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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夜灵风不满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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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竟懵了。
“大哥,你要把我们卖到哪儿?离不夜城的腹地近吗?寒水门在哪个方位?”无忧吃完两个馒头又拿了几个揣在怀里,见这痴汉表情怔忪,突然想起了二狗。一阵好笑,一阵心酸。
“梅,梅花镇。”那汉子脱口而出,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大叫道,“有人要逃跑啦!来人啊来人啊!……”
无忧吓了一跳。本能地跳过去捂住了那大汉的嘴,赔笑道,“这位大哥,我哪逃跑啦?我这么个小女子,能跑哪儿?”,转念一想,又问道,“梅花镇离寒水门那十二夜宫近吗?”
“你…唔…你是寒水门的人!”那汉子腿脚一软,两腿间竟湿了……
一股热腾腾的尿骚气。
这一干人等本来是边界一带的流匪,靠烧杀抢掠发家,后因边界动荡,民不聊生,被逼贩卖人口谋生。
“哪个不要命的小贱人要逃跑了?!”
无忧暗骂一声,糟糕!
正文 第十四章 索命
“哪个不要命的小贱人要逃跑了?!”
这一吼撼天动地,震得船板晃荡不止,一瞬间灰土满舱,那痴汉死死地捂住耳朵,愣是被呛得涕泗横流。
无忧憋了口气,连忙拾脚边破扇使劲地刮了刮周遭,她细眯双眼,稍稍定睛,只见木梯上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小矮子正趴在阶上一层一层地挪下来,姿态笨拙,尤为喜人。她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喷了痴汉一脸口水。心说个子小,嗓门大,也算是个奇人了……
“小大哥,”无忧遥遥地喊了那么一句,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的,亦没多想,接着说,“小大哥,你不必抓我,我没逃跑。你若是不信,我跟你上去,随你怎么处置我。”
“小贱人你叫我什么?!”那侏儒面目狰狞,嘴里骂骂咧咧地指着她的鼻子,不料一脚踩空,直挺挺地摔倒了那痴汉身上,那痴汉魁梧,体型能赛两个成年男子,侏儒这一撞犹如以卵击石,当下鼻青脸肿,但仍不忘说道,“小贱人就是小贱人……哎哟……”
无忧想想都疼,她脑海灵光一闪,满脸堆笑,说,“小大哥,大大哥,小贱人去上面透透气可行?”不等那二人回答,无忧早一溜烟发足狂奔爬木梯去了。
不过她低估了流匪,既以烧杀抢掠发家,定有非比寻常的匪首,和稂莠不齐的匪众。
此刻剑抵脖颈,冰凉的剑锋散发着森森剑气叫人起鸡皮疙瘩的时候,无忧笑不出来了。
一男子容貌孱弱似书生,就是这个文静的书生目光阴狠,一把长剑死死地盯着她。
用无忧的话来,就是说书人讲鬼段子时青睐的索命鬼。
“这位小哥……我一个孩子不懂什么刀枪棍棒,我不会一点功夫,怎么可能逃跑……你把这剑拿开好不好,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说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眼泪半真半假。见那书生眼角一搐,无忧便越发大声,哭得撕心裂肺,穿云裂石,叫人头皮发麻。
“小妮子恁烦人!”书生一脸厌恶,眉头紧蹙,朝船舱喊道,“大力小力!还不把这厮捆了见大哥!怎的两人在下面偷起懒来,是不是找打!”
不一会儿,无忧便被捆得跟麻花一样与一应流匪在船首对视。
几十个参差不齐,容貌各异的匪众,一个骨瘦如柴,容貌平淡的匪首。
和一个灰头土脸,面不改色的少女。
“你这丫头倒是特别,就不怕我杀了你?”那匪首唤作赵平,外号“食不蛊”,精于蛊毒,尤擅炼蛊,江湖流传其师承魔教生死门,因偷盗帮派宝物被逐了出来。
“我没有逃跑,也没有杀人,更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为何要杀我?”无忧一番义正言辞,手心却早已冷汗涔涔。
“你……你是寒水门的人!”说此话的人便是刚刚吓尿裤子的痴汉。
船上顿时炸开了锅。
“杀了她!”
