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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水春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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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瑞微微颔首:“查自是要查,不知姜六爷和徐世子,是想自己查,还是要我派人去查?”
  他目光落在徐泮身上,徐泮微微勾了勾嘴:“不劳大人费心了。”
  韩瑞定定地看了他一息,正色道:“那好,此事便交于你全权处置,盼你早日抓住幕后主使。”
  他说完,转身就大步离了去。
  姜从清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直大口喘气:“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泮拉了他回院子里,才道:“他自来与我父亲不对付,此时能放手让我们自己去查,自是不错了。”
  可姜从清却英眉倒竖:“要我看,说不定那个人就是他!”
  闻言,徐泮眯了眯眼,默了几息才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当然,这些人一个都不能信。”
  他说完叹了口气,姜从清刚张口想说什么,又见傅平跑了过来:“世子爷,姜六爷,王内侍从京城来了!”
  “王朝恩?!”姜从清惊道。王朝恩是司礼监章印太监,皇上的心腹之人,没想到皇上竟派他前来固原。
  徐泮倒是不甚惊奇,固原出了这等大事,监军刘焜回京请示,瓦剌人还等着议和,皇上估计一连下了不少旨意,怕旁的人弹压不住,便使了王朝恩过来。
  徐泮眉头微皱,却没说别的话,匆匆换了衣裳,去了前厅。
  固原驻守的将领都来的差不多了,徐泮站在四位游击将军里,并不过多言语,不过他不言语,有人却要拉他说话。
  应国公朱丙俊是正副总兵之下的参将,论起亲戚关系,朱丙俊是徐泮三婶娘的胞兄。
  应国公府曾经也辉煌一时,可惜近几十年,家中子嗣无人可以支应门庭,还是徐泮祖父看在老一辈的情谊上,提拔了朱丙俊上来。可他却无法同韩瑞相比,带兵打仗资质平平。
  “大侄子,你有什么苦楚,只管跟王内侍说,皇上会替你做主的!”朱丙俊拉过徐泮,说道。
  徐泮闻言只微微笑了笑,正色道:“任凭皇上调派。”
  王朝恩听了,倒是多看了他两眼,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才说道:“忠勤伯府世代英良,皇上为着瓦剌人损伤了忠勤伯爷,大发雷霆,连着几日都吃睡不下……唉……”
  说到这个,厅内一时沉默起来,还是徐泮说了句:“劳烦皇上挂心,忠勤伯府哪怕就剩下最后一人,也定前赴后继,不负皇恩!”
  “好!”王朝恩见他年纪轻轻,家中遭难,仍沉稳镇定,对答有度,心中暗自点头,又道:“世子爷的这份心意,忠勤伯府的这份心意,咱家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都跟上来贴金,将忠勤伯府夸了又夸,又顺带着把王朝恩也不动声色地捧了几句。
  徐泮只作谦逊模样,态度不卑不亢,倒和那一向冷脸惯了的韩瑞差不多,王朝恩看在眼里,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茶水喝了大半,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徐泮心里虽念着那潘虎之事,却也只得耐着,此时连那王朝恩正了脸色,放下了茶盅,心知他要宣旨了。
  第一道旨意就是下给徐泮父亲的。徐立远功高劳苦又含冤而死,皇上惋惜其英年早逝,让礼部给定了谥号“武英”。
  徐泮替父接过这道旨意,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他连叩三头,刚欲起身,却听王朝恩道:“世子爷不必起身,还有第二道旨意。”
  徐泮心中有数,果听王朝恩将他册封忠勤伯的旨意念了出来。
  再是叩头,谢恩。
  “伯爷,还有这第三道圣旨。”
  徐泮一惊,抬头瞧见王朝恩拿出一道青黄亮色绢本,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勤伯徐泮战功显赫,恪尽职守,现迁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一职,即刻回京上任。”

  ☆、第一一四章 聚骨扇

  即刻回京上任?
