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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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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无人不知,北阴酆都大帝三千年便更替一次,而在接任之前往往会在凡间历上千世的劫难方可归位。这一任北帝连任了六千年,那千世劫难竟然到了今日还没有历完,众人自会好奇他这一世的劫难到底是什么。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几人中有一个阴差突然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他那千世劫难全是情劫。”
剩下的人自然是不信,可是翻来翻去,这卷宗上写着的可不都是情劫,而且次次都犯在了同一个女人的手里。
“嘿,这夫妻俩不就是闹个别扭吗,至于这么折腾着几万年之久?”
啧啧感叹声不断。
一千世的名字看下来,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花渡特意多看了两眼。有了脸上层层麻布的遮挡,谁也看不到他在瞥见最后那个名字时,没有惊愕,没有伤感,唯有唇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弯度。
宋引。
☆、第36章 一更
阳世一年,阴间已过百年,唯独中元这一日阴阳两世时间是相同的。所以,对于阴间众人来说,百年才能过上一次的中元祭着实是一场不容错过的盛会。
冥府各处都热闹得如同凡世一般,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鬼市更是喧闹声不断,华鸢不乐意挪挪地方,便一直赖在罗酆山,只在高处俯望着中元祭的盛景。在他身边,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个姑娘都打扮得如同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捧着自己圆圆的脸蛋陪他说着话,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
北帝身边每一天都跟随着当值的判官,雪理刚刚好赶上了今日,心中虽有些不满,却还是尽责职守的站在这里,任身边如何吵闹眼都不斜一下。这幅架势是十足的崔判官作风。
从始至终,她只在北帝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出言阻止道,“中元祭时,您该留在阴间,不然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跟久了崔判官,好好的一个姑娘也总是将这两字挂在嘴边了。华鸢睇了她一眼,笑道,“你惦记着你的公务,我惦记着我的私事,咱们也就别在这儿耗着了。”
雪理不置可否,倒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距您离任的日子不远了,有些事还是您提防着些为好。”
她说的在理。僵持了片刻,华鸢将衣摆一甩,懒洋洋说了声,“走。”
这走就不是往凡间走了,而是往鬼市去。
赶上中元祭,鬼市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数都数不清,其中不乏六界难寻的珍奇异宝,不过这也是要靠眼力来分辨了。
华鸢这身行头实在是太过华贵,走到哪儿都是显眼,他向着身边伸了伸手,便有立秋姑娘递上了一个面具。罗刹模样,赤发怒目,很是狰狞。这面具不同于凡间的东西,遮得也不仅仅是脸庞,而是掩去了整个原身,显出了另一幅幻象,一旦戴在了脸上,除非是道行极深的神鬼妖魔,否则皆不能看穿这面具后真正的模样。
雪理和立春她们几个也戴了这东西,几人看看彼此,这下子岂止是分辨不出原来的打扮和长相,连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
鬼市前那两棵枯树上挂着的灯笼血腥气更浓了一些,进了街市里面,各个铺子随时在变换着位置,今日被顶到最前面的就是个典当行。立冬嚷着要进去弄些小玩意来玩,其他几人倒也没反对。
铺子的主人是个一脸笑容的男子,长方脸,唇上还有两撇小胡子,一笑起来的时候扯动胡子也跟着往上翘,“几位要典当些什么?”
立冬也不说话,笑着将手掌按在柜台上,待到将手挪开,桌面上已经多了个金光闪闪的“典”字。
心知这是有门路的客人,老板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两撇胡子一颤一颤的,转身给几人让出路来。在他身后本是一个堆满了奇珍异品的柜子,他这一让,那柜子的每一格都动了起来,层层堆叠在一起,最后露出了后面那堵墙。
也不顾北帝还在,立冬一蹦一跳的走到了墙边,没有半分迟疑的穿墙而过。雪理她们跟在她后面也走了过去,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栋高达九层的小楼。
带着笑相、哭相面具的小童迎了过来,也不多问,便将他们引向了第五层。
立夏不忿,“为什么不是第九层?”
