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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夜灵风不满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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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漱溟神功!!”剑阵里忽而传来一句惊呼,其余人尽皆神色大惊,只觉一股无形内力似血蛭般死死地缠粘着自己的皮肤,如同蚊叮一样的痒痛,逐渐地扩大,蔓至全身,胸腔气血亦是翻涌不止!
  无忧暗自大呼道,糟糕!情急之下抽出了别在腰后的断剑,剑光一闪,斑驳的剑身隐约映着面具下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眸,她就这么一声大喝,狠狠地劈向了氤氲在白发男子掌下诡秘的幽蓝之光,一时间两方对峙转为三方对峙。无忧碎发凌乱地瞪着瞳孔骤缩,眼波亦是颤抖不已的白发男子,顿觉喉头一甜,肺腑间突然一股沸腾热气…
  霎时黯淡下去的紫光。
  重重的摔落之声。
  一丝阴寒气息蓦然绽开在她喉间。
  无忧踉跄连退几步,表情痛苦异常,她用力地掐紧自己的脖子,紧到眼珠外翻,面色酱紫,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东西。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抑制着什么了。
  倏尔跪地。
  仿佛累极了一般。她弯腰伏在地上,满身冷汗,忽觉眼前一黑。
  一缕白发赫然垂进她眼帘。
  就这般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无忧冷不丁一怔,忽觉一股暖流正自脊背汇入丹田,她满腹狐疑地看了看那白发男子环着自己肩膀的手,一厘之间,紫气流淌。
  “你……”无忧双眉紧蹙地紧盯着跟前男子,眼神一凛,迅疾将手中断剑横向男子的脖颈,道,“你到底是谁?!”其实这个问题,她在心里已然问了千万遍。
  “师,师父?!……”无忧见男子一副面色不改的表情,手心一颤,心说该不会真的是……
  一人满眼期待。
  一人默不作声。
  就这般四目相视良久。
  方才消散的白雾,不知何时复又浓重开来。
  倒地不起的六人缓缓地湮没在铺天盖地的雾海里。
  “为什么不……”无忧刚说几个字,顿时吸了一口白雾,呛得涕泗横流,忙抽手捶着自己的胸口,再次定睛看去,眼前男子,却也消失在了一片雾海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白。
  一丝怅然蓦地缭绕心头,久久不散。
  十二夜宫,浣溪别苑。
  日上三竿。
  痴痴地看着镜中人儿的女子。
  忽地一个黑影闪出。
  晋柳儿登时吓得浑身冒冷汗,扭头看去,顿感莫名其妙地笑道,“晋行风,你还真赖在夜宫里不走了?”
  男子身躯一颤,“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压抑很久。他双腿一软,轰然瘫倒在地。
  晋柳儿眉头一皱,忙不迭关紧门窗,伏在男子身旁询问道,“行风哥,你去哪了?”问罢看向男子染了一片殷红的白发,登时心惊,低呼道,“怎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说完一溜烟跑向内室手忙脚乱地翻出药盒,想也不想抓了几个药瓶就走。
  “积雪湖……”男子气若游丝地说道,眼皮恍有千斤重。
  晋柳儿一怔,疑惑道,“积雪湖?你去积雪湖作什么?爹让你去积雪湖了?”一边说一边将药粉洒向男子的脊背。
  一声闷哼。
  “很疼?”
  话音一落,适才疼得咬牙的男子倏尔扬起了一抹微笑,眼中无限明媚。
  晋柳儿没好气地打趣道,“我看你是疼糊涂了吧?”说罢心里一横,拧开另一个药瓶重又撒向男子的脊背,继续说,“你这什么毛病啊,三天两头不受点伤就心里头难过?”说完忽觉这句话甚是耳熟。
  “跃冰姐一走,来了个秦秀秀,整天这个妹妹那个妹妹,这个师叔那个师叔,假惺惺的……”
  “哼,保不齐成亲那天我逃婚了呢!逃到天涯海角,看你们谁能找得了我。”
  “唉……可怜小忧白白喜欢了楼心月那么多年。”
  本对晋柳儿一番自言自语无动于衷的男子,听罢最后一句,没由来地眼神一怔。
  “她……喜欢楼心月?”