“杀了寒水门那帮孙子!”
“把她扔到墨河里淹死!”
“大哥快给她下蛊!……”
…………
听到“蛊”这个字,那匪首赵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啧”了一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饶是这两条缝,也不放过无忧身上每一个角落。本以为只是个没发育的小孩子,中了我的蛊还能如此这般,当真有点意思了……
无忧被盯得浑身发毛,但仍没有表现出来。殊不知她的心跳之快,直能窜破胸口。她索性闭上双眼,干脆利落地说道,“我不是,要杀快杀。”大概一死就能见到三水爹爹和青山他们了吧……省得孤身一人活得一世漂泊。
正当此时。
“休要杀人!!!”
平静的河面上顿起波澜,几个人影闪过迅疾如电!
正文 第十五章 水中虺
飞鸟盘旋的墨河岸边,清风徐来,水波荡漾。河面一望无际,大有吞江灭海之势。
饶是看到这壮阔美景,岸边这一行人亦无心驻足欣赏。
他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等石落静水的一圈涟漪,抑或是等鱼跃破水的那一声矫健。
蓦地,一人迫不及待地连叫道,“来了来了!”,像是如释重负,又道,“幸好师兄你早有先见之明,料到赵平那一伙人会冒险走水路!要不然守在那几个古道的师弟们肯定扑了个空!”
话不多说,这一行人瞬间化为几道剑光,凌空朝那乘风破浪的大船直刺而去。
“休要杀人!!!”
单是这一句大喝,便震得船上一帮吵吵闹闹的流匪心惊胆战,面面相觑,霎时间静默如死灰。
无忧猛地睁开眼,未待她反应过来,船上便陷入了一片混战!
只见五、六个身着雪青色衣衫的少年郎穿梭在流匪之间,迅疾如电!或侧身,或翻空,或横劈,或倒刺,或旋转,或飞跃……刀光剑影,铿锵交错!那一干匪众似狗急跳墙,也不顾招式,抡起手里的刀枪棍棒胡乱朝少年砍去,大有拼死一搏的悲壮感。
此刻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只有三个人。
一是无忧。
二是匪首赵平。
三是……
“楼心月,你们欺人太甚!”那赵平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将眼前少年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无忧躲在船帆后,遥遥地望着那个傲然屹立于杀声一片之中的少年,一袭荼白云纹衣袍无风自猎猎作舞!她怔怔地凝视着他的侧颜,染了棱角的清淡光晕,剑眉轻挑,目若流水,浑然天质,不假藻饰。
“青山……”无忧顿时失了神,嘴里不经意地吐出这两个字。那少年像极了青山……
“是你们作孽太多,咎由自取!”
剑已出鞘,势如破竹!
那少年周身青光大盛,一套雪花剑法舞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赵平怎敢掉以轻心!一边大喊一边迎接道,“十余年来我食不蛊从未杀人,那些孤女身世可怜,如果我不卖了她们,她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邪魔歪道,强词夺理!”楼心月一声大喝,使出了另一套冰山十九式,万般变化,十九归宗!不知怎的,他眼神一黯,这一黯虽短,愣是被无忧看得一清二楚。
纵使他这般天资过人,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犹如滔滔江水,谁又知他心中苦楚……
不待那唤作楼心月的风华少年分神,赵平左躲右闪,一波暗器毒蛊早已朝他破空袭去!
无忧大惊!
