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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水春来-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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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泮也才刚刚发觉,他这个黄昏听了太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体,满腹惊诧就已然饱了,哪里还记得旁的事?
  “饿了吧?回去吧。”他当先道。
  肚子都出声示警了,还能不饿?于小灵嘿嘿笑了,顺应地点了点头。
  徐泮拉了她的手往回走,于小灵被他拉了许久,已是察觉不出其中怪异了,只顺着他的步子,着意看着脚下的路。
  二人走了一会儿,傅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盏灯笼,挑着灯跟在二人身畔。徐泮不耐他紧跟在一旁,抬手接过灯来,一手牵着于小灵,一手挑灯照路。
  傅平心道这回他们家伯爷可心满意足了,他虽听不见二人说着何事,却听得见笑声,看得见笑靥,还有什么他不晓得的?
  这样看来,亲事应是快要尘埃落定了吧?傅平猜测。
  握着于小灵小手的徐泮,心里也将此事翻了出来。
  他着实没想到,他好生计划的提亲,竟在程氏处大生波澜,两方人闹得几乎是不欢而散,当真让他头疼不已。
  他念及此处,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你母亲,是不是不满意我?”
  于小灵还沉浸在往事的汪洋里,只以为自己又变回了红尾金身大鲤鱼,猛地听徐泮这么一问,有些不明所以:“嗯?”
  徐泮见她没听清,又换句话问道:“你母亲对我哪里不满意?”
  这回于小灵听明白了,她顿了顿,不敢直接就告诉徐泮程氏怕她早晚要守寡,便琢磨着道:“我娘亲只是没怎么见过读书人家的姑娘嫁进行伍人家去,替我担忧。”
  “可你程家表姐不是嫁了姜家么?”徐泮不懂。
  “程家同姜家也还算门当户对,可咱们两家不一样,忠勤伯府比姜家更加显赫,你比姜六哥身份又高出许多,而我在世人眼里,连三表姐的一半都是不及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去:“胡说,你哪里不及她一半了?!”
  于小灵苦笑解释道:“我是说家世。”
  她顿了顿又道:“两家本就不是一类,我又要高嫁,我娘怕我受委屈。原本,她也是一心想给我找个门当户对的读书人家而已。”
  “你是说黄家么?”徐泮闷闷地问道。
  于小灵觉得对此倒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便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
  静静的夜晚,炊烟缕缕飘散,只两人返回客栈的脚步声,清晰地响在湖畔。
  徐泮呼出一口气,轻轻捏了于小灵的手心两下,道:“我会想办法的。”
  于小灵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地道,明明两个人的事,却扔给他一个人去办,因而此刻,她只咬了咬唇,并未做声,心里想着回去还得同程氏说个清楚。
  简单用过膳食,二人便各自歇了。
  次日一早,于小灵是被客栈楼下的车水马龙声吵醒的。
  “呀,日头都这般高了?你们怎么不叫我?”她惊讶道。
  暖橘走过来替她穿衣裳,回道:“是伯爷不让叫的,说是并不着急上山,让姑娘多睡会儿。”
  暖橘说着,着意看了于小灵两眼,心里想着伯爷待她们家姑娘可真是好,姑娘听了,定是高兴的。
