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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朱颜辞镜-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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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站的每一个人都比庄意映多活了几百年; 个个都精明的很。她若是在面上露出一星半点的怯意; 就会输个彻底。
  庄意映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抬眼道:“应阁主倒是知道的清楚。”她不等应野平反应过来,立即往他伤口上洒了把盐,牙尖嘴利道:“应阁主与其费这功夫查一碗粥是咸是甜; 不如好好看管一下身边的大活人,别动不动就让大水冲了龙王庙——”她挑了挑眉,比划出一个拿剑向胸口的动作,“一家人捅了一家人啊。您说是不是?”
  应野平毕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这牛毛针对他来说就是几滴毛毛雨,听过就算了,没有什么影响,他凉凉道:“小公主,自欺欺人也挺累的罢。”他的表情夸张的很,“真是不识好人心呀。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不谢谢我也就罢了。你倒好,往这儿——”他捂着心口,“插刀子。”
  庄意映瞥了应野平一眼,他倒是真敢说。不过,他不理会她的话也不无妨,那话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陆抑非轻咳一声,唇色惨白,他低声向应野平道:“……别说了。”
  应野平的阴阳怪气一下子便销声匿迹了,他低下头,紧张的看着陆抑非毫无血色的脸,“我……”辩解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他不愿意对着陆抑非油腔滑调的说出那些没脸没皮的话。
  应野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庄意映的那几根针就是冲着陆抑非去的,他倒是轻巧的避开了,可是那针却直直扎进了阿非的心口。
  应野平狠毒的盯着庄意映,手紧紧握成拳。
  陆抑非乞求的看着他,“算了吧。”他低声道:“你就当是为了我,别去走这趟浑水了。”
  应野平闻言有些愣怔,一丝不合时宜的喜色挂上了眉梢,他应了一声,果然不出声了。
  庄意映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始终不敢去看息衍的脸色,之前息衍一直拦着不让她见阿姐,怕是早就知晓了罢。
  若是搁在几个月前,她说不定还要找他大哭大闹一番,顺便讨些好处。可是现在,她不敢这样做了,息衍因为她受了那么多伤,此时他肯定比她还难过,她不能再让他忧心了。
  庄意映挺了挺胸膛,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她才不会做,想让她垮掉?没门!
  庄意映稳了稳心神,尽量平静道:“阿姐,只是碗粥而已,对不对?”
  这话已经是十足的示弱了,庄意映的“阿姐”两字方一出口,庄毓的脸上便不受控制的露出不屑、轻蔑、难过、欣慰等等复杂的神色,庄意映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她只需要“对”或“不对”,压根不想面对。
  庄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明知这是最锋利的一把刀子,却迟迟提不起来。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可以彻底摆脱掉这个讨厌至极的妹妹,可是她却一直忌讳着。
  说出来,姐妹情分就彻彻底底的到头,一刀两断了。
  不过,那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庄毓狠了狠心,露出个无比讥讽的尖刻笑容,道:“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假惺惺的来问我?”
  庄意映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她死死盯着庄毓道:“我要听你说!”
  庄毓高傲道:“没错,我往粥里下了毒。”
  庄意映的身体晃了一晃,息衍扶住她,她感激的笑了笑,此时他不说话就是最大的体贴了。
  庄意映将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鼻子酸的发疼,她的话从喉咙口裂出来,“……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阿姐明明那么疼她!她那么喜欢阿姐!
  庄毓望着面前这个伤心到极致却仍装作若无其事的小姑娘,心口涩得很。庄毓记得她小时候总是喜欢大哭大笑,鲜明灵动,是放肆的可爱、张扬的可爱。而如今,她已经学会如何喜怒不形于色,她长大了,她在路上走得太远了。
  庄毓觉得她不应该这么快就长大,她恍然想起,就是她将庄意映过早的推到荆棘路上去的。若是有人宠有人疼,谁也不愿意长大罢。
  可是人终归是要独自面对一切的。
  庄毓残忍的笑道:“呵,你可还真是蠢。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我恨你,庄婵。我恨你。你一出生就霸占掉了所有的宠爱。”庄毓如今已经能平静的说来了,“包括我,我也曾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可是你呢?”
  “你心安理得的支使我做这做那,好,就算是我愿意的,可是你在心里把我当什么?宫仆么?”
