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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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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没带道符在身上,她屏住了呼吸,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而那人还弓着背一步一步缓慢的在她身侧走过,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未等她松一口气,那书生背上的尸体却突然扭过了头对她对视。
    直勾勾的。
    引商还从未应付过这样的状况,脑子里“嗡”的一声,本能的选择了转身逃跑,就算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也不敢回头去看。可是她越跑,身后那东西追得也越快。
    感觉到那声音开始贴近她的后背,她一个趔趄几乎扑在了地上,这无疑给了对方可趁之机。可也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凉意浸透了她的衣衫,被那突然出现的手臂一扶,她站稳了身子,同时听到了身旁“咣”的一声。
    花渡手里还撑着那把红色的纸伞,一脚踩在那东西的脸上将其抵在墙上,语气轻飘飘的也听不出喜怒来,“别怕。”

  ☆、第33章

看到他,引商本想说句“好巧”来着,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自己给咽了回去。看他出现的这么及时,怎么也不会是好巧吧。
    被她直勾勾的目光这么一看,花渡不等被问已经有些心虚,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一直跟着你。”
    引商有些惊讶,她本还以为在自己那次无心之举之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呢。
    被踩在墙上的那个东西早就化作一阵烟不见了,花渡把腿放下之后却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到底还是不习惯与她单独相处,毕竟正如他所说,面前这个少女其实是他这一生中认识的唯一一个女人。
    何况,今日她可是穿着裙子的。
    若不是他还缠着那层层麻布,引商觉得自己现在定是能看到他脸上那尴尬的神情。不过看不到也无妨,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往他脸上瞄了。
    就这样,两人不由自主的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花渡没有提起这几日自己的消失,引商也便没有先提起当日那件事,毕竟提及了也就意味着还要再戳一次他的伤疤。
    冷风阵阵不如他身上的阴寒之气,冻得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臂膀,这个本能的动作落在了他的眼里,他的目光明显的暗了一暗,往后退了几步。引商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动作,刚想开口劝他没关系,便见他在退了几步之后突然将手中纸伞放下合拢。
    等了须臾,引商只觉得周身的寒意渐渐消失,花渡这才将收拢的伞背在身后走了过来。再站得这样近,她竟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这让她忍不住抬起眸子困惑的看向他。
    正巧这时有个在酒肆卖酒的胡姬从路边走过,见到她之后不由一笑,“小娘子原来是在这里,源先生还在四处寻你呢。”
    也难为源伊澄温香软玉在怀竟然还记得她的存在。
    引商本想问问那胡姬源伊澄在何处,可是未等开口,便见眼前的女子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花渡身上,“啊,原来是我唐突了。小娘子若是还有事的话,我先回去告知源先生一声也成。”
    她一开始只顾着看引商,突然发现对方身后还站着一个挡着脸的男子时,立刻就误会了这两人的关系,还以为自己扰了人家的好事,不等引商解释便又自顾自的跑走了。
    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站在这偏僻的街边,不让人想歪也不成。
    可是引商在意的却不是这个,直到那女子跑远之后,她还有些合不上自己的嘴。这世上能见到鬼怪的人何时这么多了起来?
