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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妖之道-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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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估量,他至少也得有二百岁。哪怕是至少二百岁的高龄,岁月也未在辛君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相貌俊逸的男人举世无二,气质非凡,一缕银发被风吹至脸庞,眉心的银痕如鳞。
辛君看向面色发青的苏江月,让人把她抬上了马车,丹修一派堪称修道界的医者,多有仁慈之心,辛君的一粒药便让几乎死去的苏江月吐了满肚子的水,昏沉睡了足足三天。
三日时间,向家送去苏家的退亲书又被带了回来,两个传信的家丁面色惨白,回了向家家主一句:“属下去时,苏家拒之不见,属下觉得奇怪,才问了城中百姓,原来几日前苏家起了内乱,苏家已经易主,原来的苏家家主一脉皆被杀光,唯有苏小姐……苏小姐半夜逃出,至今下落不明。”
苏家之事,向家没敢传给向风听,近日又是乙清宗宗主百岁大寿,若被向风知道苏家的变故,恐怕会误了宗主大寿时的表现,退亲书便一直放在了向家的书房中。
苏江月再度醒来时,已经到了凌云城了,往事如烟,随一河流水消散,她起身时愣了许久,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自己是谁。
雪海宫的女弟子瞧见她醒了,高兴地唤来了同伴,两个漂亮姑娘坐在床边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苏江月。
一问:“你叫什么?”
苏江月摇头。
二问:“你从哪儿来啊?”
苏江月又是摇头。
三问:“那你是怎么落入河里的?”
第三次摇头,两名女弟子算是看出来了,她这是哀莫大于心死,忘了前尘旧事了,两个女弟子倒是好说话,对她笑了笑道:“我见你身上有些灵力,当是修道者,不过气修之道不适合你,所以才一直滞留不前。你看你一身梨花白裙,倒是与我雪海宫相似,我们宫主宅心仁厚,说不定能破例让你入雪海宫,也算是给了你一个去处。”
苏江月睁眼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那两个女弟子:“雪海宫是什么地方?你们宫主又是谁?”
“天下修道六派,云深处仙风雪海宫乃丹修之根,至于我们宫主嘛,普天之下,无上长者辛君是也,你这条命,除了我们宫主,没人能救得回来。”女弟子说时,还很得意。
苏江月心想,谁能有这么厚的脸皮,给自己贴了个无上长者的名号,不过当日她下床走动,在客栈院落内看见正在抚琴的辛君时,便立刻破了自己先前的话,瞬间觉得这世上,眼前之人恐怕当真能得神仙之美名了。
第106章 叶春
凌云城中白家客栈根深蒂固已久; 当时院落不算大,四四方方,里头放下一张石桌,旁边种了些许花草; 便没有多余的位子了,一棵种在院落外头的槐花树探了大半片枝丫入到院子来,纯白的槐花正开; 一串串挂在树梢上,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身穿仙鹤入云图的男子侧对着苏江月的方向,桌案上放着的是一把松绿的琴,引仙琴平日弹奏无法引雷; 辛君又是爱琴之人; 日日都要将引仙琴拿出来擦拭。
他浑身莹白,如雪里谪仙,在这五月天里映着满院槐花香; 落入了苏江月的眼;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刹那握着了她的心口位置,人若好看到一定地步; 那凡是瞧见他的人都会为之倾心。
辛君察觉了苏江月到来,眉目柔和; 彬彬有礼:“我听银玲说; 你忘了自己是谁。”
苏江月刹那回神; 点了点头; 辛君又道:“她们与你有缘,也喜欢你,极力要求我将你带回雪海宫,雪海宫弟子许多,多一人也无甚关系,若你愿意,从今往后,便是我雪海宫的弟子如何?”
苏江月又点了点头,辛君才道:“既入我门中,便不能没有姓名,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花簇于檐,春芳无时,取叶为你的姓,春为你的名,可好?”
