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渡长安-第5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自己宅子里怀胎八月的女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一个说自己被病重身弱的男人囚禁多年,对方还对自己千般讨好……你们真的能说服自己吗?”
    这样的故事拿出去骗小孩子还成,真要较起真来,怕是没人会信。
    引儿的手抚在肚子上,暗暗叹了声气,心道自己若是说殷挽并非凡人,岂不是更让人难以相信了。
    只是,沉默半晌之后,站在门边的谢瑶却突然开口道,“我信。”
    宣澄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他,似是觉得他的脑子又不清醒了,“你是说,你宁愿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却不相信相识了十余年的至交?”说罢,又扯住好友的衣角拽他出门低声告诫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你只不过回了一趟东山就刚巧撞见了她,而她偏偏还要求你就她一命,如今又说子夕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呵,是她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子夕已经病了一年有余了,虽说是这些日子才加病重的,可是之前也无力起身,何况……何况……”
    这接下来的话就不宜直言出口了。
    谢瑶也明白他的担心,毕竟这三番两次的巧合,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一场阴谋。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相信引儿眼中的那份孤寂与懵懂做不得假。
    一个心中早已没了生死二字的人,她连这个人世都不留恋,何苦编出什么谎话来哄骗他人。
    “她不是说独自里的孩子是子夕的?那便带她去见子夕,你留着她做什么……”宣澄仍有些不满。
    “她怀着身孕出现在子夕面前,无论这事是真是假,子夕的日子怕是都过不安宁了。可若放任她走,这事又不假的话,我们怎么对子夕交代?”
    早在当日于东山见到那盛放的桃花时,谢瑶便心知此事定有蹊跷。没由来的,他也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即便这事全是假的,他考虑的也更长远一些。
    殷子夕的身子禁不起这些俗事烦扰了。
    “而且,也许我们认识的子夕,不是真正的殷子夕。”
    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是说殷子夕或许对他们隐瞒了一些事情。二是说,他们认识的殷子夕与引儿口中的殷子夕也许是两个人。
    他偏向于第二种。
    宣澄也不傻,稍一细想就明白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他们二人不信鬼神只说,可是引儿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言辞闪烁,似有避讳之处,而她从深山逃出的时候也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若她所说的话全是编出来骗人的,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全然不像尘世之人的女人真的是凡人?而被她如此畏惧的那个殷挽真的就是他们认识的殷子夕吗?
    “我回殷家看一看。”宣澄转身便想回殷府探个究竟,可却再一次被谢瑶给拦住了。
    “这件事你问不出来,我去。”
    宣澄性子急,很难在查清真相之前稳住殷子夕,谢瑶知道这次只能是自己亲自走一趟,而在离开之前,他先回到屋子里问了一个问题,“你所说的殷挽,长成什么模样?”
    其实在山阴这个地方,姓殷名挽字子夕的人没有第二个了,他这样问,只是想要知道面前这个人对殷子夕的了解有多深。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事总归是与殷子夕有关,他必须弄清楚。
    引儿也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根本不可信,听他这样问,她只能勉强动了动嘴角,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其实就算我说出他长成什么模样,你们也不会相信的,还不如问问他身上有什么印记。”
    从一开始不愿将恩人牵扯其中,再到现在意外的发现殷挽与面前这两人是相识,引儿知道自己就算是再遮遮掩掩也无用了,事已至此,倒不如有问便答,对方想知道什么,她如实说了就是。
    “殷挽他,气原穴右边有一颗红痣。”
    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平平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今日天色正好。可是对面两个男人听了之后却都面色一变,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气原穴正是位于下腹还要偏下的位置……若殷子夕身上真有这颗痣,哪怕引儿所说的话全是假的,他们也相信她一定与殷子夕关系匪浅。
    那可是身为妻子都不一定能够一眼看个清楚的地方。
    宣澄一言不发的捂住了额头,装作突然头疼的样子转身就想向外走,一面走一面还低声说着,“小谢,这事果然还是你去办最好。”
    叫他去扒一个大男人的裤子看……还不如一刀杀了他呢。
    再说了,他又有什么借口去扯殷子夕的裤子?
