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我怎么穿着白月光的衣服-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是、小六你等等!你随我来、随我来!”
  我用力一挣,从黑雾里滑落,伸手往黑雾里一抓,就像是抓到了一团光滑的云朵,根本没有下手之处,只能勉强拉着他往西厢跑去。
  我拉着黑雾跑进房间,立刻把门关上闩好,还鬼使神差地布下了一层障眼结界。
  转身一看,那黑雾沉在房屋中间,惊魂未定地盘成一团。我刚走近两步,他就受惊地一缩。我连忙蹲下,“别怕别怕!”他好似在辨认着我的样子,最后缓缓舒展开来。
  “是你吗小六?”我问。
  黑雾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聚成一个人型,显出宗六的模样来。
  黑色的面罩从他脸上滑落。一看到他的样子,我大惊失色,“小六!!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宗六不知为何又换了一身黑衣,他此刻正坐在地上,左手勉强地撑着地,右手捧着胸口。他脸上一片煞白,双眼却充满了血丝,嘴角还挂着暗红的血迹。身上虽然看不见,但也能从衣服的各处裂口看出定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你受伤了!”我扑到他身边,扶着他让他靠进我怀里。他却像失去理智一般激烈地抗拒着我,脖子上青筋满布,像是在忍受巨大痛苦。
  “你……你离我远点……”他一边艰难地开口,一边推搡着我,明明看起来一脸虚弱,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吓人。
  我不懂他是在别扭什么,又着急又生气,“你不要乱动!!你需要医治!!”我强行稳住他的身子,摸了摸腰包里,却沮丧的发现全身一颗凝血聚气的药丸都没有。
  “你……你离我远点……”我没好气地瞪了眼怀里的人,怎么还在说废话?“我……我会伤害你的……”他喘着粗气,一个一个地往外蹦着字。
  嗯??
  “你为何会伤我?”
  他额头渗出津津的汗,眼睛越来越红,周身时不时不能自控地抽动,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中毒了吗??还是中了什么法术??”我着急地问,只能先拿出手帕擦着他额头的汗。
  突然,我听见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宗六显然也听到了,他立刻变得更加躁动不安,踢着腿想坐起来,坐起来了后还强行想站起来,然后脚下无力地一绊,直接摔进了我怀里。
  “嘘——!小声些!”我轻轻在他耳边说。虽然不知外面是何人闯入,却直觉地感到他们将对宗六不利。我在房中看了一圈,发现在内屋墙角有一只大红木箱子,足能容下我们两个人,于是立刻扶着他往内屋走去。
  他四肢脱力,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我用尽全力将他扛到木箱边,单手打开箱子一看,太好了能,是个空的!
  此时院中已传来喧哗声,我隐隐听见他们中一人说:“这是王母娘娘的织云宫,我们直接闯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而另一人立刻打断了他,“有何不妥?等奏明了王母,贼人早已逃出天宫了!给我搜!!”
  我大惊失色,连忙扶着宗六把他往箱子里塞,急得满头大汗。幸好他也明白情况紧急,自己是拼劲全力地爬进了木箱里,坐在箱底克制地喘着粗气。
  他们自然不是来抓我的,我是不是留在外面还好些?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院中已经传来其他房间被踢开的声音,吓得我立刻也翻进箱子里,轻轻将箱门关上。
  周围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我怦怦的心跳和宗六粗重的喘息。这里也太过狭窄,我俩都把自己折了三折,才勉强挤下。
  此刻我终于能悄声问他:“小六,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是在找你吗?”
  突然,他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此刻明明最该安静,他却突然翻腾着在箱子里又拍又踢,制造出“咚咚”的闷响声,把我吓得够呛,立刻扑上去拉住他的双手,“嘘!嘘!你小声些!他们马上就要搜到这边来了!你在干什么!?”
  然而这位祖宗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不仅又拍又踢,喉咙里还发出阵阵嘶吼,简直就像是一头濒临发狂的豹子。
  “有吗?”