  “我把最好的一切都让给了你。而你,根本对我珍而重之的东西不屑一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可以坐在讲道堂里?你却只顾着出去玩天玩地,甚至还和敌国的公子混在一起,丝毫不顾廉耻。”
  庄意映张口想反驳,可是庄毓平静的语气却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庄毓诡异的笑了笑,“我早就想杀了你了,可你还真是福大命大。湖没有淹死你,大火没有烧死你,毒药也没能药死你。”
  “现在,你都知道了。”
  庄毓自己也知道这些原因听起来都微不足道的很,可是正是这一点一滴的小事情渐渐消磨光了她的爱意,抛去虚无缥缈的血缘,庄意映与她来说,就是一个不速之客而已。
  庄意映涩然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场大火里?为什么救我?”
  是啊,为什么救她呢?
  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有个上蹿下跳的小东西笑着叫她“阿姐”、“阿姐”,已经不愿去面对一个人的寂寞了罢。
  庄毓不回答她,庄意映黯然的垂下了眼。
  纵然庄毓有万般不是、千种错处,她仍是她的姐姐,她可以理所当然的愤怒,可以毫无顾忌的质问,因为她是她最亲的亲人,她可以不原谅她,可是她爱她。
  但是现在,庄意映发现她根本没有资格了。
  庄毓从未把她当做妹妹,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庄意映苦涩的想,自己小时候那么胡搅蛮缠,庄毓讨厌她,也是应该的罢。
  她忽然觉得,她一切的坚持都没有了意义。
  她没有姐姐了。
  正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息淮戏谑的开口,一唱三叹道:“漱溟啊,你也听听。觉出来我对你有多好了罢?我这么疼你,你还整天胳膊肘往外拐,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多寒心啊。”
  息衍冷哼了一声。
  庄意映回过神来,还好她还有息衍。
  她感激的看向息淮,她知道息淮是故意这样说的,她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可心口依旧隐隐作痛。
  庄毓瞧着庄意映落寞的面容,目光微微一闪,鬼使神差的轻声道:“你就当我早就死了罢。”
  庄意映愕然抬眼,庄毓却又挂上了讥讽的笑容,“反正你们今天都得死。”
  庄毓猛地上前一步扯住庄意映的领口,将她拉向自己的身边,将小刀抵在庄意映的脖子上,向王座处的云居雁退去,她微笑着警告道:“渭渠君不会想知道是你的剑先抹了我的脖子,还是这刀先捅了她罢?”
  冰冷的刀锋贴在庄意映温暖的皮肤上,她觉得难以呼吸了。
  庄毓果然半点都不在乎她。
  她决定再试一试。
  庄意映猛地一偏头,庄毓手里的刀却没有让开半分,鲜血流淌了下来。
  息衍瞳孔一缩,念尔剑霍然出鞘!
  庄毓厉喝道:“别动!”
  她向庄意映冷哼道:“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死的是你。”
  庄意映轻轻的“嗯”了一声。
  在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死心了。
  罢了。
  庄意映陡然出手,她死死扣住庄毓的手腕,按住了她手背处的筋脉。庄毓吃痛,却仍抓着小刀不放开。庄意映见状,顺力抓着庄毓的手臂,肩膀抵住她的胸口,将庄毓掀翻在地。
  她看着躺在地上垂垂老矣的庄毓,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庄意映在挣脱的时候用力过猛,衣裳有些松了,她藏在怀中的那张画不慎掉落,被过堂风一吹,又飘飘忽忽的飞了出来,在半空中风骚的舒展着身体,肆无忌惮的将庄意映特意折起的那一面嘚瑟的展示给大殿里的众人。
  庄意映还未从落寞中走出来,热血便一下子涌上了脸,她在内心哀嚎,糟了!是她抢的那个女修的画!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嘶吼道:“你们别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完结啦~还会有几个番外~

  第109章 锦棺十

  能站在这儿的; 都是修炼百年以上的大能,目力早非常人所能及,就连虚弱的陆抑非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遑论那张画都快糊到他们脸上了。
  息衍:“……” 
  息淮:“……”
  陆抑非:“……”
  应野平:“……”
  真真死的心都有了!