可她不知,连船上战得如火如荼的两帮人都不知,他们的船早已停了下来。
就停在水中央,纹丝不动,如若结冰!非常缓慢地,吃水的船身周遭开始冒大小不一的水泡,“咕咕噜噜”的水泡声淹没在刀枪棍棒的交错里,没人注意,亦没有人会往船下看。
好不容易捡漏松开身上麻绳的无忧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只觉船板像是突然颤动了一下,有点不安。她刚要溜回船舱避一避,碰巧发现了藏在麻袋堆里瑟瑟发抖的大力小力,二人满头大汗,挤在一起大肉粘小肉,甚是可笑。
无忧还没笑出来,只听一声巨啸响彻云霄,似远古应龙,直要刺破天地!电光火石之间,平静的河面登时掀起滔天巨浪,仿佛要将这艘相较之下犹如芥子的小舟吞噬!风浪稍息,一蜿蜒波浪间的狭长之物若隐若现……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水虺!!!!!……”
正文 第十六章 逃跑
话音未落,那百米长的巨大水虺呼啸而来,伴以无边巨浪,气势汹汹,俨然要将这一船凡夫俗子尽数葬于彼腹!
那流匪和楼心月一行人顿时懵住,只觉船身急震欲裂!胆小的几个一踉跄吓得“咚…咚……”落水,其余的越发心慌起来。那水虺不知何时张开血盆大口,一嘴粗壮獠牙沾着稀稀拉拉的涎水,腥臭扑鼻,闻之欲呕!
“无名鼠辈,扰我清修,速速离去,切勿再来!!”
那水虺盘旋半空,声音如雷贯耳,袅袅不绝,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它一个回环摆尾甩向船侧,以摧枯拉朽、排山倒海之力硬生生地将船撞向岸边。纵使逆水行船,那水虺神力愣是将墨河劈开了一道口子!一时间天降“暴雨”,水花激烈,整个船都被墨河之水涮了个彻彻底底,急速地朝岸边移去。
再看船上众人。
一应匪众因重心不稳、定力尚浅,七七八八地落在了那恐怖的水口之中。船上只余楼心月一行人狠狠地将剑深插船板,辅以内功吃力地撑在原地,一排排亮剑弯曲到极其怪异的程度,仿佛再稍稍用力,剑断人崩。
“船舱还有人!照这速度……只怕未到岸边船便支离破碎,”那个孑然立于船板众人之首的少年眼神一凛,喝道,“随我升船!!”说罢飞身拔剑,身先士卒,一个鱼跃落入水中,一声大喝,凭以一己之力将船身抬得离水三尺!!他脑门青筋暴起,死咬嘴唇,单手举船似乎拼尽全力。不一会儿,船上一行少年皆与他并肩而立,神情凝肃,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平见状冷哼一声,不屑道,“黄毛小儿,多管闲事!”说完和索命书生亦跳入水中,一头一尾,齐心协力,又将船升高一尺。
楼心月一怔,耳边突然想起长老们的交代,“赵平既借流匪之名祸乱不夜城,烧杀抢掠……他生性狡猾,极擅蛊惑人心,这一去务必将他诛杀,以儆效尤!!”……
一字一句重重地落在他心口。
其实流匪,也未必无情无义。
脚下是飞速流过的澎湃河水,河水黑亮如墨,倒映着不动声色的船与人。
船的轮廓棱角分明,人的表情却模糊不清,碎碎合合地浮于深不见底的墨河之上。
须臾船落,人亦分落两旁,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无疑是最安静的一段时光,没有仇视,没有打斗,也没有杀戮。
然而此刻,在岸边所有人都累得丧失注意力的时候,船舱内突然爬出来一个人,紧跟后面的,还有一大人,一小人,蹑手蹑脚,满头大汗,战战兢兢。
悄无声息向船头密林逃跑而去的,正是无忧与大力小力三人。