  “没有。”
  “继续找。”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宗六却像已经走火入魔。我急得眼泪直掉,只想立刻制止他的声音,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我怀里一拉,紧紧地缠抱住他,尽可能地减少他发出的声音。
  我听见他们推门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死死箍着怀里的人,恨不得现在就施个法把我俩都变成石头,眼泪却已经在“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然而意外的,宗六停止了挣扎,他安安静静地伏在我怀里,和刚才疯狂的模样判若两人。我有些奇怪,担心是不是我勒得太用力把他勒晕了,低头一看,宗六此刻呼吸均匀,背部安详地起伏着。
  他……他这是……睡着了啊???

  第61章 杂念

  我难以置信地捏了捏宗六的脸; 他趴在我怀里,已然熟睡了过去; 甚至已经开始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全然忘了门外还疑似有一帮人正要前来捉拿他。
  什么??????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种场景下你怎么会睡着啊?!?还睡得这么香!?!莫非你中的法术是安眠咒???
  “嘭!”
  踹门声突然传来。我一惊,这才想起这场危机还没有度过去,赶紧轻轻捂着宗六的口鼻,生怕他万一冒出一个大呼噜,然后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声音。
  刚才那一脚没能把房门踢开,外面一人高呼:“此门上闩了!”众多脚步声立刻应声聚拢。“这屋子竟然上了闩?刺客肯定藏于此处!”“快将房门撞开!”
  遭了!!!
  如何是好,我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若一会儿当真被人一拥而上; 不知道我化为龙形能不能勉强突围而出?
  “——你们干什么!!??”
  不过,还没等来第二次踢门,院中突然传来一声怒斥。那泼辣的嗓门儿一听就是小云姐!!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织云宫!!”她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都能听到她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仙侍。属下奉命捉拿闯入万程宫的刺客……”
  “——万程宫遭了刺客你们跑到织云宫来翻箱倒柜、踹门抄家做什么?怎么,是怀疑刺客是我们昆仑山的人吗?”
  “不是……”领头那人稍显慌张; 忙解释道:“属下们发现刺客后; 一路往西追捕; 却在追至织云宫附近时不见了刺客踪影。此处地处天宫西极,三面没有退路。属下推测,刺客若不是已经跳下了九重天; 就一定是藏匿在了这附近……”
  “——那你们便跳下九重天去找啊,怎么就跑到织云宫里来了?”小云又立刻打断他,然后惊叫一声; 气不打一出来地吼道:“你们怎么站到花园里去了!?把我们娘娘种的仙草都给践踏了!”紧接着就是一阵驱赶。
  “仙侍,您长居昆仑,或许对九重天并不了解。这天宫八面之极都被统称为天尽头,那里有着当年创始元灵炼尽元神设下的结界,里外都无法打破……”
  “——然后呢?你为何废话连篇?”
  “仙、仙侍,您先听属下解释。因为天尽头的结界无法打破,刺客就不可能逃出天宫,唯有往天尽头下跳这一条路,但那天尽头下是万仞煞气,无论神仙妖魔,一旦跳下,必遭煞气啃噬,尸骨无存。属下推测,那刺客定然不会冒然跳下天尽头。而这附近又只有织云宫一处院落,所以,属下推测……”
  “你推测什么?你个小小天宫侍卫凭自己的推测就敢擅闯王母娘娘的行宫?还径直搜到了内院来?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天宫做不好守备工作、放了刺客进来,我们昆仑山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先来借题发挥啦?想当年你们寰晟天帝见到我们先王母都要跪下来叫一声‘九光夫人’,如今不过是我们娘娘念在三界太平,以大局为重,才同意收天宫一道诏书,哦、你们天宫还真当自己从此就压我们昆仑一头了???”
  小云是丝毫不给他面子,越发地声如洪钟,我都能想象到她此刻叉着腰气势凌人的样子,她说:“嗯?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队人显然是怵了,领头的声音也小了,“属下……属下是俸荧惑星君之命……”
  小云立马再一次打断他:“荧惑星君?他小小五纬星君也胆敢在昆仑山前作威作福??你们要搜我织云宫,好,除非去请寰晟天帝亲自过来!”
  “仙侍……”那人似乎还想坚持。
  小云勃然大怒,“好啊!那既然你觉得你能替天帝做主,今天非要来开罪我们昆仑山,那你们现在便去搜吧!我开开门来让你们搜!”
