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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怪]非人庵-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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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我且先在外头候着罢。”
  孔雀走了。孔雀这一走,镇长老眼里的两泡泪又开始打转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此恨绵绵无绝期地往下流:“乖丫头哟——”
  啪叽!
  窦蓝彪悍的外婆再次把她那丢人现眼的老伴儿给抽了出去:“滚去天工楼拿衣服去!”
  回身,花耶赞的脸上仍是余怒未消,只对窦蓝哼哼了一声:“先记住了,不许跟你阿公学!”
  窦蓝在这迎面压来的强大气势下毫无犹疑地猛力点头。
  “……乖丫。”花耶赞抬手摸了摸窦蓝的脑门儿。
  一老一少隔代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花耶赞伸手,将窦蓝搂进了她小小的怀抱中。
  “当初……怎么劝阿珠……就是不听……咱俩个老不死的又轻易出不得南域……直到,直到阿久驱来了信鹰,可当咱们总算见着你时,你是个什么凄惨的模样哟。”
  “……还好,还好你终归是回来了。你长得呀,和你阿娘一样样的美。”
  娘亲当初究竟为何会远嫁帝都,究竟为何与家中完全断了联络,直至被杀身死,也不曾与她提过一点半点。这些窦蓝心心念念想知道的事儿,依旧没能从花耶赞哽咽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答案。
  不过……窦蓝微眯着眼,觉得阿婆抚在自己背上的手呢,着实很暖,叫人打心里舒服起来。
  ———————————
  两刻钟后,窦蓝从南域特有的吊脚竹楼里走了出来,迎上孔雀微微诧异的眼神儿。
  南域气候常年温暖湿润。此时,她穿着无袖的深蓝压花边儿小坎,下摆将将只到肚脐之上。下丨身是用碎花布缠腰带勒上的半身裙,裙摆层层叠叠的,布料花纹居然互不相同,搭配起来却又和谐得很。其中,她的右小腿上被阿婆细细地缠了约莫半掌宽的、和小坎同色的绑腿,左腿则是就这么露着紧致细腻的肌肤,只在脚踝处绑了一圈系着铃铛的红绳儿。
  “……很奇怪么?”窦蓝被孔雀看得无法,有些不自在地用草藤夹脚鞋子蹭了蹭地面。这么一晃悠,她脖子和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银饰便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孔雀的瞳色似乎深了点儿。他就这么定定看着窦蓝,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却依旧没说话。
  ……明明,明明方才阿公阿婆都说好看的!说她穿起来就和真正的南域姑娘一个样儿!师父大人您现在给我摆了一张高深莫测的嘲讽脸是想决斗吗!
  “诶我说,你有没有闻着什么熟悉的味——”
  孔雀抬起手,拇指直直碰上了她的唇,梗得她一下子就失声了。
  他上前一步,垂着眼,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将她的唇细细地摩挲了一遍。
  “……方才唇色淡了,现下就好得多。回头好好给你补一补。”孔雀转身,拉起她的手就迈开了步子:“走罢。”
  窦蓝被迷迷糊糊的牵着,先抬手往自己快熟了的脸上贴了一贴,才狐疑地在嘴角蹭了蹭。
  这是……口脂?