“叶春……”苏江月念着这两个字,沉默良久,再抬头时,脸上笑容灿烂,曾总因哭哭啼啼而盛满眼泪的双眸,弯若天上月的刹那,仿佛又吸尽星辰,她第三次点头道:“叶春,我喜欢叶春!多谢辛君赐名。”
辛君听言,微微一怔,入世二百余载,已有百年无人唤他本名,众人只道一声辛宫主,仿若将他与这世间拉远了距离。
一树花促一段情,重活一次的苏江月成了仙风雪海宫弟子叶春,恐怕是因为身边银玲几个姑娘都是活泼好动的类型,苏江月纯白时被渲染,别了过去的身份,彻彻底底成了爱笑爱跑,爱闹爱跳的性子,银玲几人白日教她炼丹之法,晚间苏江月就跑去小院找辛君,辛君也会不吝教出,偶尔几次,还能听到辛君抚琴。
五月中,乙清宗宗主大寿前一日,苏江月随辛君一同上关山,当时的乙清宗宗主收有得意弟子两名,一名是临天峰詹家的公子,一名便是向风,恩师的大寿,向风自然得着手准备,还得奉上惊喜。
宗主大寿前,乙清宗内不知因谁挑拨,詹家的公子詹楚与向风逐渐不和,总认为向风日后会抢夺他的地位,便与向风提了意见,他们俩身为宗主的弟子,为恩师祝寿除了送上寿礼之外,还得在众人跟前比试一番,叫恩师看看他们如今的修为,也让诸多门派瞧瞧乙清宗的厉害。
气修一门修的非武道,詹楚的意思便是想在宗主跟前赢了向风,杀杀向风的气焰,也让天下修道者知道,向风不及他詹楚分毫。
向风那时并没有如此心机,不过才二十二岁,自然比不上比自己几乎大一轮的詹楚,他答应了詹楚的要求,无非是想让宗主高兴。
当日寿宴正兴时,詹楚提出了比试,向风欣然接受,但上场之后才知局面骤变,詹楚对他招招狠手,向风被逼无奈,又不敢当真反抗,一连下来没出一招,光是防守也伤了身上好几处,最终被詹楚打得败下阵来,为了面子,才将几乎吐出的血咽了回去。
当时六派众人皆到场,向风失了面子,捂着心口匆匆退下,平日里对他示好的女子纷纷跟了过去,皆被向风赶走。
向风想回霖竹斋治伤,却在霖竹斋门前碰见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穿梨花白裙,裙摆翩然,长发秀美,只有一个曼妙的背影在。霖竹斋前翠玉竹影斑驳地洒在她的裙摆上,女子头上一根白玉发簪,簪上纹了云纹,发簪含香,吹入了向风的鼻息间。
女子察觉有人到来,连忙转身,看见向风的刹那颔首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我、我是住在那边落棠院的,不过早间我起迟了,没跟上师姐妹们,实在不认路,这才误闯了公子住处,还请公子莫怪。”
“你……”向风只觉得眼前之人分外熟悉,面容也与几年前见过的人七分相似,可这人对他生疏,却叫向风心口略酸:“你不认得我了?”
“咦?我该认识你吗?”女子眨了眨眼,向风微微皱眉,见她脖上一粒青痣,知晓自己没认错人,于是道:“你是在与我玩儿什么游戏吗?月儿……不,苏小姐,不知你今日入乙清宗,可是因为我写去苏家的退亲书……”
向风的话还未说完,银玲便站在不远处喊:“叶春!这边儿~”
女子匆匆行礼,对向风道:“我师姐在等我,这便不打扰公子了,这回我认得路,以后绝对不来公子住处。”
说罢,她摆了摆手,提起裙摆朝银玲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玲师姐,方才吓死我了,我没找到路,还差点儿被人以为要闯入住处的贼呢,咦?辛君那边忙完了吗?……我早起到现在还没吃呢,饿死了,玲师姐可有吃的?”