  说完只听“咣当”一声,西厢的房门被她一脚踢开,“搜啊!搜得出来就算了,要是搜不出来……哼,那我可得好好劝劝王母娘娘,如今的昆仑山是再也没被人放在眼里了,继续留在天宫还不知道要遭多少欺辱,不如直接撕了那诏书,就此回昆仑仙国罢了!”
  这是吓得箱子里的我一个哆嗦,简直是欲哭无泪……小云姐……这屋里真能搜出来东西……你可千万要把他们拦住喽……
  然而这下那群天兵却彻底怂了,外面沉默了半晌,便听到领头的人说:“仙侍姐姐,您说笑了,属下无论如何也不敢开罪昆仑仙国啊,刚才是属下失言,还望仙侍姐姐息怒。”
  “哼!”
  “荧惑星君也是怕这该死的刺客糟污了王母娘娘的眼,扰了娘娘清静。若是仙侍姐姐一会儿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
  “——嗯???”
  “哦!属下是说,若是姐姐一会儿在外面儿、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差遣属下前去捉拿,千万别让这刺客扫了姐姐的兴。多有得罪,属下告退。”这群人这才总算退出了织云宫。
  只听见小云气呼呼地在门口自言自语道:“幸好我回来一趟帮娘娘取扇子,要是没人在,人家说不定不声不响地就把家给抄了呢!娘娘说得对,九重天的人果然都是些泼皮无赖!”然后,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箱子里的我已经被宗六压得手脚发麻,然而依旧不敢冒然出去,这外头的房门应该还没关上呢,万一天兵杀个回马枪,那昆仑山这“包庇嫌犯之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现在反倒像没事人一样呼呼大睡。我低头看看黑暗里他的睡颜,宗六此时眉头微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也不晓得是在愁什么。我试着挪动胳膊腿想换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他居然还哼哼唧唧的,像是烦我扰了他清梦。我有些无奈,想着再等一刻,若是依然没有动静,便试着从箱子里出去。
  这木箱当真是小得很,我被挤得快喘不上气。正当我在判断是不是已经有一刻钟时,怀里的人突然咕哝一声,说起了梦话……
  “娘……”
  我一愣,低头看向他。他依旧眉头紧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微微瘪着嘴,一副想哭的表情。
  一个大男人,睡着了叫娘,明明是个有些好笑的场景,然而我鼻子却突然发酸,忍不住圈过他的背轻轻拍着,想试着安慰这个在梦里呼唤娘亲的人。
  劳苦倦极,所以呼天地也;疾痛惨怛,所以呼父母也。自千苇荡的惨剧以来,宗六在方诸山便很少提起宗家的往事,更从未在人前展示过他的悲痛。但,此恨之深,此痛之极,我怕是不能想象到其十之一二,他却全都自己默默承受,默默消化,还要对外以笑脸迎人。
  哎……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无论外表看起来多坚强,内心也是永远无法真正释怀吧。我抚着他的背,在心中悄悄做了决定,往后,我这个做师姐的一定要多多关爱这个身世凄惨的小师弟才行。
  正想着,我突然察觉怀里的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打呼噜了,而且呼吸似乎还越来越轻,整个背也越来越僵硬,仿佛是在极其拙劣地装睡。诶?再低头一看,果然——黑暗里,宗六睁着一双无所适从的眼睛。
  一时之间,我俩四目相对。
  他脸上杂糅了太多表情,大半是难以置信,两腮紧张地僵硬着,连呼吸都快停了,剩下还有一些情绪我也说不清,像是又难堪,又新奇。
  大约是因为在箱子里闷得太久了,两人的呼吸都要命地大声。
  我张张嘴,却没说出话。
  他喉头滑动,也没发出声。
  我忽然有些热。刚才情况紧急便没注意,现在才突然发现,咱俩这也、靠得太近了,从头到脚,严丝合缝地贴着。
  而且,不想还好,越想感官越灵敏!
  我我我……!
  我脑浆沸腾,下意识想把他推开一些,然而两腿刚刚一曲,宗六突然一声闷哼。
  他压抑着嗓音,“……你别动!”
  我没来由地跟着一起惊慌,“怎、怎么了?”