    这个难题,无论是逃跑了的宣澄还是眼下正站在殷子夕房里的谢瑶都没想出个法子来。
    最后,还是殷子夕受不住他的目光了,不由失笑道,“怎么盯着我看?”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宁康元年(5)
    面对殷子夕的疑问,谢瑶半天没说出话来。
    来这里探个究竟可以,真要去验证那颗红痣是真是假,他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来。哪怕是被引儿骗了,他也认了。
    “外面还下着雨,窗户别开得太久。”走过去关了窗又坐回来,谢瑶扶着好友躺下,单单拉了对方的胳膊出来,将手搭在其腕间,摸了摸他的脉象,片刻后才暗自叹了声气,又帮对方掖好了被子。
    “怎么?”殷子夕好奇的问了一声,可是心里也清楚自己这脉象一定是不大好的。
    谢瑶略懂些医术,虽然算不上精通,却也看得出好友这病已经没办法再治了,现在全凭汤药吊着命。
    怎么做得了假?
    “子夕。”他坐在榻边,垂眸看向殷子夕那副秀气的相貌,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倒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娶妻生子?”
    以殷子夕的出身,哪怕身子再弱,这个年纪也早该娶妻生子了,可是这些年过去,他身边非但没有妻儿,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听说殷家人也多次想要为他说一门亲事,只不过皆被他回绝了。
    “你何时见我与女子亲近过?我这个身子,配了谁都是糟蹋人家。今世算是没这个福气了。”一听是这事,殷子夕就忍不住想笑,“而且,我怎么能与你比?我听宣澄说,你第四个儿子都有八个月大了。”
    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深意,可还是把谢瑶说得一窘。其实他的三子与四子出生的日子只相差了一年,这孩子来得太快,虽然也算是件好事,可是知道这个喜事时,好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许揶揄。
    殷子夕倒也没再与他在这事上说笑,欣赏够了他的神情,便劝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
    命里是你的,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会给你。而天定的劫数,也一样都不会少。
    谢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又想起了身上重病难治,可是眼看着好友那仍如少年人一般稚气的面庞和神情,他忽然有些后悔这一次贸然的前来。
    事实如何重要吗?子夕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哪怕他真的隐瞒了一些事情,谢瑶也确信眼前这个人确实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殷子夕。
    只有是他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妨了。
    这样的念头算不得公道,可这世上的事,只要摆在了情义面前,都没有真正的公道可言。
    “你先歇着,我很快回来。”他站起身,准备回宅子交代侍从先稳住引儿,不能让她离开。
    无论真相如何,只要殷子夕没有先开口,他就只当自己从不知道此事。
    “小谢。”殷子夕唤了他一声,待他转过身的时候,才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
    “有什么话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不然,我若是再也听不到了该怎么办?”
    外面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屋子里却静的出奇,两人直直望向彼此,谁也没有再说话。
    相识多年,即使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殷子夕还是很了解这个好友的,甚至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不寻常来。
    被瞧出端倪来算不得什么意外之事,谢瑶深吸了口气,直言道,“原本是有一件难事,可是现在没有了。”
    刚刚他问其有没有娶妻生子之意,殷子夕却说自己今世没有这个福气。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重要,真的最好,假的话,也只能说明他不打算提起引儿。而无论事实如何,谢瑶不想再查个究竟了。子夕这病,至多撑不过半月了,他再留引儿半月。半月之后,一切都能见分晓,若子夕临终前想要再见这个从未提过的女子一面,他也不算辜负了这个好友。若对方不提,他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什么事情能大得过生死。
    “是吗,那就好。”殷子夕爽快的接受了他的敷衍之语。
    多说多错,谢瑶也未再多言,在榻边看着他入睡后,这才转身离去。