  躺倒在地的庄毓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狼狈的撑着手臂欲站起身来; 周遭的寂静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她觉得越来越难堪。
  庄毓恶狠狠的瞪向庄意映; 她处于如此境地仍死死抓着刀; 本就被大火毁的狰狞的面目带着深深地恨意,显得愈加可怖。
  庄意映忽然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滋味了。
  原本是那么温柔的人。
  原来恨意真的会将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毁掉啊。
  她忽的蹲下,抱着膝,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泪水冲刷掉所有的绝望与不堪。
  庄意映的银发垂落到了地上,红衣衬着银发; 刺眼的很; 庄意映的哭声让庄毓觉得心尖似乎被扎了似的。她仰起头; 巨大的宫灯悬挂在穹顶,宫灯之中横着一把斑斑驳驳的长刃; 她盯着那剑; 仿佛是想从那上面汲取到力量。
  二百年前; 她就是提着这把剑,一步步走向摔落下高台的雁王。雁王的躯体已经支离破碎,可那双不甘心的眼仍圆睁着。
  她用这把剑,割断了亲生父亲的头颅; 高高的悬挂在城门之上,以此告慰雁国将士们的亡灵。
  这把带着父王的鲜血的剑陪她走过了多少岁月,今天,她也要在它的注视下,杀掉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可是现在,这个她讨厌了这么多年的小妹妹却哭了,伤心欲绝、撕心裂肺的哭了。庄毓的眼眶被宫灯刺的有些发酸,这么多年的仇怨竟然就这么在泪水下模糊了。
  那张画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上面画着的息衍的面容在庄毓的眼中一闪而过,她怔了一瞬,忽然笑了。
  她笑的开怀、笑的真心实意,喜上眉梢。
  这个总不让人省心的妹妹终于有了归宿啊。
  庄毓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庄意映的哭声,那笑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却让冰冷的大殿热闹了起来,又热闹得十分寂寞。
  庄毓叹息了一声,道:“别哭了。”
  她方才似乎是摔伤了,努力了几下都没能站起身来,她用手肘撑着身子,喘息着靠在了柱子上。
  那张惹了大事的画终于偃旗息鼓,在夜风从门缝里畏罪潜逃之后,战战兢兢的飘落在息衍的脚下。
  息衍俯身将那画拾起,嘴角微微翘起,折了几折,放入了怀中。
  息淮扇着折扇,挑了挑眉。他此行前来,只为云居雁,却意外的看了一场好戏,在这儿的所有人里,只有他置身事外,隔岸观火也颇有几分意趣。他糟心的看了一眼息衍,唏要是他这个傻弟弟能不惹火上身就好了。
  庄意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了。她擦了擦眼泪,下意识的看向息衍,委屈的向他扁了扁嘴。
  息衍心里一疼,正欲上前,息淮拦住他,摇了摇头。
  庄毓喘息着笑了,她低声道:“你知道吗?我也曾很喜欢红色。”
  “它是那么轰轰烈烈,张扬的仿佛可以不顾一切,像是人的欲望,燃烧了一切,哪怕鲜血淋漓。多少人的性命葬送在欲望里。我看见了,就再不敢穿了。”
  “可你,却将它穿的这么明媚、这么好看。”
  “庄意映,我真羡慕你。羡慕你可以用尽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去理会他人的目光。”
  “可是那一天,他们要带走你,带到一个我们都从未去过的地方。我骄傲的、明媚的小公主要屈辱的雌伏在一个糟老头子身下,只要想一想,就让我觉得窒息。”
  “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死掉。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死掉。”
  “这丑恶的世间,你只要走过一遭就够了,不必再多了。”
  “魂飞魄散,多干净啊。”
  庄意映沉默着,头顶的宫灯发出“哔啵”一声响,她听着庄毓的声音,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经常躺在庄毓的腿上,听她念书给她听。
  庄毓低低的笑了两声,“现在,一切也该结束了。”
  “我累了。”
  庄毓的声音沙哑和缓,透着行将就木的苍凉。她看着庄意映明媚依旧的面容,抬起手,轻轻抚上了自己沟壑纵横的脸。
  她拿出来楚生的头骨,仰头靠在猩红的柱子上,她喃喃道:“你的药,也没有那么好用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流进了她花白的头发里,“值得吗?你我这样,值得吗?”
