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龙骨焚箱-第4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江炼有些唏嘘,但又觉得这话不太对,他连翻几张照片:“不对啊,我看这照片上有房子,有住户啊。”
  神棍说:“是啊,要么说我们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是伟大而又坚韧的呢?这种居住环境,当地人自己都说,是被魔鬼诅咒的地方,结果还世世代代有人住呢。”
  “看见那些粽子山没有,他们能在这山里凿房子,据说冬冷夏热,你说这罪受的,还有啊,地里不是漏斗眼太多,存不住水吗,他们就凿石头做水柜存水,路路通说,你要是从高空去看,那些大小水柜,星罗棋布的。”
  让他这么一科普,江炼再看那照片上出现的人时,就仔细、也敬佩多了,他慢慢翻看,不觉问了句:“居住环境这么恶劣,这些人怎么不走呢?”
  神棍哼了一声:“小炼炼,你说这话,就有点何不食肉糜了,你当然是说走就走,哪都能活——但你想想他们,大字不识一个,什么技能都没有,走出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过现在,是真走了,我问过路路通,他说七八十年代,那儿还有零星住户,现在没了,一个带一个的,都走了。”
  “人是走出大山了,这山也荒了。我跟你说,山加人,才是个‘仙’字,山都没人了,那还能成仙吗?”
  江炼失笑,继续翻看,翻着翻着,心头突然一震,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来。
  他空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往前翻,终于翻到。
  照片很普通,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背着手扬着脖子,似是在瞧热闹,而且,这照片并不是在拍他,主要是拍景,他属于误入,紧贴取景的边角——放在现在,这样的照片,是即拍即删的,那年代是胶片机,没法及时查看,是以保存了下来。
  江炼喉头发干,他看了又看,一把撕下那张照片,大踏步就往浴室走。
  神棍正双目微阖、泡得惬意,忽觉光影有变化,再听到脚步声一路过来,登时就慌了,一把扯过边上的浴巾盖住自己,大叫:“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白色的大浴巾泡在浴缸水里,鼓胀着浮漂起来,江炼哭笑不得:“都是爷们,我能干什么?”
  他把照片递给神棍:“你看这人,是阎罗吗?”
  阎罗?
  神棍愣了一下,赶紧接过来,又急急戴上满是水迹的眼镜,相片是黑白的,又是侧面,乍一看并不觉得什么,但有江炼的提示在先……
  他迟疑着说了句:“是有点像,但就这一张,不敢确定……”
  江炼打断他:“段太婆去五百弄乡的影集有几本?这一张只是无意间拍到的,别的照片呢,会不会也拍到了他?你只看有段太婆的照片,照片上的其他人呢,有没有留意看过?”
  他耐不住性子,又折回床边翻看,神棍在浴缸里呆坐了会,蓦地反应过来,也赶紧擦干身子,胡乱套上汗衫裤衩,紧赶着出来帮忙。
  所有有关五百弄乡的影集都被摊开了,一张张地找,末了,果然有斩获。
  有一张照片,拍的是段太婆在和人聊天,边上有不少人,或看热闹,或忙活自己的——而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有阎罗,虽然作为背景人物出现,但因为恰是正面,所以看了个清清楚楚。
  神棍拈着那张照片,半晌没反应过来:“怎么……怎么哪都有这个阎罗啊?”
  江炼还没来得答话,手机响了,看来电显,正是万烽火那头跟他对接的小伙子。
  他对着神棍笑了笑:“哪都有他……这还没完呢,接下来,怕是还有他。”
  他揿下接听键,免提外放。
  那小伙子彬彬有礼的:“江先生,方便接听电话吗?”
  江炼回他:“我接都接了,直说吧。”
  那小伙子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联系上我那西北的同事了,他说好像是在七五年还是七六年,总之是他七八岁的时候,在昆仑山一带,见过阎罗。”
  昆仑山?
  神棍心头一紧,明明能听得见,还是往前凑了又凑。
  江炼反冷静下来:“确定吗,会不会是他当年年纪小,记错了?”
  小伙子非常笃定:“绝对不会,有几个原因。”
  “一是,这个阎罗的长相,挺……有特点的,那张脸,一般人都会记忆深刻;二是那个阎罗进山时,不是一个人,他还带了个老太太,山里头少有人来,一下子出现两个外地人,很惹人注意。说那个老太太很有气质,穿戴什么的也不一般,我那同事上去跟他们搭话时,老太太给了他一块糖,糖纸是洋文的,外国糖!”
