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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缘:少帅的前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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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艺复兴咖啡餐厅外,悬着许多琥珀色的柱灯,照在静云的鬓发上,十分的柔美。静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终于背起书带,进了餐厅。
  张书言今日来的很早,坐在白台布旁,照例是餐厅专门为他留着的靠窗的位置。西崽侍者正在他旁边用白手巾包着酒瓶,把鲜红的玫瑰酒缓缓倒入高脚杯里。
  张书言将那杯酒喝了一半,就瞧见静云来了,西崽帮着拉开了位置入了座。
  “玫瑰酒一向不算烈性,就是女士喝也是很合适的。密斯裴,一起喝一杯吧?”书言笑着指着静云跟前的空杯说道。
  今晚这样的场合,他总是得体地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在座的斯拉夫没落贵族们,只怕是没一个能比的上他的气度了。
  “烦请帮我也倒一杯。”静云开了口,并没有拒绝张书言的提议。
  待得西崽倒好酒,静云侧过脸去,几下竟然就把酒给喝光了。虽然这酒依旧呛得她直要流眼泪,可是她也极力忍着,因为她不愿意在张书言面前示弱。
  张书言唇角微微上扬,露了一口白净的牙齿,灯光下照得莹亮:“听说你爱看话剧?”
  静云低下头去,暗暗端起左手边的柠檬冰水啜了一口:“先前是喜欢看的,只是最近听闻近期笑舞台即将易主,郑老夫子若是不在,只怕是也没有什么好剧可看的了。”
  “有位密斯唐,是我的旧友。过阵子,她将在卡尔登大剧院登台,用全英文演绎《西厢奇缘》,我手头恰好有两张票,倒是可以带你一同去瞧一瞧。”张书言身子微微倾斜过来,专注地望着静云说着。
  “是唐雪莉小姐吧,我记得她也是毕业于中西女校的。这两天,学校里头是有听闻她有戏剧要演出,只是一票难求。”静云抬起头来,触到了张书言的目光,旋即侧过了头去。张书言那双细长的双眸,好似能将人整个吞噬了一般,总是叫人躲避不及。
  张书言笑了笑,举起酒瓶,又替静云倒上半杯:“说了这会话了,都还没对过杯呢。”
  说罢,张书言便和静云碰了一下杯,而后一饮而尽。静云微微蹙着眉,也将这杯酒细细地干掉了。


第59章 别问是缘是劫(六)
  张书言又喝了几杯酒,喝的眼泛了桃花,心下有团火焰又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烧的他额间都发出了青湿的汗光。只见着他又举起了酒杯说道:“裴小姐,再喝一杯吧?”
  静云端起了酒杯,在唇边略略沾了一下。她是最没有酒量的,因而早已感到一阵微微的晕眩。一股酒意慢慢涌了上来,刚才灌下去的那几杯玫瑰酒好像渐渐着了力。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误事了。”静云有些娇软地说着。她觉得两眼发热,视线亦朦朦胧胧起来。莹白的耳垂上,一对紫罗兰的坠子也跟着摇曳了一番。
  书言笑了笑:“那日我所提议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他的一双手,手指修长,就如同白玉一般,将一碟英国什锦饼干递了过来:“若是不好答,那便先吃块饼干再说。这饼干沾了咖啡吃也是好吃的。”
  餐厅里的光晕溶溶地散荡开来,西崽适时上了一杯原味黑咖啡。静云将饼干沾了沾,放入口中,咬了一口,登时苦的蹙了眉头。于是她把另一半饼干放入咖啡碟中,苦笑道:“若是我答应了你的话,还有三件事,烦请也一定要应允我。”
  张书言放下手中的刀叉,含笑说道:“说罢,我倒是想听听,哪三样事?”