  “我想走了。”
  这一瞬间的悲伤没有人看得见。
  夜色愈加浓重,王座上的云居雁睁着乌溜溜的眼,好奇的打量着大殿里的众人。她端详了一阵,似乎觉得无趣了,开始在王座上爬来爬去,对这个华丽的大家伙颇感兴趣。
  庄意映方才还狠心的想,庄毓既然不拿她当妹妹,她也可以不要这个姐姐了。她在心里想过,庄毓做了这么多错事、杀了那么多人,以命相抵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她看着虚弱的靠在冰冷柱子上的庄毓,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她不能失去她。
  就算她再罪大恶极,甚至要杀了她,她依旧不想离开她。
  她是好不容易才寻到她的,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回家,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庄意映忽然有些后怕,要是今夜她没有来,若泊君怕是要悄无声息的将庄毓解决掉罢。
  庄毓低声道:“可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
  庄毓仰头叹道:“是啊,你好好的。我已经是这般破败不堪,你依旧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她的话语平静,丝毫不见之前的怨愤。
  她轻咳一声,“拿酒来,我想喝酒。”
  庄意映一怔,庄毓指了指案台。
  庄意映迟疑了一瞬,才走了过去,拿起上面的白玉酒壶和琉璃杯。慢慢地走到庄毓的身边,将酒放在她的身边,蹲了下来,为她斟满,递到了唇边。
  庄毓没有接,她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拢了拢庄意映的鬓发。庄意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手中的酒洒了不少在地上。
  庄毓无奈道:“你怕什么。”她伸出手,“把酒给我罢。”
  庄毓仰头将杯中酒喝尽,弯起眉眼,向庄意映道:“你回来了也好,有人护着你,庄氏江山在你的手中,必不会像我一般受人摆布。”
  庄意映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江山。”她帮庄毓斟酒,轻声道:“你其实做的已经很好了。”
  她抿了抿唇,苦笑道:“如果换做是我,怕是撑不起来这江山的。我其实不该指责你。”
  庄毓接过那酒,却不喝了,她笑道:“照你那贪玩的性子,怕是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坐在王座上。”她看向云居雁,“你帮我照顾她,照顾她到足够坚强、勇敢……”
  庄意映抬手打断她,她惊慌道:“你……”
  庄毓的嘴角溢出了血色,她朝着庄意映笑了笑,神志有些模糊了。恍惚间,冰冷的地面变得温暖了起来,仿佛是在阳光下的青草地。鲜血在胸腔中翻涌,周身都暖和了起来,就像是娘亲温柔的怀抱。
  庄意映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庄毓,她又急又恸,向着息衍大喊道:“你快来!看看她!她怎么了?!快救救她啊!”
  庄毓抚上庄意映的发,在她耳边低声道:“没有人能救得了我。酒里的毒是我自己下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和你当年喝下的,是同一种毒……”
  “就算你们不来,今夜我也打算要死掉的。”
  庄意映怔怔的抱住她,她心知魂魄碎裂有多痛苦,她的泪一滴滴砸了下来,“不……你别死,不要死……”
  “我已经力不从心了……”庄毓叹息道:“有云居雁在,他们就有下一个傀儡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庄意映闭上了眼睛,道:“不,你不准死,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做不好,这担子太重了,我扛不住的……”
  庄毓的眸色暗了暗,“……也是啊。”
  她猛地抓起掉落在一旁的小刀,狠狠的刺入庄意映的后心!
  刀锋划开肌骨,她手紧紧握在刀柄上,温热的液体汩汩的流了出来,洇在庄意映的红衣里。庄毓梦呓般道:“活着太累了,太苦了,和姐姐走罢……姐姐带你走……”
  庄意映的双手颤抖着将庄毓一把推开,震惊的站起身来,踉跄着碰倒了白玉酒壶,酒液流了一地,鲜血涌上了喉咙。
  息衍霎时红了眼,飞身上前,拔掉了庄意映后心的刀,抵住她的后背,源源输送着灵力。
  庄意映擦了擦嘴角的血,向息衍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息衍的声音沙哑,“别说话。”
  庄毓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她靠着柱子仰头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悬挂在穹顶上锈剑被风吹的摇晃着,她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手中的琉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像是摔碎了的山河。
  锈剑的剑刃碰到了拴着宫灯的丝线,庄毓瞳孔一缩,拼劲全力抓起身旁杯子的碎片向庄意映和息衍掷去,手中鲜血淋漓,“走开!”
