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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怪]非人庵-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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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点,给他送上了个骨重七两整的人。
那是个姑娘,长得唇红齿白可漂亮了,名叫骆纷飞。
骆纷飞特别招人疼,把孔雀青耕都哄得服服帖帖。
可最后——
“我一想着她,就觉得我的胸口还漏着风呢。那一剑刺得可真是一点儿情面没有留,还左右搅了两下。”孔雀指了指心口,将手中热茶一饮而尽,唇角带了点儿嘲讽,“哪儿有比我更蠢的妖怪……还耗了半拉心头血给她制了天齐丹!”
青耕沉默不语。对于那个曾经让他们真心相待、却在最后给了他们一人一剑的姑娘,他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人心莫测。
骆纷飞的事儿,当真不好分个谁对谁错。毕竟,是他们先算计的人家。可骆纷飞这么一反水,却是造成了无数的恶果。
比如孔雀的计划毁于一旦,比如青耕的千年沉睡,比如孔雀的元神再次遭受重创,以至于他需要一个命格奇稳的八世善人来作为替身,而这次,替身的下场,就绝不仅仅是毁了一身修为那么简单了。
“孔雀,”青耕叹了声气,“窦家是赫曦那一支留下的唯一血脉。”
“我与金乌他们的交情并没有特别亲密,青耕,他们的血脉能否延续,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孔雀伸出食指,止住了青耕的话头,眼神似笑非笑,“况且,窦家还有一个男孩儿,我可是一根指头都没有碰。”
说话间,孔雀似是无意地将手抬了抬,露出左腕上的,已经有二指那么粗的银丝环。
青耕瞳仁猛地一缩。
孔雀慢悠悠地吹着蒸腾而上的茶气,也不再开口。
☆、【三】师徒长谈
【三】
窦蓝觉得,最近大妖怪师父对自己忽然就冷淡了许多。
不,这个说法不尽准确。若说以前她在师父眼中还算是个能够一啃的酒烧蹄膀,这阵子她就变成了个硬成石子儿的馊窝头,从头到脚遭人嫌。
比如现在。
窦蓝好容易再一次集齐了制作寻踪香的材料,正在紧锣密鼓地制香。而她的妖怪师父已经倚在门口好一阵子了,请他进来也不进,就只是毒着舌头对她不停地挑三拣四。
“勾芡的手法不对,先茴香粉再小朱紫液才是正道。”
“是,师父,下次一定改正。”
“你还敢再慢一点儿么?驴拉的石磨都比你利索!”
“是,师父,徒儿一定勤加练习。”
“今儿穿的是什么衣服?瞧那个拖布一个色儿的下摆,你的品位都让九闻吃了么?”
“……是,师父,徒儿一会儿就去另换一件来。”
“……”
孔雀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哪门子的神经,自从那天青耕来过之后,他瞧窦蓝就怎么都不舒服。他本着自己不舒服别人也不能舒服的心愿,殷殷跑来了窦蓝的制香房,站在这儿挑了足足半个上午的刺儿。可偏偏这小徒儿不急不恼,无论他怎么说,也只是千篇一律的,以“是,师父”开头的回答,那语气平实服气得不得了,愣是叫他更加不高兴了。
孔雀指头一钩,便有一壶酒挂在了他的指节上。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瞧着窦蓝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已经与这个开山大徒弟一道过了五年的光阴。他能感觉得到,这徒儿对自己亲近了不少——尤其是同住的这一年以来。
窦蓝的性子,他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她身上那份天生的狠劲儿有时连他都刮目相看,更不必提在听善阁那位高家后人的教导下,这姑娘还渐渐长了一颗玲珑心眼出来。