活泼,话多,除了相貌与衣着,叶春与苏江月没有半分相同。
偏生就是这一次会面,反叫向风察觉,自己错失了什么。
向风自认自己不算喜欢苏江月,但若苏家没有逼得那么紧,到了一定年龄后,他应当就会按照两家定亲,迎娶苏江月过门。在乙清宗偶遇一个与苏江月长相极似的人,向风心中总是挂念不舍,便写信给了家中,问问苏家那边对他退亲之事可有不满,是否以此为难了向家。
结果却得来了向家一封书信,交代了苏家近日的变故。
向家以为,乙清宗宗主寿辰已过,苏家之事也瞒不了多久,便连带着苏江月下落不明,一并告知了向风。
向风听闻苏家的变故,心里顿时愧疚悔恨,当日便离了乙清宗,亲自去苏家找人。向风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时决定,会害了苏江月一生,苏家内乱之事他无力改变,却至少能给苏江月留一个未婚妻的头衔,好让她投奔向家,保全性命,却没想到他的一纸退亲书,成了最后一把刺入苏江月心口的刀。
向风离了乙清宗三个月,一直都在找寻苏江月的下落,最后才从向家人口中听到,苏家变故的第二日,似乎在家门前见到了苏江月,只是那时向家已然退亲,与苏江月无甚瓜葛。
向风出乙清宗一年未归,詹楚还在乙清宗宗主跟前说他闲话,宗主下令,让向风回关山,如此向风才不得不暂且放下寻找苏江月之事,回到乙清宗后,一年春花又开,他突然想起了仙风雪海宫内的女弟子叶春,于是借去雪海宫为宗主求药之名,再度离了关山。
人若因自己的一时错念,伤害了某人,有心者,皆想补救挽回。
向风追逐苏江月的消息一年,一年后又来到了仙风雪海宫,他来时下了拜会书,雪海宫内却无人接,正巧碰到了从琴古城采买归来的银玲,才将他带入了雪海宫中。
雪海宫一药难求,乙清宗宗主也非生了病受了伤,他来求药之名实在站不住脚,却在见到叶春之时,便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总说些过去之事,想要看看,叶春究竟是否是苏江月。
向风说:“你可还记得你五岁那年,在树下捡到了一只雏鸟,见它离了窝,你自己又无法将它送回去,便捧着鸟一直哭,后来还是我把那雏鸟送回了窝里,你才破涕为笑的。”
向风还问:“还有,你七岁那年落过水,实则也怪我,非要带你到河边玩儿,结果险些出事,我爹因为此时差点儿把我的腿给打断了呢,从那之后你便怕水,怎么也不肯跟我学游水。”
“对了,我去乙清宗时,你也哭了,还是我婶子让你跟我一同上山,你晚间怕黑,一边哭一边爬墙来我院中找我,我们住过的地方,院墙上还开了一道小门,这些你可都记得?”向风跟在叶春身后,说这话时,叶春古怪地看向他,撇嘴摇头。
叶春说:“向长老,不瞒你说,我失忆了,你说的那些事儿我都不记得,不过你说那苏小姐消失的时间,倒是与我被辛君救起的时间吻合,可若事实当真是苏小姐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还不如成了我如今这般,至少当叶春,还有雪海宫的众人不是?”
她说完,歪着头对向风笑了笑,她豁达的样子,简直如针一般扎入了向风的心口。
“那我呢?”向风问她:“如若那些不好的都忘了是好事,那忘了我呢?我们定过亲,你说你以后要嫁给我,如今我愿成为你的依靠,你的家人,你还不愿想起我吗?”
向风的话,如一道雷,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儿雪海宫,一日内,雪海宫众人皆知叶春曾叫苏江月,是乙清宗苏家小姐,她与向风曾定过亲,向风此番来雪海宫,也是为了将她带回去成亲的。
闲话传到了辛君那处,晚间叶春端了热汤去碧霄殿时,又听见辛君抚琴了,只是今夜的琴声不比往日,居然弹错了两个音节。
辛君道:“人这一生,能割舍的,忘了便忘了,不能割舍的,忘了也难断掉,这一年来,我一直在为小春寻一味药,一味能让你恢复记忆的药,而今你已非无依无靠,还有爱你之人等你归去,你可愿服下此药,重新当回你自己?”