  “第一件,希望你尽快放了君濠,下周就是开船的日子了,让他顺利离开上海。再者就是,想来少帅也是位有仁心之人,还望往后也不要为难林家妇孺。最后,我留在你身边,若有不愿意做的事,还望不要勉强。”静云紧紧咬着下唇说道。
  张书言朗声一笑:“我倒你是提什么事儿呢,不过就三件,我全应了你便是。”
  “不过嘛,既然我要你留在我身边,自然也不会叫你不明不白的成了旁人饭后谈资,总归是要给你一个名分的。”张书言那双细长的眼睛凝视着静云,射出了逼人的锐光。
  餐馆中央,小提琴和大提琴都在鸣奏着,小提琴如同流水,把靡靡下沉的大提琴声又托了起来。明明应该是欢快的曲子,却叫静云听的越来越凄咽,满腔的无可奈何,仿若化作了怨情,揉入了曲子里。
  书言伸开手,对着静云笑着说道:“裴小姐,可否赏脸跳一支舞?”
  静云突然用力摔开了书言的双手,她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头顶,两腮滚热、滚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只一时哑然失声道:“抱歉,我还有点事,需要提早回去。”
  说罢,她立起身来,径自出了餐厅。路边的晚风扬起,她方才察觉丝巾竟忘在了挂衣架上。
  “静云。”书言快步而出,轻声唤了一声。他双手轻轻地将丝巾按到她的肩头,替她披上:“我会着人在《申报》刊登与你订婚的消息。”
  静云低下头,将眼中泪水强忍住,幽幽说道:“抱歉,我这会脑子很乱,怕是什么都说不好。我想我该回去了。”
  不由分说的,张书言就将静云紧紧地箍紧在怀中,呼吸声越来越沉,直到静云哽咽出声,他方才将她放开了手:“往后,我会尽量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你也需知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张书言的女人了!”


第60章 迎浮生千重变(一)
  “少帅,请上车。“陈丞身着军装,从一辆墨绿的吉普军车上跳了下来,站在台阶下面对着张书言,立了正,毕恭毕敬通报道。
  张书言低头,看了静云一眼,彼时虽早已醉倒在他怀中,白皙的手臂却仍不停地招挥着,好似仍旧要与这个世界来一次抗争。他笑了笑,一把将她抱入汽车后座。
  陈丞会意,利落地跳上了车子,发了火,将车子慢慢地开动了起来。他望着汽车后视镜问道:”少帅,咱们往哪里去。“
  “裴家。“书言说话的声儿并不大,可是陈丞多少听出来,他心情是难得的愉悦,即便这种愉悦并非那么容易就察觉到。
  到了弄堂口,车子熄了火,书言径自抱着静云下了车。如今的弄堂里,已经牵了电线与路灯,脚下的路一目了然,再也不会有难走的时候了。这些都是书言命人连夜装上的,因而路灯也是崭新的发光。
  静云身上那块白丝巾,在路灯的映照下,像朵云似的簇拥着她。一阵细风掠过弄堂口,梧桐树叶都沙沙的鸣了起来。风把静云身上那条丝巾吹得姗然扬起,书言脱下了外套,替她仔细罩上。
  最近梅雨时节,裴家的门框上头早已有了些许白色的霉点,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抬手敲了敲门。听到敲门声,裴尚贤料是静云回来了,忙打起了精神,出来开门。
  裴尚贤正预唤静云的名讳,却见这样一个气度不凡的陌生男子抱着静云,不禁心下大骇。论以往,她在苏州老家的时候,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因而也是处事不惊的,面上仍旧礼貌说道:“这位先生,还请里面请。”