想当初,骆纷飞是怎样的纯厚温良,最后却也——
呵。何况窦蓝这种狼崽子。
想到这儿,他神色一厉。正巧窦蓝正慎而又慎地抱起一个棕红色的小酒盅,那明晃晃的瓷光一下子就晃着了他的眼。
清脆的碎瓷声伴着涌出的酒香,一下子就让整个制香房静了下来。
一百年的陈酿,制作寻踪香的必需材料,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又弄到了一小坛。
窦蓝愣了一愣,望着自个儿被酒水打湿的前襟和袖子,又看了看孔雀。
她微微抿了抿唇,低头朝孔雀行了个礼:“容徒儿去换身衣服。”
说罢,便目不斜视地走出香房,往左拐了个弯儿消失在砖墙后面。
孔雀眯眼。
乖徒儿这是不高兴了。他靠着的门并不宽敞,而窦蓝方才踏过门槛的时候,竟然连衣角都没有擦上他的。
春日的暖阳难得地眷顾了严宁庵的山头。孔雀抬起左腕,将那银丝环置于阳光下,仔仔细细地盯着。
半晌过去,他不那么甘愿地垂下腕子。
无论怎么看,也还是一丝不少。
窦蓝又匆匆地走回来了。她衣服没换,就这么湿哒哒地、有些狼狈地一路小跑,眼睛都没抬,对孔雀行了个快速却又挑不出错来的屈膝礼,便急速冲进了香房,拿着个奇形怪状的容器念念有词,试图收起洒了一地的百年陈酒。
最终,她也只收回了不足豪饮一口的陈酒,里头还漂浮着不少尘埃颗粒。
先前制好的材料因为放置时间太长,已经不能用了。窦蓝紧了紧衣角,默不作声地将台面上的材料都收拾到了一个纸包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徒儿告退。”
孔雀懒懒地维持着倚在门框上的姿势,任由窦蓝行走间带起的酒香从自己鼻端拂过。
啊哈,失败了吧。
他这样想着,却没什么高兴的感觉。
……小脾气长了,从前她可不敢这么甩脸色给自己看呢。
他这样想着,却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
————————————————————
窦蓝这厢回屋换了衣服,想着反正短期之内是制不成香了,干脆返回了道心院,花半天时间打扫了自己的屋子,也顺带帮着杨氏母子将正是欣欣向荣的田地打理一番。
在井边打水的时候,她瞧见了一块难看的石头。
这石头约莫拳头大小,疙里疙瘩,青黑交错,丑得十分稀罕。窦蓝捡了它,掏出一支炭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孔雀”二字,端看了一会儿,猛地将它高高抛起!
她也紧跟着起跳。
接连有裂石之声在半空响起。窦蓝的身型一边下落,一边在空中凌厉而舒展地翻转着,在她双脚稳稳落地的同时,又双手抱了个圆,用灵力将十几块碎石再次大力轰上半空!
窦蓝提气傍树而走,直直朝那微微散开的碎石堆掠去。
“轰——!”
一阵淡烟骤然从地面上腾起,周边的参天大树也忍不住抖下了好一层落叶。
窦蓝神清气爽地拍拍手,正准备弯腰打水去。
“在玩石头?”
窦蓝微不可查地僵了僵,领子下的寒毛默默掉了一地,脸上却是一派平和不动声色:“回师父,徒儿正是在玩石头。”
孔雀随意点点头,也没追问。
窦蓝暗暗打量着孔雀的脸色,却见他眉间微微拧了个结,脸上有挺明显的困惑。
——就像是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似的。
师徒俩这么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孔雀才抬手指着邻近的一颗大树道:“坐。”
“……”
窦蓝依言,选了一根最结实的枝干,跳上去坐下了。
耳边轻风一闪,孔雀坐到了她的旁边,树干却是一点儿没往下沉。
又沉默了一会儿,孔雀开口:“你也喊了我五年师父了。”
“是。”
“我是活了挺久的样子,可我从没拜过师父,也没收过徒儿。”孔雀先是将目光定定地停在一片叶子上,犹豫好一会儿以后,才装作不经意一般看向窦蓝,“你觉得,为师,唔,待你如何?”