  “我那同事还以为遇到外国特务了,那年头,讲究阶级斗争嘛,大家警惕性都高,他飞奔回家找大人,家长怕惹事,压下来了,没敢声张,你说这样的事,他能记错?”
  “更重要的是,那两人进山之后,就没见出来,没过几天,山上闹了雪崩,我那同事还心说,那两人别被雪崩给埋了呢。”
  听到“雪崩”二字,江炼陡然打了个激灵,他想起来,似乎听孟千姿提起过,段文希最终,似乎是死于雪崩的。
  他说:“我给你发张照片,你请你那同事帮忙辨认一下,是不是当年看过的那个老太太。”
  说着,从手边影集里找了张相对清晰的、段文希的正面肖像,翻拍了给那小伙子传了过去。
  神棍一颗心跳得如同擂鼓,脑子里有个不祥的念头渐渐成形,他看向江炼,低声说了句:“不是吧?”
  江炼说:“是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他拨打了房间内线,请孟千姿过来一下。
  孟千姿来得很快,她还没睡,收到消息之后,睡袍外头裹了件外套就来了,一进屋,先嫌弃屋里的凌乱:“跟遭了劫似的,让人都没处下脚。”
  怪了,屋里的两个人神情都有点异样,孟千姿笑:“怎么了啊?”
  江炼说:“千姿,问你点事儿,关于段太婆的。”
  听到和段文希有关,孟千姿微微一怔。
  “段太婆最终,是在昆仑山过世的吗?”
  孟千姿点头:“是啊,遇到雪崩,尸首……都没能找回来。”
  “你记不记得,是哪一年的事?”
  孟千姿蹙起眉头:“具体,要问我大孃孃。但我记得,应该是在七五、七六年这样。”
  江炼翻看影集上的时间,段文希来广西,是在七四年夏秋之交。
  “我记得你提过,段太婆是去昆仑……找龙骨?”
  没错,即便事情过了很久了,孟千姿还是有些意难平:“听说大孃孃说,段太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生出这想法来……”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提过龙骨?”
  孟千姿探询似的看江炼:“没有啊,怎么了?”
  她的目光扫过满床满地的狼藉,心里约略有点数了:“是不是查着查着,事情忽然又跟段太婆有关了?”
  手机响了,是那小伙子发的短信,只一行字——
  认出来了,就是她。
  江炼半天没说话,他收起手机,长吁一口气,斟酌了一下字句:“段太婆去找龙骨,并不突然,她应该是在广西遇到了阎罗,知道了龙骨的事,这才会去昆仑山寻找,她进昆仑时的向导,就是阎罗。”
  “但是,雪崩之后,段太婆消失了,阎罗却没有一起消失,你知道的,他直到九三年,还在这儿当环卫工。”
  孟千姿怔怔看着他,一颗心越跳越快,她嗫嚅着说了句:“也就是说……”
  江炼轻声说了句:“也就是说,段太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死于雪崩还是其它……阎罗是最后见证人。”


第81章 【08】
  第二天中午; 秀岚居辟出两个会议室; 一个用于候场,一个用于面谈。
  和江炼对接的那个小伙子叫徐克用; 他负责把当年火葬场失火时前往救助的那几家人、包括死者的家属都请过来参加面谈。
  其实找到这些人不难,难的是让人家放下手头事务过来配合你; 好在山鬼参与之后; 许了重酬,那些人看在钱的面子上; 就好说话多了; 其中有两个,还是跟单位请了假过来的。
  面谈开始前,江炼去候场室了一眼,这一看,看出不少感慨来:彼时都是邻居,同住火葬场附近; 这二十多年下来; 已然拉开差距,有人穿金戴银、一身名牌; 为了见老邻居显摆一番,还特意做了头发、喷了香水;有人则衣着朴素,许是习惯了听差办事,脸上总带唯诺似的笑;还有人不屑这种攀比; 独坐角落,旁若无人地看着手机。
  人若是息不了这“比”的心思; 那可太累了,一辈子都活在“同学会”。
  江炼又去面谈室。
  这面谈室,因为常租给营销公司做调研,所以用单面镜间隔出了一块旁听区域,孟千姿已经先到了,一个人窝在旁听席上,百无聊赖,间或还发怔。
  江炼过去挨着她坐下:“给大嬢嬢打过电话了?”
