吃饭?”来人一身素衣,神情凝肃,整张脸紧绷着,无一丝喜怒哀乐,他言简意赅地问,隔空望了那少年一眼,心中即刻便有了答案。
  “行卓少爷,你劝劝小少爷吧,都瘦得脱相了……”老嬷嬷眼光含泪,声音哽咽道,“芙儿小姐是我手把手带大的,我都替她心疼。”
  “淑嬷嬷,辛苦了,你先下去吧。”晋行卓宽慰道,眉头却已紧蹙。
  待嬷嬷撤走饭菜关紧房门,空荡的卧室内瞬又恢复死寂。
  晋行卓原地长立,注视着床上少年,说道,“你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见他不应,接着说,“绝食自尽这个死法,未免幼稚了点。”
  少年眼角蓦然一搐。
  “我同你讲过无数次,李秋叶那波人隐藏了你多年,如今爹让我找到你,她们的使命也算完成了。你年纪还小,这世间还有很多值得你牵挂的东西。”晋行卓大不了他几岁,一番掏心掏肺,忽然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禁苦笑。暗道晋行卓啊晋行卓,你又有何资格去安慰别人呢……
  “是吗。”
  少年嗓子沙哑,突然的一句反问让晋行卓身躯一震。
  “我娘她有什么错?七里乡那些人又有什么错?你们为何要杀了他们!”短短几句,近乎咆哮。
  “我说了,”晋行卓顿了顿,继续道,“我没有杀他们,是他们心甘情愿地殉了葬。而且,李秋叶也不是你娘,白芙儿才是。”
  通红的双目,深邃的恨意,回想起来,一切如梦,惨烈如梦。
  “我不是什么白芙儿的儿子。”少年平静道,“你说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信。”
  晋行卓笑了。
  “你逃避有何用?”
  “我没有逃避,我说了,我只是不信。”
  “你若是不信为什么要作贱自己?你以为你死了,那些人就能活过来了吗。”
  少年双瞳一颤,心内蓦然涌起一股酸涩。
  谈及逃避。
  此时身处石室里被黑暗和死寂吞噬的无忧又何尝不想逃避。
  一对精悍眸光闪过,而后就是年轻妇人似要震破耳膜的尖利喝问,“说!你脖子上那个璞玉从何处得来!”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往事
  十二夜宫,平旦。
  又到深夜。
  殿内灯光如豆,昏黄的光线将殿内三人的身影长拉于地,重叠交错,纹丝不动。
  为首的二人乃是楼啸天与卢有鱼。
  至于另一个,却是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
  “同忆,你方才说的话,可是当真?”楼啸天神情肃然,不怒自威,只是眉宇间十分困惑。
  “师兄,”那妇人原是莫家长姐莫同忆,这厢轻叹了口气,应道,“廖家一脉单传这是你我再清楚不过的事。当年先祖璞玉一分为五,意味异性兄弟齐心合力肝胆相照,天底下总共就这么五块,一清的那块我再熟悉不过了。”
  卢有鱼亦叹了口气,接道,“要不是因为那件事儿,同悲和一清……”
  终是没有说下去。
  静默良久,莫同忆和卢有鱼盯着心事重重的楼啸天,仿佛都在等着什么。
  “当年桑婉杀了同悲,我重伤倒地,无力去救那女婴。”楼啸天语气里尽是愧疚自责,停了停继续道,“一清既救走了她,想必也是答应了同悲死守秘密。”
  莫、卢二人相视一眼,彼此无话。
  而楼啸天的眼神飘忽不定,隐隐含泪,似笑非笑,说道,“没想到十一年后,苍天又安排她出现,居然还参加了寒水门的三试。”
  “小丫头伶牙俐齿的,反不像同悲嘴笨。”卢有鱼蓦地想起幻林里无忧和他说的那些话,登时笑道,“像极了一清,油嘴滑舌的,一点儿没个稳重气。”
  莫同忆听完几行清泪扑簌簌地掉,哽咽道,“同悲死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连他的尸骨都没找到……我估摸着这个小姑娘,替她爹讨我债来了呢。”说罢破涕为笑。
  只不过二人的笑后最后都变成了苦笑。
  “不死灵乃极阴邪之物,一脉独传,且只传后世女婴。桑婉大概自己也没想到刚生完孩子就油尽灯枯。”楼啸天眼角微搐,他怎能忘记在魂冢里所看到的一切!他怎能忘记那个蛰伏于黑暗以性命要挟他兄弟二人的女子!