“自然是好的。”出乎孔雀意料的,窦蓝十分爽快地给了回答,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坦坦荡荡地望过来。
见孔雀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纠结,窦蓝善解人意地问:“师父可是在为今儿上午的事情烦恼?”
“啊,嗯?”面对这种类似于“昨天那人可是你杀的”,“东边那屋可是你烧的”的询问,孔雀下意识便想遵循他以往的风格,干脆地认了,再附加一句“你又奈我何,还想挨揍么”。
认了一半,他觉出不对来,又赶紧将尾音吊起。
窦蓝自顾自地宽慰着自家妖怪师父:“师父不必介怀。材料没有了,再去找就是,哪里值得为这件事与师父置气。”
换做别人,孔雀是无论如何不会信了这番话的。可偏偏对象是窦蓝,那银丝环还一丝不减地挂在他手腕间呢!
“当真不怨?”
“当真不怨。”窦蓝答。
因为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在一块出奇难看的石头上,还把它打成沫沫儿了。
孔雀看着窦蓝认真的脸,不知为何觉得心口有些痒痒的。
“况且,娘亲曾告诉我,大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不开心。”小徒儿用体贴和谅解的小眼神儿灼灼望着大妖怪,“徒儿懂得。”
孔雀先是一愣,之后表情奇怪地掰过窦蓝的脑袋仔细地瞧。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七了。”
“……还没来葵水?”
“什么是葵水?”窦蓝有些紧张,皱起眉头细细想了一番,“这葵水,可是筑基期一定要练出的?是在丹田还是天灵?是本命兵器么?说来,前一阵子,我倒是在天灵有些特殊的感应——”
孔雀一脸糟糕地捂了窦蓝的嘴,一手环住她的肩膀飞身下了树。
“师父记错了,葵水这种物事修成金丹才会来。”孔雀一脸高深样,“你就不必再问了,到时自然便知。”
“是,师父。”
窦蓝看了看暗沉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明显没什么聊性的孔雀,觉得自己应该继续已经被阻隔了很久的打水之路了。
这时,孔雀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你需要百年的陈酒?”
“啊,是的。”
“跟我来。”
“……诶?”
孔雀走过来,拿掉窦蓝手中的大桶,扯起她的手飞快往前走着,嘴里还嘟囔着“一点儿都不伶俐”之类的抱怨话。
☆、【四】酒窖与剑
【四】
窦蓝看着眼前起码有听善阁那么宽的地下酒窖,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高高低低的酒桶密实地摆放着,最大的比孔雀还高,小的就只有掌心大,一眼压根望不到头。借着外头映进来的橘红色目光,伴着陈年木香和酒香的蒸腾,窦蓝觉得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就惬意了起来。
酒窖里没有可供人行走的通路,空余处全被大小酒桶塞满了。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从左右两壁延伸到中间的墙体,长短、厚薄、高低都不太一致,窦蓝眯眼望着,因为光线不足的缘故,只能隐约看见四五道墙体,不知前方还有多深。
墙体上茂盛地生长着藤类植物。此时明明是春天,却是满眼的硕果累累,她仔细瞧了好一会儿,也不没认出是什么奇花异草。
孔雀将她向前推推,自己也走了进来,并将那个伪装成树干一部分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霎时一片漆黑。
正当窦蓝琢磨着是不是点一只掌心灯起来时,孔雀的发丝抚到了她光滑的后颈。
“手。”
窦蓝下意识将双手抬起来,很快就被一双大得多的手掌握住了。
“手心相对。”
整个后背被熨烫着,耳廓旁有浅浅的呼吸,双手正被牢牢拢着,左手指尖朝上,右手指尖朝前,合了一个十字。
窦蓝突然觉得此处空气不那么好,让她有些闷。
“一,二,三。”
随着孔雀带了点儿笑意的声音,她的双手□纵着,左右交替来回合了三次十字。
“……诶?”
有什么东西,软软的,暖暖的,在手心里欢快而活泼地萌动起来了!