  他方才,就是在给她抹口脂?窦蓝的脸又莫名烫了一份,只盯着他白白净净的手指尖儿看。
  南域天藏的景色真真美得如同仙境一般。看着这日头,窦蓝估摸着现下应该是快要正午了。他们头顶的天空时而云雾缭绕,时而碧色万里,雾来雾去都在一刻之间,伴着周围环抱的苍翠群山,叫人心驰神往。
  天藏里头的人口并不算多,其中却有半数是身型还未长成的孩童。他们或是在无忧的玩闹,或是在老人膝下嬉笑承欢,或是一脸严肃地归整着药材、练习着乐艺和身手,也有不少孩童直立在庞大的异兽身上,脸上却不见丝毫惧意。
  南域人淳朴和善,也仿佛是事先都晓得了窦蓝一般,在给孔雀恭敬行过礼后,便都十分热情地向窦蓝打招呼。
  窦蓝一路行来,只觉得两只眼睛一点儿都不够用。
  行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师徒俩也就这么手拉手的沉默了一路,孔雀才在一个小山包脚下停了:“到了。”
  “一会儿,你可要打足十二万分精神。上头的对手都不简单,你要是被人打得输了,丢了脸,为师定当将你罚上一罚。”
  



☆、56【十五】艾玛JJ求别抽

  【十五】
  天藏自亘古以来被南域人奉为神灵之地;凭借的绝不可能只是一张仙气缭绕、安静祥和的皮子。
  从外头看,这只是一个完全不起眼的小山包子。比起周遭它那峥嵘的兄弟们,它几乎就算是个土堆。
  打理地很结实的泥路突兀地中断在了山脚,尽头那儿,端端摆着一只样式古朴的神龛。那神龛眼见着是上了年头了,其中神灵的面目全都模糊了起来;只能清晰见着一只长大了的嘴,似是在很嘲讽地笑着。
  南人的劳作声和孩童的喧闹声奇异地被摈弃在了外头。窦蓝盯着那斑斑驳驳的神龛看久了;背后竟满上一层凉意来。
  她稍微抬抬眼,见孔雀的神色也难得严肃了些;不禁更加严正以待。
  孔雀动了!
  只见,他上前两步,缓缓抬手勾指成爪;直取——
  “开门啦!”
  窦蓝:“……”
  孔雀手里攒着从神像嘴里扯出来的石舌头,又往外拽了两下。
  “开门啦!”
  “开门啦!”
  神像又大叫了两声,声音同鸭子精如出一辙。
  接着是一片静默。神龛后头的小土包还是小土包,哪儿都没出现一扇开着的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窦蓝再看那神像,只觉得它的嘴巴咧得更加嘲讽了。
  孔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不等窦蓝阻止,就见他猛地一挥袖子将那神龛整个儿甩开了好远,那道气劲一点儿没减弱地直直往小山包上当头斩去!
  预料中的小山包被大妖怪粉身碎骨的景象并没有如期出现。只见不远处的景色突然旋转着扭曲了起来,竟将孔雀磅礴的妖力全数吸纳了,随后——
  窦蓝默默抽了口气。
  眼前,赫然是一扇双开的青铜大门。放眼望去,它几乎同天藏最高的山峰齐平,那份古朴和带着庄严的神秘,也不知道是几何岁月才能够打磨下来的。
  这扇门,是有灵的。窦蓝只是在它跟前这么一站,就禁不住在心中生出敬和畏来。
  正当她微眯起眼,试图看清楚青铜大门门面上的万兽雕图时,这门突然便开了。
  这扇空前庞大的门扉在开启之时居然是悄无声息的,但窦蓝却当真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粗粝而厚重的摩擦声——以及扑面而来的,上古洪荒的气息。
  孔雀回身,拉起窦蓝的手。
  他顿了一瞬,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手里却是十分霸道地将她的手指挤了开,将自己的手指根根嵌入。
  窦蓝觑他一眼,使力往外抽了一抽,却蓦然被勒得有些疼。
  她垂下眼鼓了鼓腮帮子,默不作声地跟着他缓步朝前走去。
  青铜门后,是一道灰白色的石阶。走在石阶上,只见周遭天藏的的景象变得影影绰绰的,像是隔水看花一般,也不知此时伸手去触,会是个什么结果。
  石阶并不太长,师徒俩很快便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顶端。
  一方大殿端端地立在窦蓝面前。从轩昂的立柱到繁复的雕梁,全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并无颜料木刻点缀,却已经足够震撼人心。
  殿宇无门,其入口就像一只长了大嘴的洪荒巨兽。
  妖怪师父捏了捏半妖徒弟的手:“可准备好了?”