  徐泮被这个消息打的有些晃神,未及反应,只听王朝恩提醒道:“伯爷,接旨啊?”
  徐泮一惊,不敢再做停留,连忙伸手接过圣旨。
  “伯爷可听见了吧,皇上时刻想着您那,可得放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才放心。”王朝恩笑着打趣道,可话语里透出的意思,却让厅里的皆神色一凛。
  忠勤伯两代人接连丧命,可不代表忠勤伯府就此没落下去了,皇上,可是记着忠勤伯府的不世之功呢!
  而这位新册封的小伯爷,也是皇上心头上的人,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固原还能迎来忠勤伯府的陕西总兵!
  徐泮自然也懂其中的意思,可是这么急着回京,那潘虎之事,如何还能查下去?
  徐泮略做思虑,正要张口将他遇刺一事亮与人前,却见朱丙俊忽的点了点头,当先说道:“这般正是皇上记挂着他,内侍不知,这孩子,前几日出城,竟遇上刺杀了!”
  王朝恩眼睛一瞪,看向徐泮道:“真有此事?谁人这般大胆,可查出来了?!”
  徐泮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作了悲愤状:“本想着约莫是来寻仇的,私下查探一番罢了。谁曾想,竟查到了那固原千户潘虎头上!想我与他并无愁怨,他如何突然下此杀手?!莫不是,见不得我忠勤伯府还能带兵打仗?!”
  这话说出来,厅里的气氛不由添了几分诡异。
  见不得忠勤伯府还能上战场的人是谁?怕是街上的小儿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出“瓦剌人”三个字,那他潘虎做了瓦剌人想做的事,其用意到底何在?
  果见王朝恩脸色变了变,肃然道:“怕是再不是私仇!伯爷可押了那潘虎问询?”
  “可惜去晚了一步,潘虎昨夜吊死在自家房梁上了!”
  “好,好,咱家将此事记下了,回京必然上达天听。”王朝恩拧眉说着,又转了头对韩瑞道:“怕是还得韩大人多费些心,早日查清此事,届时皇上问下来,也有个说法才好。”
  “本该如此。”韩瑞道,转眼又看见徐泮神色微现焦急,又道:“本想将此事交给忠勤伯亲自去查,毕竟他手上还有几分线索。”
  王朝恩却摇了头:“皇上亲自下的命令,让伯爷当即随了江源伯世子爷一行回京。皇命不可耽搁,伯爷尽快回京,也免得再遇上这样的事!”
  王朝恩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徐泮虽并不甘心,可也不能违抗圣意。
  是以姜从清听到这个消息,将一张茶桌拍成两半的时候,反而是徐泮劝了他。
  “那人这般算无遗策,即使你我留下来,也无甚用处,查来查去,最后还不是落到潘虎私通瓦剌人身上?你放心,他既出了手,便收不回去了。早晚,我让他以命偿命!”
  寒光在徐泮眼中闪过。
  有些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在西北九月的漫天黄沙里,徐泮身负皇命,一路护送自己父亲的灵柩,直奔京城而去了。姜从清却没有与他同行,转道往南,奔了扶摇山庄去了。
  山庄一片寂静。
  “姜六爷,您怎地来了?”守门老翁急急忙忙给姜从清开门,惊讶道:“小主子们都各回各家去了,上晌刚走的!”
  姜从清扑了个空,转念一想,他这一趟来西北,本来就是拜访岳家的,便当即调转马头,往静宁去了。
  静宁虽然是个州,可也就那一巴掌大,略一打听,就知道州衙在何处了。
  可这会儿天色已晚,他又两手空空,如何能上门去,还是那女婿第一遭上门。
  读书人家本就礼数多多,姜从清不敢不从,只好找了个客栈先住下,又去街上置了礼盒,还把在京城淘来的,给程默意备下的小物件也放进礼盒里,自己看着,咯咯地傻笑。
  张迅和梁勃对了个眼神,心道,一提到未来的六奶奶,六爷就跟傻了一般,就这副模样,真真不知道程家人会不会以为他是个傻瓜。
  第二日一早,姜从清捡了一身竹青色暗纹圆领袍,束了腰,坠了玉,又将他那把剑收了起来,拎了只紫竹聚骨扇拿在手里,自觉书卷气十足,信心满满。
  “六爷,静宁今日冷得很,怕是用上不扇子吧?”张迅看不下去,提醒他道。
  “你懂什么?文人都这样!我若是带上剑去,还不得吓着我岳父大人?!”