  他克制地吞咽着,说:“压太久,腿麻了……”
  我依旧惊慌,“没事吧!?哪条腿麻了!?”便想试着调整动作,好尽量让他舒服点。
  “——你别动!”他急声制止我的行为,“你、你别动……你越动,我……我腿越麻……”
  我立刻一动不动,“好好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你让我……自己缓缓就好……”他喘着粗气,伸出胳膊想支撑起自己,尽可能地减少着与我的碰触。
  然而箱子终究是太小,原本他是靠在我胸口,撑起来后简直要与我头碰头了。
  如此这般,他的呼吸更加如在耳侧。我怔怔地看着这张离我只有几寸远的脸,心怦怦直跳。他却不愿与我对视,偏着头盯着箱子里几个散乱的点。
  就在这样一个黑漆漆、乱糟糟、汗津津、黏腻腻的场合里,我白日里吃的酒忽然上了头,叫我一时醉醺醺。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曾在凡间戏院里听过的戏文,这是不是就叫——“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
  呸!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连忙暗骂自己,赶紧别开脑袋,不敢再去盯着人家看。
  “我们……”宗六突然开口说话,惊出我一个激灵——“什么!?”
  “我们还要这样藏多久?”他问,“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我眨巴眨巴眼睛,听他语气,大概是已经缓过来、腿不麻了。看来他刚才睡着了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骚乱,我回过神,侧耳倾听了一番,才道:“看来追兵已经走了,我想、我们已经可以出去了。”
  宗六点点头,便轻手轻脚地从内抬起木箱的盖子。强光立刻泄入,我赶紧眯起了眼。
  “应该确实没人了。”他说道,然后直起身子从箱子里爬了出去。
  我跟着坐起身来,渐渐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只见宗六已经径直走去小心地将房门关上,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就算没了追兵,还有他的伤。我连忙从箱子里翻出,跑到宗六身边,“小六,你现在好些了吗?”
  他正上着门闩,听到我关心便“嗯”了一声,然后马上转身往桌边走去,一眼也不看我,提起水壶就往嘴里灌。
  “你慢点儿喝,伤还好吗?”我追上去继续问,“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啦?你真的是他们说的刺客吗?”
  然而他像是渴极了,仰着脖子牛饮着这壶上好的碧螺春,依旧不看我,也不回答我的疑问。
  我急了,上去就抢过他手里的茶壶,一不小心壶嘴里残留的碧螺春泼了他一脸。他一下被浇得清醒,回过神来,脸颊上还挂着根茶梗,总算又不得不再与我四目相对。
  我现在早摒除了刚才那些有的没的旖念,十分严肃,只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包庇了个刺客。
  然而他好像还没有,只看我一眼,湿漉漉的脸腾的红了。

  第62章 戮罹

  大概是我的手还嫌气氛不够暧昧; 居然自作主张地伸出,轻轻拈掉了粘在他脸颊上的茶梗。这下好; 原本就通红无比的一张脸,现在仿佛马上就要渗出血来。
  然而看到他眼底的慌乱; 我却突然清明。
  他……他这是?我心一跳,他莫不是……对我?
  “——咳咳!”
  宗六自救般的清了清嗓子,我脸一热,跟着回过神来。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渍,道:“不是。”
  “什么!?”我大惊,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了。
  此刻他的面色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他道:“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刺客吗。不是。”
  哦原来是说这件事; 我松了口气。“那、那帮天兵为什么要追你?”
  宗六低头吸了吸鼻子,不着痕迹地转了转眼珠,抬头仰视着我说:“方才、我喝醉了; 离了琼华苑到处乱逛,谁知一不小心擅闯了万程宫; 惊动了守卫; 这才被当作了刺客。”
  “哦、既然不是刺客那你干嘛要东躲西藏的?”
  他咬咬后槽牙; “擅闯天帝寝宫总是违反了天规,我也不想被捉回去受罚……”
  “这样啊……那你再解释解释,”我一脸无语地指了指他的一身黑衣、还有挂在脖子上的黑色面罩; “你喝醉了还要换一身夜行衣又是什么癖好?”