她们都知道这里的规矩,这些小童子们会判断客人的修为和道行,由此引领他们走向不同的楼层。九层最高,一层最低,以此类推,九层能上去的不是上古神只那个地位的,就是各族的君主们。
“你也不看看是谁拖了后腿!”立春稳重,扯了她一把戳她的脑门。
立夏左右看看,最终老老实实闭了嘴,虽然她们这一行人里有北帝在,可是也有道行低微的她们四个,加在一起能被分到第五层已是不错了。
北帝倒对这些事没什么讲究,也不乐意到第九层去看看那些熟人,几人在第五层寻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听到身旁的人谈起了今日要卖的东西。
百年一次的中元祭,这典当行自然是要拿些好东西出来,其中最珍贵的一件,竟然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青谧镜。
这话一说出口,岂止是楼里的其他客人,就连华鸢都忍不住愣了一愣。可身旁那些人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据说那东西本该在幽冥血海里躺着,后来不知怎的落在了桑家那只九尾的手里,可他又为了天上那位战神不得不典当了这宝贝。若不是赶上中元祭,这里的老板才不肯将这藏了几百年的东西拿出来卖。”
镜子本就是这世上最邪乎的东西之一,今天要卖得这青谧镜可是能照清前世今生,甚至让人再回前世走一遭。
前世今生,听着就让人想入非非的四个字。
可是人尽皆知,这东西虽好,也不是人人都压得住的,与其留在手中平添祸患,还不如卖出去赚上一笔。而在这鬼市卖东西,得来的报酬自然不是钱财,而是与物品相应的代价——诸如为老板办上一桩难事。
抬眸扫上那么一眼,七层、八层、九层坐着的可都是些名声响当当的人物,他们皆是为了这上古宝物而来的。
雪理不是第一次来这鬼市的典当行,可是一直没由来的厌恶此处,刚想开口劝北帝离开,却见身边的男子突然站起身。
“判官,这东西我要了。”
*
中元节的时候,源伊澄自然是要回宫中随侍在圣人身边。故此,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便已经动身离开了。
引商独自一人战战兢兢的待到第二日早上,七月十五。天刚亮,待到报晓鼓敲响,她便飞快的跑出了城回到道观。
虽说天灵和华鸢都各自回了家,现在道观里根本没有人在,但是好歹还有门上那张门画坐镇,什么小妖小鬼的都进不来,也能心安一些。趁着自己闲来无事,她还将这不大的小院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尤其是正屋那尊神像擦得尤为用心,边擦还边把这位酆都大帝恭维了一番,搜肠刮肚的用上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好话。
可是这赞美之词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有些奇怪了,她在那儿自顾自的夸了半个时辰,最后换来了门外的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毫无顾忌,听得人有些恼怒。
引商扭过头看去,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正倚在门口对着她笑,“宋引小娘子?”
他穿了一身黑布麻衣,打扮得简简单单的,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
虽说敢这样大大咧咧靠在门边的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厉鬼,可是引商也不难看出这人并非活人,至多是没什么恶意罢了。
“你是?”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那人斟酌了一下,“我姓吴,在家里排行第八,你就叫我一声……八哥吧。”
这人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引商本以为源伊澄叫别人称他为“先生”已经有些不自知了,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第一次见面就上赶着攀亲戚的。
她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也没去关上大门,只怕他来意不善防不胜防。可是当她扭头继续去擦屋里的神像时,脑子里却闪过了另一件事。
“你说你在家里排行第八?”她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那你和谢必安……”
那姓吴的少年果然笑了笑,“我和他是……”他顿了顿,像是在犹豫着用词,最后才憋出一个形容来,“相识。”
他那神态和语气都足以说明他与谢必安之间的关系远没有听起来那么亲密。不过这也是人家自家的事,引商“哦”了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了。
既然是谢必安的相识,那也该是个阴差了,阴差总不会害人吧?
“我叫吴救。”他不待邀请就自己蹭进了门。
引商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一抬眸时这人已经坐在了神像前面,盘着一双腿在那嘻嘻哈哈的笑,“你都不好奇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引商心说,好奇又有什么用,你都进了门……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半天才顺着他的心意问了一句,“你找我有事吗?”
“今儿个可是中元节。”他倾身往她的方向探了探,“想不想去个有趣的地方?”