  张迅听他如今就岳父大人叫的亲切,也知他如今正头脑发热,既然是头脑发热,拿了扇子扇几下,那也是好的,遂不再多言。
  姜从清又将礼盒反复点了两遍,瞧见各处都妥帖了,便点了模样稍显文气的张迅,跟着自己同去。
  姜从清兴致勃勃的来到程家门前,刚想几步上前去敲门,就见那门突然打开了去,门内隐隐有送客声传来。
  “这么早就送客?”姜从清嘀咕道,觉得这个时候上门未免弄得程家人手忙脚乱,所以还是等他们送完客再说吧。
  他这样想着,便拉了张迅往后退了退,恭敬地站了一旁,竖着耳朵听人说话。
  “……定要替我给令尊问好,我公务繁忙不便前去探看。这会儿也不早了,快去吧。”
  一个浑厚的男声道。姜从清一听,猜他定是静宁知州,程默意的父亲程思励,当即又规矩了几分。
  只听要离去那人回道:“是,岳父大人,那小婿就告辞了。”
  岳父大人?小婿?
  姜从清闻言心中一紧,眼睛瞪得似个鸡子一般大。
  这个人怎地自称小婿?他才是程家的女婿?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莫不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要狸猫换太子?!
  那还了得?!
  惊讶之间,那人已经牵了马出了程家,还拱手请了程思励回去,程思励点头转身回了。
  那人刚要翻身上马,就觉得一股大力擎出了他的胳膊,他吓了一跳,转身看去,正见一人怒目圆瞪,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假冒小爷?!”
  州衙的门前静悄悄的,姜从清这一声吼,把刚往回走了两步的程思励,惊了一下。
  他连忙转过身去,正见一穿着颇为文质彬彬的高挺少年,凶神恶煞的拉住卫玥,瞪着眼,扬起手里的聚骨扇,一副下一息就要跳起来打人的模样。

  ☆、第一一五章 三姑爷

  “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弄错了?”卫玥不明就里,讶然问道。
  “怎么会弄错?!我明明听见你叫我岳父作岳父,还自称小婿!”姜从清怒道。
  他这话说的极快,话里又包含了太多东西,卫玥听着一阵迷惑,过了一息才回过神来。
  “你……你是不是姜家少爷?”卫玥问道。
  姜从清闻言很是生气,心想此人竟还做模做样,禁不住嚷道:“你都冒充小爷了,还问小爷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到程家来有何居心……”
  “从清?”一个疑惑的声音打断他,喊道。
  姜从清连忙转头看去,正见程思励抬脚跨过了门槛。
  姜从清一惊,不由喊道:“岳……岳父大人。”
  卫玥听他也喊了程思励岳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他一脸迷迷糊糊,禁不住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
  程思励一过来,姜从清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此时又听此人不怕被拆穿,反而笑得欢快,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松开卫玥,只听程思励打量着他,肃了声问道:“你这第一次上门,就要打你姐夫?”