    一次顺手的搭救,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实非他所愿。可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撑着伞回到自己府上,一进门,便听婢女说,那位娘子还在想办法脱手上的镯子。
    相处几日,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诸多顾忌,谢瑶直接绕进了房间,然后对着面前的女子说道,“还是我帮你。”
    昨日引儿就求他帮过这忙,可是那时他正为殷子夕一事震惊着,直到今天都未帮她取下这镯子。如今再来看去,那镯子戴在引儿的手腕上大小刚好,也算不得紧,而且既然能够戴上,就没有再也取不下来的道理。他试着用手环住那镯子的上下两边,叫引儿尽量将手收紧,紧接着用力一拽,竟顺利的将其取了下来。
    也就是在镯子从引儿手腕上离开的一瞬,镯身上突然凭空多出了半根断掉的红线来。谢瑶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却还没见过如此怪事,正欲开口问一问引儿这是怎么回事,却见引儿死死咬着牙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而在她刚刚取下了镯子的手腕上也多了一条红痕,再一细看,隐约可以看出那其实是半段埋在血肉上的红线。
    “总算是……”她大汗淋漓跌坐在地上,身上虽痛苦,心里却不知有多么高兴。
    多少年过去了,总算是摆脱了。
    “这到底是?”谢瑶举着那镯子,仍弄不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扔了吧,扔得越远越好。”引儿没办法为他解释这其中的曲折,只是带着些畏惧看向那镯子,避之如蛇蝎。
    发生在这女人身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了,谢瑶无心计较,正要唤来婢女将镯子扔出去,走进来的人却成了宣澄。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子夕那边如何?”宣澄嘴快又没什么顾忌,当着引儿的面便这样问出了口。
    “没事。”谢瑶仅用这两个字敷衍了他,然后又对引儿说道,“再等半月,我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去建康。”
    他没有说理由,可是引儿也隐约猜得出来。她点点头,没有反对。有些事该发生的话一定避不过,怎么也不差这半月。
    宣澄虽然没死心,可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也转而看向屋里的女子,“最后半个月了,你不打算把没说的那些事说一说吗?”
    那段漏洞百出的故事实在是不值得一信,他总觉着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而这隐情自然是有的,只是引儿不敢告诉他罢了。一是说了他们也不会信,二是知道的越多也越危险。
    红线断了,那个男人怕是很快就会察觉到此事,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离开这里之前,那人的身子不足以撑到来寻她。
    “您只听我一言,若是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您定要弃下我尽快离开。”她这句劝告,是说给宣澄,也是说给谢瑶。
    只可惜这时候,他们谁也不明白这是何意,也从未打算这样做。
    是夜,阴雨不断。
    宣澄躺在屋子里辗转难眠,到最后实在是睡不着,便坐起了身子朝后院走去。谢瑶独自去了殷宅,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四处乱转能探望的人也只有引儿一个,可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见面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当脚步真的停在了那间小院之后,宣澄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过身准备回自己房里睡觉去。
    “嗥!”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嚎叫,听着很像是什么野兽。宣澄的脚步一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雨还在下,可那嚎叫声却越来越清晰。
    这里离东山还很远,就算是有什么野兽下山了,也不至于跑到这城里来大声嚎叫。宣澄站在原地听了许久,虽然心知这事是不可能的,冷汗却不知何时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他撑着伞站在院中央,又听了片刻,直到那声响渐渐淹没在雨声之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难得寂静下来的时候,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厉风却倏地将院中几间屋子的房门都齐齐撞开。
    “小心。”从房间里匆匆跑出的引儿拔高了嗓音喊出这一声,然后快步上前扯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到在地。