说到无忧,不得不提水虺那一声巨吼。这涉世未深的姑娘哪知世界上竟有如此庞大的蛇!而且这蛇还会说话,那不得是蛇精!当下心脏狂跳,一身冷汗,危机之中灵光一闪,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一点一点地挪到了船舱,和众姑娘挤在一起,心想好歹黄泉路上做个伴……谁曾想到那躲在麻袋堆里的大力小力早她一步藏到了船舱里,二人缩在幽暗角落,四只眼珠子不安地乱颤,惊魂未定。
“你们俩倒是聪明……”无忧凑到二人身旁,嘻笑道,“人家都说胆小如鼠,我看你们俩的胆子可没有老鼠那么大,最多一粒米,”想想不对,“最多两粒。”
真是奇怪的比喻。
“小,小,小贱人。”那侏儒死死地藏在痴汉怀里,埋头蜷缩似婴儿,发抖之余亦不忘刻薄一番。
又是熟悉的尿骚气。
唉,罢了。
正文 第十七章 乔迁
不夜城,梅花镇。
白梅巷。
临近晌午,隔街闻饭香。巷尾一户刚落成的人家张灯结彩,门庭若市。手捧喜帖彩礼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将本不十分宽阔的白梅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宾客稍稍坐定,只听“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振聋发聩,空气中浓浓的烟火味儿,经久不散。
“哎呀这晋家放着惠民巷的祖宅不要,这不是不孝嘛……”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貌似悲痛地叹了口气,将杯中酒水仰头一饮而尽,转脸两眼放光地盛赞道,“真是好酒啊,好酒!”说罢又自斟了一杯。
“小点声!”旁边一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推了那中年男子一把,压低声音伏他耳边说道,“晋连孤自从回不夜城后从未去过祖宅!听说是因为当年那白银妖女被杀死在祖宅大院,晋连孤触景伤情,所以就……”年轻男子刚要说下去,一眼撇见从内堂大步踱出的晋连孤,看他满面春风,步伐轻健,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随即干咳了几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承蒙各位厚爱!我晋某人今天值乔迁之喜,招待不周,还望见谅!”说罢那晋连孤举杯痛饮,饶是将那一坛酒弹指间喝的一干二净,当下将酒坛猛摔于地,大笑道,“好酒,好酒!各位可千万别跟我晋某人客气啊!使劲喝!”
在座宾客都是在不夜城里有点声望的乡绅贵胄,一番叫好之后各自猜拳游戏去了。那晋连孤转身回到内堂,秦、楼等五大家族的长老后辈皆安坐喜桌旁,自是免不了一段很长的寒暄慰问。
他步伐蓦地一滞,停在门口秦家长辈桌旁,躬身作揖,微笑道:“叔伯们近来可好?吃食上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定要告于我!有什么其他难处需要侄子帮忙的,也尽管开口!”
“哼……”也不知谁冷哼了一声,搅得沉默气氛愈发尴尬。
十一年前秦欢叛变至今,余下四长老及其他秦家表兄弟互相猜忌,生怕不经意之间自己人又捅了自己人一刀,遂关系冷淡,彼此疏远,纵使一个桌上喝酒吃肉风花雪月,亦再不敢互敞胸襟。
“侄子忙去吧,楼师侄等你好长时间了,怕是要跟你商量一下两家小辈订婚的事儿。”说话这人乃是秦辉,多年未见,苍老了不少,连拿个酒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谢叔父提醒,连孤这厢失陪了!”不多说,回头迈向内堂最里。
秦辉说楼啸天等晋连孤等了许久,虽是客气之语,但一语中的。
内堂里正和楼家姊妹谈笑风生的楼啸天一见晋连孤迎面走来,登时起身作揖道,“侄儿要先恭喜一下叔父了!”说完又道,“叔父大忙人,叫侄儿好等!”