“不想。”她半点都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可是面前这人显然不是来听她意见的,他靠得离她更近了些,如同在诱惑她一般,“真不去?你难道就不想看看阴间是什么样子吗?”
☆、第37章 二更
说到阴间,引商不可否认自己确实心动了。但是转念一想,他无缘无故的邀她去阴间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不去”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看出她犹豫的吴救已经先一步扯住了她的胳膊,也不顾她反对,笑嘻嘻的说了声,“走吧。”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她连眼睛都没眨完,两人已经出了道观一路向北走去了。
“走阴河过黄泉路太麻烦了一些,不如直接走鬼市那条路。”说完,他已经扯着她穿梭在泾河边那片槐树林里。
自出了道观,引商便觉得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如今被他拉扯着更是无法挣脱,只能瞪着眼睛看他希望他能心生愧疚。可惜吴救根本就不看她,拉她进了这林子中之后便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堆纸钱,指尖在树干上一抹就擦出一簇火苗来,顺手便点燃了那堆东西。
火势越烧越大,在这火光之下,纸钱很快化成了灰烬,而这火也没蔓延到地上的枯叶上去,烧完纸钱便熄灭不见,只余袅袅青烟飘上天空。
两人绕过这灰烬走向林子深处,引商敏锐的察觉到,这槐树林与自己往常来时不一样了许多。明明就是在这附近长大的,如今她却有种自己已经迷路了的错觉。
林子不深,如今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数不清的槐树无序的排列在两端,像是在引他们走向深处。
吴救不是一个对别人亲切的人,虽然面上总是在笑着,可是更像是皮笑肉不笑,他拉扯着她的时候,手上虽未用力,但那态度却强硬得仿佛要掰断她的臂膀。就是慑于这气势,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引商从始至终都没做无谓的挣扎,老老实实跟着他往前走。
渐渐地,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暗,天上的艳阳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两人走着走着竟这样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凡间常说,这样的路口最容易撞见孤魂野鬼。
冥府里虽然不是一片黑暗,但是也无日月一说。可是眼下他们两人所处的地方暗的出奇,高空中又悬着一轮明月,唯有一棵枯树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树桠光秃秃的,只挂了个破旧不堪的纸灯笼,血红色的纸面,灯笼里面连蜡烛都没有,即便这附近根本没有风,也被“吹”得晃来晃去。
吴救选择的是正东的那条路,从分岔路口向那边望去,还能依稀望见那个方向的光亮。只不过这条路看似很短,走起来却比想象的还要长一些。引商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将近三个时辰过去了,那光亮还是在原本的位置,没有半分接近。
还是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光亮才更显眼了一些,而她此时腿酸的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吴救是硬拖着她走进了鬼市里面,她是凡人,街道上来往的冥界住民和神鬼妖魔们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探出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
以防她还没走几步就被这街上的妖怪小鬼们吃了,吴救从怀里掏出一张没烧的纸钱,不由分说的贴在了她的脑门上。这下子可好,她就像是那些被道士们用符纸镇住的小鬼一样动作僵硬了起来,任由吴救像是拎着一个摆件一样把她拎到了一家典当行门前。
鬼市里有不少人都在向着这家典当行涌来,可是很多人都苦于没有门路,只能挤在柜台前跟老板周旋着,吴救从人群里挤过去,挤到那留在两撇小胡子的老板面前后,突然伸手往柜上一拍,待到移开手掌之后,桌上也留下了一个闪着金光的“典”字。
老板的胡子都快要翘到耳边去了,爽快的给他让了位置。
在穿过柜台后面那堵墙时,引商很不争气的闭上了眼睛,生怕自己撞个鼻青脸肿,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她是在一片喧闹声中睁开眼睛的,眼前却早已不是刚刚那间窄小的典当行,而是一栋高达九层的小楼。戴着哭脸、笑脸的小童殷勤的迎上来,但是在引导他们上几楼时却犹豫了一下,最后招呼吴救低下头,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原来是上面几层楼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再来就只能在一楼将就着了。引商不懂这其中的说法又受制于人,自然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吴救也点了点头,拉着她便去了一楼,待到找了个地方站下之后才掀了她额上贴着的纸钱。