  这哑声一问,惹得晋柳儿亦是一愣。
  “她?”晋柳儿狐疑问道。
  忽然沉默的男子。
  晋柳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飘远,回忆道,“五年前我在梅花镇遇到小忧的时候,她就像个逃难的小乞丐一样。”霎时一笑,接着说,“小忧要是知道我给她下了血岩粉……”眼中突然掠过一丝黯然。
  “行风哥,从来没听过你讲小时候……”话说一半,再次定睛看向纹丝不动的男子,不禁失笑。
  均匀的鼻息。
  和男子安详的睡容。
  茫茫雾海。
  孑然走了半晌的女子。
  无忧一边用断剑挥去眼帘内的白雾,一边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
  “大师兄?!……”这三个字,唤了不知有多少遍。
  突然吹起了一阵风。
  吹散了她周遭一圈白雾。
  无忧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一不小心脚底一滑,膝盖登时撞到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她低头看去,冷不丁惊得连连倒退,哈腰点头道,“晚辈冒犯,晚辈冒犯……”
  墓地。
  无忧眼底倏尔滑过一丝疑惑,心说刚才的墓地分明在崖底……难道她自己走回来了?
  简直满心蹊跷。
  正自思索的时候,无忧忽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吓得一个趔趄喝问道,“谁?!”
  定睛一看。
  “大师兄!!”无忧登时一步上前喜道,见眼前男子脸色铁青,嘴唇煞白,忙不迭关切道,“你的伤……”
  “快到……正午了,再不回去,师父……师父怕是要起疑……”萧肃眼前一黑,随即将剑插向地面,强自撑住身子,又道,“寒水门的墓地里,没有向师妹……”
  无忧怔了怔,皱眉道,“你怎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肃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你那么不老实甩开了我,我只能一边找你,一边找向师妹了。不然……”话未说完,顿觉喉头一甜,暗道晋家的天罡掌法果然厉害……禁不住一晃,晃得心口疼痛欲裂。
  “大师兄,你……”无忧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牢牢扶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身旁男子的表情,道,“你还能走吗?要不要……”脸颊一红,小声说,“要不要我背你……”
  “噗嗤”一笑。
  无忧立马头脑发蒙地道,“你还能笑得出来?你还有笑的力气?”
  听罢佯作头昏眼花的男子即刻拔剑倒向一脸羞怒的女子。
  就如此这般地在她一连串惊呼中紧紧地贴着她单薄的背。
  “你!!……”无忧满面绯红,嗔道,“你自己走!我不背你了!!”
  温热,心跳,鼻息……
  和轻轻环住她脖颈的胳膊。
  “师兄受伤了,师妹怎能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似乎是在撒娇的语气。
  无忧听罢顿觉头皮发麻,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失笑道,“怎么连大师兄也喜欢学苗大哥说话了……”言罢忽而想到他苗泠泠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一脸冷漠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阵失神。
  “如果我学向师弟说话,你能稍稍对我少一些戒备之心。那我萧肃,便学一辈子吧……”一席话音,萦绕在她耳畔,像这白雾般经久不散。
  “你喜欢青山也好,你喜欢楼心月也罢……”
  无忧突然一怔。
  “不管你喜欢谁……”
  “我萧肃喜欢你。”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情分
  话说无忧这厢一路鬼鬼祟祟地将萧肃半背不背地送到了日出之宫,累得满头大汗,回到浣溪别苑的时候已近傍晚。时下分外静谧的浣溪别苑,静谧得整个庭院仿佛只有她一人沉重的脚步声。本想着喝口茶水即刻四仰八叉地倒头休息,不料……
  “去哪了?怎的快晚上了才回来?”