    再看身边的花渡却没有被人发现的不安,见她不解,他才指了指身后那把红伞,“只要没了这个,我可以在阳世之人面前现身。”
    引商发现,自己对阴差的了解果然还是不够深。
    她本以为这些徘徊于阳世的阴差既然已经是亡魂了,那必然也与其他孤魂野鬼相同。可是事实上还是不一样的。这些人既然能守在阳间,就必然与其他魂灵不同。
    他们是有肉身的。
    酆都大帝有本事,可以令腐骨生肌。阴差在阳间行走时需要一副肉身,他便还给了他们生前的身体,让他们可以自由穿梭于阴阳两世。可是因此说他们算是还阳了也不对,倒不如说是能思考的行尸走肉更贴切一些。
    “那你现在这就是……”这话是没经脑子就脱口而出的,引商沉默了一瞬,到底没把剩下几个字说出来。
    尸体。
    刚刚她才从一具尸体手里逃脱,却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人其实也是具活生生的尸体。
    花渡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她,其实在顺嘴说出来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两人虽然有过许多次交集,但是说到底不过是刚刚相识的关系,乍听闻眼前的人其实只不过是具尸体,任谁都难免会心生厌恶。
    只是引商的沉默也就只有那么一瞬罢了,她虽然不懂如何化解尴尬,但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坦然处之才是最好的。没有刻意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她仅仅是站得离他更近了一些,再近一些,与他一起并肩走在这平康坊的路上。
    花渡怔了怔,然后默默接受了她自以为微不足道的体贴。
    七月十四的月亮已经有了满月的形状,引商很少会在这样的夜晚外出,可是今日不同,她还从未这样安心的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只因身边这个人足以让她放下心来。
    收了那把红伞之后,花渡的身上已经没了刺骨的寒意,虽然也不会有活人身上的温热感,但是只要她扭过头看看他,就绝不会以为他只是具行尸走肉。
    明明是这样会说会笑,活生生的一个人。
    “你来长安多久了?”她突然开口问道。
    虽然不明白用意,花渡还是老老实实答了,“两个月。”
    “才两个月。”在长安生活了十六年的引商很快萌生了莫名的骄傲感,虽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住在城外的,但是相较之下,她知道自己定是要比花渡了解这座富丽堂皇的长安城,“等到得空的时候,我一定要带你逛一逛这里。”
    这座都城承载了大唐最华美的一场梦境,美得令人心醉。引商虽不知花渡对人世间的繁华还记得多少,只是既然他选择作为阴差守在阳世,那么即便无法融进这人间烟火之中,也总该好好看一看这被他守护着的盛世长安。
    许是因为她对这长安城的感情太深,这真挚的邀请甚至稍稍打动了本没有什么兴致的花渡。他认真的思虑了片刻,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引商一面耐心的等着他犹豫,一面还在想着该不该回去找源伊澄,可是未等她想出个究竟来,花渡已经先她一步考虑好了。
    纸伞撑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响,可这轻响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清楚。他将伞柄塞到了她的掌心里,自己则轻轻揽住了她的肩,紧接着,引商只能用瞪大的双眼来表明自己内心的震惊。
    他们竟然就这样跃到了半空中,轻飘飘的不费力气,这种“飞”在天上的感觉,她曾在谢必安那里体验过一次,可是那时转眼就到了道观的门口,来不及体验这奇妙。
    今时今日却不同,他们二人撑着那把红伞浮在半空,轻巧的掠过脚下的房屋楼宇。在此之前,引商从不知道走遍一个坊竟然这么快,也不知道站在夜色之中俯望长安城是怎样的感受,而如今她却居高临下的看着万家灯火,那暖意几乎灼了眼。
    大明宫就在宫城的东北侧,九座城门,两人停在了丹凤门之上,还能遥遥望见左右金吾卫仗院。坐在这里俯视长安,引商打生下来起是第一次,也觉得这可能是唯一一次了,仗着有这把伞挡住了阳世之人的视线,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坐在这个高处,只觉得那明月触手可及。
    这样短的时间,他们就几乎看遍了大半个长安,虽然一开始是她提出要带他看看这座都城,可是看到最后反倒是她自己满足得合不拢嘴。
    她笑着对他说“谢谢。”
    这世上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就带她做了这样疯狂的一件事,哪怕这事情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两人才刚刚相识,她还曾疑心他是不是厌恶自己,再受到后来的待遇,难免受宠若惊。
    虽然她也明白,自己是面前这个人唯一相识的女子。抹去了生前一切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不懂如何与一个女子相处,何况正如他所说,这个女子还总是盯着他不放。
    他只是懵懵懂懂的与她相处,带着几分小心,用自己能做到的所有来对这个想要认识他的女子表达他的善意。
    也许,他也是想认识一个朋友的吧。
    引商大胆的猜测着。
    虽然她带着自己的目的靠近他,也并非了解他,可是每每想到面前这个人永远是独自站在这夜色之中,独自守着这偌大的长安城,独自应付着那些魑魅魍魉……一个人,总是孤单的。
    她不擅于将自己的感情掩藏在心中,所以每当想到什么,总要诚实的说出口。
    她说,“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想认识你。”
    无论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的地方,她可以再也不去触碰那痛处,但是无论到何时,她还是很希望与他相识。
    那一日的事不会永远都不被提起,但她希望两人还有提起它的机会。
    花渡始终是沉默的。