  方才陈丞趁着晚饭的间隙,早已来过裴家,帮着牵了电线,屋内各处也装好了灯,这屋子里头自然也亮堂了很多。当时陈丞只说是裴克文的旧友,裴尚贤自然是不信的,如今见了这男子,她倒是心下猜着个大概了。
  张书言小心翼翼地静云放置在沙发上,又给她盖好西装,方才起了身,垂头说道:“伯母,打扰了。静云晚上喝醉了,怕是走不回来,因而我才冒昧将她送回来了。”
  裴尚贤见静云酣睡的沉,便进了厨房,沏了一壶茶,放在漆红茶盘里头端上了桌,说道:“烦请过来喝杯茶,润润嗓吧。”
  书言也不客气,只来到桌前便入了座,他抬眼微微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狭小的厨间,老旧的客厅,一应家具都像是旧物。他虽没在这样的破落地方生活过,可是一想起这屋子是静云生活的地方,心中莫名多了一份亲近。
  “谢谢伯母。”书言从裴尚贤手中接过了茶,呷了一口,没想着里头还加了一勺蜂蜜,他倒是确实嗓子有些发痒,难为裴尚贤悉心,竟然也能察觉出来:”伯母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书言,倒是不用称呼什么先生,这样反倒显得生疏了。“
  “这弄堂里的路灯,家里的灯,想来都是因着你的关系,才能有所置换。我们裴家虽然如今瞧着家徒四壁,可是也不愿意白白占人家的好处。静云与你是什么关系,我想也不必深究,如今年轻人,总归是有自己的交际的。可是这些灯与线嘛,还请给我报个数,我好把钞票还给你才是。”裴尚贤不紧不慢说着。


第61章 迎浮生千重变(二)
  书言笑笑,将一篮朱红龛盒呈上,又将龛盖打开,只见着里头一边是黑麻酥糖、梅花糕和糖藕,另一边是粢毛团、蒸蛋糕,以及一瓶冬阳酒。“这钞票嘛,日后总还可以结算的,不必着急。听闻伯母是苏州人,想来应该爱吃这些,便顺带带了一些过来,还望笑纳。”
  裴尚贤不由的一阵诧异,这些糕点一看就是苏州乾生元与采芝斋的手艺。再看那冬阳酒,想她往年在苏州家中,也只有到了冬至的时候才能尝个一点。况且如今不过梅雨季节,离入冬远着呢,若说要在苏州找到一家夏日可以酿制的店来,只怕也是一件难事。
  因而裴尚贤道:“初次见面,就收你这样一盒礼来,好似没有道理的。若是静云的朋友,那来家里闲坐便是了,何须这样客气,倒是叫我过意不去了。”
  书言笑道:“不瞒伯母,我本是北地人,来上海时日也不算久。这阵子倒是有许多不便之处,老是叨扰静云。静云也算是帮了我不少忙,那就得照着通俗的规矩送一点薄礼才好,还请伯母勿要客气。”
  裴尚贤听他这样说,心下想着,若是给朋友帮了忙,那送些薄礼,为的是以后大家相处和和睦睦,也算是记得一份恩情。但是他这样大费周章的准备一龛盒,显然又是十分有心。
  再说了,若是不收这龛笼吧,那便是说不要与他做朋友,有些瞧不上人家的意思,怕也是情面上过不去,这就叫她有些左右为难了。
  此时,裴鸿睨着惺忪睡眼从木梯上缓缓下楼来了。这些时日,学校因着学生闹事,连着停课了好几日,裴尚贤自然也是不肯再让裴鸿出门去胡闹了。因而只叫他安心在家中安心等着裴克文消息,盼着他好早日启程去广州。
  裴鸿在家中昏睡了一日,倒是都未察觉小厅的灯饰已然焕然一新,再细看去,瞧见静云竟然竟然在沙发上沉睡,瞧着模样,多半是醉倒了。不禁开腔道:“姆妈,怎么还未睡?姐姐好好的怎么又躺沙发上了?”