  无忧方推开房门,愣是被一句劈头盖脸的的喝问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登时满身疲惫消散,清醒道,“师,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还不给我跪下!”莫同忆气得柳眉倒竖,拍案而起道。
  “师,师父……”无忧忙不迭“噗通”跪地,头脑一阵发蒙,堂皇道,“师父为何这么生气,徒儿可是犯了什么错?……”
  莫同忆袖袍一挥,一股疾风顿时将大敞两边的房门掩得死死的,几乎密不透风。跪地人儿但闻一记重重的关门之声,身躯随之一颤,后背止不住地发凉。
  “你私自偷练寒水心经,欺师罔上,可还知错?!”
  尖厉的话音霎时回荡在厢房内,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二人的耳膜。
  无忧神色大惊,头脑空白,忙辩解道,“师父,我,我没有……”
  “没有?”莫同忆冷笑道,“你都将寒水心经修到了第四重,还跟我说没有?!那家派比试你伤的那几人,又作何解释!”
  “师,师父……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师父……”无忧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连连磕头说,“小忧在夜宫这五年多来,从未偷学什么寒水心经啊……”
  莫同忆眼底一黯,苦笑着叹了口气,冷哼道,“你侥幸赢了那些师兄师弟,也终于在千人瞩目下出了风头……”顿了顿,眼含泪光,又道,“我跟师兄商量过了,你此番前往中原……就别再回来了。”说罢目光凛然,随即迈步要走。
  无忧一怔,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忙拦道,“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人仰头看着另一人。
  一人俯首看着另一人。
  “我收养你五年,现下师徒情分已尽,你……好自为之吧。”
  犹如五雷轰顶……
  十天后。
  十二夜宫。
  月池畔。
  是日天色阴沉,北风呼啸,气候十分湿冷。
  就这般失神地遥望着波澜起伏的池水,从天黑,到天亮。
  “最近怎么这么安分?”
  突然想起一声熟悉的男子之音。
  萧肃不说出话来还好,这一说……
  无忧冷不丁站起身,别过头去拭了拭眼角,心内方平息的酸涩复又泛滥开来,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佯问候道,“大师兄。”
  “你这十天去哪偷懒了?晨练不去,也不去藏书阁和云景他们……”话未说完,见她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样,萧肃怔了怔,柔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向师妹的尸首找到了吗?”
  无忧眼眶一热,摇了摇头。
  “苗师弟惹你生气了?”
  “不关苗大哥的事……”
  萧肃禁不住笑了,轻抚了抚她肩膀,说,“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吧?”
  “我……”无忧猛然抬头,泪眼朦胧地注视着那对星眸,刚要说话,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二人打断了。
  “哎哟喂!!”
  月池畔的两人眉头一皱,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只听萧肃“嗤”了一声,没好气地看着信步走来的稚嫩少年,骂道,“大惊小怪的,你屁股又痒了?”
  道是刚从藏书阁沿路而来的楼云景和楼展皓兄弟二人。
  当下但见那楼云景一闪闪到了楼展皓身后,露出一张鬼脸,吐舌道,“大师兄和嫂子,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害臊!!羞死了!!……”说罢一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
  无忧本来满腔酸涩,被楼云景这小屁孩一逗,登时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别理他。”跟前男子似乎对旁边二人置若罔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说,“承才给你的三个锦袋收好了吗?”
  无忧听罢一愣,倏尔想起再有不到二十天就是出发去中原碧山无名派的日子,心内愈发酸涩,饶是如此,亦是强忍着点了点头。
  “你这段日子无故缺席藏书阁,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萧肃说,“师父之所以让我们提前出发,是因赶去无名派前,我们还要去一趟南山。”
  “南山?”无忧反问道,“去南山作什么?”