窦蓝顿时也不觉得什么气闷了,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看出些什么——
“光来。”
合紧的双手被引导着,从拇指开始微微分开。
“!!!”
无数亮橙的,橘红的,暖黄的光点慢慢从窦蓝的手心中升起,先是在她眼前静而悠然地停了一会儿,接着,飞快地跃向酒窖的墙壁!
不,准确来说,是跃向那一串一串的累累硕果。
一个光点才碰到一串类似于葡萄的朱红色果实上,便被迅速地吸收了。窦蓝一瞬不瞬地瞧着,眼看着那串饱满喜人的果实从上到下骤亮了一番,随后,那团光向内紧了紧,最终变成了一层银白,淡淡地笼在每一颗果实之上。
窦蓝这才看清,四壁和延伸出来的墙体已经完全被各种藤类植物占据,那粗壮的根茎,或油亮或虬结的藤条甚至挤开了地面,贯穿了整面墙,那张牙舞爪毫不客气的模样,还真是——得了大妖怪的真传。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最后一颗光点冒出了她的手心,徒留一片温热。
窦蓝眨眨眼,回忆着方才孔雀的动作:“一,二,三,光来。”
手心空空如也。
“一,二,三,光来!”
“扑哧。”孔雀笑了,在窦蓝尴尬中带点埋怨的小眼神儿下,再次拢上了窦蓝的双手,“笨徒儿,没有师父,你叫不动它们的。”
“一,二,三,光来。”
手分,暖色的光点再一次前赴后继地飘出,将窦蓝沉黑的双眼也映出了点点浮光。
此时此景,约莫是会记一辈子的吧,她想。
——————————————
在孔雀再三表示了对自家酒桶的信心后,窦蓝一个漂亮的前翻踩了上去,东跳跳西摸摸,往往一眨眼就消失在哪堵墙之后了,让孔雀一阵好跟。
简直跟个玩儿冒险家家酒的蠢小孩似的。
孔雀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倒是情绪不错地——
用妖力幻化出了数十巴寒光闪闪的小尖刀,嗖地一下急速朝窦蓝射去!
窦蓝正一心一意凝视着一颗长得像小南瓜的果子,试图弄清楚那微光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属于妖那一部分的敏锐感知让她在最后一刻猛地向右一偏!
疾风带起的断发和飞溅的、橙黄色的果汁一道扫过她的脸颊。窦蓝看着眼前被数十把正在消弭的、妖力凝成的尖刀戳成渣渣的果子叶子,顿觉后背漫起了一层冷汗。
但与此同时,更大的兴奋感也在她心里飞速鼓胀了起来!
从她与孔雀师徒相称以来,孔雀所做的无非就是给她改改功法,弄了个聚灵阵。其余的,全是她自个儿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硬生生练起来的。
这是孔雀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开始调丨教他的乖徒儿!
……虽然开场凶残了些。
孔雀并不开口指点窦蓝什么,窦蓝也不以为意,只是全神贯注地试图在孔雀的尖刀阵中脱身。
战技什么的,当然要自己悟出来的才好用!况且,以她现在的境界,能与孔雀对手,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她可以肯定,此战过后,她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一开始,孔雀完全是一副逗猫的模样,只定定站在一个酒桶上,不时动动手指,闲适得天怒人怨;很快,他惊异地发现那些小尖刀竟然渐渐不能再轻易阻住窦蓝。
啧,他那乖徒儿悟道不行,打架斗殴倒是学得快极了。这份在攻守之间的机敏,真真不愧是黑漆漆一脉的后人。瞧那双眼,在望向自己时,里头的战意几乎能把整个酒窖给烤了——
呵,只是一场带着指导意味的切磋,就能激起她滔天的战意!
这样对自己兵刃相向,她是想了多久?莫不是——莫不是——
孔雀脸色一沉,突然将五指一握!