    宣澄从不知一个怀胎八月的女子也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便想扶她站起身,“你小心些,若是动了胎气……”
    剩下的话尽皆淹没在响彻天际的野兽嚎叫声中。宣澄只觉得天色突然比刚刚暗了些,抬眼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半空中数不清的怪物。
    是,怪物。除这两字之外,他竟想不出任何形容来。这些庞然大物似牛非马,明明没有翅膀却能盘旋在半空中,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月色。
    昏暗中,宣澄只觉得身旁的女子似乎是推了他一把,叫他快点走。可是他早已忘了对方今日劝告他的话,心里想着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总不能在这种时候丢下一个孕妇先逃开,于是执意留下来护着她。谁知半空中的怪物似乎在眨眼间变的更多了了一些,而且渐渐的又冒出来一些面目狰狞的人影来,纷纷朝着这小院逼近。
    这样的情形下,根本是避无可避。惊惧无措倒是在其次,宣澄始终记着身边还有个弱女子,于是任是处境如何凶险,也仍挡在引儿面前不肯离去。
    片刻的寂静之后,“嗥!”,黑暗中突然又传来一声嚎叫。
    即便很难看清眼前的景象,宣澄也能差距出是那群怪物齐齐朝着小院中央冲了下来。他本能的以身护住身后的女子,可却在几乎能闻到那些怪物身上的血腥味时被怀中的女子猛地推开。
    “啊!!!”哀嚎之声响彻了整个宅院。
    谢瑶离了老远就看到宅邸上空不对劲,等他冲进门一路跑回了后院的时候,却见院子中央的宣澄呆呆的跌坐那里,而在他的身侧,躺在地上的引儿身下尽是鲜血。
    “引儿?!”这是自相识以来,谢瑶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他手足无措的抱着这个已经气若游丝的女子,正要喊人来帮忙,却被她轻轻扯了下衣袖。
    “快……逃。”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说道,“当日在东山,是我的错,我……我不该求您带我离开。可是……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你,你拿着这东西……离开……他,他不会害……害你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终于垂了下去,而那手心里握着的则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桃叶。
    在这府中只有两三个仆从罢了,如今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却也不见有人前来。谢瑶无心去想家中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当看到怀中的女子已经没了气息之后,他狠狠闭了下眼复又睁开,取出引儿手中的桃叶便站起了身。
    宣澄还浑浑噩噩的有些不清醒,他走过去之后便揪着对方的衣领将其拽了起来,然后硬是把那片桃叶塞到了对方手里,“拿着。”
    察觉到手里多了样东西,宣澄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引儿,“小谢……”
    “拿着这个,现在就离开这里。”谢瑶扯着他去牵马。
    “小谢,我不能走!”
    “我叫你回建康!!!”谢瑶反手便是一拳打在了他脸上,言辞间没有一丝能够质疑的余地,“现在就给我回去。”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言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宣澄攥着那片桃叶,硬是被好友推上了马,只是在出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扯住了缰绳回头望去,“你呢?”
    “我没办法走。”
    从引儿没了气息那一刻开始,谢瑶便知道自己走不了了,走到天涯海角都无用。总有一个人要背负着这个后果,哪怕他还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会有谁来向他索命,可是他必须彻底保全住宣澄。
    “回了建康,你就当从未见过我,无论谁来问你,你都不要说。”狠了狠心,他捡起地上的马鞭用力抽在了马身上,再未给宣澄开口的机会。
    雨越下越大,几乎将引儿尸身上的血污都冲了个干净。这场景实在是太像初遇之时,看着宣澄的身影彻底消失,谢瑶顶着风雨回到院中抱起了地上的女子,想要将她送到屋子里去,可是未及转身,便见院门口突然多出了一个身影。
    “咚!”殷子夕手中的纸伞掉在地上,响声几不可闻。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宁康元年(6)
    也不是未曾想过殷子夕的隐瞒,可是谢瑶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一点,更不愿将这些古怪之事联系到鬼神之说上去。=
    直到这个深夜,本该已经在殷宅安睡的子夕突然出现在这里,怔怔的看着引儿的尸体出身,谢瑶心下一沉,知道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真相终于应验了。
    三月多阴雨,冲淡了院子里浓重的血腥味。
    “你知道什么叫童子命吗?”