  “嗯。”
  窦蓝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她才醒来不足两个时辰,恐怕是之前睡了许久的缘故,手脚一直有些无力,才连狐姑的扑抱都挣脱不开。方才随着孔雀一路走来,倒是恢复得七七八八,加上她那又朝亮金色靠了一分的妖丹,寻常打斗应当应付得了。
  偏偏,看这阵势,等着她的大抵和“寻常打斗”也没什么关系了。
  没爹没娘没人权,窦蓝默默辛酸了一把。可怜她才从病榻上绵延起来,满肚子疑问一个都没来得及吐出口,手头一支保命的香都没有,就被这糟心的无良师父拖来打架。
  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反动情绪,孔雀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块桂花糖塞进了她嘴里:“乖,好好打,打过了为师回头就传你一项天地绝学,你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慢慢来问。”
  虽然孔雀说这话时的眼神亮得让她有些奇怪,但听到天地绝学什么的,她还是微微动心了,战意这种玩意儿啪叽一下就蹦到了高值。
  正巧,就在此时,大殿深处也蓦然传来一声大喝!
  窦蓝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呃一只……一个,一个背着龟壳,人首人身人手龟足的可爱小孩儿正拿着一只铁森森的钉耙,威风凛凛地盯着她。
  孔雀挑眉:“龟儿子,这是过了多少年了,怎么第一殿守灵还是你?”
  喂喂还没开打就骂人帮徒儿拉仇恨真的是好师父的作风吗。
  谁知,那小孩儿一点没因为“龟儿子”三字而显出什么生气的表情,反而是一板一眼地回答:“第一殿其实是我与白鸾共同守着的,咱们私下约了两千年一换。孔雀王每次来碰着的都是我,大抵就是巧合缘分罢。”
  ……所以你是多少岁了啊小孩儿你顶着这张皮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见孔雀点了头,那比窦家祖宗还要老上几分的龟壳小孩儿对窦蓝一挥钉耙:“这位就是小金乌了罢?在下龟儿子,还请赐教!”
  窦蓝:“……”所以“龟儿子”原来是可以写在户籍簿上的严肃的大名儿对吗。
  “这是六眼阴阳龟的小儿子。那个老家伙生了太多儿子了,偏偏没什么文化取不出名字来,即便有大家帮着忙,取到这第三百六十六个也有些捉襟见肘,干脆就直接以龟儿子称呼了,又简单又明了又贴切。”孔雀一脸祥和地同窦蓝解释。
  窦蓝:“……”
  “现下来说正经的。”
  “你的母亲阿珠笃叶生于天藏,长于天藏,身为六长老中镇长老的唯一嫡女,却一声不吭地留书同一个中原汉子跑了。”孔雀饶有兴味地眯了眯眼,“我倒是挺欣赏这份洒脱。然,那时掌着规矩的是那只棺材脸大蛇,生平最是刻板无趣,又疑神疑鬼忧着南域奇术外传,自然对此事大发了一番雷霆。六长老联名求了他十日十夜,他才撤了追杀令,但还是亲手将你母亲的名字从藏碑上抹了,说是从此她这一支的血脉与天藏再无干系。”
  “外客,是不得在天藏停留超过八个昼夜的,否则将受百虫噬心、百兽啖肉之苦。之前那老巴蛇是念在为师的面子上,又谅你未醒,才暂且忍了你在。”孔雀抬手,遥遥指向看不见尽头的大殿深处,“这儿共有五十五座大殿,每殿都有守灵镇坐。你要么闯进最深处,从神坛上取下一心草吞服了,将你和你弟弟的名字重新写上藏碑,从此正式算作南域的一员;要么立刻转身离开,同你刚认着的阿公阿婆此生再不相见。”
  窦蓝思索了一会儿,也虚眼往那大殿深处瞧了瞧:“闯过五十五重殿,再拿得那一心草,我与窦柠日后便都能在天藏常住了?”
  “不仅如此。服下一心草,今后出入天藏单凭你心。”孔雀看着窦蓝噌然亮起来的大黑眼睛,没忍住压了压她的气焰:“你身子未好,功力虽然进了几分但还不能运用自如。这五十五重殿开辟以来,闯到最后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得出,你也不必太过强求,闯到哪儿是哪儿,别太给为师丢脸就是。闯不过,你就去为师的山头住。那老蛇怪有什么劳什子意见,且看为师不把他的窝给掀了。”
  窦蓝勾勾嘴角,只道了一声“谢谢师父师父别忘了您答应的天地绝学”,就信步往前迈去。
  “呃,那个龟儿子,你方才可是从这儿出来的?”窦蓝指了指龟儿子身后的一个巨大的传送符文。
  “不错,这符文联通着每一只守灵。待你进入下一殿时,会有钟鸣唤他们前来应战的。”龟儿子分腿挥钉耙,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也满是傲气:“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窦蓝点头:“那就承让了。”
  话音刚落,殿内便是残影连闪,金戈交阵之声很快便响彻了这第一重殿!