“怎么不见心月?”晋连孤刚坐下看了一圈似乎没找到人,很是疑惑,也有点失望。
“流匪赵平,不知怎的最近拐卖起女孩来了。此人作恶多端,不得不诛。”楼啸天亲自去给晋连孤斟了杯酒,边走边说,云淡风轻。
“年轻人就得多出门历练历练。不过……”晋连孤意味深长地一笑,“心月这孩子可有点心软啊……”
楼啸天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脸上却依旧若无其事,道,“毕竟还是孩子呢,等再经历点就懂得取舍了。不过要说这心软,我楼某人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未见过像柳儿那样的女孩啊……”
桌边众人都笑了,连晋连孤都笑了,只听他道,“柳儿这孩子性子不像她娘那般温婉,倒像个男子,驯服不了的野马,说到底是大小姐脾气,怪我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新晋府一派热闹景象,但此时的墨河岸边,却是凄冷异常。
正文 第十八章 凶手
水光潋滟,鸥鸟低飞。
墨河岸边的两拨人四目相对。
蓦地,只见寒光一闪,铿然有声,剑已出鞘。
出剑人,正是那个翩翩少年郎。时下衣裳半干,泥泞堆积,少年的鬓角仍湿漉漉的,头顶腾腾热气蒸发后散于无形,阳光甚是炽烈。
“赵平,念你心存余善,今日我姑且饶你一命。若是你重操旧业,伤及无辜,他日我与你兵戈相见,绝不留情!”说罢袖袍一挥,那剑明晃晃地斜插进二人之间的砂石之中,尘土飞扬。
“可是师兄……”
楼心月手一扬,示意噤声,眼神坚定不移,又道,“你速速将船舱里所有女孩身上的蛊毒解除,并将她们的住处告于我,还有……”
没等他说完,盘坐在地调息内力的赵平突然大笑起来。
这笑让残余的流匪不知所措。
“你笑什么?”楼心月心一沉,严肃道。
“我笑你。”赵平双手拍地一个回旋站起来,背对着楼心月,继续道,“楼啸天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惜啊……”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听得人浑身发毛。
“可惜你太过心软,难成大事!”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间向楼心月抛去密密麻麻的暗器,直劈面门!那暗器途中窸窣作响,铜皮钢铁尽数剥落,原是一堆身形如蛆的蛊虫!
少年大惊,几乎没有一丝防备!欲要拿剑,只觉一阵劲风伴以摄魂迷香,铺天盖地,拔剑相抵犹恐不及,当下只得飞身后退。
就在这群少年慌乱舞剑相抵撤退的晌口,那赵平轻点沙地,飞身遁入密林,消失于成片鸥鸟惊起之处。
侧身躲过一劫的楼心月诸人惊魂甫定,心说要是沾了那阴毒蛊虫一丁点,只怕得即时七窍流血,气绝而亡!可谁知那赵平如此阴险狡猾……竟趁他们不防备的时候偷袭。
剩下的流匪见大势已去,逃跑的逃跑,跳河的跳河,真真叫个树倒猢狲散!
楼心月心里一恨,死咬下唇,口里隐隐一股腥甜气。
“师兄,师兄!!那些,那些女孩……”之前被派去船舱察看的师弟一路摸爬滚打,吓得面如土色,方才的刚正不阿之气荡然无存。
“好好说话!”楼心月一声大喝,兀自强定心神。
“那些女孩都死了…七窍流血,脸蛋铁青…死相极为可怖!!”
楼心月但觉身子一震,双瞳登时扩大,良久没有说出话来。心说定是赵平刚刚升船时作的手脚!他目光寒如雷电,语气却是云淡风轻,“将她们…好好安葬了吧……”
众师弟齐声应道,“是!……”随即散去。
剩他一人,背影单薄,渺小地屹立在天地之间。
当真无情无义吗。是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都该死……
这一幕发生虽快,但密林里的三个旁观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女孩震惊之余,眼光顿时冰冷,一把抽出腰间断剑,连带着剑鞘,直直地指向那一大一小二人,不带丝毫情感地问道,“七里乡的那些乡民……还有三水爹爹,是不是你们杀的?!”
话音一落,那一大一小连连摇头,口齿不清地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兄弟从来没有杀过人,我们,我们都是被逼的。那天,那天是寨主碰巧经过七里乡,发现了你,才……”
“被逼?!无非是你们不坚定,才去做了坏事!害了那么多好姑娘!!”无忧越说越激动,胸口气得一起一伏。
“不干我们的事啊……我们,还有那些姑娘,都是被赵平那个奸人下了蛊啊……”说完哥俩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头大哭。
无忧一震。为什么她没事?!