  “可有治愈之法?”莫同忆追问道,“毕竟我是她姑姑……今天有鱼让我用读心术来套这丫头的身世,小小年纪浑身伤痕,可怜见儿的……同悲看了得多心疼。”
  楼啸天摇了摇头。
  “师兄,我始终不明,”卢有鱼眉头紧蹙,缓缓道,“若不死灵真如你所说一般阴邪至极,为何我一点儿都没感觉到。那个小姑娘再寻常不过,倒也不像什么凶神恶煞、地狱魑魅的。”
  “确实和常人无异。”楼啸天这不经意一句让身旁二人又是一阵狐疑。
  莫、卢二人刚要说话,只见楼啸天眼底蓦地滑过一丝黑暗,压低声音道,“不死灵觉醒的机会仅仅两次。一次是初诞生,一次是修为臻入化境。所以……凡藏不死灵者,生世不得修仙学道。哼,说什么修仙学道,万一堕入魔窟,就怕……”
  “照这么说,桑婉当年不过一介弱女子,那她又为何能杀了同悲,而且重伤师兄你呢。”莫同忆的话显然哽在喉里憋了许久。
  “幻林别名不死林。幻林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隐藏不老山庄。桑婉是弱女子没错,但她却能借助不死林之势,以巫术毒蛊等旁门左道迷乱人心,杀人于无形……再者说,同悲他又那么……”楼啸天的声音突然变得莫名沧桑,哑道,“那么钟情于她。”
  不知是谁幽幽地叹了口气。
  “对了师兄,”卢有鱼正摇头,倏尔想起一事,两眼精光,道,“你可知晋连孤之女晋柳儿,咳咳,也就是你未来的儿媳妇,过了寒水门的三试?”
  楼啸天“哦?”了一声,顿扫愁容,说,“晋连孤为了回不夜城连白银城都不管了。秦欢死得蹊跷,要不是为了五族和谐,我也不会想到去牺牲心月了。”
  “棒打鸳鸯,啧啧啧……”卢有鱼心里无奈,依旧打趣道,“我看晋柳儿也够心月喝一壶的,现在好了,两个人都在寒水门,以后有好戏看了。”
  莫同忆佯怒地推了卢有鱼一把,嗔道,“你就知道幸灾乐祸,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转而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楼啸天说,“再过几年他们长大了成亲,师兄报个大胖孙子才是正事儿。”
  话音一落,三人一齐哈哈大笑。
  窗外一片漆黑,就连一弯微弱月光,亦被云雾久久地遮了去。
  殿内时而轻声细语,时而哄堂大笑,寂寥的深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小姑娘既不能修仙学道,我明日把她名字革了去吧,断了她的心思。”卢有鱼思索半天如是说。
  “我看不行,”莫同忆撇了撇嘴,说,“她呀,脾气倔得很,性子烈,你要是不给她一个正当理由,怎能叫她甘心。况且,你要革了她名字,你让她往哪去?天大地大的,我可不放心。同悲要是知道我这个姐姐连他的女儿都照顾不好,百年以后……”
  “得得得,”卢有鱼连忙挥手打断,一脸不耐烦,“我干脆直接让她去隅中宫跟些嬷嬷打打杂好了。”
  “吓!”莫同忆吃惊地脱口而出,笑问,“你还能让她打一辈子杂儿?”
  “那你说怎么办!婆婆妈妈的,真是麻烦!”卢有鱼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
  “让她跟着我。我教她些寻常功夫防防身,将来再给她寻上一个好婆家……”
  “你想得还真长远!”
  “哼,要都跟你一样,到手的肥肉都丢了!……”
  “哎呀你这个老婆娘!”
  “你说谁老婆娘呢小矮子!!”
  楼啸天干咳了几声示意,见没有起效,双眉一挑,喝道,“两个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天天拌嘴,成何体统!”
  莫、卢二人皆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谁也不看谁。
  “要我说,”楼啸天顿了顿,“让她去隅中打几个月杂,刹一刹脾性,到时候再归你这个姑姑管。眼下只顾得了一时,好好考虑以后怎么办才是真的。”
  一霎间寂静下来,道是二人吵得面红耳赤后都陷入了沉思。
  除了夜话阑珊的更深人静,还有思绪繁复的辗转反侧。
  无忧直勾勾地瞪着床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的胳膊,新敷的药膏伴随着体温蒸腾在纱布里,隐隐作痒。好久没有躺在这么柔软的床上了,回想过去的短暂,竟有些许不适应了。
  糙皮糙肉的,大概这辈子是享不了清福咯……她“噗嗤”地笑出声,眼前忽然浮现了那个美貌妇人,当下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懊恼不已。三水爹爹唯一的遗物,就这么不清不白地被抢走了!