    因为他脸上那层层遮挡,只要他沉默着,引商就永远无法分辨他的情绪。可是须臾过后,引商看到他轻轻点了下头。
    那动作极轻,但还是落在了她的眼中。
    引商松了一口气,刚想为两人关系亲近一些感到高兴,却没想到面前的人突然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将手放在了脖颈处。
    层层麻布就是从那个位置开始缠绕。
    她心里一惊,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下意识的就想抬手阻止他的动作。
    可是花渡已经解开了下颌处的麻布,他这张脸就像是他的身形一样有些消瘦,难得棱角分明却不尖锐。这层层遮挡已经解开了一半,他正视着她的目光,轻声答了一句,“我不想说不。”
    她想与他相识,而他不想拒绝。
    可是层层遮挡之下,她又算不算是真的认识他了呢?花渡觉得,不算。
    直到这一刻,引商才发现这个人当真有着一些奇怪的执着。可是,她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这执着。她几乎是屏息静气的看着他解下剩下那半边遮挡,甚至忽视了他像是被催促着似的怪异急促感。
    当那层层遮挡终于落在房檐上的时候,花渡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引商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脸,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子嘴唇,每一处都像是用画笔描画出来的一样,几乎可以用上“艳丽”这样的形容。
    艳丽不可方物。
    一瞬间她脑中甚至闪过了古时的一句诗——“妖姿艳丽,蓊若春华”
    可是这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那眼鼻嘴唇,而是左眼眶之下的一道青痕,几乎有半指之宽,方方正正,里面刺着一些她不忍去细看的字样,并在这字上涂了墨炭,甚至深深印在了骨头里,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更是刺眼。
    这种刑,引商不是没有听过。
    黔刑,对犯人而言,侮辱远远超过痛苦的刑罚。而这不是阴间做出来的事情,仅仅瞥了一眼花渡的神情,引商就明白了。
    这是他生前的遭遇。

  ☆、第34章

在看到这痕迹之后,引商便明白了那一日他在道观门外的惊慌失措。
    这种只为了侮辱的刑罚,无论刻在谁的脸上,都不堪得让人无法坦然面对。哪怕已经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花渡仍是要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抬手挡住那道印记。
    就算抹去了过往又如何,在忘却了仇恨与冤屈之后,脸颊上那道墨色的疤痕仍旧时刻在提醒着他,无声的告诉他,他生前遭遇了什么。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花渡好半天才把扭过去的头又面向她,迟疑着开了口,“成为阴差之后,我们很多人都猜测过自己是因何而死。若是死于非命,身上定会有些伤痕,可是……可是……”
    可是看到脸上这疤痕,他已经不难猜测出自己是死于何处。无论罪名是什么,他生前都是个囚犯。
    引商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去探究他所犯的罪行,可仍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那张面容上。艳若春华,偏偏添了那样一道疤痕,仿佛在一张绝世名画之上泼上一道浓墨,生生割裂了那完美无缺。
    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这般年少。
    这般年少啊……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沦落到这个下场。
    渐渐敛起了心中的惊异,引商的目光从那道墨痕上移开,她正视着他的双眼,刚想开口,却听由远及近一声鼓响划破了长空。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连着七声鼓响,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平稳,震天动地。
    这不是阳世的声响。
    两人都忍不住站起了身,在第一声鼓响传来之后,花渡的脸色就沉了沉,收敛了神情不复慌乱,眸色也渐渐黯了下去,就连脸上的棱角都尖锐了许多。他捡起了被解下来的麻布,重新缠在了自己的脸上,鼓声还在响着,他的动作也有条不紊的。
    七声鼓响之后是短暂的间歇,紧接着又是七声连续的鼓响。
    总共重复了七次,七七四十九下。古来有习俗,从人去世到入土下葬,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祭祀,每隔七天会有一次大的祭祀仪式。
    而这七七十四九下鼓声,每一下声响都是从无法触及的远方传进耳畔,沉重而庄严,这是来自冥府的鼓响,响声过后,已是子时。
    中元节到了。
    地狱鬼门终于被开启。
    花渡的红伞已经撑在手中,他站在这高处俯视着整个长安城,眼看着鬼门大开阴河浮现,万千鬼魂迫不及待的从地狱的深处来到阳间。而站在他身侧的引商同样看得见这副场景,她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很不争气的往他身后躲了躲。
    虽然心知这些亡魂都是趁着这个节日回家中接受供奉的,但是乍见这满街的鬼魂,任谁的心里都会哆嗦一下。
    看出她心里忐忑,花渡主动提出先送她回道观,引商却还记得源伊澄在等着自己,跟着他走回那间酒肆才道别。如今华鸢和天灵都各自回了家,就算回道观她也仍是一个人,倒不如与那个阴阳师呆在一处反倒安心些。当然,她也明白花渡在这个节日里是不可能得空的,所以分别时甚至没有问对方一句要去做什么。
    源伊澄衣冠不整的从酒肆里走出来时,便见一直等着他的少女正盯着后院养着的那只鸡流口水。是真的流口水,他都能看到对方嘴角那晶莹的一条线快要垂到桌子上。
    不就是一只鸡吗?