正文 第十九章 针孔
话说无忧三人如此这般一番折腾之后,终是累倒在接二连三的风波下。
当晚三人合力在密林附近捡了堆枯枝,生了柴火,烤了几个死鸟,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至夜半无话。
无忧没有乏意,痴痴地坐在火堆旁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断剑拨弄着火堆。
熊熊火舌跃动狂舞,“噼里啪啦”好似哭泣的枯枝燃烧声,熟悉的焦糊味,以及要把人吞噬的黑夜的寂静,让这个女孩眼眶止不住地发热。称不上过往的记忆仍历历在目,扑向她,缠绕她,紧扼住她的喉咙,叫她害怕。
无忧开始莫名地怕火,她眉头一皱,手里的断剑竟落进了火堆,火势顿时大盛,搅得她心一惊。
不敢捡。
“看你平时牙尖嘴利的跟个泼妇一样…怎么一到晚上就安静得跟个夜猫子…”侏儒见状用粗木枝将火堆里的断剑捅到了一边,虽是片刻,但断剑上的剑穗已被烧得所剩无几。
“夜猫子可比不上我。”无忧白了他一眼,忙伸手拿剑不料却被烫得“嗷嗷”叫。
“活该你个小贱人,哈哈…”那侏儒唤作“大力”,乃是痴汉“小力”同胞哥哥。当下他一番讥笑,笑声细小似孩童,一个踉跄被石头绊进了小力怀里。
殊不知小力沉默到现在,一双小眼直勾勾地盯着无忧,几乎没有放松过。
无忧不经意看到小力的目光,极似船舱中失魂少女,不禁后背发凉,迟疑地问道,“小力…你老盯着我看作什么…”
未待她说完,小力猛然抬手对无忧胸口一指,呆呆道,“饿了。”
大力登时脸红地干咳了几声,跳起来给小力一记大耳刮子,咬牙切齿道,“就你好色!”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被无忧听见了。
她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只见两座小山,圆润聚拢,摸起来还软绵绵的……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无忧两手从怀里一掏,掏出两个白胖胖的馒头,随即使劲地朝眼神渐渐迷离的二人横栽过去,正中面门!
哥俩“哎哟”一声顿觉眼冒金星,仰面栽进了身后的灌木丛里,惊出了一汪瓢虫蝼蚁和蜘蛛。
无忧摸了摸平坦的胸口,亦心满意足地靠向了古树,她拿起裸露在外的璞玉,对着不甚明亮的月光,转来转去地把玩在两指之间,蓦地,仿佛发现了什么,她腾地坐了起来,眼神讶然。
一个针孔!!
只不过这针孔细如牛毛,要不是刚才她拿它背对月光转来转去,那一丁点的光线漏洞,恐怕这辈子都察觉不到。
定是三水爹爹被暗器伤了之后留下的记号!亲眼目睹了赵平暗器毒蛊的无忧,自然而然地将二者联想到一起。不过既然大力小力说他们是路过七里乡,简而言之也就为赵平洗去了杀她三水爹爹的嫌疑……可天地之大,又有谁能将暗器使得出神入化更胜赵平呢……
胡思乱想一会子之后,这个尚不懂世事的无知少女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是一派祥和,生机盎然的七里乡。
绿油油的田野,日光清浅。那一袭荼白衣衫的少年长身而立,于田野中央处舞剑,时快时慢,悠然自得,仿佛一切的纷繁嘈杂都已离他远去。
无忧,无忧。
忘记忧愁。
抑或是囿于忧愁。
要是忧愁二字能变得轻易一点,那个少年怕也不会似这般饱受煎熬了。
正文 第二十章 上路
楼心月默然肃立于那三十四座无名墓前,从日落黄昏至夜静更阑。
无风,无话。
但深不见底的墨河水流,似有鬼影浮动。倏尔石落深水,徒留一圈涟漪后窃窃私语的蚊蝇。
少年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师兄,你都站了一天了,休息一下明天还要赶路……”来人半梦半醒,衣衫不整,强忍着困意,这厢又劝慰道,“她们的死实在不干你的事,是赵平那厮太过阴险,连这些手无寸铁的女孩都不放过。”
不干他的事?!三十四条人命,全都因他的固执己见,轻信仇敌!!