  孔雀看着倒是有些讶异地挑眉:这小乌鸦竟然将九闻的鬼踪步学了个九分,配上羽妖族的天赋滞空,单就这速度来说已然是相当有看头了!
  然而,那比祖宗还祖宗的龟儿子又哪里是好惹的!
  他个子小,力气却是大得惊天。手中那明显不是凡品的钉耙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触地都能赫然生生粉碎一大块石板!
  窦蓝与他游斗了数十个回合。那龟儿子力气虽大,但灵活度终究不够,始终未能正面击上窦蓝;而窦蓝虽然身形灵如鬼魅,但没有香毒在手,她光靠一把小弯刀和三昧真火也奈何不了那个千年不穿的大龟壳。
  孔雀抱臂倚在一旁看着,狭长的蓝颜微微眯起——眼看局势胶着,体力正在哗啦啦地流逝,他这小徒儿脸上竟也不见任何焦急之色,很好,很好。
  窦蓝与龟儿子又是相撞相分数个回合,竟然渐渐逼近了大殿入口。
  她单手撑地一个蛟龙翻身,险险地从钉耙下避了开来,回手就是一蓬金红色的火焰,那亮度比先前高了不少,显然是要开始发力了。
  面对三昧真火,真正敢用肉身接着的又有几个?不出意料,龟儿子再次眉头一皱,像先前一般,瞬间就将四肢和脑袋尽数缩回了龟壳里!
  就是现在!
  窦蓝黝黑的眸子中诡光一亮,不等那火团正面击上龟壳,便以肉眼不得见的速度飞快地合身一撞!
  骨碌碌,骨碌碌,骨碌碌。
  孔雀:“……’
  滚……滚下去了。
  下一瞬,他的脸上彻底漫上了一层讶色!
  龟儿子还并未认输。而窦蓝却干脆地放弃了这个乘胜追击的好机会,脚尖勾着立柱止了前冲的身型,反力一蹬便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往内殿冲去!!!
  孔雀只是一怔,眼里便是满满的欣赏和骄傲。他咂了咂嘴,也不去管还昏头昏脑的龟儿子,身型一闪就跟着窦蓝往里冲去。
  此时,天藏五十五重殿正面临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喂她居然就这么冲进来了——”
  “犯规!丧心病狂的犯规!”
  “橘女呢!叫橘女先行出来拦着她!”
  “……哎呀!”
  “拦个屁!”橘女一头精心妆扮的发饰全乱了,正火冒三丈地快速画着符:“那丫头用三位真火把符文给烧断了哎哟,难为老娘一把身子骨,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呢,就被硬生生地拦腰卡在这儿了!”
  窦蓝对身后一片叫骂声诉苦声充耳不闻,只是最大限度地运起了灵力妖力,毫不保留地往里飞奔着,一手精准地弹出一小撮三昧真火,牢牢附着在符文的一条线上,用最小的代价将还没来得及爬出来的守灵们一个个生生封在了里头!
  前后,只过了十息左右的时间。
  五十五重殿哀嚎一片。
  当墨绿发色的轮回蛇王拉长着一张黑脸从里殿匆匆赶到时,窦蓝正好抓起高高悬在神坛上的一心草,咕嘟一声吞进了肚子。
  “你——”轮回蛇王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孔雀,声音都抖了,“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孔雀眯眼,惬意无比地欣赏着一旁藏碑上缓缓浮现的“窦蓝”与“窦柠”两个大名,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教出来的徒弟,自然是好的。”
  



☆、57【十六】前尘往事

    【十六】
  轮回蛇王黑着脸盯着孔雀好一会儿;就在窦蓝觉得他要唰一下张开嘴吐信儿喷毒液的时候,第五十五殿的正中传来一声凄厉哀怨的长啸声:“大王救我!”