  然而于小灵面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拧了拧眉,道:“咱们还是赶紧上山吧,算起来,洪叔此时应当启程回京复命了,若是晚了,定会被家里察觉不对。”
  “姑娘不必忧心,伯爷已经让洪叔卸了马车先回去了。姑娘可饿了?早膳已经备下了。”暖橘笑道。
  于小灵闻言,歪了歪脑袋,她没想到徐泮竟这般细心,心里不由生出几分轻快来。
  洗漱吃喝一番,日头升的越发高了,待于小灵四处妥帖了,走出房门,正瞧见徐泮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独自饮茶。
  她脚步轻快的走过去,瞧见一旁的傅平正想给她行礼,连忙朝他摆了摆手,作了噤声的手势。
  经了昨日,她越发觉得徐泮同她关系亲近了,好似青潭一般,可以尽情地谈天说地,因而此时见徐泮背对自己而坐,起了玩心,着意将脚步放得轻之又轻,到了徐泮身后,略一站定,便忽的伸出小手,大力拍在了徐泮肩头。
  傅平看着心头一跳,眼瞳瞬间睁大,紧接着就见他们家小伯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扯住于姑娘那纤细的手腕,一手将她向前拉去,一手迅速出击,带着破风的力道,直击于姑娘那更加纤细的脖颈。
  手指已然收拢掐了上去。于小灵身后跟着的暖橘忽的尖叫了一声,这声刺破耳膜的尖叫,让在场众人纷纷醒悟过来。
  “灵儿!你没事吧?!”徐泮大惊失色,连忙收回指尖的力度,大掌转而抚上她吹弹可破的,已然留下了五个手指印的脖颈肌肤。
  于小灵方才真的窒息了,这会喘上气来,只大口地喘着粗气。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暖橘吓得快哭了,连忙上前察看,可她们家姑娘如今被那恶鬼附身的伯爷揽在臂弯里,饶是暖橘向来胆大,此时也不敢虎口夺食。
  脖子火辣辣的疼,于小灵暗自叹气自己玩笑开大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无事。”
  徐泮听她还能正常说话,悬到喉头的心,终于放下大半,他方才正想着提亲的事,想的出神,忽的被人拍了肩,军营里练出来的本能,就当即替他反应了。
  看着她白皙脖颈上清晰可见的五个手指印,徐泮又懊恼,又心疼。昨日那黄谦石无意间伤了她,他气的恨不能将那人撕碎,而今日自己伤了她,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小灵又被他扯着回了房,上了回药。两个丫鬟被遣得远远的,于小灵瞧见徐泮这张恨不能沉到莲石湖底的脸,忽的笑了:“这可好了,从京城到潭柘寺,莫名其妙地赶了两日路不说,还弄的遍体鳞伤,啧啧,我娘若是知道这脖子上的伤,是你的手笔,约莫下辈子也不敢把我嫁给你!”
  徐泮一听,面色更添阴郁,一时又从莲石湖底,沉到了东海底……

  ☆、第一八四章 琉璃瓦

  
  本该昨日下晌就到的潭柘寺,结果一直折腾到今日日上三竿才到,于小灵若是当真来上香的,怕是她捐了香油钱许的愿,佛祖也不愿搭理。
  好在,她只是来访友散心的。
  还是得先去跟佛祖打个照面,不能失了礼数。一行人上了山,于小灵同徐泮入了寺院的大门,径直就往大雄宝殿去了。
  徐泮时不时就往她脖颈细发下瞄两眼,每看一眼,就懊恼一分,此时他的懊恼已经没过大雄宝殿的琉璃顶了。
  于小灵浑不在意,拿起扇子举过头顶,遮住了猛虎扑食般的烈日,刚吁了口气,就听见一旁有熟悉而悦耳的嗓音低低传来。
  她眼睛陡然放光,转头就往斜前方看去,一眼就瞧见了背对她而立的宽大僧袍下的清瘦身形。
  那人此时正立在树荫下与寺中僧人言语,他周身散发着让人静心的清凉,在尘世浑浊的热浪中,难得保持住了这一股独立在外的透彻的清流。
  他一方言罢,微微侧了头,在弥散的光亮中,于小灵定睛看到了他右眼眼角下,红得深沉的朱砂痣。
  她忽的迈开步子,快步跑了过去,离那人还有两三丈远,她便禁不住喊道:“青潭……法师!”