  一个上午都没见着她了,听说她忙着给山桂斋那头通报情况。
  孟千姿点头,有点意兴阑珊:“大嬢嬢听说太婆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很受打击。”
  这也难怪,高荆鸿是段太婆养大的:段太婆死于天灾,虽属不幸,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但若是死于仇杀、甚至是谋杀,做晚辈的近半个世纪都不察,那心里可就太煎熬了。
  江炼想了想:“段太婆出事,你们当年,就没有组织人去搜找?”
  孟千姿苦笑:“找了,怎么没找。但一来,昆仑山太大了;二来,那个年代,有点敏感,不敢动用太多人力,怕引起有关部门注意。”
  倒也是,段太婆兴起给出一颗外国糖,都能被七八岁的小孩怀疑是“外国特务”,若是大张旗鼓、大兴人力,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江炼叹气:“段太婆进昆仑时,要是多带几个自己人就好了。”
  孟千姿摇头:“不是没带,带了,被她甩下了。我段太婆这个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又爱独来独往,做小辈的,实在也拦不住她。她来广西那趟,刚动完手术,身体不太方便,所以到了广西,不得不接受那么多人沿途陪同、前呼后拥——大嬢嬢说,即便如此,太婆还有几次故意避开了同行者,短暂‘失踪’呢。”
  当时还以为段文希就是这么个我行我素的性子,现在回想,才渐渐咂摸出些意味来:那几次短暂“失踪”,莫非就是去见阎罗的?
  江炼心中一动:“手术?太婆身体不好?”
  孟千姿惘然:“都那个年纪了,难免的。老人家动完手术,就更怀念从前行动自如、无拘无束的日子,老是会提起当年出洋啊、周游啊,渐渐的……我大嬢嬢她们就有心理准备了。”
  事实上,高荆鸿内心里一直觉得,段文希失踪于一场雪崩之后,符合一个传奇人物的传奇结局,余韵悠悠,适合后人传唱。
  所以当年收到这噩耗,悲怆之余,不无欣慰:她并不想看着这位段嬢嬢老死于床榻之上,如寻常死者般被收殓、下葬,收骨昆仑,绝迹风雪,不失为一种优雅退场。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当年的搜找不那么精心吧。
  ++++
  面谈午后两点开始,徐克用主面,用他的话说,这种套话的事,他们是专业的,不过他戴了耳机,孟千姿、江炼和神棍随时都可以切话进来、控制面谈的进度和内容。
  神棍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兴奋莫名,还对单面镜的功能大加赞赏:他能看见镜子那头的人,那头的人却看不见他,太神奇了!
  江炼打击他:“哪神奇了?在调研公司都是基础配备了,你是脱离世俗生活太久、尽活在传说故事里了吧?”
  一句话,居然把神棍给问噎住了,江炼说完,也有些感慨:别看神棍也常在城市间穿梭,但他的心不在这儿,所以看很多平常事物,反像看西洋镜似的。
  心在哪儿,人才活在哪儿,这话,是不是有点太唯心主义了?
  ……
  最先进来的,就是那个江炼瞧见过的、喷香水做头发的女人,她现在应该是待在家里做阔太太了,穷极无聊,对很多事天然热衷,追着徐克用问:“怎么开始查这么久之前的事了?是当年错判了,要翻案吗?”
  徐克用给她吃定心丸:“今天这事,只是还原一下当时的现场,跟翻案没任何关系,我们也不是警察。你不用有压力,放轻松,帮忙回忆一下,那一晚上,有没有什么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什么都可以说,畅所欲言。”
  说着,还把手边一碟巧克力推了过去。
  那女人剥了一粒放进嘴里嚼,甜食确实是有助于人放松,她边嚼边含糊发言:“那当然不对劲,那个陈,陈……”
  徐克用提醒她:“陈大飞。”
  “对,对,大飞,”女人又剥了一块巧克力,嘴里还没嚼完,于是先搁在手里拿着,“大飞是对领导不满,被扣了工资还发过牢骚,说早晚要把这破地儿给烧了,但是,他也说过,在火葬场工作没前途,他要下海、挣大钱——既然决心要挣大钱了,又去烧火葬场,是不是自相矛盾?纵火是犯罪啊,何必呢,还把自己一条命给搭进去了。”
  说着,把剥好的那颗巧克力送进嘴里,又抓了一颗。
  江炼把嘴边的麦移开,凑近孟千姿说了句:“巧克力准备得不太够啊。”
  孟千姿又好气又好笑,也捂住麦,斜乜了他一眼:“你关注点是不是偏了?”