眼前又是一片清明,引商长舒了一口气,未等往左右看看,楼内一阵高呼呐喊之声已经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就在这九层楼中央的空地位置正站了几个人,他们身上都带着相同的面具,遮盖住了真身,可是单看那气势就不同于寻常小妖小怪。而在他们的上空处悬着一面铜镜,不仅是他们几个,就连这楼里的其他人也都将目光落在那镜子上面。
须臾过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鼓响,中央的那几人突然动了起来。他们手中俱未持着兵刃,皆是赤手空拳,这一动却如离弦之箭。众人只能隐约看得到一点残影,几人中竟已有一人倒了下来。
待到倒下了三个人之后,剩下那几人的动作才慢了下来。他们绕着这空地慢慢走着,谨慎的打量着看不到面容的对手,估量着自己与对方的实力。
片刻,又有一个人先动,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已出现在了对面那人的身前,趁着对方伸手来挡,便以胳膊绕住对方手肘一拧,轻轻松松的压着对方的身子让其跪在了地上。而在这个间隙,他自己的身后又有人扑了过去,凌空一跃,一条腿几乎已经挨到了他的脑袋,可是终究被他一闪而过,旋身将手中之人当做兵器摔在身后那人的身上,自己则蹬着身后围栏,双膝一扭,借力往下一压,踢到那两人之后便将脚踩在了上面。
小楼内叫好声不断。
引商本不想看的,可是看着看着竟也随着这战况捏了一把汗,如今见那个人将两个对手都踩在了脚下,自然替他松了一口气。
而这场争斗显然还没有结束,伴随着几乎掀翻这房顶的高呼声,场中那人在踩着自己对手的时候突然伸手往脸上探去。
在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中,甩了那面具的年轻男子捋了捋脸颊边的发丝,睥睨着楼中众人。那是张极其妖艳的面容,五官昳丽胜过女子,尖细的一双眼,连眉角都透着妩媚妖娆,更不用说眼角下还有着一颗平添风流之色的红痣。
要不是喉咙发不出声音,引商定是要“咦”上一声,感叹这人竟与华鸢有着相似的一颗痣,虽说除了这颗痣之外,两人再无半点相似之处了。
而这人穿着一身艳丽无比的袍子,一晃眼间,众人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百鸟在其衣上翩然起舞。引商留意到,楼内的客人们似乎都想到了一个人,将要说出口的时候却又硬生生的将那名字憋了回去,只是专心看着场内缠斗。
再看场内那人,摘了面具之后似乎更无所顾忌了一些,下手时招招狠戾,最后几乎是踩着几个对手的身体够到了那半空中的铜镜。
引商专心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这人也不是无缘无故摘了脸上的遮挡,只因他露出真容之后,这场内已经再无人敢与他相争,就算原本还在犹豫的,在迟疑过后也面面相觑选择了放弃。
眼看着有些客人已经准备往楼外走去了,引商本也打算以眼神问问吴救是不是要离开了,可是这一扭头又哪看得到吴救的身影,她原本紧绷着的嗓子也轻松了不少,尝试着发声,竟也毫无阻碍。
禁锢没了,站在这小楼里的她却半点都不轻松,不消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冷汗就要顺着脖颈流下来了。
她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罢了,孤苦伶仃的站在这鱼龙混杂的鬼市,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楼里的客人已经一窝蜂的往外涌去了,引商权衡了片刻,干脆咬了咬牙混在人群之中一起挤了出去。
小楼的第五层,立冬捧着那镜子几乎乐开了花,可是费尽心思夺得了这铜镜的北帝却没有一丝笑意,反倒有些焦虑。
雪理注意到,身边这个男人的目光落在了楼下一个年轻的姑娘身上。身为判官,她一眼就看得出那姑娘是个凡人,再一联想北帝近来的举动,心下不由一沉。可是未等她出手去拦着身边的男子跃下楼去,就在小楼的门口,那姑娘已经停下了脚步,而那面上的欣喜也是无法掩饰的。
他们几人都看得清楚,就在那姑娘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以层层麻布缠住下颌的阴差。
☆、第38章 三更
在这样孤苦无依小命不保的时候见到花渡,引商一时激动差点扑到了他身上。
可是花渡却对她比了个“小心”的手势,然后拉着她顺着原路走出了典当行。但是说起谨慎,两人在路过两边街道时,他却还不忘买了一包地瓜干塞到了她手里。
引商战战兢兢的接过来,虽然自己还是提心吊胆的,但是伸手去抓这东西往嘴里放的动作却非常平稳,没有半点慌乱。吃着吃着,她差点就忘了自己刚刚命在旦夕,两颊塞得鼓囊囊的,只觉得这从未见过的东西有甜又绵软,简直是美味中的美味。可惜她也知道他们阳世现在可能还没这东西,回去就吃不到了。
花渡看着她那眼巴巴的眼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不由自主的伸进了怀里,又掏出钱递给了那卖地瓜干的。
一包,两包,三包……两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就这样站在摊位前吃了半个时辰之久。
当引商第二十包下肚之后,花渡终于做出了该表现出的反应——微微颤抖了一下。
余光留意到他这个轻微的动作,引商捂着嘴打了个饱嗝,没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略显愧疚的干笑了几声。
为了缓解这尴尬,她甚至主动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准备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可是花渡却站在原地没动,半天才艰难的问出了一句。
“西……西瓜,葡萄……吃不吃?”