指甲才触到掌心,他便有些懊悔了。眼见着那如急雨一般的无数尖刀一齐朝已经手忙脚乱的窦蓝袭去,孔雀眼中难得浮上一层焦急。
一瞬之间,他飞快地掐了三个诀,身型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嘭!!!”
“咕,咕嘟……咕嘟咕嘟。”
一大蓬清酒被妖力切成了雾状,缓缓从半空飘落。孔雀在瞬移前来的那一刻,猛然察觉脚底一空,微讶之中下意识往身侧避了避,反而正巧与那铺天盖地袭来的尖刀错身而过。
而窦蓝——
“咳咳,咳。”
比孔雀还高出一点儿、需要三人合抱的大酒桶里突然冒出了一只湿淋淋的脑袋。窦蓝呛了好大几口酒,呛得眼中都罩了一层水汽,此时正有些晕乎,迷迷瞪瞪地瞧着罪魁祸首。
那可是他宝贝得紧的,上了千年的桃花酿——
孔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却没发现自己已经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到了自家徒儿蒙了水汽的双眼上。
窦蓝见妖怪师父一脸莫测地盯着自己,为防旁生枝节,也就干脆扒住桶壁不动了。
春日的山顶,凉意还是很重的。没坚持多久,窦蓝就忍无可忍地打了个喷嚏。
孔雀这才靠近几步,抬手托起窦蓝的双臂,将被陈年好酒浸得香喷喷的徒儿提了出来。
他扣指在她额头上敲了敲,将她的衣物蒸干。
一瞬间,四散逃逸的酒香百倍地浓郁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明显有些醉意、显得傻乎乎的窦家小姐,突然觉得这个被酒香浸染过了的馊窝头姑娘,竟然变得稍微……可口了些。
“噗通。”
“咕嘟咕嘟——咳咳,咳。”
被自己的想法懊恼到的孔雀毫不留情地一扬手,愤愤地将馊窝头姑娘又扔回酒桶里去了。
啧,可惜了他的桃花酿!
————————————
木香与酒香混杂的地窖中一片氤氲,听善阁北侧的房中,却是满室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窦柠在油灯的明灭中,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房中的绿头发妖怪。
那妖怪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在见到他之后,脸上居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加上妖怪直直瞄向裁玉剑的眼神儿,窦柠心下已经了然。
“这把裁玉剑,和之前的各种东西,都是你送的罢。”
“事实上都是由我的门人——说是我送的,也对。”青耕看着眼前虽然带着敌意,却处变不惊的少年,语气中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窦家总是能够教出好孩子。”
窦柠不理会对方的夸赞,自顾自地道:“你是来找姐姐的吧?却没想到她早早就将这把剑送给了我?”
青耕这回是实实在在地惊了。他上上下下将窦柠又重新打量了一回,脸色数变,好一会儿,才重重地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个艰难的抉择一般。
而窦柠就这么端端方方地站着,一声不吭地等着青耕理清思绪。
半晌,青耕抬手,只见裁玉剑的剑鞘噌地滑开,直直飞去了他的手中。
“我名唤青耕,算是回天阁的长老,与你们窦家有些渊源。之前我重伤沉睡了千年,回天阁众弟子也全数隐居海外孤岛,泾州之内只留下了几条商线,才没能及时……直到两年前,你姐姐到帝都购买妖丹时,我游历的一缕神识捕捉到了她的玉简……”
青耕叹了口气,正色望向那眼神藏着如兽一般躁意的少年:“裁玉是一把不辱没任何名士的好剑,好剑,自然要由好人配。窦柠,你可愿修仙?”
纵然窦柠再如何老持成重,也不过是个刚刚开始长个子的小屁孩儿。闻言,他的眼神猛然亮了一亮,随即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复又黯了下去。
青耕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如此情状:“你不必现下就给我答复。”
“此处是孔雀的地界,若非正式请拜,我无力以真身擅闯。三天之后,若你有意,便拿了裁玉,庵外后山竹林见。”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妖风狂起,将青耕的身型和那裁玉剑一起,诡异地吹散了。
一同被吹散的还有屋内的灯火。
在愈发深沉的暮色中,窦柠缓步走到了窗前,拿着已经去了鞘的裁玉剑,对着初升的月光仔仔细细地看着。
良久,他一声清喝,纵身翻出了窗舷,昂首,直背,左腿屈,右臂平展,随着渐渐升高的弯月,亮剑起舞!