    他也听赵漓他们说过,引商小道长的日子过得不算好,可是看在生于贵族之家的源先生眼里,再穷也没有这个穷法。
    “你身边不是有个年轻人,那可是个有钱的主。”心下突然有了个念头,他往她身边坐下,有意无意的提到了这件事。
    引商狐疑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何时将她身边的人都给查了个清楚。接着再转念一想,自己身边总共就那么两个人,天灵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没错,那么他说的人就只能是华鸢了。
    华鸢啊……她倒真是有很多次怀疑华鸢是不是从哪个贵族之家偷跑出来的,只是从来没有细究过罢了。何况华鸢有钱又如何?又与她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源伊澄用扇面掩唇笑着。
    真是有意思。
    *
    望着她在酒肆门口挥手的动作,花渡一步一步走远。
    只是出乎引商意料的是,他竟是顺着鬼魂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出现了一汪湖水。可是说是湖也不尽然,因为从别的方向看过去,也许更像是一条河。波光粼粼却又不似被月光所笼罩,还未走至河畔就能感受到那股彻骨的寒意。
    它像是不存在于世间一样,仿佛凭空出现在眼前,又不停的变幻着形状。阳世之人看不到这条河的存在,更是无法走到这里。花渡没有收拢手中的纸伞便走进了这湖水之中,只不过眨眼间,至寒的阴气便灌进了身体里顶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可是紧接着,眼前的场景已是另一番模样。
    他是阴差,穿过这阴河之后无需走过那条黄泉路,而是直接站在了地府的大门口。身边有许多与他打扮相似的阴差经过,因着今天这个日子特殊,他们都收起了往日的严肃和凛然,说说笑笑的结队走进这冥府。
    花渡形单影只的站在门外,正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凑这个热闹,前方已经传来一阵惊呼和更大的喧闹声。他把伞面往上移了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然后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们纷纷俯下身去向一个人示礼。那人是向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待到对方走至身前,他也规规矩矩的拜下身,恭敬的唤了声,“七爷。”
    徘徊于人间的阴差统统归无常二爷所掌管。
    花渡不是第一次与白无常说上话,但是这样的机会也着实是少,对方始终看着他不说话,他也没有主动开口去问。
    场面有些僵持,来来往往的阴差们都好奇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半晌,白无常突然开了口,“中元祭就快开始了,阿灿姑娘那里缺个帮手,你去吧。”
    花渡点点头,待到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听到对方轻声说了句,“之前那件事,别拖了。”
    他身形一僵,默然垂首,待到七爷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终是迈出脚步朝着鬼市走去。
    阴间的鬼市算是最着名的了,那里几乎可以称得上三界的交界点,不分日夜,街市永远都是喧闹的。冥界的住民,鬼魂妖魔尽在此处玩乐,偶尔还有走错了路的凡人撞到此处,不过能不能走出去就只看这个凡人的运气了。
    快要走到鬼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最前面的两颗枯树,枝桠上各挂着七个血红色的纸灯笼,不过与之前分岔路口的那棵树不同,这两棵树上的灯笼是亮着的,枯树本不高,连着挂七个灯笼,有几个都躺在了地上,即便光亮虽不刺眼,可是这长长一排灯笼还是让人看着不甚舒服。