  江炼便老实地退回去,又把麦挪回,只看着她笑,边上神棍嫌两人聒噪,向着他们怒目而视:“专注!”
  这两人没吃他这敲打,倒是那头的徐克用吓了一跳,以为客户嫌他问得不够专注,愈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他轻咳了两声:“所以,你是觉得,放火的可能不是他?”
  女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放火的肯定是他。我听我家那口子说,汽油是大飞从场院里停的一辆农用车上取的,出油口附近,也到处都是他的指纹,警察办事,也是讲证据的,这个我们不能乱怀疑。”
  江炼眸光微微烁动。
  有意思,他拿过面前桌上的纸笔,写了句:陈大飞放火。
  徐克用问那女人:“还有呢?”
  还有就是……
  那女人皱眉头:“我一直觉得啊,大飞他当时不正常。”
  徐克用紧追着问:“怎么个不正常法?”
  “就是当时,火烧太大了,我们靠盆瓢接水的,起不上什么作用,又听到大飞在里头嚎救命,心里着急,我们就嚷嚷,让他找块被毯什么的往外冲……”
  说到这儿,她腰背一挺:“警察同志……啊不,小徐同志,我至今还是认为,大飞当时如果听我的,往外冲了,绝对不会被烧死,至多烧伤,你说是不是?那种时候,就不能犹豫,不能怕疼,就得往外冲……”
  她当年面对公安问询时,应该就是这么说的,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说起来仍是这么起劲,徐克用不得不打断她:“那大飞当时,为什么不冲呢?”
  “就是啊,”那女人又激动了,“他就在那哭嚎,你知道,火虽然烧得大,但还是能依稀看到人影的,我就看到他跟没了魂似的,在里头又哭又嚎,那么多人嚷他冲出来,他只是在里头团团乱转,十足没头苍蝇,后来我都不忍心看,叫得太惨了,我就扭过头,我就……”
  她忽然愣了一下。
  徐克用追问:“你就什么?”
  那女人反应过来:“我就不忍心看啊……”
  孟千姿拿手拈住麦身,一直盯着场内这两人,见徐克用又准备往下问了,脑子里火花一闪,脱口说了句:“不对,她这反应不对,你继续上一个问题。她扭过头,然后怎么了?”
  徐克用
  ad4
  很尽责地传话:“你扭过头,然后怎么了?”
  那女人茫然:“不是说了吗,不忍心看啊,太惨了。”
  孟千姿说:“问她扭过头,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徐克用又转述。
  那女人答:“还能看到什么,看到人啊,当时我们不是都过去救火吗,大家站得分散,一扭头,就看到个人啊。”
  徐克用随口问了句:“那人谁啊?男的女的?”
  女人摇头:“不知道是谁,看骨架身形,应该是个男的。那年头,火葬场位置偏,周围也没灯,虽然烧着火,但是火头你知道的,晃来晃去,很暗,所以站得远点,就看不清了。”
  江炼觉得奇怪,他凑近孟千姿:“怎么了?”
  孟千姿嘀咕了句:“刚那女人愣了一下,愣得好怪。”
  神棍急着想往下听:“可能是人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一时难受,所以愣了呢?”
  孟千姿觉得不是,想了想,又吩咐徐克用:“问她,看到那个人时,是不是觉得哪不对劲?你引导她一下,引导她去想,她一定是有点意识的,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徐克用一头雾水,但客户有需求,还得照办,那女人也被他问懵圈了,只不断重复:“是有点不对劲啊,但就那么扫了一眼,注意力就回去了……问我哪不对劲,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就是觉得他跟我们有哪里不一样……”
  徐克用问她:“哪不一样啊?”
  那女人急了:“想不起来啊!”
  徐克用真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正心头发躁,耳机里传来江炼的声音:“要问具体点,不一样是哪一方面的,是体型呢还是穿的衣服,或者拿的东西……给她一个选项。”
  这一下果然奏效,那女人怔怔听完,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是盆!那人手里没盆!”