  哦——窦蓝回头一看——是第五十五殿的妖怪。那家伙长着两只巨大的弯羊角,恰巧被传送符文正正卡在了鼻子下方,两只幽怨的鼻孔正惆怅地一张一合着。
  羊先生这么一喊,前头的五十四重殿的守灵妖怪们也开始撕心裂肺地嚎起来:“大王救命!”
  “大王求拔起!”
  “大王埋得略深求连根拔起!”
  “……蠢货。”轮回蛇王的脸色又黑了一层,大步流星地从师徒俩身前掠过;对着羊先生狠狠飞出一脚把他嵌进了大殿的石壁里。
  羊先生轱辘一下从石壁中滚出来,双手攒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青草;像是烧香一般对着蛇王的背影拜了拜:“大王真棒大王恩重如山。”说完,他转身跟孔雀见了个礼;还友善地抬手对窦蓝挥了挥,便盘腿坐在一边,把手里的草吧唧吧唧嚼掉了。
  窦蓝:“……”
  敬业的轮回蛇王独自穿过了五十五重殿;将一干子大小妖怪们都拔了出来,又阴森森地回到了神坛上。
  此时,孔雀正指着神坛上藏碑的底端,那新浮现出来的两个名字同窦蓝解释着:“……你母亲是以叛族之名被那黑脸蛇给抹了名字的——你以后尽可以去找黑脸蛇麻烦没关系——是以,她那一支就算从未存在过,与镇长老他们的血缘也就此抹消。而你与你的血亲——”
  孔雀点点以金色丝线串联起来的两个新名字:“算是天藏中的一个新族。因为你们与六大长老并无瓜葛,你又已然服下了一心草,从此不得对外人传授任何天藏秘事,因此,今后你大可随意出入天藏,百无禁忌。”
  窦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问道:“这儿……还有条线?”
  她的名字上方,还有一条莹白的细线。那条线一路直冲而上,绕过无数明明暗暗的姓名,绵延到了她怎么仰脖子都瞧不见的至高端。
  “这是你们师徒俩的线。”一把妩媚的女声突兀地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字一句都勾人得很,“小乌鸦过几天再来看看,那时候啊,这线兴许会变了个更漂亮的色儿呢。”
  窦蓝一转头——哟,那黑脸蛇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身华丽之至的大花衣裳,领口松松搭着,露了双肩和好半个大白胸脯,却只叫人觉得媚而不俗;大红为底的繁复水袖和巨大的裙摆将她团团簇着,那百花图逼真得不行,偏偏没将她的姿容盖过一分!她见窦蓝朝她望来,以丹蔲指甲抵着同色的丰唇,回了一记娇笑,硬是让窦蓝怔了个严实。
  身为三阴炉鼎的康幼心也媚得让同性挪不开眼。可她若是来与眼前女子一站,恐怕得被生生比到泥里去!
  孔雀回身,有意无意地将窦蓝挡了个严实:“花宛。真真是哪儿热闹哪儿有你。”
  名唤花宛的女子斜斜飞了孔雀一个眼风:“我此次可不是为着热闹来的,我是来瞧瞧你家宝贝儿小乌鸦的。”
  她朝窦蓝眨眨眼,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咱们的孔雀王好容易又踩上了天藏的地儿,前八天全在为你寻医找药,后头的一个来月则是将你守得寸步不离,除了你的至亲好友,一虫一鸟一兽都不曾活着放进去过。”
  “瞧你一醒,又怕阿印这条黑脸蛇拿捏规矩冲你发难,不等咱们反应呢,就急吼吼地将你带来了五十五重殿,硬是让阿印挑不出错来。”花宛似笑非笑地瞧着孔雀,“今儿,小乌鸦一心草也吃了,名字也显了,你该安生了罢?你倒也不想想,阿印折腾了这许多规矩,将天藏看得比牢狱还紧,又是为了哪个?”