    从那两棵枯树中间经过的时候,花渡还闻得到其中浓重的血腥气,也不知灯笼烧的是什么蜡烛。不过走过这枯树之后,眼前就是全然不同的景象了。
    那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来往于街上的那些男男女虽然打扮得人模人样,只可惜彼此都心知这其中绝不会有一个凡人,一晃眼间,花渡还能时不时的看到这些人的原形,其中大多是丑陋不堪的怪物,可是偏偏都要变作姿色不俗的人形,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阿灿姑娘是这阴间的“老人”了,她开的那间花楼占据了鬼市一个极好的位置。花渡踏进门的时候,立时有几个姿容艳丽的女妖飘了过来,几乎要攀在他的肩上,可是很快便被阿灿姑娘给挥退了。
    作为这里的老板娘,阿灿姑娘虽然说不上多么貌美,但是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一个“艳”字。她走过来对着他欠了欠身,得知他是被白无常派来的之后,才叫人拿出了一个盒子交到他手上,“既然七爷有事要忙,我这里有抽不出身来,这东西就由您为北帝送去吧。”
    北帝?在这阴间也呆了足有几百年了,花渡还从未有幸见过这一任北帝。而手中这锦盒明明只有手掌大小,却重得堪比巨石,也不知是放了些什么东西。
    拿了这盒子,花渡也没再这里多加停留,转身便往罗酆山的方向去了。“”
    众所周知,在地狱北面有罗酆山,山上有六洞,洞中有六宫,辄周围千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也。而罗酆山不仅有北方鬼帝和罗酆六天,还有在这诸多鬼神之上的地狱主宰——北阴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之最高位,主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凡生生之类,死後均入地狱,其魂无不隶属於酆都大帝管辖,以生前所犯之罪孽,生杀鬼魂,处治鬼魂。世人及阴间众人,皆尊称其为北帝君。
    花渡只是这冥府千万阴差之中的一个,黑白无常便能掌控他的生死,再往上的人物,别说见过了,也就仅仅在传闻里听过罢了。
    而现在,传闻中的那位北阴酆都大帝与他仅有一门之隔。
    似乎察觉到有人接近,殿内很快走出了一个身影。

  ☆、第35章

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气势凌人,连走路时都像是带着风的。她走出来之后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这才自报了姓名,“阎罗殿判官,雪理。”
    雪理这二字亦有洗雪审理之意,花渡心知崔判官身边也跟着其他几个大大小小的判官,其中独数这个雪理在阴司最为闻名。她是走出来替北帝收下这盒子的,他便也双手奉上。
    东西已经送到,花渡略一躬身,没做停留便离开了罗酆山。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须臾,雪理拿着盒子进了门。
    眼下这偌大的宫殿里娇笑声不断,一见她进门,围在北帝身侧准备着这中元祭的女子们都抬起头好奇的看了过来,她们长了一副完全相同的相貌,头上扎着双髻,只能依靠衣衫颜色的不通来分辨,一晃眼看得人眼都晕。
    “难不成这就是那东西?”有隐约猜出其中物品的姑娘捂着嘴低低叫了一声,手中的笔都差点落在纸上划出一道墨迹来。
    其他人的好奇心也因此更重了些,纷纷嚷着让她打开。
    雪理也不看她们,只等着重重帷幕之后又坐起了一个身影,这才走上前躬身道,“这是卞城殿差人送来的东西。”
    “真有意思。”懒洋洋倚在帷幕之后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语气中不无讽刺之意,“本该在卞城王手里的东西,竟辗转至鬼市,经了那么多人的手才送来?”