  那人闻言回过头来,看见日光下沐浴着的于小灵,顿了一下,倏忽又展颜一笑。
  他迅速地对身旁的僧人说了一句话,那人便朝他行礼,转身离去了。
  于小灵到了他身侧,刚想笑着同他好生打个招呼,却忽然倒抽一口冷气,面上血色尽数褪去。
  她一把按住了青潭的手臂,惊问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望着青潭瘦削的脸颊,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面庞,越发高耸挺立的鼻梁和暗得深沉的朱砂痣,于小灵手抖了起来。
  按住他的手,被嶙峋的瘦骨硌得难受,心头一阵紧似一阵,于小灵急着又问:“你是不是生了大病了?!”
  她眼里的惊惧暖了青潭的眼睛,青潭大手覆上她按住自己的手,轻拍了两下:“无事,舟车劳顿而已。”
  他说着见于小灵直愣愣地紧盯着他,也不说话,便弯了弯嘴角,又道:“随我去蔢生院吧。”
  “嗯。”于小灵连忙答应,松开了手,忽的又想起什么,秀眉轻皱,道:“我刚来到,还没去大雄宝殿呢!”
  青潭闻言,合十双手,低声念了句佛,又道:“快去吧。”
  他说完,目光正好扫过于小灵的脖颈处,细软的发间,有透着血色的红印隐现,来不及看清,一阵风吹过,又将发丝吹过几缕,堪堪遮住了那印记。
  青潭心中疑惑,未及细思,就感受到了两道紧紧的目光,好似从方才,就一直落在他们二人身上。青潭不由微微侧了头,逆着那目光看了过去。
  原来,她是同那人一道来的……
  被抛在原地的徐泮,一错不错地看着这一幕,想到两年前在天岩山的那夜,浑身血液凝固了一时。
  他见青潭看来,那目光好似释迦牟尼佛般让人参不透,不由抿嘴,双手握了握拳,又迈开了大步,走了过去。
  “法师。”他向青潭行了一礼,微顿,又转脸看向于小灵,放柔了声音道:“灵儿,去大雄宝殿吧。”
  话音未落,青潭眉间山峦骤现。
  于小灵本想应一声徐泮,突然看见青潭这般表情,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不行,不行,你定是病了!有没有找大夫看看?!”
  徐泮的脸色僵在当场,青潭却和缓了颜色,眉间染上一抹暖意,使他周身不再泛起丝丝凉气,说道:“看过了,无妨,速去上香吧。”
  言罢,他又念了声佛,朝于小灵施了礼,脚下微顿,离去了。
  于小灵面色疑惑又凝重,看着青潭远去的目光,充满了忧心忡忡。
  徐泮浑身隐隐作痛,握拳的手又攥紧了几分,按下心头的复杂情绪,闷闷道:“再不去,佛祖该怪罪了。”
  “嗯。”于小灵低着声音随意应了句,转了身就往大雄宝殿走,面露苦苦思索之意,边走边道:“定了病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徐泮在一旁听得不耐,深深吐了口气。
  或许这口气吐得很是及时,于小灵瞬间想起他来了,转了身拉住徐泮的衣袖,问道:“他从前没这么瘦的!你说,是不是只有生了大病的人,才会突然瘦成这样?!”
  徐泮见她拉住自己,竟还是纠缠于那人是不是生了病,心里不是滋味极了,恨不能立刻拉了她下山去。
  可惜他不能,只好忍了又忍,闷声回道:“法师不是说舟车劳顿吗?一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
  于小灵却摇了摇头:“他从前出京讲坛论经,也没见水土不服成这样,最多两日不想进食罢了。不行,待我下了山,定要把大表姐夫请来给他看看。”
  她说了这话,徐泮的心别提多难受了。那人不过瘦了两圈,她就念叨个没完,一时说他往日如何如何,一时又要请了卫玥亲自来给他问诊。她待自己,怎么从不曾这般上心?