  花宛的话中虽然满满都是调笑和挤兑,却全然没有恶意。
  孔雀挑眉看向黑脸蛇:“莫非全是为了我?如此真是感人至深。被锁着的这些年,我闲来无事,倒是也酿出了不少好酒。知你也是好那一口儿的,回头我就狠心糟蹋个两坛子,借你开开眼罢。”
  在花宛“孔雀的嘴巴还是天藏头一份讨人嫌”的咯咯娇笑声中,黑脸蛇阿印的唇线隐忍地抿了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的淡青色光团瞬间形成,带着浓浓的“我要一击弄死你”的气场就直冲孔雀砸来!
  轰!!!
  硝烟散去,地砖上已然多了个深及四五人高、还在滋滋往下腐蚀着的大黑坑。一蛇一孔雀已经跳开了到前面尽兴扭打去了,花宛又开始咯咯笑嗔着两只大妖怪搅浑了店内的空气、把她的娇嫩的皮肤都损了几分,只余一只没实力没人权的乌鸦姑娘内心狂暴地站着,木然看着一个个樯橹在孔雀的谈笑和阿印的黑脸中灰飞烟灭。
  在第五十五重殿被拆得只剩神坛时,两只妖怪终于浪子回头了。站在满目疮痍的大殿中,两个罪魁祸首袍脚不乱,毛顺皮滑,以一种随时能够参加豪门大宴的精神面貌相互假心假意的恭维了几句。
  轮回蛇王阿印掌管天藏戒律,总算没比孔雀不靠谱。他很快终止了这浪费生命的明朝暗讽,正经沉声道:“不论怎样,先祝你寻得涅盘果了。几千年来,你那份和合露一直存在禁泉那儿,大家给你收在了石树之下,你去了一眼便能见着——却也不知道你还稀罕不稀罕。”
  “原本也还罢了,现在既然养了个徒弟么,”孔雀瞥了窦蓝一眼,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这等好东西,怎敢不稀罕……说来,今晚,不,这些日子禁泉归我,没问题罢?”
  阿印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窦蓝一眼,直把她看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复对孔雀道:“随你。你既然回来了,就将你那山头好好管起来。先同我去图腾柱上个名儿。”
  “等我一会儿。”孔雀抬手在窦蓝鼻尖弹了一记,“你旁边那风骚家伙是大目蝶灵花宛,你有甚不明白的都能问她,但切切小心别被她拐走了。”
  “哎呦孔雀郎你说这话真真好伤人家的心肝儿——”花宛才说完这一句,便见一只立柱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她戳来!
  窦蓝:“……=口=!”
  只见花宛两只涂了鲜亮丹蔲的青葱玉手将那起码有十人高五人宽的立柱轻轻一托,口中惊喘着好可怕好可怕,一抖腕子就将那立柱啪叽一下从穹顶的窟窿里扔了出去。
  整个画面……毫无美感好吗!
  外头传来巨大的重物落地声。
  花宛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口,小心翼翼地将松垮的领口紧了紧,泪目望向窦蓝:“小乌鸦,你家师父穷凶极恶,人家也只好用最贤良温婉的一面来对着你了,你别太难过,啊。”
  窦蓝:“……”
  ——————————
  自古以来,天藏便是个山林水秀的宝地。在泾州大部地区还是一片混沌、浊气蔽天的时候,天藏就已然生出了六条灵脉,形成了现在这般群山合围的纳气灵场。
  斗转星移,天藏的六条灵脉渐渐孕育出了六个灵物。
  “六眼阴阳龟,寿生八鳍,轮回蛇王,吞月蟾,你的师父孔雀王,和我,大目蝶。”
  花宛之前瞧着殿内地上全是粉灰,便又拆了半根柱子下来横放着,拉窦蓝一道坐下了。此时,她正悠悠同窦蓝讲着天藏的由来:“灵脉与灵物相互滋养,生生不息也就更加充盈了,很快就分了许多支脉来。那只绿喜鹊青耕你也是见过的,他就是从孔雀那一支分出来的,自小就和孔雀长在一个山头,专职帮他背黑锅。”