  萧肃叹了口气,道,“魏师叔现在生命垂危,卢师叔托我们去一趟南山找续命草。”
  “唉!真羡慕啊……”不待无忧说话,那楼云景却抢道,“大师兄芳心暗许,和嫂子在外玩玩耍耍,两个月眨眼就过,哪像我们苦命的兄弟俩……”
  “哎唷!哥,你干嘛!!”萧肃刚要下手松松那小屁孩的皮,一旁默不作声的楼展皓登时敲了楼云景一记重重的脑壳,咬牙喝道,“别瞎扯些没大没小的话!”说罢薅草一样薅着自己亲弟弟的耳朵就走,还不忘哈腰抱歉道,“打搅师兄和嫂子了,我们走了,走了……”
  “哥,哥,哎哎哎,哥你放手!!!……”
  “别废话!!”
  “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
  嬉闹的人影逐渐在月池畔二人的眸里化为小小墨点。
  一丝淡淡笑意蓦然绽开在无忧嘴角。
  冷风吹拂,吹起了她披散在肩上的缕缕青丝。
  倏尔回首。
  “大师兄,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无忧不敢直视跟前男子的目光,脸颊又一阵发烫,心里好似小鹿乱撞般不知所措。脑海里突然想起积雪湖那日的情景,耳边回响着,“我萧肃喜欢你,”“我萧肃喜欢你,”“我萧肃喜欢你,”……这绵绵不断的六字,不由得身躯一颤,气血沸腾。
  “你这段时间来不肯见我,是不是因为我在积雪湖那天说的话?”萧肃问。
  无忧怔了怔,忙辩解道,“不不不,不是。”
  他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她脸上的窘迫,语气淡淡地说,“小忧,你有没有想过。”
  “…………??”
  “或许在我没遇见你之前,心月只是一个伏笔。”萧肃顿了顿,眼波微颤,接着道,“心月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却是四处飘摇惯了……”说罢眼底滑过一丝黯然,不禁苦笑。
  无忧心神一震。
  苍白的天色下,映得跟前男子的脸色亦是苍白。
  湿冷的空气里,就这么情不自禁地拥着他。
  远胜千言万语。
  大概早该如此了吧…
  北海之滨。
  牧渔之城。
  雕梁画栋的宫殿内,一矮胖男子与一清秀男子,争执得面红耳赤。
  “爹!!我要回不夜城,我要回去!”不消说,情绪激动不已的这人乃是被逐了寒水门的秦介,至于他口中的爹,不是他秦操大长老秦操大城主,又是何人。
  “别胡闹!”秦操恨得连连抡手杖,喝道,“那个晋柳儿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疯魔?!”
  秦介哼了一声,似是置气道,“既然晋柳儿没什么好的,那楼心月为何要娶她?”
  “你啊,你这个小兔崽子,永远都长不大!”秦操咳了几声,自是恨铁不成钢,说,“楼心月娶不娶晋柳儿,跟她好不好根本没关系!道理我不是都说给你了吗!”
  又一声冷哼。
  “我知道,跟你让我娶海城主家二小姐是一个道理。”秦介满面不悦道。
  “我儿,”本气得双眉倒竖的矮胖男子倏尔拉下脸来,笑嘻嘻地讨好道,“海家二小姐可是比那晋柳儿漂亮得多啊……”
  突然默不作声的清秀男子。
  “如今楼、晋两家广发婚柬,无非昭告天下人,他楼啸天和晋连孤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莫家一直依附着楼家,而廖家中立。我们秦家要想扳倒楼、晋啊,不另辟蹊径,只怕就剩任人宰割的份儿了!”秦操蓦然勾起一抹冷笑,脸上松弛的横肉顺势颤了颤,欲要将手中婚柬撕得烂碎。
  然而。
  “爹。”秦介及时按住了秦操之手,佯思索道,“爹这时候撕婚柬,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秦操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问道,“我儿有何高见哪?”