  她急急解释:“当时我们一听失火了,都拿上家伙出去救火,没有空手去看热闹的。我一个女人,还拎了桶水过去呢,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人奇怪,那人手里什么都没拿,脚边也没有……”
  说到这儿,自己嘀咕起来:“谁啊这是,怎么空手就过去了。”
  ……
  江炼在纸上又写下两句话。
  第二句是:陈大飞当时的精神,似乎有问题。
  第三句是:火场里好像有个奇怪的男人。
  写完了,转头看孟千姿:“可以啊你。”
  亏得她追着那女人的“一愣”不放手,果然问出东西来了。
  孟千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没什么,女人的直觉而已。”
  面谈室里,那个女人的部分显然已经结束了,她起身往外走时,还不忘抓走一颗巧克力。
  江炼吩咐徐克用:“后头的人进来,就照这个套路来,另外,有三项必问的,一,有没有人觉得陈大飞当时精神不太正常;二,他们出去救火时,是不是都拿了救火的器具;三,有没有人和那女的一样,看到过一个空着手的男人。”
  ++++
  有的放矢,接下来的问询,就要顺畅多了。
  火葬场附近,住了六七户人家,基本是小夫妻,当时火起,都是大人出去救火,把小孩儿关在家里,而每个人赶过去时,都是或端盆或提桶的,没有空手的。
  除了先头那女人,没人注意过什么空手的男人,用一个大背头男人的话说:“那头在失火,还有人正在被烧死,换了你,能有那心思看别的?不是我说,谁跟我一起救火的我都没注意。”
  但几乎有半数以上的人,都认为陈大飞当时的精神有问题。
  大背头男人用词更狠:“他就是疯了,精神失常。”
  还赌咒发誓说,自己救火的时候,听到陈大飞哭嚎着喊:“它……它抓我的脚。”
  徐克用问:“那当年公安调查,你说了吗?”
  大背头男人说:“说了啊,警民配合,当然要说。我们都认为,他当时是看火太大,吓傻了,出幻觉了。你说谁能抓他的脚?死人诈尸吗?这失火不比焚化炉,没法把人烧干净——当时火葬场登记了几具尸,现场就找到了几副焦骨,都能对得上,就算死人诈尸,也把它给烧直挺了。”
  江炼把第二句的“精神似乎有问题”几个字刮掉,改成了“受惊吓,发疯”。
  最后一个接受面谈的,是陈大飞的老婆,毛秋霞。
  毛秋霞已经改嫁,过得挺不顺,不到五十岁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
  这一次,江炼换下了徐克用,自己上场。
  他问毛秋霞:“陈大飞的精神,没出过什么问题吧?”
  毛秋霞没听明白:“你是说他脑子有问题吗?没有,绝对没有,他就是有时候,脾气急躁点,会跟领导较劲。”
  “那他胆子怎么样?”
  毛秋霞笑起来:“看你说的,我家男人……”
  说到这儿,像是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再嫁,窘得脖子都红了:“大飞他,胆子很大的,你想,火葬场工作,搬死人抬死人的,他还经常一个人轮夜班,胆子不大,那能行吗……”
  ……
  从单向镜后头看江炼,感觉很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看他,他却看不到自己,孟千姿看着看着,还怕被人发现,警惕地瞅一眼边上的神棍,然而神棍专注得很,表情严肃,一直盯着内场,压根从头到尾,就没留意过她这点小心思。
  ……
  送走无关人等,面谈室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三人围着那张面谈桌坐下,孟千姿随手拈了颗巧克力出来剥,送进嘴里时,忽然想起江炼先前关于巧克力的调侃,瞥向他时,果见他朝自己手里的箔纸看了一眼——她登时便觉得这巧克力吃的不是时候,吐出来又不合适,索性破罐子破摔,又抓了一颗在手上。
  江炼把写了三句话的那张纸推过来:“如果今天得到的信息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应该可以为现场还原出一个故事来。”
  他沉吟了会,斟酌字句。
  “陈大飞当天晚上在火葬场值夜,可能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于是,他去农用车那取了汽油,大概是想烧什么东西。”
  孟千姿奇道:“但他就在火葬场工作,那儿有现成的焚化炉,想烧什么,干嘛要取汽油这么费劲呢?”
  江炼点头:“这确实是个疑点,我猜测,用焚化炉,意味着他要把东西搬到炉口,但他不敢搬,所以才会动用汽油,这也是为什么,那辆车的油箱附近,都是他的手印和指纹。”
  “也就是说,他确实是想放火,但是取了汽油回去之后,发生了一些事。”
  神棍接口:“有什么东西要抓他的脚……会是死人诈尸吗?”