    雪理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曲曲,没有答话。
    须臾,有人掀开那帷幕走了出来,伴随着木屐蹋在地上的声响,那人终于在她面前站定,然后伸手拿过了那锦盒,“前几日你们想禀上来的是什么事,再说一遍。”
    “枉死城中有一女李氏,骄纵蛮横……”
    “说你想说的。”他掂量着那锦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雪理面色不变,“枉死城里有个叫李裹儿的,是个泼妇,你手里这东西就是她的。”
    “李裹儿?”面前的男子露出了些犹豫的神色,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于是回眸瞥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少女,那几个姑娘不待吩咐便将手中卷宗“哗啦啦”的一翻,几人皆是看也不看就将书页翻到了同样的位置,然后一人一句默契十足的开口说道。
    “李裹儿,生于嗣圣元年。”
    “父李显,母韦氏。”
    “生前封安乐公主。”
    最后,那个原本还在为这锦盒惊异的姑娘笑着说了一句,“她有两条百鸟裙。”
    这名为李裹儿的公主殿下生前极是骄纵,堪称奢靡无度。她曾命宫中巧匠为自己制作了两条百鸟裙,一条送给了母亲韦皇后,一条留给了自己。
    百鸟裙,顾名思义,乃是世间百鸟的羽毛织成,颜色艳丽无比,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本色,正面、反面、侧面看去皆是不同的色彩,裙上闪烁着百鸟的图案,耀眼夺目。
    无论多少年过去,这百鸟裙仍然称得上旷世珍品。
    可是自从有了这百鸟裙之后,天下人为了效仿安乐公主,便纷纷于山林中捕鸟。山林奇禽异兽,搜山荡谷,扫地无遗。
    一条惊世绝艳的裙子,多少无辜禽鸟的亡魂。雪理等人还记着那铺天盖地的鸟雀飞来地府哭诉时的场景,声声泣血,惊心动魄。哪怕安乐公主已死,也难以平息它们心中的苦怨。
    超渡它们的亡魂,洗涤它们心中冤屈,让它们彻底从那裙子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这种事唯有酆都大帝办得到。
    见面前的人不再说话了,雪理上前一步为他打开了那锦盒。
    锁扣“咔哒”一声响,光亮也渐渐从那越长越大的缝隙中透进了盒中,在场诸人先是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鸟鸣声,紧接着,像是在试探着什么,盒子里探出了一只尖尖的鸟喙。
    雪理面前的男子本是单手托着这锦盒的,眼下却突然扯了扯嘴角,随手便将这盒子掷上了半空。
    霎时间,千百只鸟雀争相从那盒中飞出,色彩斑斓,形态各异,“哗啦啦”的扑腾着翅膀不肯在任何一处停留,它们盘旋于大殿之中,仿佛沉寂百年终于再次获得了腾空飞起的能力,鸟鸣之声远远传出了罗酆山。
    那几个相貌相同的姑娘都捧着脸痴痴的望向半空,看这铺天盖地的禽鸟们围成各种形状徘徊于宫殿之中。
    锦盒自空中落下之后就消失无踪,雪理默默站在一边,看身边铜镜前的男子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衫,从里到外都白的胜雪,没有半分颜色也无纹饰,不似对方的习惯。
    可是紧接着,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本还盘旋于半空中的那些鸟雀们眼见着镜前的男子已经换上了一身素白,竟有序的朝着这边飞了过来,绕着他上下扑哧着翅膀,须臾便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纷纷以身贴附在他那一身白衣之上。
    镜前的人始终不慌不忙,他也不理会这些围绕着他的鸟雀,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双手轻轻拂过耳畔时,连带着耳垂上那对鎏金云凤纹的耳环都“铛”的响了一声,长长的坠子轻轻摇曳着几乎垂至肩头。
    他放下手,大殿里那千百只鸟雀尽皆不见了踪影,镜中映出来的身影也与刚刚大不相同。原本朴素无华的一袭白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由百鸟之羽织出的颜色袍子,长长的衣摆几乎足以铺满殿前的长阶,一晃眼看过去,竟似那千百只鸟雀在他这衣衫上翩然起舞。
    雪理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这宫殿,罗酆山前,阴司诸多鬼神阴差尽皆等候在此,见其出现才纷纷拜下身去,恭称“北帝君”。
    站在这罗酆山的最高处,微微垂眸便能看尽这冥府的景色,姜华鸢拨弄了下耳上的坠子,似笑非笑的道了声,“开。”
    *
    鬼门开,中元祭的盛会也就此开始了。
    花渡没与众人一起去凑那个热闹,当有人来托他去帮忙处理书阁那边的事情时,他也没有犹豫的应下了。今日阴司的鬼使阴差们难得清闲,可是这藏有冥府卷宗的地方也不能缺了人守着,他过去的时候,便见几个与自己一样不乐意去凑热闹的阴差都聚在了这里。
    闲着无事,几人都在翻着卷宗解闷,只是寻常凡人的生前身后事实在是难以勾起他们的兴致来,也不知是谁大着胆子说去看看有关北帝的卷宗,花渡刚好就站在那本卷宗旁边,眼看着他们过来将这东西拿走翻开,他便也低头扫了那么一眼。
    阴间无人不知,北阴酆都大帝三千年便更替一次,而在接任之前往往会在凡间历上千世的劫难方可归位。这一任北帝连任了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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