  他吞了吞唾沫,也知道自己的谎话实在是拙劣,抿着嘴一时说不出话。
  我微微屈膝与他平视; “小六你看看我的脸,上面是不是写了‘很好骗’三个字?”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好像有一丝狠戾一闪而过,却又瞬间被随之而来的矛盾取代,他仿佛在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最后整张脸僵硬又苍白。
  他沉默了许久,我就等了他许久,怕把他逼急了,又编出新的谎话来。
  我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说起来我似乎也看不懂他整个人。他似乎总是话里有话,总是欲言又止。在方诸山上,他为人处事滴水不漏、成熟圆滑,给人以超出他年龄的信赖感和稳重感。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虽与师兄弟们打成一片,内心却似乎并没有与任何人真正亲近。
  特别是这回到了九重天后,他好像变得格外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现在还离奇地成了擅闯天帝寝宫的刺客?这双黑漆漆的眼睛后面,究竟是藏了什么秘密?
  他依旧咬着牙关没有开口。我叹了口气,对他道:“小六,我不知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事,也不知你究竟有何难言之隐。但、我既已助你躲过天兵追捕,便就是已经选择了与你处于同一阵线。往后无论是定你擅闯天帝寝宫的罪,还是刺客的罪,我都已不能摆脱干系。如此这般,你还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呢?”
  他眉毛轻轻颤动,似乎是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我拉过凳子与他同坐,继续道:“小六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无论做了什么都必定事出有因,你若是犯了错,我是你师姐,自然要与你同担。我话已至此,你若是依然不愿与我提起,那便罢了,我不再问,权当无事发生过。我宁愿不知,也不愿你拿谎话骗我。”
  他看向我,我凑近他,“如何,你愿意告诉我吗?”
  “知吾……”他终于干巴巴地开了口,就这两个字,都不知道到底在他嘴里酿了多久,“我若告诉你……你……你能暂且替我向师父保密吗?”
  “是何事竟然不能让师父知道?”他的眼神真挚又恳切,这句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脱口竟成了:“好,我定不向任何人提及。”
  宗六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不是宗六……你会信吗?”
  “嗯???”我没明白,“什么叫、你不是宗六?”
  “我是说……我不是宗六,我并非千苇荡宗家的儿子。”话一说完,他喉中一梗,似乎在尾音处后悔了,却又像是破罐子破摔。
  我是万万没想到他说出口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让我原本准备好的接话一句也用不上,只能结结巴巴地问:“啊?什么……你不是宗六、那你是谁?宗六又去哪儿了??你、你、你什么时候不是宗六的?”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宗六。”
  “从、从、从……”
  “从千苇荡的宗家灵堂开始,我就一直在冒名顶替。”
  我猛地一跃而起,凳子在地上“滋啦”一声,“咣当”倒地。
  “那你是谁!?!?你为何要假装宗六?你、你、你来方诸山有何目的?”
  突然我手脚冰冷、瞬间血液倒流,“难、难道……真如大师兄所说,你、你杀了……然后……”
  “不、不!”他连忙跟着站起,表情十分慌张,“绝对没有!这点我可以发誓!我绝没有做任何伤害宗家的事!”
  我依旧难以置信,他侧身扶起凳子,拉着我一起坐下,认真道:“你冷静些,我都可以解释……”
  我脑子现在是一团乱麻,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你不是宗六,那你是谁?你为何会假冒宗家儿子?真正的宗六去哪儿了?”
  他回答了我最后一个问题:“真正的宗六他……已经死了……”
  我大惊,他及时将我拉住,没让我再从椅子上弹起,“宗家的六儿子,生下来不足七天就夭折了,就和他其他五个哥哥一样,八百年前,就死了。”
  “但……但……但他们不是说,‘宗六’活下来了,只是身体不好,所以养在千苇荡湖底,八百年来从不见外人……”
  “从不见外人,所以从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个宗家小六,都只是听千苇荡如此对外宣称罢了。”他顿了顿,“可宗六他,确实,已经死了八百年了。”
  “那千苇荡为何说他还活着……”
  “因为宗先生和宗夫人都无法接受接连失去幼子的痛苦,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一直生活在幼子还活着的假象里。”
  “那你……又是谁?”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思绪万千。“你是谁?”我又问。
  “我……我是……”他的喉咙发抖,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紧张地揉搓,仿佛比起刚才的内容,接下来将说的话才更叫他无法开口。
  “我……名叫戮罹……”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我却偏偏听得一清二楚。“戮罹?是哪两个字?”