鬼市很长,长到引商几乎尝遍了自己未曾吃过和未曾听闻过的奇珍异果。当她手里捧着一大袋糖炒栗子走出鬼市的时候,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此的原因。
花渡就那样默默走在她身侧,一言不发的看她一路吃过来,突然就有些疑心这姑娘平日里在阳世生活时到底能不能吃饱饭。他不是没有去过她的道观,心知她生活拮据,可是眼下一看才发觉对方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引商想得没他那么多,像只花栗鼠一样捧着那袋栗子,心满意足。
不过她不心怀畏惧了也是件好事,花渡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今日是中元祭,来往鬼市的人无需喝什么“还来去”便能轻松离开。待到两人走出鬼市之后,他决定带她从另一条路绕出阴间,可是走那条路就必然要走忘川河。
忘川河水从未清澈过,大多时候都是血黄色看不到底,两人沿着忘川河畔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偶尔遇到冥府的住民好奇的望过来,引商也谨记着花渡所说的话,绝不四处张望,只是一心一意的跟在他后面。
可是今日是中元祭,这在阴间是如同狂欢一般的盛会,忘川河畔不时会有小鬼们嬉笑着跑过,甚至学着阳世的法子放着烟花。处处张灯结彩,高空中还有烟花不断绽开,倒活像是阳间过年时的样子。
冥府的深处不时传来悠扬空灵的乐曲声,与这喧闹之景竟奇迹般的有些相配。引商吃完手里最后一颗栗子的时候,两人已经远离了最热闹的地方,而她也选了个最安静的角落突然站住了脚步。
花渡略有些不解,好奇的扭过头看她,结果便见她在嘴上抹了一把,又擦了擦手,掸了掸衣服,最后开口问道,“怎样做才能当你的相好?我想试试。”
忘川河里有许多水灯缓缓飘过,这大多是从阳间顺着水流飘下来的,寄托了生者的思念和祈祷。花渡就站在这忘川河畔,像是被横空一道雷给劈中了似的,不会动也不知道如何动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引商却确信自己没有说错。她昂首挺胸的站在他面前,不躲闪他的目光,也不会为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害羞,坦坦荡荡极是真诚。
其实这话她早在两人坐在大明宫城门上的时候就想说了,只是那时被鼓声打断没来得及说出口罢了。
两人才刚刚相识不久就说这话,早吗?不早。引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曾经甚至不在意面前这人是男是女。而如今她知晓了他的性命,三番两次为他所救,甚至看到了他拼命想要遮挡住的痛处。
莫说她本就想接近这个人,哪怕不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世上恐怕也不会有人再待她如此真诚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自己的心愿一拖再拖?