    大雨声中,殷子夕这句话轻得就像是从天边飘来,听进耳朵里的时候却真真切切。
    雨水模糊了双眼,隔着层层雨帘,谢瑶看不清对面那个人的神情,却只觉得慑人的寒意几乎攀上了背脊,一路蔓延至指尖,叫他险些抱不住怀中的女子。
    童子命,他略有耳闻,却不曾相信过。
    据说,童子命有两个意思,一是说前世非凡人,或为天宫仙官,或为修真异士,今世才来投胎做了人:二就是道教的说法,意指妖邪附体,且是从幼时起便被侵占了身体。
    童子命者,大多容貌清秀、自幼体弱多病、身子虚,故此寿命不长,诸事不顺、姻缘不利。
    殷子夕,刚巧占了个全。
    若是之前,谢瑶还以为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如今听到对方亲口说出这三个字,就算他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你是哪里来的鬼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还抱着一丝侥幸,但愿子夕从小到大的这些磨难都是这个不知名的妖魔带来的。
    只不过,他忘了一点。若真是妖邪附体,那必是从幼时起从未离身。
    与他相识了十余年的那个殷子夕,到底是谁?是真正的子夕,还是……眼前这个妖怪?
    “放下她。”
    殷子夕似乎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眼中只有他怀中的那个女子,但又像是不敢靠近一般,始终站在门外没有前行一步。
    这世间,也不是谁都有胆子直面妻儿的死。
    而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谢瑶偏偏没有放开手,反而抱着怀中的人回了屋子,让她的尸身安安稳稳的躺在了榻上,这才转身出了门。
    院门口,殷子夕仍遥遥望着这边,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两人就这样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无言对峙。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是不是殷子夕?”等到雨越下越大的时候,是谢瑶先开了口。
    殷子夕不免讥讽的歪了歪嘴角,“你自己的相识,自己不识得,还要问我……咳,咳……”
    雨越下越大,寒风吹得身形单薄的年轻男子身子一抖,连连咳嗽,即便用手捂住了嘴,也还是有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咳到最后,殷子夕干脆倚在院门边坐了下来,直到勉强顺过气才再次抬起了头,“小谢,何必多管闲事?”
    这是一句永远也不会从殷子夕口中说出来的话,可也正是这一句话,如同惊天巨雷劈在了谢瑶的头上,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丁点奢望。
    即便再不像,他也清楚,这就是殷子夕。
    说出去也许谁也不会信,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殷子夕话音尚未落下时的一声叹息,似巨石砸在了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眼前终于一片清明。
    这个人,既是殷子夕也并非殷子夕。或许他最开始认识的那个孩童是真正的子夕,可在这十余年之间,与他畅谈作伴的知己,偶尔也会换成眼前这个男人。
    “你倒是聪明。”许是看出了他神色有变,殷子夕不由赞叹了这么一声,然后慢慢将笑意敛去,凝成了满面的愤恨,“既然如此,为什么偏偏要做这样自寻死路的傻事!”
    “轰隆!”
    一声雷响过后,殷子夕已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步履虽踉跄,却仍向着这边步步紧逼,“你知道的,我永远也不会怪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可是,可是……现在她死了啊!!!死在你的面前!你让我怎么办?我该去恨谁?恨我自己吗?是,我恨我自己。可是你呢?我和她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凭什么带她离开东山?凭什么带她回建康?凭什么为她扯下那红线?”
    一夜之间便失去了最重要的妻儿,眼前这个男人讲出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些疯魔了。
    听来听去,谢瑶只觉得这些话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他直直的迎向对方的目光,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也没有丝毫的畏惧,“那你听着,哪怕一切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绝不后悔。”
    许是因为那目光中的绝望与孤寂,从初见那一眼开始,他便没由来的相信了引儿所说的话。而既然她所言皆是事实,即便再重来千遍万遍,他也会选择在东山向她伸出手。
    心不甘情不愿,就这样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年,她拼了一条命想要从牢笼里挣脱。而他身为一个匆匆路过的过客,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在她即将冲破那层枷锁的时候,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永远都会做的事情,即便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这一切听在殷子夕耳朵里却是相当的荒谬,“你当自己是什么?圣人?普度众生吗?在这之前,你真的想不到你自己的妻儿吗?你就不怕你这一时的善心,断送了他们的后半生,让他们从此无依无靠?”