  江炼想了想,缓缓摇头:“以陈大飞的胆子,我觉得,即便是死人诈尸,也不至于把他给吓疯——我觉得,当时发生的事,应该比死人诈尸更可怕。”
  这世上,还能有比死人诈尸还可怕的事?孟千姿想不出来。
  江炼接着往下说:“陈大飞当时就被吓疯了,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失手放了火,但是……”
  有个地方说不通,像搭积木,自以为一切顺畅,搭到最后,偏偏多出两块来。
  这多出的两块,就是阎罗和那个神秘人。
  往玄幻点想,那个神秘人就是阎罗死而复生,但死而复生这事,至多把陈大飞吓尿,不至于吓疯吧?而且,大背头男人说得很清楚,除了陈大飞之外,火葬场登记了几具尸,现场就找到了几具焦骨——如果阎罗死而复生跑了,那现场应该少一具焦骨啊;如果阎罗死而复生之后,又弄了具尸体来凑数以掩人耳目,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而如果那个神秘人不是阎罗,阎罗也并没有复活,那陈大飞究竟是被什么吓疯了,神秘人又为什么要站在附近观望呢?


第82章 【09】
  没有更多的信息支撑; 火葬场的谜团只能僵持在这儿; 好在,还有个阎罗待过的五百弄乡可供探查,不然; 神棍真是能活生生呕死。
  孟千姿说:“我已经让路三明安排起来了; 最早明天就可以过去。懒得跑的话; 也可以派那头的山户实地拍摄影像传过来。”
  神棍激动:“这必须得自己过去啊; 我们的关注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们眼里无关紧要的,对我们来说可能是至关重要的; 必须用自己的眼去看,赶紧的,回去收拾行李。”
  他还真是个急性子,收走就走,走得飞快。
  然而; 即便行李收好了; 还不是得等到明天吗?
  孟千姿丝毫不觉得有“赶紧”的必要,她目送着神棍走远; 这才不紧不慢起身。
  江炼问她:“那你去吗?”
  孟千姿本想回一句“废话”,眼珠子一转; 又改了口:“我就不去了。”
  事涉段太婆; 江炼不信她会置身事外; 他屈起手指:“掐指一算,我觉得你还是……”
  孟千姿差点笑出来:“掐; 还掐!再掐,折了你手指头。”
  江炼迅速把那只手藏进怀里,说她:“你这人,真是……”
  孟千姿鼻子里哼一声,拖开椅子就往外走,皮痒的人好治,多打几顿就不痒了。
  才刚走到门口,江炼又叫她:“千姿。”
  回头看时,他还坐在原地没动,手里拈了颗巧克力:“你这吃一颗抓一颗的,走了,不带一颗?”
  孟千姿又好气又好笑:“你自己留着吧。”
  江炼说:“那我帮你收着。”
  他低头撑开衣兜,拈着的手一松,那颗巧克力就掉了进去,理好兜口之后,还不放心似的拍了拍:“你下次想起来,可以朝我要。”
  ++++
  第二天一早,想着反正是要出发,江炼准备带着行李直接去餐厅吃饭,这样,吃完了就不用折上来了。
  哪知一出门,就看到孟千姿门口都是人,除了当值的,路三明在,辛辞在,居然还有穿白大褂的,一看就是医生。
  江炼心里一怔,不觉就朝那里过去。
  昨晚上,路三明设宴邀请孟千姿,据说出席的都是广西这头山户中的佼佼者,江炼是外人,不便掺和,神棍虽然是三重莲瓣,但这种场合,不适合他,也没受邀。
  出什么事了吗?
  一近前,就听到路三明和辛辞两个都在自责,一个说“怪我怪我,没考虑周到”,一个说“都是我不好,不该任着千姿胡吃的”。
  原来,昨晚上宴席散得早,孟千姿兴头未尽,拽着辛辞作陪,逛夜市去了,而夜市小街,断断少不了吃的。
  在山桂斋,孟千姿一日三餐,都是有专人打理的,食材要用最好最新鲜的不说,还会控制食味,比如热不与凉同食,辣不和甜混吃,即便出门在外,有孟劲松看着,也会让她节制,所以,她这胃,其实一路养来,蛮娇贵的。
  但辛辞哪会有这意识,只求让她高兴,看什么买什么,孟千姿宴席过后,本就一肚子山珍海味打底了,一条街扫下来,又尝了什么螺蛳粉、桂花羹、糍粑、油茶、田螺酿,外加烧烤冰茶,虽然每样都只是一两口,但夜市小食,卫生本来就堪忧,这样混七杂八堆进胃里,焉有不造反的?
  果然,到了下半夜,她的肠胃就闹开了,起身好几次,上吐下泻的,于是先把辛辞喊来,辛辞又联系了路三明——路三明一听,孟助理刚走,自己就把大佬招待趴下了,这可怎么得了——于是又急急请来了医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