  “北海十八镇被夺了七七八八,现在就剩下最后的祭龙、聚龙和龙骨三个大镇。不将这三个大镇攻破,与不夜城决裂,还是有点后顾之忧啊。”秦介一番娓娓道来,但见他秦介眸光一闪,满面赞许之色。
  殊不知方才的一番娓娓道来,只是前因。
  后果却是……
  “爹何不如正大光明地手持婚柬回不夜城,喝几杯喜酒又能怎样?”
  满面赞许之色登时转变为满面怒气。
  “你个臭小子,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晋柳儿!”秦操气得扭头就走。
  “爹!”秦介佯笑着拦住简直要暴跳如雷的矮胖男子,转念道,“爹……我提晋柳儿不是不甘心楼心月要娶她嘛。我倒是想看看晋柳儿是不是真的想……”话未说完,眼底一寒,哼道,“晋行卓为了晋柳儿肯丢掉自己的半条命,没有血亲之情,还能付出若此……”
  身旁男子听罢不由地身躯一震。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倚红
  入冬后的不夜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漫天纷飞,浩荡天地间,映进眼帘的,就只有令人窒息的白。
  素日喧嚣的千灯镇,亦随这份空灵的白陷入了沉重的寂静里。
  然而独有一角,在那千灯镇红井巷,却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形色人等。
  不知从何飘来一朵妃色手帕,轻飘飘如鸟羽般坠落在地,印了一个浅浅的雪坑。
  要说这妃色牡丹手帕,清香凛冽,不似俗粉庸脂。
  这不夜城恐怕只有那倚红阁才有如此极品了吧。
  当下但见一身披锦袍的男子手执油伞,缓缓走进那红井巷。
  “哎唷掌柜的!怎的冒了这么大雪!!”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忙不迭接过了锦袍男子的油伞,顺势为其拍了拍身上零星的雪花。
  “她怎么样?”男子沉声道,径直往楼阁旁红门紧锁的内院走去。
  那半老徐娘一路紧随,笑嘻嘻说,“掌柜的是……情思难耐吧!”说罢捂嘴偷笑。
  “让曹妈妈笑话了。”那男子睨了身旁穿金戴银的中年女子一眼,淡淡道。
  “不过啊,掌柜的你一表人才,找什么好姑娘不好找,偏要找一个……”话未说完,那曹妈妈顿觉扑面一股割面冷风,定睛一瞧,立马住了口,低头讪讪道,“瞧我这张臭嘴!”
  “啪啪”两巴掌,甩得极其用力。声音响得冷不丁让身旁男子眉头一皱。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男子一边开锁,一边随意道,接着又说,“你帮我经营倚红阁那么多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要是因几句话怪你,岂不显得我气量小,忘恩负义?”
  “是是是。”那曹妈妈忙笑应道。
  “我看今天店里也挺忙的,我待会就走,不用给我做饭。”
  “唰啦”一声,锈迹斑斑的锁链登时掉在地上。
  那中年女子下意识地要弯腰去捡,但闻男子不带一丝感情道,“换一条吧,”说罢推门而入。
  被风和雪关上的红门,单留下了一道极狭小的门缝,隐约透露着神秘的景色。
  红门内,是一个精致小院,正中栽着一棵状貌很是古朴的梨树。
  只有一间房。
  几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院子。
  男子手刚触到冰凉的门框上,忽然一阵犹豫。
  奇怪地,他没推那门,门却自己开了。
  原来……
  “你来啦。”从门后露出来一张极其惊喜的女子之脸。
  男子眼波一颤,笑了笑,说,“想我了?”
  “先进来吧。”女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拉进了房内,顺势要为他掸去肩上的落雪。
  就这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女子身躯一震,双眸流转,脸颊绯红,小声嘀咕道,“你以前,都是装的啊……”
  男子怔了怔,笑问,“装?我哪里装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话音一落,二人尽皆失笑。
  “我一个卖胭脂的,不好好打扮,人家还愿意买我的胭脂?”男子眸光一闪,有理有据道。
  女子听罢啐了一口,道,“我可没见过哪个卖胭脂的还卖嘴皮子的啊。”
  “这话你又说错了,”男子得意地挑了挑眉,继续说,“我要是没有这嘴皮子啊,也卖不起胭脂唷!”