赫然是窦家代代相传的那一套《十里惊涛》!
因为没有一个正经的导师的缘故,他的起承转合还不那么圆滑,甚至在一些细微之处出现了偏差,但那举手投足、袖光剑影之间,已然有了一份浩浩然的神韵!
回风,燕跳,下盘定,展臂立剑而收。
窦柠维持着收剑的姿势,胸腔微微起伏着,额间有汗珠沁出,直直压住了他浓密的眼睫。
弯月从一片厚云中穿刺而出,正是皎洁当空的模样。窦柠的脸在这月光下,竟生生地多了几分远远超出他这年龄的沉静来。
☆、【五】此去经年
【五】
严宁庵的前院大门紧闭,从外头看,一副端庄肃穆的样子。
事实上——
“呜哇哇哇哇哇哇——”长了火红色耳朵和尾巴的阴沉姑子连声嚎叫着,拖着高壮的身躯一路仓皇地掠了过去。
紧跟在后头的,是甩着长马尾辫子、急速追赶的窦蓝。
“快停啊啊啊啊啊窦蓝蓝蓝你是属于小将军的不要跟我无谓纠缠啊啊啊啊啊——”
窦蓝嘴角一抽,忍不住扔出一包毒粉。
在狐姑的活奔乱跳中,她恳切地劝道:“江重戟这些天闭关去了。狐姑,俗话说朋友之请不共戴天,你就当做日行一善,积攒功德陪我练练罢。”
闻声而来的二十四只蘑菇们齐齐地扎成了一排,步调统一地左右扭动着,并齐声给窦蓝加油鼓劲:“烧,她尾巴烧,她尾巴烧,她尾巴烧——”
狐姑气得把尖耳朵炸成了圆耳朵,她也不再管后头那只紧追不舍的乌鸦,只一心一意站在墙头痛斥那群小没良心的蘑菇们。不想,她吸气吸得过分卖力了些,竟然脚下一滑,整个从墙头上轱辘摔了下去。
刚追到墙角下的窦蓝一愣,与蘑菇们面面相觑。墙的那边传来狐姑的哼哼声,鼻音重得可叫人心疼了。
这墙面可有将近四人高喂。窦蓝正准备提气去看看好友,却兀然听到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哈。从墙头上滚下来的狐狸?姑琼,你瞧瞧你自己那怂样儿,你可算把狐狸族的面子全丢尽了。”
那绵延不绝以假乱真比真更真的哼哼声一下子就止住了。只听一阵悉娑,狐姑中气十足的阴沉嗓子愤愤地响起:“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好话,尽跑癞痢鸡出来!”
“你当我乐意瞧见你这糙模样儿么?”九闻不屑地仰起下巴,将高傲俩字演绎了十成十,“我在修行,修行——那是一个惫懒货永远也不会懂的高深词儿。结果你就这么哐当一声掉下来,将我的路给挡严实了。”
“你也在练步法和速度么?有什么心得咱们可以切磋一下。”
窦蓝趴在墙头,头顶上还长了几只看热闹的蘑菇,一双黑眼睛咔吧咔吧的,不能再明显地闪着“来战”两个大字。
九闻一下子就哑火了。
他像是在冰窖里冻了好些月份一般,将仰起的小脖子僵直地、一下一下地掰会了正常的角度。
他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两只耳朵简直会发亮。
窦蓝脑中霎时浮现出九闻的原身,那九只耳朵的小黑狗。
不知道现下他那其他的七只耳朵又是个什么颜色……
下一刻——
“……又跑了。”窦蓝略失落地垂眸,眼里对于打架斗殴的期待碎了一地。
她很快重拾心情,期待地看向狐姑。
就在她的眼神儿落在狐姑身上的一瞬间,那只阴沉的姑子嗷地嚎了一声,捂着心口啪叽一下倒在了地上,又开始了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哼哼。
窦蓝:“……”
众蘑菇:“( ̄△ ̄)……”
老太妃:“……这又是在做什么?”