  念头一起,似是跳进了陈年老醋里,从指尖到发梢,没有一处不透着骇人的酸味。徐泮立了身,不再向前,负手站着,定定地看着于小灵。
  于小灵浑然不觉,还继续往前走,走了五六步出去,才恍然发现身旁的人不见了。
  “嗯?”于小灵疑惑,目光寻了徐泮一下,见他立在身后不动,面色有些阴沉,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不由便转过身来,拧着眉道:“你怎么不走了?不上香可不行,不能对佛祖不敬,快跟上来。”
  言罢,抬手又招呼了徐泮一下,便也不再多说,转头继续前行了。
  徐泮颓然了。
  是了,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求着她嫁给他的,她是他心头上的人,他之于她却不过是个友人般的存在罢了,连个老友都谈不上。
  他自嘲地嗤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日光下,反射着奇异光芒的黄绿二色琉璃瓦,神思有些恍惚。他摇了摇头,不再思索,继而抬脚跟了上去。
  潭柘寺的佛光普照众生,释迦牟尼佛的眼眸悲悯世人。

  ☆、第一八五章 瓷油灯

  
  跟佛祖打过招呼,转身迈出大雄宝殿门槛,于小灵便朝徐泮道:“我去蔢生院了,你让暖橘她们,去禅院先落脚吧。”
  徐泮面沉如水,定定地凝视着她,没说话。
  见他不应,于小灵目露疑惑,歪了头正经瞧了他两眼,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好似不大高兴?”
  她这才发现他不高兴了吗?
  徐泮见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更是心绪万千,他沉了口气,往一旁的屋檐下走了一步,避开了大雄宝殿进进出出的善男信女,踌躇了一下,低声朝她道:“能不去么?”
  “为何?”于小灵讶然。
  她这副你竟然阻挡我做天经地义的事的模样,更是扎了徐泮的眼,可他也不能说:“我觉得那法师对你不同寻常,你一个小姑娘家,怎好同他独处一室?”
  可世人视青潭为佛祖化身,徐泮却要说他不过就是正值壮年的男子,说给谁听,谁都会立马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况于小灵与青潭关系特别,他不知如何将自己这种脱出众人目光的直觉,说个明白。
  他内心纠结了一阵,到底不知从何说起,又道:“一路上山也累了,你不回禅院歇歇脚么?”
  “我去蔢生院歇脚也是一样的。”她说着,又打量了徐泮一下:“你是不是累了?我要在潭柘寺住上四五日,你也还要当差,今日好生歇了,明日赶紧回去吧!”
  徐泮闻言,气的想砸了地。她这就急着赶他走了吗?!昨日那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都去哪了?!
  他气的心头生疼,呼哧呼哧地大喘着粗气,深压着眉眼,凝视了她几息,忽的转身大步离开了去。
  “这又怎么了?”于小灵不知他到底为何突然发个火,皱着秀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也走开了去。
  蔢生院还是原来的样子,于小灵走到深水井处,看到那汉白玉的井口,忽的笑了。
  想来徐泮从小到大,可没少参拜她。
  “真是冤家。”她撇撇嘴,兀自嘀咕道。想到自己救了他,他长大了又要娶自己,便觉得兜兜转转地,命运这场漩涡,不知何时就将他二人缠在了一处……
  “在想什么?”
  耳畔有轻柔的话语传来,于小灵知是青潭,便指着那深水井,笑道:“你可知当年我救得小孩是谁?”
  青潭一愣,眼前瞬间浮现一人高大挺拔的样子,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面上却波澜不起,道:“想来你如今认识此人。”
  “嗯。”于小灵闻言点了头:“你说的对,正是徐泮,方才与我同行的那个。”
  青潭微微挑了挑眉,低声念了句佛,道:“因果循环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进屋去吧。”
  转眼,他终于瞧见了她脖颈出的红印,那是五指掐出的印记。
  青潭眉头倏忽一跳,问道:“受伤了?”