  “杀戮的戮,罹难的罹。”
  我默默念了两遍,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谁为你取的名字?怎么会选了这两个字?”又是杀戮又是灾难的,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他一愣,突然忍俊不禁,“这是重点吗?”
  对、这不是重点!“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假冒宗家儿子?你说你没伤害宗家,那是谁灭了宗家满门?”
  他沉思了片刻,道:“我不愿再骗你,但……有的事却暂时无法跟你说……只能告诉你,宗先生他其实是我的老师。我进入方诸山确实有所图,宗先生是为了帮助我拜入至能真人门下,才与我一起策划了这一出戏。”
  “一出戏?”
  “是,宗家实际上并未遭灭门。”
  “啊???那宗家一家到哪儿去了???”
  “他们只是……选择去其他地方生活了。”
  “去哪儿?”
  “这……暂时不能告诉你……”
  又来了,又像是回到了在月城湖畔那晚,什么都是暂时不能说。“那你来方诸山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也不能说?”
  “我可以告诉你,我来方诸山是为了寻找我娘的遗物。”
  “什么遗物?你娘是谁?”
  他咬了咬牙,我心知肚明:“这个不能说,是吗?”他点了点头。
  “那你来了这么久,找着了吗?”
  “找着了……”
  “哦?竟然找着了?在哪儿?拿回来了吗?”
  他没说话,我又明白了,“虽然找着了,但拿不到是吗?”他再次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今天又是为什么擅闯万程宫?难道也是为了找你娘的遗物?”
  他想了想,道:“不是……是为了找别的东西……”
  “找什么?”
  “……”
  “暂时不能说?”
  “嗯……”
  我感到十分心累。他也算是回答了大部分的问题,我也大致能串联出一个合理的故事,可总感觉缺少了某些关键的部分,事实的真相应该远不止如此——而这些,大概全都在他的“暂时不能说”里。
  “知吾……”大概是见我沉默太久,他有些拿不准我心思。我有些没好气,“叫师姐。”
  “师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想问的还多,你都能回答吗?那好,三清法会那晚,你为何去了青城山?既然你都不是宗家儿子,那去南荒娘亲家玩儿的说法肯定就是假的吧?”
  他大约是没想到我会问那么久之前的事,一愣,摇了摇头,“这……暂时不能说……”
  好的吧,你看。我顿时失了兴趣。
  他表情有些苦涩,“师姐,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会将事情的始末完整地告诉你……”
  瞧他这话说的,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以后是什么时候?上回你说‘下次’见到我就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看现在都过去多久了?这个‘以后’怕是要等猴年马月吧?”
  他再次低下头去,没有接话。此刻他周身依旧凌乱,灰扑扑的挂着伤,嘴角也有隐隐血迹。我不由又有些心疼,突然不忍再逼迫他,叹口气道:“你放心吧,小……六……”
  “便还是叫我小六吧,好歹也还是你的六师弟。”
  “好吧小六,你放心,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向任何人提起。但是,你依旧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可以不问,我可以等你这个‘以后’。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也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他抬头看向我,看起来有些意外,有些惊喜,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认真地说:“好。”
  我拉着他站起身,前后打量着,“你身上的伤还好吗?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在万程宫被荧惑星君打了一掌,他的焚心掌还挺厉害的,幸好没有伤及要害,不然差点将我打回原形……”
  “被打了一掌!?”我大惊。“打回原形??”我回想着刚才他狂性大发的样子,“你原形是什么?我还以为你刚才是要走火入魔呢。”
  他摸摸下巴,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我想我还是尽快离开织云宫吧,万一遭人看见更解释不清。”他边说边掐了一个咒,一转身,便换上了之前琼华苑里穿的那套常服。
  “也好,那我送你出去吧,若是遇到别人,我也好为你掩护。”
  我俩商量了一下,觉得现下回汇仙殿是最好的选择,于是腾起云往汇仙殿飞去。
  悠悠飞了半盏茶功夫,刚看到汇仙殿的楼角还不等落地,云上的两人皆是一惊——汇仙殿门前聚集了一大队人马,仙侍仙官天兵天将怕是有上百人。
  我俩的脸登时青了,“坏了!难道还是来捉捕你的!不行,赶紧掉头!”
  然而还不等我们转身,地上就有人向我们挥手喊道:“知吾!宗六!你们回来啦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