  息衍抱起庄意映转身避让开,他仰头看到了坠落的宫灯,目光一凝,将庄意映打横抱起,飞身到了息淮身边。
  那盏宫灯重重摔落,火焰触及到酒液,瞬间燃烧了起来。
  应野平眯了眯眼,扶着陆抑非站起身来,低声道:“我们走。”
  穹顶上的宫灯都在轻轻摇晃着,光芒愈加的明亮起来,夜风轻拂,宫灯们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似的,叹息般的接二连三掉落下来。
  庄毓微笑着看着这如烟花般绚烂的景象,眼中空空荡荡的。
  息淮面色凝重,按住息衍的肩膀道:“她竟然藏了业火。快走。”
  息衍点了点头,“你先走。”庄意映强撑着一丝清明,心中的痛楚疼过身上的伤口,哭道:“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
  息衍心疼的擦了擦她的眼泪,低声道:“大限已至。”
  庄毓听到了庄意映的哭声,低笑道:“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火舌舔舐上了庄毓的衣裙,息淮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将王座上的云居雁抱起,飞出了火海。应野平也早带着陆抑非走了出来。息衍低声向庄意映道:“我们走罢。”
  只有庄毓孤零零的躺倒在地上。
  庄意映摇头,悲恸道:“你救救我姐姐,我求求你了息衍,息衍……”因为多年前的那场意外,她和阿姐都怕极了大火,她不能让阿姐死在火海里,那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息衍蹙了蹙眉,还是叹道:“好。”
  庄毓的双腿被火炙烤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奋力的睁开眼,想再看一眼这王宫,视线里却闯入了一席白袍,息衍拉起她道:“我带你走。”
  她狠狠的挣脱开,“用不着你假慈悲!”她朝着庄意映大吼道:“滚!你们滚!”
  业火已经在王宫里蔓延开来,很快就要将门口最后的退路封死了。
  息衍将寒霜覆盖到三人身上,可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再与庄毓纠缠下去,怕是他们三个人都要葬身火海了。
  他咬了咬牙,将周身的灵力全部覆在庄意映身上,向大门处飞去。
  庄意映的泪水洇湿了息衍的衣袍,她亦知不可再耽搁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庄毓被火舌吞没,悲痛的大喊道:“阿姐!!!”当年阿姐冲进大火里救了她,可是她现在却要看着阿姐……
  “你一定后悔救了我罢……”
  听到这一声呼喊,庄毓微笑着阖上了眼,她将来楚生的头骨小心翼翼的护在了心口,眼前渐渐黑了下去,火光冲天的大殿消失不见,而灵台里却阳光明媚起来。
  那是一个午后,娘亲为她拿来了尚书房新进的书和一碟桂花糕,她斜靠在榻上,阳光从窗缝里流淌了出来,落在了妹妹的脸上。而妹妹躺在她的腿上,睡的正香。
  “不后悔。”

  第110章 锦棺十一

  事已至此; 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宫人们满面惊惶,捧着他们能寻的到的容器,有盆、有碗、甚至还有人拿来了恭桶; 千里迢迢运来了丁丁点的水,咋咋呼呼的奋力的救火; 忙出了一脑门儿“尽职尽责”的大珠汗。
  没有人真正敢靠近,泼出的水还没有碰到业火就扑到了地上; 像是一团无法言说出任何事情的墨迹; 徒留下一个可笑的形状,没一会儿也无声无息的消散了。他们面上的紧张和忙碌都是来源于恐惧,忧心着未来可能会到来的“惩罚”,诚惶诚恐的“尽力”着。
  那是归墟中的业火,不彻彻底底的带走一个灵魂是不会熄灭的,无论宫人们救不救火; 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忙碌; 只因惶恐罢了。庄意映虽然心知如此,但是看见那些宫人畏畏缩缩的模样; 还是觉得可悲的很。
  她鞠躬尽瘁了一辈子; 得到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恭敬; 连一个愿意救她的人都没有。
  她曾给过她温情,也曾残忍的剥夺了她的生命。
  可是现在,她死了,永不存在了。
  庄意映闭上了眼睛; 眼角干干涩涩的。
  从今往后,在这个世上,她再没有亲人了。
  息衍低下头,唇温柔的触在她的银发上,“走罢。”
  空荡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庄意映强迫自己挖出自己最深层的冷漠,狠下心来,低低应了一声。
  远处有轻骑的马蹄声传来,火焰应该很快就会被遏制。庄意映轻声问道:“业火会烧空这里吗?”
  息衍道:“不会。”
  庄意映点了点头,抓紧了息衍的衣袖,靠在他的胸膛上,垂下眼帘。
  她方才听到息衍的否认,竟卑劣的觉得有些失望,这些冷血的人们还会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那些卑微的人不惮以最深的恶意去对待旁人,只要他们能活下去,用什么姿态是无所谓的,卑躬屈膝也好,落井下石也好,没人在乎他们的悲欢,他们自然也不必对生命怀着敬意。
  也许还是有一星半点罢——留给他们自己的。
  庄意映的视野渐渐模糊了起来,她后知后觉的觉出背上伤口的痛来,她搂住息衍的脖子,将头埋了下来,偷偷用衣袖擦掉了泪水,欲盖弥彰的喃喃道:“息衍……我好疼啊……”
  息衍御剑而起,将她搂的更紧了些。他的手扣在她的后腰上,继续输送着灵力。
  他低声问道:“还疼吗?”