  于小灵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脖颈,连忙用手遮拦,下意识就不想过多解释,便道:“蚊虫叮咬而已。”
  青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念了声佛,不再追问,转身入了禅房。
  自又是好茶好水的招待,于小灵翻了翻青潭放在禅床边的几本佛经,问道:“你到南方哪处去了,怎地这般久才回?当真路上受了折磨?竟瘦的这么厉害?!”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青潭听着眉目又舒展了几分,道:“在湖广走了走罢了。回来路上受了寒,病了一场而已。”
  于小灵就着他的话,想了想,想到青潭出门,又没人照看,只他同浮禾二人相互依靠,缺吃少穿的,定然过得不好。
  “我看你这趟,也算功德卓著了,这几年该好好在寺里养养身子,别再出去折腾了。”于小灵一看他这瘦骨嶙峋的样子,就替他犯愁。
  青潭拎了咕噜噜冒着泡的沸水过来,低声道:“知道了。”
  于小灵见他应了,又道:“我识得一个太医院的太医,不如让他上山再给你看看,稳妥些。”
  青潭闻言,斟茶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又道:“不用,师兄替我瞧过了,无事。”
  于小灵这才想起来,青潭的师兄青崖法师,对岐黄之术颇有研究,况青崖长青潭二十岁有余,如父如兄,自不会坑害自己从小看大的师弟。
  “是吗?那就罢了。”
  于小灵点着头,转眼又瞧见经书旁的瓷油灯,想起方才在蔢生院门外,碰巧听见浮禾和旁的小沙弥在言语的事体。
  “最近总熬夜挑灯看书么?我怎么听见浮禾跟小沙弥要很多灯油呢?”她问。
  话音一落,青潭倒水的手便不经意地颤了一下。手不稳,滚烫的沸水便趁机蹦了出来,毫无意外地落在了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上。
  瞬间红了一片。
  “哎呀,怎么烫着了?”于小灵一惊,连忙跳下禅床,抽出自己的帕子,浸了墙角下摆着的水缸里的凉水,又匆匆跑了回来。
  浸了凉水的帕子捂在青潭手背上,于小灵才松了口气,复又坐下,她忽的轻笑一声,斜了眼看着青潭,道:“你从小就是这般,做了瞒着人的事,便心虚,旁人一提就要禁不住露馅的。说罢,那灯油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潭略微翻了眼睛去看她,见她眉眼露着笑意,言语间又同往年那些静好的岁月一样,透着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温暖。
  他默了一默,也微微笑了笑,面露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道:“师兄说我此次伤寒病的厉害,伤了眼睛,让我夜里少费眼……”
  “然而你不听他的?非要看么?”不等他说完,于小灵便接了过来,她不解地看向青潭,说道:“我说禅床边怎地放好几本书,你可真是?什么书让你这般沉迷?”
  她说着,拿过那几本厚厚的书,翻来看去,全是经文,皱了眉头,又道:“你可真是痴,这些经文,何时不能看?非得夜里点灯耗油费眼?”