稍稍熄灭的一点怒火,陡然强盛。楼心月紧攥剑柄,骨节“咯吱”作响,他拼命压住怒火,像是疲惫到极点,又像是失望到极点,蓦地声如细丝,“你先休息去吧,明天就得赶回夜宫,不必担心我。”
“师兄……可是”
“去吧。别再说了。”
“…………”
一群篝火旁温暖如梦的少年,和一个墓碑旁心冷失语的少年。
无忧,无忧。谁又能做到不问世事,超脱隐逸到摒弃七情六欲,忘记忧愁。
楼心月眼神怔怔。凄冷的月色似银粉金屑,漫山遍野,皎洁不输白昼,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个明眸皓齿、笑靥灵动的少女正翩翩作舞,好似花间蝴蝶,又如静美秋叶。
嘴角倏然绽开一丝淡淡的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无休无止的黯然和惆怅。
隔天一行人收拾行装,一路无话。
再说无忧三人。
大力小力二人要去梅花镇和流匪余党碰面,平日里拐来的穷苦女孩大多被贩卖到当地青楼作盥洗丫头,偶尔也有个别大户人家挑三拣四,要那模样可人的作贴身婢女或陪房也未可知。
无忧还不清楚青楼是什么。当下问了一句,兄弟二人表情都讪讪的。
“很多很多女孩的地方。”小力说完脸颊飞起了两朵红晕,眼睛落在别处装作若无其事,很是不好意思。
“我要去我要去!”无忧登时激动了,心想那么多女孩都在一起多好啊……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不过……
“你去个屁!”大力破口大骂,气得跳脚,“你个黄毛丫头牙还没长齐呢!都没发育……”说着说着声音也小了起来。
“我不管,你们不让我去青楼,好歹也得把我带去梅花镇。”无忧一努嘴,叉腰道,“我救了你们呢!乌鸦还知道反哺呢,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知恩图报呢!”
二人面面相觑,总感觉这话里有话,哪里不对劲。
“小贱人要跟我们去梅花镇可以,但你别给我们找麻烦,也别天天问为什么,别烦我们。”小力吹了几声口哨,几下爬到大力肩上,表情甚是惬意。“走,去梅花镇看姑娘!”一个假装挥鞭驾驾驾!大力便发足狂奔往密林深处的古道而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呛得无忧泪流满面。待她定睛再捕捉那一大一小的踪影,却只剩远方一个越来越小的墨点。
无忧立马急了,大叫道,“等等我啊你们俩!!!”边喊边跑,一溜烟亦消失在密林里。不过她总感觉脊背发凉,从昨晚到现在,好像黑夜中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她,悄无声息。奔跑的时候想了那么一想,便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的确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暗算
梅花镇,白梅巷。
新晋府。
接连几日的晴朗过后终于迎来了一场雨。淅淅沥沥,润物无声。
一个满身泥泞的黑衣男子破门而入,搅乱了一刹的寂静,不过被踢碎的,是后门。看管后门的小厮被吓了一跳骂了句娘,认清来人之后亦没有阻拦询问,悄悄嘀咕了句,“义子了不起啊…都踢坏了多少个门了,狗仗人势……”说完忙左右察看,生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了去。
然那揭下面纱的黑衣人不一会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晋连孤的内室。
只不过这次他是轻敲门三下后,整了整衣衫,才推门而入。
进去的时候,晋连孤和夫人淑言正围于雕花小桌前吃些小食,谈笑连连,除此以外,再无他人。
“行卓,你来得正好,你娘刚做了些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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