辛君拿出了一瓶泛着莹莹绿光的药瓶,瓶内有一半的水,叶春听见他的话,气得险些将他案上的引仙琴推翻,她道:“我既然能忘了过去,便说明过去不值得有我留恋之处,辛君为我炼了一年的药,是否早就想要将我推开,将我赶出雪海宫?!我不要当苏家小姐,我也不要向风,我不想与他人在一起,就想留在雪海宫陪你,我……我喜欢你!”
辛君微愣,叶春道:“从你说我名字叫叶春的那时,我便喜欢你,否则我为何每日都入碧霄殿,还为你熬什么汤啊!”
辛君轻轻眨眼,眉心轻皱:“我是你师尊。”
“师尊又如何?宫主又如何?就算你是我祖师爷,我也要喜欢你!”叶春说完,顿时觉得又羞又怯,又气又慌,回过神来后,她才低着头,重复一遍:“我就是喜欢你,辛君,就是喜欢。”
第107章 辛君
碧霄殿清雨堂内; 叶春对辛君袒露心扉的那一刹那,两人的关系便不复以往了。
向风依旧留在仙风雪海宫内,似乎只要叶春不恢复记忆,不记起他是谁; 他就不会离开,向风在雪海宫从春暖花开时,待到叶落山黄日; 叶春从来没有一天回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片刻点滴,也从未与向风有过任何超脱男女之间普通关系的距离。
每日送去清雨堂的一碗热汤从未变过,叶春越是表明心迹,便越坦荡; 她对辛君的喜欢没有掩藏; 只是宫里的人对此多有微词,尤其是年长叶春一辈的,将此感情视为不伦; 曾经与叶春交好的; 也都渐渐离她远去,就是叶春的师父,也多次提醒。
单相思并不好受; 叶春却每日带笑,辛君也与她说过她的倾慕不合礼法; 或许是因为他曾救过她; 所以她以为恩情便是爱情; 叶春却道:“你别管我是什么情; 只要你一日不推开我,我便一日如此喜欢你,不,每日比昨日更喜欢。”
向风知晓叶春喜欢辛君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也无法接受这种跨了身份,越了地位的情感,更何况叶春曾是苏江月,是他的未婚妻,向风想带叶春走,叶春不同意,向风便去找叶春的师父。
雪海宫众人的确喜欢叶春,她很单纯,没有心机,与她相处非常愉快,她直来直往,喜怒皆于脸上,且悉心好学,来雪海宫不过短短一年多,修道之路便上了好几层,可饶是如此,也敌不过叶春喜欢辛君这件事对众人的影响。
并非无人喜欢辛君,但尊师重道者,不会贸然动心,也不会将这违逆伦常之事挂在嘴边。
叶春的师父为了叶春的名声,私下同意向风将人带走,向风带走叶春的理由也很简单,说是带她去找回过去的记忆,如若她回去故土,重温过去也无法回想起那些往事,那向风便是真的认了,也不会再以此打扰。
叶春觉得这是摆脱向风的好机会,便答应了向风的要求,离开雪海宫的前一夜,叶春按照惯例去找辛君,只是清雨堂关了门,里头也无辛君的琴声,烛火早灭,仿若无人,叶春以为辛君早早休息,便对着院子道:“我明日要出云深处了,去乙清宗呢……向风总是要我想起他,可我记不起啊,你说……若我当真如他所说,曾经那么喜欢过他,再去乙清宗找回记忆的话,是否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啊?”