这样一想,她的头昂的更高了,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这人,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花渡被吓得又退了几步。面前这个少女可以说是他此生唯一相识的女子,可是偏偏就是这个姑娘,总是让他质疑自己是不是太怯懦了一些。
毕竟她是如此的胆大。
还……妄为。
“我……我……”遇到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染上了磕巴的毛病。
“这也不难。”她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那么一圈,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你就说,成还是不成。”
也不知是谁家放得炮竹,离了那么远还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这响声更加扰乱着花渡的思绪,把他脑子里想着的东西搅得一团糟,仿佛一切都恍惚了起来。
可是偏偏眼前这个少女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其实她也算是个很美的姑娘,眉清目秀的又带了些英气,笑起来的时候爽朗干净,偏又带了些狡黠,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瘦弱,恐怕会更有灵气。
花渡似乎听到有人叹了声气,仔细一想才发觉那正是自己在心底叹得气。他一怔,最后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点下了头。
为什么呢?他觉得自己也不知道。
引商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雀跃,这雀跃不亚于她每一次走在亲仁坊的路上去见青玄先生的心情。原来这就是突然有了依靠的感觉?
哪怕不是真的嫁给了心上人,她也有些飘飘然了。
远处的爆竹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忘川的深处不知有谁唱起了悠扬的情歌,清脆悦耳如泉水淙淙流淌而过,就像是在咏诵女子懵懂爱恋的开端。
他拉着她的手走出忘川,亲自送她回到了阳世,至于今日她被硬是绑来阴间的缘由却没有细说,只等着中元祭过后再细究此事。
引商回到阳世之时已经接近日暮西垂,她站在长安城里,眼看着四处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她想尽快跑去亲仁坊向青玄先生说说自己的心情时,却又猛地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很是诧异的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花渡。
“你怎么跟过来了?”她本以为他还要留在阴间参加那个中元祭。
这一次花渡没有撑着那把红伞,解开了脸上缠着的层层麻布之后才走至她身边,但他虽不想再遮挡住自己,到底还是迈不过去心里这道痛处。几次挣扎之后,还是引商从怀里摸出了一道符咒,撕扯下来一小块,“啪”的拍在他脸上挡住了那道墨痕,再用发丝遮一遮也就看不出来了。
这还多亏她想到了自己被纸钱贴了脑门的经历,而她手里这道符咒是假的,又没开过光又没做过法,贴在花渡这样的阴差脸上也没什么大碍。
虽然这举动有些欲盖弥彰,可是总好过他为那墨刑的痕迹心里难受。
有了这等遮挡,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这长安城的大街上,匆匆走过的路人都没有仔细瞥上他们一眼的,光明正大又自在。
只是随着天色渐深,走在路上的行人变得少了不少,从阴间回到家中接受供奉的鬼魂们却一点一点的多了起来。引商尽量紧靠在花渡的身侧,心里告诫着自己不要与它们对视,可是在与一个中年岁数的男鬼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多看了几眼。
不为别的,她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无辜枉死,从未在中元节之时回到阳世家中的父亲。如果他还活着,如今也该是这样的岁数了,现在在阴间的枉死城里又过得如何呢?
留意到身边女子的表情突然变得伤感了许多,花渡不明白原因,只能开口去问。引商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种时候就与他说这些事,唯有声音闷闷的答上一句,“我父亲现在应该还在枉死城中。”
至于父亲会不会成为阴差,引商从未想过,因为在她印象之中,自己的父亲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那性子就注定当不成负责追捕恶鬼的阴差了。
枉死城是花渡心里的一道禁忌,一提到这个地方他的手就微微颤了下,为了掩饰这一点,他问起了她父亲的名讳。
“姜榕。”引商很快答道。
花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什么她父亲的姓氏竟与她不同,然后便听她解释说,“为了躲避父亲的仇家,我一直是跟了母亲的姓氏。其实我也本该姓姜的,姜水的姜。”
☆、第39章
问清了姜榕的生辰八字之后,花渡匆匆回了阴间。
陪引商在阳世闲逛的日子还有许多,但是百年之中,阴间只有中元这一日的守备是比寻常松懈的,如果想要偷偷溜进石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书阁是阴间存放卷宗的地方,石馆则是专门用来存放枉死城亡魂卷宗的地方,只因后者是用巨石堆砌而成,便被称作石馆。
花渡从未单独来过石馆,也没有权力来此。可是站在远处遥遥一望,便心知自己现在想做的事情很难成功。石馆之所以被称作石馆,不仅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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