  “好好好,”女子斜了他一眼,佯烦道,“你说什么都对。反正我呀,说不过你!”
  突然一阵缄默。
  他满目柔光地注视着她,胸腔一热,禁不住将眼前的人儿,轻拥入怀。
  没有任何言语。
  因为再多的言语,此情此景,都是多余。
  与此同时。
  “这位姑娘,我瞧你站外面挺久了,怎的不进来?”
  一身着雪青色衣衫的年轻女子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是一打扮得极其风尘的半老徐娘,当下讪讪地道,“我……在等人。”
  “等人?”那半老徐娘挑眉问道,眸光一闪,打趣说,“莫不是等情郎吧?”说罢捂嘴笑了。
  那年轻女子脸颊一红,一副为难神色,心内暗叹了口气,随即扭头要走。
  “哎哎,”那半老徐娘忙拦道,“姑娘既然都来了,何不进来挑几款成色上好的胭脂呀?哎唷,女为悦己者容嘛……现在不打扮,啥时候打扮呀……”
  那年轻女子听罢心口一震,耳畔不断回响着“女为悦己者容”这六个字,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眼里却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娘?”
  那半老徐娘见跟前女子一个劲儿地闷头傻笑,心说怎的这么古怪……帕子一甩,欲要去阁里照顾其他客人。
  “妈妈,不知妈妈怎么称呼?”那年轻女子满脸堆笑地拦道。
  “我呀,在这里呆了二十几年了。远近的人,都叫我曹妈妈。”那半老徐娘得意地挑了挑眉,煞有其事地道。
  年轻女子“哦?”了一声,两眼放光,问,“曹妈妈这般俏丽,不知有何推荐的胭脂呀?”
  话音一落,那曹妈妈笑了笑,忙不迭拉着女子的手进阁,妙语连珠道,“要说我们倚红阁的镇店之宝呀,非那水胭脂莫属!这千灯镇的男女老少呀,有谁不知道我们倚红阁的水胭脂?成色可都是一遍一遍地细淘出来的呢,还有那香底,用的都是当季的新鲜花骨朵……”
  “水胭脂?”年轻女子佯皱眉,打断道,“何叫水胭脂呀?”
  那曹妈妈飞了她一眼,伏耳小声说,“我们家掌柜的祖传秘方……这通常的胭脂啊,颗粒不匀,时有浮粉。我们家的水胭脂呀,就跟那花汁儿似的,润泽细腻……而且啊,就凭这香气,你闻闻。”说罢顺手拆了一盒,递到了跟前人儿的鼻子底下。
  那年轻女子细细地嗅了嗅,不禁赞叹道,“果真特别得很!”顿了顿,故装不经意地道,“曹妈妈,我刚刚站在门口时听人说……这倚红阁以前是胭脂楼……”
  话未说完,那曹妈妈忽而神色一震。
  “曹妈妈?”
  “啊?”
  “曹妈妈怎的不说话了?”那年轻女子见眼前眉眼很是妩媚的女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几乎是满心期待地等着回答。
  “哦,我,我刚才……”那曹妈妈眼底一黯,莫名叹了口气。
  “妈妈怎的又叹气了?我可是说错了什么话?”年轻女子忙笑道。
  “姑娘没说错,是我错了。”
  年轻女子听罢一愣,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妈妈何出此言?”