院内擦琴的人微微一怔,视线朝紧闭的院门看去,随后又听见叶春道:“不过我肯定不会记得他的,哪怕记得了,我也喜欢辛君,在这世上,我不会再像喜欢辛君这般喜欢别人了,哪怕是他向风先来的也不行。辛君放心,我去去就回,让向风断了念头,也好日后长长久久地留在雪海宫陪你。”
“我……”叶春微微低头,浅笑道:“我感觉得到,辛君也喜欢我,所以,我只喜欢辛君。”
她这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说完便转身跑了,院中擦琴的人却因为她这话,心口如交错的网,扯得微疼。
叶春跟着向风走了,入了乙清宗后,向风的确带她去看了许多曾经他说过的地方,红枫林,记不起来,爬过的槐树,记不起来,差点儿溺死的小河,记不起来,哪怕是到了苏家大门前,她也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连在乙清宗中转了一个月,叶春日日都说想回去了,她越是记不起来与向风的过往,向风的执念便越深,他明知也许就放苏江月成为叶春,放她在雪海宫度过一生才是好,可向风总觉得害苏江月如此的是自己,他当要挽回这一切,也不可让苏江月回雪海宫,做喜欢辛君这等有违伦常之事。
直到出雪海宫的第三个月,叶春不见辛君已有百日,实在等不下去,便对向风道:“向长老,我真的记不起来,你也别为难我了,我想回雪海宫,我想辛君了,我不是苏江月,我是叶春。”
这三个月内,何尝只有叶春无奈,向风也在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希望泯灭的过程中,逐渐失了耐心与理智,他听叶春说想回去,说她想辛君时,便想起苏江月幼年时说想来向府,想见风哥哥。
向风怒道:“我不管你是苏江月还是叶春,都不能做出有违伦常道德之事,你爹娘已经没了,我便要代他们照顾你!”
“我不要你照顾!我要回雪海宫!”叶春也怒。
向风道:“你当你还能回去吗?你师父将你交给我,带出雪海宫,便是不想再让你回去!”
叶春顿时愣住,猛然记起她离宫前一夜去找辛君,辛君却早早休息之事,现下想来,应当是他早就知道她要离宫,且以后再也不会回去,所以将她拒之门外,怕做离别,她会看出端倪。
原来辛君也不想她再回雪海宫,不想她再继续喜欢他。
不论向风如何说,叶春都不愿再留在乙清宗,她给向风的理由很简单,既然苏家出事,她爹娘双亡那日向风没有管过她,那么从那之后,他便再没资格管她。
叶春凭着一双腿,花了数月走回了仙风雪海宫境内,又花了数月走回了云深处,她没有仙鹤领路,入了云深处也是死路一条,叶春便在云深处外等着,偶尔碰见秦家人,还能得对方赠饭吃。
叶春就像是长在了云深处的一棵树,每日都站在云层外,偶尔抬头看看天,也会遇见从云深处出来的弟子,但恐怕是因为受宫中长者叮嘱,谁也没敢与叶春说话。
她也无所谓,依旧守在那儿,入冬的天很寒,有时接连几天都是大雪,晚间叶春被秦家人请去拂柳山庄休息,白日她就自己去了云深处外站着,一日下来,往往成了雪人,脸色冻得难看,浑身发寒。
叶春在云深处守了几个月的时间,她不敢对自己太差,凡是有饭就吃,凡是困了就睡,她怕自己有朝一日死了,便再也见不到辛君了,可她也不敢让自己过得太好,否则便不会叫人看见,不会让辛君心软。
向风为了叶春之事多次耽误乙清宗中的要事,来来回回,也不知被詹楚超出多少,回去乙清宗几个月后,再去雪海宫打探时才知,叶春居然还在云深处等着,等着有一日雪海宫能再让她回去,从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向风才断定,叶春是叶春,从此世上再无苏江月了。
苏江月不会这么执着,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那个因为家中变故父母双亡,一纸退亲书便跳河自杀的女子,不会是连走百日不停不歇,回到雪海宫又连站百日,风雨无阻也要回去辛君身边的人,哪怕她自知,是雪海宫先抛弃了她。
向风想救叶春,叶春熬过了一个冬季,却落得一身毛病,所以向风以乙清宗长老身份,再去雪海宫下了拜见书,这回他表明是为了叶春而来,却被银玲以辛君名义,赐了一粒丹药,让他早日回去乙清宗。
叶春再见辛君时,几乎奄奄一息。雪海宫后有一寒潭,秦家的小儿子顽皮跑那儿去玩儿,叶春感念秦家这么长时间对自己的照顾,便看着那孩子,却见孩子落入水中,周围无人,叶春便立刻去救。
她不会水,救出孩子后自己不能上岸,挣扎许久才被人从水中捞出,寒潭长时间侵蚀,肺腑多处冻伤,即便救好了,也未必能长寿。
辛君将她带回了碧霄殿,带入清雨堂中治疗,这一次辛君的决定,宫中无人敢再反驳。
叶春躺在辛君床上时,眼眶积攒着泪,却得意地抬起下巴,哭哭啼啼又倔强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辛君见她如此,轻声叹息道:“你可知我几岁了?”