  “姐夫?!”姜从清拿着折扇的手一抖。
  “可不?我还问问你是何居心呢?”程思励说完这话,便握拳挡了嘴,不让姜从清看见他翘上去的嘴角。
  姜从清这回总算明白过来了,自己打京城来回的这一趟,这程家大姑娘已经火速定亲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还当他是个冒充了自己的骗子。
  饶是姜从清自来脸皮厚,也架不住第一回登岳父家的大门,就闹出这样的笑话,当即涨红了一张脸。
  “是姐夫啊?!真对不住,对不住!”姜从清知错就改,连忙给卫玥行礼道歉。
  卫玥笑着回了他,知他才刚到了西北,而自己又从甘肃刚回来,他不识得自己也正常,摆手道:“无妨,无妨。”
  给卫玥道了欠,姜从清突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他这半年光在路上来回奔波了,哪里知道这茬事,本来还想斯斯文文地给岳父留个好印象,谁知还没进门,就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他苦了脸着,小意说道:“岳父大人,小婿知错了。”
  说完也不敢抬头看程思励,一个垂眼盯着地下,比见皇上还恭敬小心许多,张迅看在眼里,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程思励心里笑到不行,见他委委屈屈地样子,还微微瘪了嘴,心道和自家小女儿还真是一对儿,只好说道:“行了,你姐夫还有要事在身,也不得空闲与你计较了,回头你再正经给他赔礼道歉吧。”
  姜从清连声应是,卫玥直道不用。程思励见两个女婿并无芥蒂,心里高兴,撵了卫玥快快离去。
  当下又是一番重新送别,卫玥走了,程思励才看着一直规规矩矩,不再似方才那般的姜从清说道:“好了,女婿认不得丈人的都有,别说你识不得他了。罢了,今日冷的很,快跟我进去吧。”
  姜从清这才被程思励的一番话,暖回了心来,心道岳父大人真是开明,往后定要好好孝顺他。他这样一想,又高兴了两分,招呼了张迅,连忙跟了上去。
  封氏母女三人正在封氏房里挑料子,日子一天冷似一天了,两个女儿个头正是往上窜的时候,封氏拿了料子出来,再给她们做几件冬日里穿的袄裙。
  “大姐手上那块不错,我瞧见灵儿有一件马面裙是就这个色的,不过我还是穿银红色的好看……”程默意认真琢磨道。
  忽然有丫鬟跑了过来,匆匆行礼道:“夫人,三姑爷来了,老爷让你过去呢!”
  母女三人皆吃了一惊。
  “三姑爷?你是说江源伯府的六少爷?”封氏禁不住问道。
  小丫鬟点头:“正是,正是。”
  封氏见两个女儿比她镇定一些,这才回过神来,打发了丫鬟下去,问道:“你们知晓他往西北来了?”
  程默慧替妹妹点了点头,封氏看着小女儿一脸藏不住的喜意,止不住叹了口气,起了身去换衣裳。
  她可得好好看看,这位姜家少爷到底有什么神力,把自己女儿迷成这样?
  封氏端着茶点,到书房的时候,正瞧见姜从清半坐在小杌子上,仔细听程思励的教诲,那模样,倒有几分读书人家子弟的谦逊。
  程思励瞧见妻子来了朝她微微颔首,面上透着几分满意之色,说道:“你来了,这是姜家那孩子,才刚过来的。”
  姜从清方才听程思励的教导很是认真,一点都没发现身后来了一人,这会儿听见程思励这般口气,连忙起身看去。
  原来是岳母大人。
  姜从清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问安。
  封氏瞧他坐在那里还不觉得,起了身来,竟比自己高上两头,人高马大地朝自己躬身行礼,倒也没什么武夫的粗鲁气质。
  再看他一张脸孔,清俊爽利,一身打扮,低调文面,封氏心里已是有几分满意了,又见他行了礼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眼睛并不乱看,暗自点头。
  “一路过来累坏了吧,快吃些点心吧。”封氏笑道,说着还捏了一个往他脸前递去。
  姜从清哪里好接下,只摆手道不用,封氏见他这般,心道和读书人家的孩子也没什么差别,就同丈夫说的那般,江源伯府毕竟是历经几代皇帝的贵勋之家了,早已是有传承的富贵门楣,出来的子弟,自然不会差的。
  封氏出了书房,转眼看见小丫鬟拿着礼盒,心里好奇姜从清办了什么礼过来,便捡了无人处打开看了看。
  都是上好茶叶绸缎,茶叶是程思励爱喝的信阳毛尖,绸缎尽是女人家贯穿的颜色,其中有好几块银红色的暗纹料子,封氏看着就想笑,那不正是小女儿极爱的颜色?