妖怪们叽叽喳喳地抬着狐姑跑远了几步。
窦蓝跳下墙头,朝老太妃走去:“阿婆,何事?”
老太妃望向窦蓝,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递出一叠被折得方方正正的,颇有厚度的信纸:“窦柠走了,这个他留给你的。”
窦蓝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老太妃不语,只是又将那叠信纸往前递了递,眼中是满满的唏嘘。
————————————————
窦柠的房间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大体是整洁的,细细看去,却能见到挂着蜡的灯台,被椅背挂住的帘子,和不平整的被角。
现在是正午时分。窦蓝走到床前,眯着眼朝外看去,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个眉目标致、身材修长的少年信步走来,在见到她时眼神儿一亮,喊她一声姐姐。
屋内的空气无端让她觉得烦闷。她随手抓过桌上的镇纸,将窦柠留下的一叠信全数压了,手撑窗舷一个纵跃,跳去了开得正好的一株白玉兰上坐着。
无论是睁眼闭眼,那棱角分明的小楷字始终不依不挠地飘在她的眼前。
家姐窦蓝亲启:
相依为命五年有余,承蒙姐姐照拂良多。观尔废寝忘食而日夜勤修,偶有闲暇必来看顾阿婆弟弟,感激之余却每每暗恨自身之无用。
所幸天降契机,回天阁愿收予为徒。此门与家中先祖有些许渊源,必会善待于我,勿忧;此门藏于泾州外岛,相距万里,勿寻。
窦柠的告别,就是这么寥寥数句。后面足足的十一页信纸,全是在唠唠叨叨地让窦蓝多吃点青菜,修炼别太卖力,离小将军远点儿,离大妖怪远点儿,还表达了自己要好好学艺,回来揍得九闻找不着北的坚定决心。
平时,窦蓝背一段功法都要重复个三五来遍;窦柠那些琐碎的话,她只读了一遍就全数记住了。
爹爹娘亲要是知道她把弟弟带得离家出走了,说不准会气得从地里跳出来。
……也不知道他们被埋在哪里了,离庵子远不远,找不找得到现在的自己。
窦蓝就这么愣愣坐着。老太妃试图来劝,未果,摇着头走了;狐姑和蘑菇们也三三两两轮番着来了,来时都摩拳擦掌的,走时却是一幅幅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惨淡模样。
直到身后传来衣料的摩擦声,一双手蹭上来,胡搅蛮缠地扯着她后脑勺儿的辫子。
“……师父?”
孔雀扬眉:“知道是师父来了,还不快挪个位子让师父坐下?”
窦蓝默默地扫了眼自己坐的那根枝丫丫,给孔雀挪了个空。
师父亲自来劝了诶要不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也算是尊了个老能积一点阴德!
正当窦蓝胡思乱想,孔雀扣起指节弹了弹窦蓝的鼻梁骨:“方才在路上遇到了姑琼,她说喊你去吃饭。”
……啥?
窦蓝张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瞧着大妖怪师父。
孔雀自顾自地又弹了一下她的鼻梁骨:“去不去?”
去……不去?
久久没有等到答案的孔雀啧了一声,似乎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然后转身消失了。
窦蓝摸了摸鼻子。
师父来喊自己去吃饭→只字没提窦柠的事儿,估计压根就不知道→可自己因为窦柠的事儿对师父很冷淡→师父生气了。
窦蓝有些乏力地用自己的脑袋撞了撞树。
撞到第三下的时候,她的脑袋被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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