叶春摇头,辛君回她:“我已二百二十九岁了,半窥天命,恐已无多少时日,你才不过双十,以修道者来说,尚且能活两百余年,如此芳华,守着我又作甚。”
他话中苦涩,叶春不是听不出来,她低声笑道:“我也习了一年丹修,知晓自己身体状况,这一个冬季,亏你心狠不来见我,如今我冻得肺腑皆伤,也活不了多久,与你结伴才好,你走了我也走,谁也不抛下谁。”
“孩子气。”辛君说罢,轻轻叹息。
从那一日起,清雨堂旁的一个小池边,建起了一座一人住的阁楼,辛君起名长生阁,让叶春入住其中。
之后的十年,叶春的身体一直也不见好,辛君以药补了她的命,这十年来,她一直都在碧霄殿,几乎未出过长生阁,辛君在长生阁内种了梨花,说梨花很配叶春。
一日分明当是月圆夜,可天上却无月,辛君来找叶春时,捧了一壶酒,他那日有些沉默,却意外的主动,主动亲吻叶春,也主动拥抱她,在叶春紧张且害怕的双目中,点了一对不过筷子长的龙凤烛,将她抱上了床榻。
那一夜辛君非常温柔,叶春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修炼名为双修,以彼之长补己之短,不知是否是因为心情好,或长生阁内的梨花开得好看,叶春的身体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道行也提升许多。
在她身体大好的时候,辛君请来了画师为她作画,作为送给她康健的礼物。
后来辛君被叶春拉了过去,请画师为他也画了一幅,叶春高兴,笑得灿烂,辛君却面无表情,只站着不动。
辛君知天命,也算到了自己的命数,叶春身体好起来的那年冬季,辛君便倒下了,他这人平日看上去很健朗,一旦倒下便再也难起身了,叶春听宫中的长者说,修炼到辛君这个地步的,即便无法渡劫成仙,也至少有三百年寿命,他折了自己五十年阳寿与往年道行,统统在与叶春双修时度给了对方。
清雨堂内就数叶春哭得最厉害,辛君遣散了其他人,叶春便趴在了他的身上,一遍遍说着:“是我该死的,我要是死了就好了,我要是死了就害不了你了……”
辛君轻轻抚着她的发道:“我总觉得,遇见你是命定的,命定我救你一命,也当还你一生啊,我算出自己修不到通仙后期,也等不来天劫降临,已在世游荡二百余载,足够了,你还年轻,山河秀丽,天下大美,你当去看看的。”
叶春拼命摇头:“我不要看,我就要你!”
“叶春。”辛君擦去她眼角的泪,浅笑道:“得你爱,我之幸也。”
第108章 上离
辛君病榻前; 叶春照顾了他一夜,第二日早间累得晕倒后,才得知自己身怀有孕了。
醒来后的叶春还未修养好便跑去与辛君说了,她跪坐在辛君的床边; 双眼明亮,拉着辛君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她说了许多; 说难怪她近日吃得多,难怪她晚上睡不好,难怪她总觉得累,原来是因为有了孩子; 她说时; 辛君半垂着眼眸听着,等到叶春觉得口干舌燥了,才问辛君:“你比我聪明; 你觉得; 我们的孩子起什么名字好?”