  “胭脂楼就是胭脂楼,什么倚红阁……”那曹妈妈一番自言自语,眼眶泛红。
  “妈妈您阅历深,可听说过……胭脂楼小凤仙这一号人物?”年轻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回应。
  “没有?”女子惊讶道,“胭脂楼当年的头牌小凤仙……”
  “这位姑娘你要是不买胭脂的话,恕我不招待了。”那曹妈妈言罢“啪”得一声将胭脂盒拍在桌子上,引得周围客人一惊,纷纷投来狐疑的目光。
  “曹妈妈!!哎哎,曹妈妈!!”那年轻女子暗叹眼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真是翻脸如翻书!心内叫苦连天,连忙拔腿欲要拦下走往内院的人。
  怎料……
  “你……”一忽然从内院闪出来的锦袍男子见到被两小厮拦住的年轻女子,冷不丁身躯一颤,满眼震惊。
  十二夜宫。
  后膳堂。
  “师父,卢师叔来了。”
  莫承才搔了搔头,不知嘀咕着什么,侧身一闪,被挡住的矮小男子登时露出了脸。
  满面风风火火的样子。
  那卢有鱼一眼瞥见堂中神色疲惫的美貌妇人,问道,“你找我有事?”
  莫同忆幽幽地叹了口气,先看向卢有鱼身旁的年轻男子道,“承才,你在外面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
  莫承才一个作揖应了声“是,”随即退下。
  一时间空荡荡的后膳堂。
  一人脸色狐疑,一人满面忧愁。
  “还望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这事儿,你别跟师兄说……”莫同忆迟疑道。
  卢有鱼突然笑了,反问道,“你不让我告诉师兄,还要跟我说?”
  “我实在……”莫同忆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到底什么事?”卢有鱼问。
  “我……我把小忧逐了师门。”莫同忆迟疑良久,终道。
  “什么?!”卢有鱼又惊又疑又懵又气道,“单你一个人就做了主把她逐出师门了?你这逐得未免草率了点。”说罢一声嗤笑。
  “还有不到二十天,小忧就要和萧肃他们动身去碧山无名派,我……我让她去了就别再回来。”莫同忆眼神极为黯然道。
  卢有鱼简直笑得说不出话来。
  “你!!!”莫同忆嗔怒地指着他鼻子道。
  “你既然都做了,为何还要跟我说?”卢有鱼蓦然止笑问道。
  “我是怕她不相信……”
  “不相信?”
  卢有鱼哼了一声,道,“师父的话,还不相信?”
  莫同忆听罢怔了怔,眉头一皱,疑惑道,“你……怎么……”
  卢有鱼忙打断道,“你问我为什么不拦你?”
  莫同忆缓缓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小凤仙
  四镇之一的千灯镇算是离十二夜宫最远的一个小镇。
  每逢佳节,镇上的住户都会点一盏纸灯以示对逝者的思念,对生活的祈祷,对未来的期盼……种种寄托,皆随灯飞向触不可及的遥远苍穹。
  时下雪势愈来愈大,浓重的夜色朦胧了雪花的洁白,把这寂寥的天地间幻变为一派纯粹的漆黑。
  而就在这漆黑中,只见“唰啦”火石一闪,那锦袍男子一脸淡然地俯身要点地上的纸灯,然指间火苗快触到棉芯时,他眉头忽然一皱,道,“小忧,你帮我把这灯,拎起来吧。”
  渺小的火苗照映着跟前面目模糊的女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苗大哥,”她刚说完三个字,又被男子打断道,“你跟了我几天,没看到也猜到了。还问我作什么?”
  话音一落,无忧不由地一愣,紧接着连忙拎起灯的两角,迟疑道,“苗大哥,我不是故意跟踪你……”顿了顿,接着说,“只是我不肯相信你真的会对跃冰姐下手……”
  一声冷笑。
  苗泠泠倏尔抬头,眼底滑过一丝阴寒,道,“向跃冰已经死了。”说罢若无其事地点燃了未被雪水沾湿的棉芯,一点子昏黄火苗登时膨胀开来。
  二人就这般夹在膨胀的昏黄之间,各怀心事。
  “该死的是我。”无忧瞳孔一紧,满眼荡漾着跳跃的火苗,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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