  青潭不说话了,微微低了头,眼睛向下看去。
  于小灵见他这般,知道他晓得了自己的错,又哼了一声,似吓唬小孩般说道:“再看我就给你都带京城去。”
  她言罢,起身将那几本书放进了一旁的箱笼底处。
  青潭在她身后,暗自松了口气。
  于小灵不知道,此时的青潭再不是他几岁十几岁的时候了,如今他已经是过了三十而立之年,是能舌战八方,经讲天下的大法师了……
  于小灵没留意青潭的举动,却忽的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你约莫不晓得,我就快要定亲了,若是顺利,便是同徐泮。”

  ☆、第一八六章 普洱茶

  古雅的紫砂茶碗里,泡出来的普洱茶汤醇郁芳馨,清香在禅床上方弥散开来,于小灵深吸一口,道:“你这茶具用的越久,越有韵味,连这普洱茶香,都不同寻常了。”
  她的夸赞并没使得青潭面上露了笑意,他神色淡的好似冲泡了百遍的茶水,没有最初的茶香与清亮的色泽,剩下的只是泛黄的枯槁与微微的苦涩。
  于小灵并没过多在意,她向来不善体察人的细微情绪,这会儿只自顾自地品着青潭亲手沏的茶,道:“我就说那孩子同我是冤家路窄,亲事刚提起,家里就闹翻了,我也因此被遣到了山上来。不过,我巴不得在山上多住些日子呢。”
  听见她这样说,青潭转了转眼瞳,道:“那便不要勉强,还当顺其自然。”
  然而于小灵却弯了嘴角:“本我也同你这般作想,可他……要不怎么说是冤家呢,痴缠得厉害……”
  话说道尾处,口气已带了三分于小灵不曾察觉的无奈与喜悦,可她还是叹气道:“我从没想到因果竟以这般姿态来到我脸前,他那样子……其实我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总感觉眼前蒙了块纱,前边的路再也看不清楚了……”
  青潭听着,眼眸里翻出异样的浪花,只一瞬,又消散不见了。他默了半晌,目光从她发丝半掩的脖颈划过,见她一盏茶见底,又抬手给她续了一杯。
  “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你当知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说白了,生死炽然,苦恼无量。你今世转世化人,过往俱在,当辨凡尘,不应为凡尘俗世所扰,乱了心境。”
  青潭娓娓道来,言语间透着的力量,如同晨鼓暮钟撞上于小灵本就左右摇摆的心头,一瞬间,她的心更加大力的摇晃了起来。
  “所以,我只应顺其自然吗?”她顿了一息,皱眉疑惑道。
  可青潭却摇了头。
  于小灵更加困惑了:“方才我说亲事,你说顺其自然,怎地这会儿我问了这句,你又摇头了呢?”
  青潭弯了弯嘴角,看见她眼中迷雾渐起,低声念了句佛,又道:“顺其自然,其,应是你的本心。”
  “我的本心?是什么?”
  青潭顿了一下,望着紫砂杯中旋转的茶叶,在无以续力的漩涡中渐次散开,才缓缓道:“此身已在含元殿,更向何处问长安?你的本心,自是在你心中。”
  于小灵眉间山峦跌宕起伏,思绪似被漩涡甩出的茶叶,随波逐流。
  青潭眼角有了些许似有若无的悦然情绪,小啄一口茶水,又道:“你不是觉得眼前覆纱了么?你的本心,自是要拿开眼前的纱。此纱如迷帐,舍弃方得清明。遵从本心,自得心开。”
  彻底坠入迷雾。
  于小灵眼前万千思绪飞驰而过,只觉得脑中越发混沌似天地未开之时,薄薄的细汗从鬓角额边渗出。
  青潭见状,缓缓起了身,用她方才给自己冰手的帕子,在清水见洗涤过,又递给了她。
  “擦擦汗,别着急。”他柔声道。
  于小灵胡乱擦了两把,眼中略现清明,又道:“我如今真是晕的很了,我也知举心动念无不是罪,可是……”
  然而她被说完,便被打断了去:“你欲往下续说之物,便是加诸于本心之外的牢笼,若得自在,须去牢笼。”
  青潭的话语中,带着德高望重的法师独有的让人信服的力量,于小灵听了,不由也被他定住了心神,忘了她要“可是”之后的话了。
  见她秀眉紧皱,抿嘴不语,青潭目色温软,刚想再说一句什么,就听浮禾在禅房外道:“法师,主持请您现下过去一趟。”
  潭柘寺的主持便是青崖,青潭闻言眉间微微卷起,复又放开了去:“知晓了。”
  “我去去便回。”他低头朝于小灵轻声道。
  于小灵恍惚过来,刚想答应,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想去外间吹吹风,因而转了言语,闷闷道:“罢了,我下晌再过来,先回去用膳了。”
  青潭听了,顿了一下,见她已然起了身,才道:“也好。”
  禅房的门甫一打开,院子里的热气便打着旋全卷了进来,可风里夹带着的清新,却让于小灵如饥似渴地深吸了两口进肺腑。
  二人前后而行,浮禾替他二人打开蔢生院的院门,于小灵刚抬脚想跟着青潭出了禅院,却见他在门边顿住了脚步。
  “法师。”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门外行礼喊道。