    换做别人,此时怕是要无言以对,可是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那个男人,谢瑶只是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未有犹豫的答道,“正因如此,若是将来我的妻子遭了难,我只盼望有人像我一样搭救她。”
    “高门士族,高门士族,原来你们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殷子夕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几乎容不下别的声音,可又不得不回他一句,“小谢,其实你还不知道你到底错在了何处。”
    救谁都是功德一件,这世上也确实是因为多了这样的人才能安宁和乐。十殿阎君在审判的时候,都会因此判这人下辈子荣华富贵平安无忧。
    这一切都没有错。
    错只错在,救错了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低声念着这两句话,殷子夕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然后在推搡之间,两人都跌跌撞撞的撞进了这间屋子。
    谢瑶的手上始终带着分寸,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身体还是殷子夕的,而那病症也并非伪装。
    可是殷子夕不同。将身前的人甩进房中之后,他几乎不敢看一眼榻上那具尸身,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卷。
    大雨浇透了衣衫,却未浸湿那画纸半分。
    这正是谢瑶从建康来此之前险些忘在家中的那幅画。
    论作画的本事,谢瑶远不及殷子夕,而这幅画是在他们二人幼时所画,画的刚好是东山之景。
    殷子夕一手扶着胸口,一手将那画卷掷了出去。只见那画纸飞出去后并未落在地上,反倒就此悬在了半空中,隐隐约约竟透出些光芒来,而画中东山的一景一物也似乎在那淡淡的微光中动了起来,渐渐旋成了一个漩涡,一眼望不到底,似乎要将他拉扯进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鬼什么怪吗?我告诉你啊……我全告诉你。”
    在跌入那画中之前,谢瑶最后听到的是殷子夕那惨然的笑声。
    *
    “醒了?”见身边的人终于动了动手指,苏雅惊喜的一叫。
    花渡费了些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当看清面前这个人的面容和这屋子的摆设时,还未清醒便忍不住一愣。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去桌边端了汤药回来,苏雅指着手里的碗强迫他快些喝下去,“放心,专治你现在这身子,不是阳间的药。”
    话都说到这份上,花渡也不会认为这些人有谁会害自己,爽快的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出神。
    一梦醒来,他身上那件绣着青狮吐焰图的黑衣已经不见了。
    这是不幸也是幸事。不幸的是,他到底还是忆起了前世过往。幸运的是,在他动了妄念的时候,有人扯下了他这身衣衫救了他一命。
    “我身上还带着伤,还是听引商说了你们在皇宫里的事……”说到这儿,苏雅欲言又止,“你,别太介意了,几日前华鸢他没想过要你的性命。”
    这一点也不算是在为华鸢开脱,毕竟两人在太液池的时候,华鸢手上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断送了他的性命。而现在,他还毫发无伤的坐在这里。
    有时候,输家就要毫无怨言的承受这样荒唐的解释。
    只不过此刻的花渡已经无心再计较“有意”与“无意”,他慢慢站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推开门,这栋建在平康坊的小楼仍向往日一样宁静中带着些不寻常。
    引商正捧着一本古籍仔细的看着,听到楼上的动静,才连忙站起身望了过去。
    刚刚苏雅那一嗓子,她不是没听到,可是一想到这时候的花渡也许不会愿意见到她,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楼下等着了,直到对方主动走出门来。
    “你也看到了?”
    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他脱口而出。
    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引商本也没打算瞒他,很快点了点头,承认了。
    就在他倒在太液池池水中那一日,未等她想办法去阻止,华鸢便主动松开了手,然后不顾在场有多少术士道士在,直接带着他与她回了这小楼。
    再往后,所有人都在那面青谧镜中看到了他的前世过往。
    “对不起……”即便已经相隔一世,引商还是想将这三个字再说一遍。
    无论如何,她总归是牵连了他。
    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今世两人在相识之后,她心中总是带着歉疚之情。
    从前,她曾以为自己是在为动机不纯而心怀愧疚。可是后来渐渐知道了,他们之间有着一段姻缘债,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也终将靠近彼此,而她心中那份歉疚,也因此无法轻易了却。
    “错的不是你。”花渡不知如何才能宽慰她,唯有这五个字出自真心,说得不容置疑。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在惊惧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