  庄意映靠在息衍的肩膀上,她低低的“嗯”了一声,用鼻尖蹭蹭他的脖颈,“其实也没那么疼。你不要再给我灵力了。”火光在夜幕之中艳的近乎瑰丽,雄奇的大殿轮廓模糊,猩红的火舌从四面八方张牙舞爪的窜出。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曾心心念念的地方,闭上了眼,低声道:“我困了。”
  她有意向息衍露出了她最脆弱的一面,欲懦弱的逃避。她自私的想着,如果她此时睡去,息衍一定会因为心疼她悄悄的消去她的记忆罢。
  太沉重了。忘了也挺好的罢。
  她向息衍怀里缩了缩,撒娇似的蹭了蹭,委实没出息。
  息衍手上的动作未停,淡声道:“不会的。”
  庄意映讶然的抬眼看息衍,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息衍的眸子在夜色之中灿若星辰,“天快亮了。”
  她嘟了嘟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面上涩的很,“为什么啊?”
  息衍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出来罢。”有些东西是她必须面对的,他若是一味地护着她,反倒会害了她。
  庄意映微怔了一下,“我不想哭。”她的鼻子有一点酸,重复道:“真的。”
  庄意映的半张脸都陷在了阴暗里,头发在息衍的怀中蹭的毛茸茸的。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既然已经能接受这一切,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消去记忆。已经沾染,再想抽身,必会扒下一层皮去,直至血肉模糊,委实是自讨苦吃。
  一缕清澈的霞光穿透了夜幕,她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周遭安静的只余下了风声,她搂紧了息衍,抬头看他沉静的眼。“息衍。”她的声音低低的,“谢谢你。”
  云雀楼在雾气氤氲中若隐若现,息衍收了念尔剑,抱着庄意映踏了下来。
  庄意映狠狠揉了一把脸,抬眼道:“放我下来。小心被人瞧见了。”
  息衍一挑眉,还是弯下了腰,庄意映的双腿已经触及到地面,她却突然反悔了。
  庄意映搂着息衍不撒手,将自己埋在了息衍的怀抱里,闷声闷气道:“……还是抱着罢。”
  她一离开他,就觉得空空落落的,仿佛天地之间,唯剩她茕茕孑立。她今晚失去太多了,如今陷入了深深地惶恐不安中。
  息衍道:“不怕被人瞧见了?”
  庄意映抬腿勾住息衍的腰,黏黏糊糊的赖在他的身上,将他搂得紧紧的,“……管他呢。”
  息衍反手将她抱起,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但是她的不安是因为遭受了至亲的欺骗和失去,他此时不能多说什么,说的太清楚反而会让她觉得难堪。
  庄意映急切的想抓紧什么,她窝在息衍的怀抱里。他走的极稳,她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颠簸。她侧了侧身,假装拢头发,偷偷摸了摸后心的伤口。
  果然已经愈合了,新长出的嫩肉界限分明,庄意映放心的勾起唇角,她抬起头,反手抓住息衍的手,引着他摸向自己的后心,眨着眼笑:“长好了诶。”
  息衍仿若被火烫了般抽回手,“别闹。”声音虽然同平常一样平平淡淡的,但是气息明显不稳了。
  庄意映瞧着息衍的侧脸,咬了咬唇。在美色面前,脸面算什么东西。
  她眨了眨眼,做出一副无辜样,将那张画从他怀中抽出来,轻轻抖了抖,“你说,画的像不像呀?”
  庄意映伸出手指点了点息衍的胸口,“你说呀。”
  庄意映在说完这句话后脸不红心不跳,还能镇定的抬眼看息衍,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不世出的奇才。
  她家刚被一把火烧了,脑子里却尽是一片旖旎,也算是旷古烁今了罢……
  息衍不言,深深地看着她。
  庄意映本来底气很足,她急切的想要一个承诺,一个长久的陪伴。可是言语终是虚幻又苍白的,她想要更切实的,所以,色向胆边生……可是她被息衍深邃的眸子看的有些心虚,她正想嚣张的直接了当的同他说“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就突然怂了。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可不能被她自己搞砸了,庄意映轻咳一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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