  于小灵抬眼看去,见果然是徐泮,当即便心中一紧。
  青潭朝徐泮念了句佛语,抬眼瞧见他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后,便也微微侧身朝于小灵看来。
  两对目光双双投来,于小灵觉得方才胸口那股闷闷的感觉,又回来了,她不敢细思,眼睛朝青潭看去,见他眸色淡然里透着坚定,不由心中安定了些许。
  青潭见状,神色和缓不少,朝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了。
  而此时早在此处久候的徐泮,心里又泛起酸水,他捏了捏拳,按下喉头的不适,看着于小灵道:“你不晓得路,我来接你。”
  “哦。”于小灵应了他一声,也不看他,便快步往待客的禅院方向去了。
  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徐泮紧紧跟了过来,于小灵此时头脑混乱,再不想徐泮过来乱插一脚,脚步加快了起来。
  她这番行径,正如往日未答应徐泮婚事时,对他避之不及一模一样。徐泮心头一颤,步子顿了一下,连忙又快步跟了上去。
  “灵儿?怎么了?”
  徐泮心里急得起了火,一把按住了于小灵的肩,强迫她停下脚下的飞奔。
  于小灵被他按得,心跳越发加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泮,连忙胡乱道:“快回去,我都饿了!”
  她越是这样连头都不敢抬,徐泮心里那鼓便敲得越是响亮,他抬起双手扳过她的小身板,强迫她正经对着他。
  可她并不抬头,眼睛也不知看向何处,徐泮心急如焚,大手捧住了她的脑袋,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又一字一顿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第一八七章 柘木荫

  怎么了?怎么了?于小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只觉得心里乱的不行,一时觉得青潭说得对,就该摒弃那些乱了她心意的人和事,一时又觉得,她狠不下这个心,拿不出这个勇气。
  就像此时,她看到徐泮那深邃的眼眸里压抑着的焦急与惊恐,心里便是一揪一揪地疼,似被人一下一下掐住一样,是从不曾体味过的难耐。
  她不说话,二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久,直到于小灵不知不觉红了眼睛,徐泮才一把将她揉进怀里。
  于小灵僵住了,回过神来,连忙推搡他:“这是什么地方?!你快放开我!”
  徐泮却是不理她,想起她到了此处又反复无常起来,恨道:“灵儿,我们别在此处了,下山好不好?!”
  “不要,你快放开我!我饿了,要吃饭!”她不听,只一味挣扎。
  徐泮忽的怒火冲天,两手钳住于小灵的肩膀,将她剥离自己的怀抱,正对着她,恨声道:“他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于小灵愣住,想到他就是这般折磨自己,痴缠自己,才让她方寸大乱,转而瞪了眼睛,摆出一副强硬面孔,嚷道:“说了什么不用你管!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徐泮闻言,浑身血液凝固,手下不由就松了力气。于小灵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忽的一挥双臂,打掉他按住自己的胳膊,迈开腿就飞奔而去。
  高大葱郁的柘木落下大片的树荫,密而不透的树影晃动之间,也隐约有小束的强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
  有一束不明所以的光亮,调皮地跳到了徐泮的面上,又正好落在了他的眼瞳处。徐泮被这束强光刺到了眼睛,忽的紧紧闭了起来,倏忽睁开眼去,呼出一口浊气。
  那人定然说了什么,徐泮坚定不疑。回头看了一眼蔢生院紧闭的大门,他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
  于小灵也不晓得自家落脚到了哪个禅院,幸而遇到替人引路的小沙弥,才知道了地方。
  她到的时候,一眼就瞧见门口站了两个威武的侍卫,而一旁的禅院,也站了两个打扮类似的人。
  于小灵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住他的手心,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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