  封氏翻了两下,转眼又瞧见礼盒角落里放了一个绢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邓大家的山水扇面,虽不如其花鸟画出众,却也是不可多得之物了。
  封氏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只觉得最后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男婚女嫁,生儿育女,凡人的日子就像是步履匆匆的旅人,一趟又一趟地不停前行。
  三年任期很快就过去了,程思励要做为百姓实事的心越发坚定起来,他打算再留此处一任,可隔壁隆德县的于家,却打点好了行囊,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第一一六章 北京城

  成华三十年,正月初一,十三岁的于小灵回到了阔别三载的北京城。
  初一的京城,家家大红灯笼高高挂,新帖的春联红得映人脸,街道上行人稀少,可进了胡同,却隐约能听见家家院墙里嘻嘻哈哈,热热闹闹。
  于家二房众人,本想赶在初一之前回到木鱼胡同于家的,可紧赶慢赶也没能赶上。于小灵抬头看见同一派喜庆气象格格不入的于府,止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这般着急忙慌的回来,确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去岁秋,江浙一带秋雨连绵不断,两条大河决了口,流民散布。皇上临时委派于清松到江浙一带疏浚河道,监督河工。
  于清松一刻不敢耽搁,也一刻都不敢松懈,历时两个月终于将江浙一带几条大河修缮一遍,强力遏制了江南的水患。可惜天妒英才,他这丰功伟绩未及等到皇帝大加封赏,经因连着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猝死在了任上。
  于清松为江浙百姓献了身,消息传至京城,于秉祖一口气没上来,突发中风,卧床不起。
  苦熬了两个多月,如今的于秉祖只能用人参吊着气了。这般情形,正好到了于清杨任满之时,为了见老父最后一眼,于清杨卸了任,领着一家妻小连夜奔回京城。
  于家上下一片惨淡,于小灵来到于秉祖房里给他请安。
  三年不见,如今的他哪里还有往日风流潇洒的模样,整个人瘦的脱了形,面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廖氏一点也不比他好,老了十岁不止,眉间那道痕迹,越发深深嵌了进去,浑身散发着,在黄连汁水里浸泡的苦意。
  于清杨早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于小灵哭不出来,可也觉得眼眶发热,胸口发闷。
  老年丧子之痛,一般人哪里承受的住,于小灵看着气息奄奄的于秉祖,不用翻阎王爷的生死簿,也知晓他寿数将近了。
  她轻手轻脚退出于秉祖的屋子,看见了刚赶过来的一姐一妹。
  于小露还是那般乖巧懂事,看见于小灵站在门口,想热情地上前拉她的手,可想起身边披麻戴孝的人,只能朝着于小灵眨了眨眼。
  披麻戴孝的人,当然是于小霏。
  于小灵见她过来,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一双大大的铜铃眼空洞地不知看向何处,听于小灵张口喊了句“大姐姐”,她才聚了目光,冷冷地定睛看了于小灵一眼,没说什么,也没回礼,错过她走了过去。
  “二姐姐,你别生气,自从大伯父走了,大姐姐就那般了。”于小露过来拉了于小灵的手,安慰道。
  她早已长了比于小灵还高出一小截,这几年在京里白了不少,身上添了书卷气,一眼望去便是大家闺秀了。
  于小灵知她好心,反过来握了她的手:“我没什么,反倒是你,这几年没少吃苦吧?”