  分神的片刻,近在咫尺的房门却是被轻轻地推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人头登时挡住了无忧的视线。
  “天啦……”她倒抽了口凉气,被压得不能动弹,一张嘴亦是被死死地捂住。
  “小忧,是我啦。”
  无忧听了声音心中石头“哐”得落了地。
  晋柳儿。
  嘴上一松,无忧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三试通过名单明早才列出,你是怎么进来的?!”
  “傻子。我可是晋家的大小姐,我爹按辈分也算是寒水门的长老呢。”晋柳儿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一个转身躺到无忧旁边,缩进她被子里说,“你被楼师兄带走了我担心得不得了,那个小矮子有没有为难你啊?”
  “小矮子?”
  “卢有鱼!!”
  无忧哈哈一笑,释然道,“小矮子没为难我,他昨天说得怪吓人的,我还以为他要找那什么莫师叔变着法折磨我诬赖我呢。”
  “诬赖你?”晋柳儿眨巴着眼,十分好奇。
  “他说我是魔教生死门混进来的,说我是妖女。”无忧不在意地答道。
  “怎么会?”晋柳儿的语气似很吃惊,连忙说,“原来他找莫师叔就是为了验明你的身份!”
  无忧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两个尚不懂世事的姑娘并肩躺在温热的被窝里,紧握彼此双手。同是痴痴地盯着房顶,一个面带微笑,一个愁云惨淡。
  良久,只听晋柳儿哀叹了口气。
  “有心事?”无忧问道。
  “爹爹非要让我嫁给什么楼心月。”
  殊不知晋柳儿这不浅不淡的一句划起了无忧心里千万道波澜。
  “可我真的不喜欢他……”晋柳儿委屈得声带微颤。
  “那你这次进寒水门,也是你爹的安排?”无忧突然变得战战兢兢的,脑海里那三个字愈发深刻。
  “说什么胡话呢,”晋柳儿嗔她道,“谁说进寒水门就一定要和他楼心月成亲了?我偏不!等我学得一身本事,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谁也管不了我,谁也别想管我!哼……”
  静静地听完一番牢骚,不知为何,无忧揪起的心霎时间松了些劲儿。
  “小忧,你喜欢过人吗。”晋柳儿语气轻轻的,似是回忆些什么。话里有黏糊的暧昧,有期待,有渴望,还有难以言喻的失落……
  “有啊。”无忧应得爽快,又道,“我还跟他说了我喜欢他呢。”说完得意地笑了笑。
  “啊?!”晋柳儿惊得坐起来,忙不迭问道,“那他呢,他怎么说的。”
  “他嘛…他不喜欢我。”无忧暗自苦笑,这辈子大概也见不到他了吧……
  青山。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拜师
  是日,十二夜宫,窥月台。
  大清早宫城口新贴告示,系三试通过人员名单。此次寒水门三试共一千零一十三人,最后筛选通过的只有十五人,果真百里挑一。告示上写道,“宰治文、乐正昂、王甘甘、胡江河、向跃冰、杨小涵、苗泠泠、晋柳儿、无忧……此十五人于今日正午在夜宫窥月台集合,务必守时。凡无因由不到者,皆视为放弃资格。------寒水门宣。”
  一张不甚起眼的白纸,明晃晃地贴在城墙口的告示栏,笔力遒劲,自带风骨。
  落笔者恰是主持三试的卢有鱼。
  此刻他挺胸傲立于窥月台的数万级台阶之上,俯瞰从远处缓缓拾级而来的一个个墨点,眼神充满期许,掩不住的笑意。
  同站的,还有楼家二师兄楼心月,秦家大师兄秦介,莫家大师兄莫承才和廖老爷子廖裕昌。
  “今年这批孩子里天资出众的可不少哇!”卢有鱼颇有自信地感叹道,回头看着楼心月说,“我看柳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给你作师妹可好?”
  “师叔!!”楼心月嗔道,耳朵忽然红了,自顾自地嘀咕了一番,“倚老卖老,仗势欺人……”
  “小子,你说什么我都听见了啊,你是非认这个师妹不可,由不得你!都要成亲的人了,怎的还这样害臊……”卢有鱼斜睨了楼心月一眼,哼道。
  其余几人“噗嗤”笑出了声,数莫承才笑得最癫,边笑边说,“楼师兄三试的时候就托展皓向我打听晋柳儿呢,这下好了,师兄师妹,日久生情……不娶也得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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