  “上古的泾州乱得很。不仅有些蒙昧的凶兽,还有不少投机从鬼道里爬出来的怪物。天藏的灵气太盛,我们那会儿又不够强,只能任由灵气四溢,招了不少生出贪婪之心的强敌来。那时我就是只软软的虫子,大蛤蟆是只短尾巴蝌蚪;小八不能离水,那淫龟的壳也还没长硬。来抢地盘的,都是被孔雀和阿印一口血一个拳头地打回去的。”
  “后来,我们稍微厉害了些,就合手将六条灵脉都封了气息,这才过得安定了些。”
  “再后来,娲娘娘造了人。我瞧着好玩儿,便翻过海去找她讨了几只灵模子,按着自己的喜好捏了头脸,向其他五个分别要了些血来,把模子种了下去。渐渐的,他们自行繁衍成了一个部族,自称南人,并奉我们为神灵。”花宛说起这番话来,就像是在讲一个寻常故事,一点儿没有身为始祖的自得感,“很快,南人和我们这些,唔,妖怪?哈,便愈发壮大了起来。天藏渐渐住不下了,便有南人提出要举族搬出去,不能再占着咱们这些神仙的地盘。”
  “我们与他们住得久了,也生出了感情来,这么突然举族要搬,我们还挺舍不得的。好生商量了一番后,他们自行甄选出了六家天资卓越、人品出众的人家奉为长老,作为我们和南人只见的桥梁留居天藏,其余的人家,便在我们除了外头的凶兽、平了土地之后,都陆续搬了出去——他们的聚居区,就是现在中原人称呼的‘南域’了。”
  “刚开始,南域与天藏是完全畅通的。几乎每一个山底,都有小妖怪和南人合力做出的大小隧道,南人要进出天藏,方便得很。”
  “我们终究是在一个小地方窝得惯了,以为灵脉都封了,咱们只要不去扰着别人,也就不会有人来扰。”花宛自嘲一笑,“此时,已经有别个大州的修仙者找来了泾州,拖家带口地在中原那儿住了下来。一块未被开垦的大州吸引了不知几何的修士,很快,中原的好地儿也被占得七七八八,不够用了。”
  “地儿不够用了,他们就来南域抢地盘了。那时,王母娘娘在至高天办蟠桃宴呢,按着顺序,此次轮到孔雀镇山。和往常一样,大家都无甚忧虑地带着自家的小妖怪们上天吃桃子去了,哪里知道,天上三日地下三年,我们回来的时候,只见着痛哭流涕的南人,和一座血染的山。”
  “孔雀被捉走了。他那一支的小妖怪也不剩几个,估计都已经在炉子里滚成仙丹了。我们惊怒非常,却又毫无办法——我们六个从主灵脉生出的大妖天生神力,天道为防我们兴风作浪,在一开始便降下了界碑。但凡我们走出天藏,每行一里,就消去一成功力。走不出一个村儿,我们就得被打回原形,同寻常的鸟兽没有两样。”
  “反而是像青耕这样实力平平的小妖怪能够来去自如。是以,阿印在盛怒之下彻底断了天藏与外界的通路,并将那六大家的血脉牢牢拘了;我们则不断通过青耕他们尝试着与孔雀联络,甚至还送了——啧。”花宛的话音截然被一声咂舌断住了,“罢了,那些事儿都过去了,咱们也不提。孔雀那家伙终究是被你弄出来了,舍了本体用身外化身逃了规则,还好命地找着了涅盘果。现下,他能自由出入天藏不说,单论实力,也绝不比我们这些千年勤修的家伙差了。”
  花宛转头看着窦蓝,脸上还是一片戏谑又勾人的表情,眼神儿却正经得紧:“小乌鸦,孔雀到外头去这么一遭,着实捱过了不少天大的难。你不是个傻的,这前前后后许多事儿也大抵瞒不过你的眼睛。你倒是同我说说看,你怨他么?”
  怨他?
  怨他什么?
  怨他尽心尽力养了自己百年,事到临头却宁愿魂飞魄散也不将自己一用?
  还是怨他明明护面子护得死紧,却为了叫自己开心而顶着一层灰色绒毛百无禁忌?
  娘亲曾说,人生在世,头一个要学着的,便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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