  这话说到于小露心里去了。她是于家庶子的女儿,离了父母来到嫡祖母手下混日子,便是有个亲生祖母照应,也免不了吃亏。
  往年于小灵还在的时候,尚能对她有个照应,可二房一走,于小霏又是那样的目中无人、盛气凌人,于小露跟在她身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二姐姐回来了就好。”于小露不知道说什么好,勉强勾了勾嘴角,握紧了于小灵的手。
  后边又有人过来了,是于霖。
  于霖今岁也有八岁了,细细瘦瘦的身板看似经风就倒,可比起于小霏的阴冷,于霖更多的是疲惫和悲伤。
  “二姐,三姐。”他喊道,又跟于小灵正经见了礼。
  于小灵连忙扶起他来,见他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坚毅,微微诧异,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
  于霖到底才是于家的长房长孙,便是于清松撒手去了,于家往后暂时交到于清杨手里,可终究,还是要交还给他的。这份重担,于霖这个细弱的肩膀,必须要挑的起来。
  “三弟进屋去吧,父亲和大哥、四弟在屋中。”于小灵不知说什么好。
  于霖规矩应是,欠身往屋里去了。
  “二姐姐,我让我娘吩咐厨房给你做了银耳羹,这些天干冷的厉害,姐姐定然难受的紧。”于小露捏了捏于小灵的手心,说道。
  于清松去了,于秉祖又病了,于清杨一家远在西北,于小灵的三叔于清槐带着妻子孟氏匆匆进了京,置办丧事,照顾老父,勉力将于家撑了起来。
  崔氏和廖氏都病的不轻,照顾自己还来不及,中馈自然压到了孟氏和黄姨娘头上,想必这几个月,于小露在她母亲身边,过的还算不错。
  没等于小灵出了正房,孟氏已然过来了,于小灵给她行礼问安,见她人虽消瘦不少,精神却还算好,心道,没有一副好身板,恐怕是撑不起这几个月庶物的。
  只说于清松是累死在了任上,非是等闲亡故,皇上亲自手书了“恪尽职守”四个大字赏赐于家,又下了旨意,待于霖年长可入国子监,加之于清松广结善缘,上门吊唁的人挤满了整个木鱼胡同,以至于丧事办完,还有人陆陆续续上门探望卧病在床的于秉祖。
  孟氏的忙碌可想而知,不过让于小灵颇为意外的是,她竟然能处处打理得妥妥当当,便是换了程氏来做,都未必做的来。
  真正有本事的人未必愿意露出真章,只愿自己过的舒心罢了,你争我夺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于小灵吃了孟氏和于小露给她备下的一碗银耳羹,回道西芙院便去小心提点了程氏,让她好生修养,侍奉公婆便罢,中馈的事恐怕还有得忙碌,让她只管好二房的一亩三分地就是了。
  魏嬷嬷也正是这个意思,这会儿听出于小灵话里话外的用意,喜不自胜:“咱们姑娘真是大了,这想事儿,比太太都要周全了。不对,不对,该改口叫二夫人了。咱们姑娘这样玲珑剔透,真真是夫人的福气。”
  在京城也升到了夫人头衔上的程氏,自觉还有些心虚,毕竟公婆尚在上头。可她这心虚没过几日,便倏忽一下,消散不见了。
  因为,于秉祖再没气力熬过正月了,初九夜里便咽了气。

  ☆、第一一七章 姜糖茶

  于小灵穿着孝衣孝鞋,簪了白花,跪在一众大人身后,听太监捏着细细的嗓子,念完了皇上的圣旨。
  于家父子二人都算死在任上的,撇开于清松被皇帝大加褒奖了不说,只于秉祖这么多年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尽职尽责,功高劳苦,也不容小觑,况他这般早地去了,也是受了丧子的影响。
  皇上给足了于家面子,亲自下旨褒奖于家父子两人,还特意点了于家如今唯一的两榜进士于清杨,指派他为工部员外郎,从五品,孝期过后上任,接替其父兄在工部的作为,继续为朝廷效力。