辛君想了想道:“上善若水,离世遁上,取字初; 上离如何?”
“辛上离。”叶春刚念出这个名字,辛君便摇头道:“姓叶。”
“为何?!”叶春问; 她以为辛君不认她腹中的孩子; 眼看立刻就要哭出来; 辛君道:“小春; 我不剩几日了,何必将孩子挂上我之姓,徒留伤感呢,我不希望你日后总记挂着我,更希望你能活得快乐,人死去,尸骨百日便腐,什么也不剩,你将腹中的孩子留给自己,切莫以此,束缚了你一生。”
辛君的意思,叶春不会不懂,他说他老了,他活不久了,可她还年轻,且貌美着,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若姓辛,众人皆知这是辛君之子,恐怕再无人敢上前,照顾她,爱护她。
“小春,抱歉我将你困在长生阁十年,抱歉不能带你去看你说过的景色,抱歉我不能做到答应的同时离世,抱歉还要将你托付他人,我心里有千万个抱歉……”辛君长叹一声,最抱歉,是抱歉那年那日,他明知向风带走叶春后,叶春便再回不来雪海宫,却还将她拒之门外,实则琴弦未动,已乱心曲,或许当时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结局。
辛君在床榻躺了一个冬季,入春的第二日,身体彻凉,只留了一封信,引仙琴留给叶春。
雪海宫皆知引仙琴为何物,唯有历代宫主才有资格触碰,辛君留引仙琴时,或许并非想让叶春当雪海宫的宫主,可叶春拿起引仙琴的那一刻,便认定了接管宫主之事。
自辛君离去的那一日起,她便再没笑过,长生阁内挂着两幅画像,正对着她的床头,睁眼便能看见。
叶春成为仙风雪海宫宫主,还有两位长老愿意捧她坐稳这个位子,各派来贺时,对于叶春的身份也众说纷纭,雪海宫内的事从未有一句对外传出,只有向风知道各中隐情,他再见叶春时,她又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雪海宫众人都发现了叶春的改变。
她不再咋咋呼呼,变得处事有度。
她不再爱玩爱闹,变得沉稳疏离。
她学尽了礼仪,刻苦修炼,生怕自己低微的道行会给仙风雪海宫丢脸,甚至在她生下叶上离后,便狠心将他交给了当时的长老照顾,自己打理宫中事物,偶尔才去看叶上离一眼。
叶上离的修道根骨极佳,雪海宫上下都万分欣慰,叶春成了一个合格的宫主,便当不成一个合格的母亲,对外,她说叶上离是她的弟子,对内,她也没让叶上离叫过她一声母亲。
年仅几岁的叶上离,便乖巧懂事,集雪海宫上下期望于一身,他果然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达到了他人所不能及的境地,而这十几年内,叶春每夜都在长生阁内擦琴,引仙琴叶春从未弹过一次,仙器认主,第一次落在叶上离的手中,便成了他的法器。
叶春操持着雪海宫,心中其实一直也未放得下辛君,久积的病症一次爆发,于叶上离二十那年,追随辛君而去,她离世前,看着叶上离的脸,看着他这么些年的成长,总能在他身上瞧出辛君的影子。
叶上离与辛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叶春濒死之时,认错过一次,那时她迷迷糊糊,拉着叶上离的手喊他一声‘辛君’,委屈地说了句‘我好想你’。
都说人死之前回光返照,会在脑海中看尽自己的一生,叶春临死前看到了许多画面,前半生仿佛是一场他人戏剧,而她的一生,睁眼时是为辛君起,闭眼也是为辛君。
叶春问叶上离:“你这一生,可有何后悔之事?”
叶上离摇头,叶春道:“我却有悔,也有愧。”
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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