  这个旨意对风雨飘摇的于家来说,不可谓不是雪中送炭。
  原本于清杨不过是初入官场的七品县令,往后的仕途基本全靠父兄提点,如今父兄一倒,再守孝二十七个月,官场上哪里还有他立足之地?便是有程家能为他谋一谋出路,可仕途上的坎坷也可见一斑。
  如今有了皇上旨意,又是连升三级做了京官,于清松岂能不大大地松了口气?他砰砰砰地叩头,连声谢着皇上隆恩,止不住热泪盈眶。
  被皇上记挂在心上的人,自然也被京里的其他人记挂在了心上。上晌接了旨意,不过一个时辰,木鱼胡同又冠盖舆马塞道路了。一场原本凄风苦雨的丧事,到了此时,竟有几分喜丧的意思了。
  于小灵也跟着忙个不停,程氏嘱咐她去给于霁兄弟几个送些小吃食,垫一垫肚子,顺便瞧瞧瘦瘦弱弱的长房长孙于霖,还能不能撑得住。
  于小灵应声去了,到了于霁那处,听见于霁同人寒暄,嗓子哑得似破锣一般,心道这才第一日,于霁就这样了,还不知道于霖如何了呢。
  小丫鬟们忙的团团转,于小灵也不想扰了她们做活,略一踮脚看见了站在最边上的于霆,便轻手轻脚地从后门绕了进去,将于霆拉出来问话。
  这小子向来结实,年纪又算小,在于秉祖身边时日不长,因此于秉祖故去对他来说,并不能深刻感受,所以他是兄弟几个里边,精神还算好的。
  于小灵将他拉了出来,自觉没惊动旁人,却没瞧见跟在于霁身边的一个少年,侧过头看了她好几眼。
  “霆儿,你瞧着你三哥哥怎么样了,精神可还好?”于小灵给他理了理孝衣,拿出一包小块的豌豆黄,问道。
  “不好,不好,我听他说完上句,就有点接不上下句了,净让人干着急。”于霆捏出来一个豌豆黄,说道。
  于小灵一猜就是这样了,便问道:“大哥怎地没让他回去歇着?”
  “三哥不愿意,非要硬撑。”说话的空当于霆已经大口吃了两块点心了。
  于小灵见他吃的差不多了,便道:“回去喝点水吧,别噎着。你让你三哥往花园里那个北小院来找我,说我有急事。”
  于霆又一口咽了一个豌豆黄,问道:“姐姐找他有什么急事?”
  于小灵笑了他一句,只道:“不说急事,他能出来?”
  于霆明白过来,小跑着回了屋里。
  “三哥,二姐有急事找你!”于霆拉了于霖道。
  于霖这会儿已经是上气接不了下气了,闻言勉力问道:“二姐何事?”
  “不知道,三哥你快去吧,二姐在北小院。”
  于霁也看了过来,不过他哪里有空关照于霖,便转了身跟一旁帮着他迎来送往的俊朗少年道:“谦石,帮我照看下三弟。”
  黄谦石闻言连忙点头:“包在我身上!”
  外间,黄谦石扶着于霖往花园走去,一路到了北小院门口,已经瞧见于小灵,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树下吩咐小丫头事情了。
  黄谦石约莫知道她便是于霁的胞妹,想着自己虽然没见过她,却给她买过不少话本子闲书,心里不由便有几分亲近之意。
  许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于小灵转过头来,瞧见于霖身边还站了个高瘦的少年,微微惊诧。
  “二姐,这位是黄家二哥,大哥的好友。”于霖喘着气,介绍了黄谦石。
  原来是他,于小灵想了起来,连忙给他行了个礼。
  黄谦石这回看清了她的面庞,见她虽穿着一身孝衣,带着白花,可却更加清丽动人,一颗心不由漏跳了一拍。
  “二姐找我何事?”于霖突然出声问道。
  黄谦石这才回过神来,又听于小灵微微笑着,说道:“并没什么,只是有两件事须得三弟亲自做完。”
  她说完,不等于霖再问,便又道:“三弟随我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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