  裴尚贤忙道:“这位先生是静云的朋友,今日亏得他带静云回来的。静云这孩子瞧着是喝了不少,真是愈来愈叫人操心了。”
  裴鸿一听,便仔细打量起书言来,见他气度不凡,也很是高兴与他结交,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裴鸿,裴静云是我姐姐。“
  书言微微笑着,亦轻握住裴鸿的手,礼节性晃了一晃:“你好,张书言。”
  一听”张书言”三个字,裴鸿脸上微微抽搐着,手也一道僵住了:“你是驻沪……”而后自己又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想来也不会是他,约莫是重名了罢。“
  书言不置可否,只将他掌心翻上,指着上头的茧子说道:“一看这茧子,就知晓你握左轮手枪的姿势不对,想来私下苦练了许久罢,可惜没找个好师傅来带。”
  听书言这样说,裴尚贤脸色一转,瞬间煞白,只是面上仍旧笑道:“张先生说笑了,鸿儿一个念书的孩子,哪里摸过手枪呢,怕是在外头做工磨出来的。


第62章 迎浮生千重变(三)
  书言笑笑,只若无其事地又说了会别的闲话,眼见着裴家母子神色都放松了一些,他从衬衫袋中取出一张票,递过去给裴尚贤道:“这是朋友送的一张包厢票,我一个人去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因而想着,不如转送给伯母罢。这话剧是难得有的,伯母有兴致,与贤弟倒可以请去看看。”
  裴尚贤接过包厢票,又朝着裴鸿展示了一番,裴鸿一看,上头印着卡尔登大剧院的抬头,标题写的正是最近沪上各学校竞相宣传的英文版《西厢奇缘》,于是喜色道:”张大哥真是好门道,这样难拿的票子都可以要得到,我们全家届时一定去看!”
  那裴尚贤见裴鸿答应的这样快,想着这张书言来了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受人家的好处,实在是叫人心下过意不过。思虑再三,想着总归是要给张书言带份回礼回去才好。因而便附耳在裴鸿耳边说了些什么,裴鸿会意,一会就小步上楼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裴鸿就拎着一个包袱下来了。待得他放在桌上打开,却见里头是一幅苏绣。书言原是站得远,却仍禁不住被这绣工所吸引,不自禁地近身上前细细观赏。
  只见着上头赫然绣着一副杏花,仿的乃是明代唐寅所画的《杏花图》。这春杏配色雅淡润厚,与外头一味浓艳匠工的绣法全然不同。不仅保留了唐寅画中的清雅风采,还添了一份女子的婀娜柔情在里间。
  裴尚贤指着这苏绣说道:“静云对书画、女红也算有一些见地,不过偶然也绣一两件针线,只当做戏耍之作,与市卖的苏绣总是有些不同的。这布上所绣的‘新霞蒸树晓光浓,岁岁年年二月中。香雪一庭春梦短,天涯人远意匆匆。’都是用黑绒一线、一线绣出来的,字迹里的勾踢、转折、轻重虽是粗糙了点,但是也算是用心了的。如今我这家中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礼物可以回赠张先生,这副苏绣,便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了,还望勿要见怪。”
  一听这是静云亲手所绣,张书言自然是喜出望外,不禁对着这苏绣看了又看,心里实在是觉得喜欢的紧,只想着等带回公馆,一定要用上好的镜框子给框好了,才不枉费这幅绣品。
  书言拱手,平声说道:“谢谢裴家姆妈厚礼,如此珍贵之物,我带回去一定好好收藏。”
  他边说,边又想着,既是已经与裴氏母子打过照面,便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久留也是过多打扰。因而又道:“看话剧这天,我会派车子过来接送的,你们就不要再叫人力车了。”
  说罢,张书言便起身告了辞,转身快步离开了裴家。裴尚贤见他走得急,不禁叹息道:“收了人家的礼,又要叫车子来接送,倒是显得咱们家有些无礼了。”
  裴鸿说道:“想来这位张大哥也不会计较这些的,看着也像是个豁达之人。再说了,这话剧看完也得半夜了,总比咱们自己雇车要方便许多。姐姐上次脚底莫名受了伤,怕是也不好多走路的。”
  裴尚贤原是反对这样做的,听裴鸿这样说,也觉得有理,便不再执异议。


第63章 迎浮生千重变(四)
  这一日,傍晚,陈丞开着黑色的官家轿车,早已停在弄堂口等着,只是今日没有挂司令部的牌子。静云本欲不想去,奈何裴鸿一个劲的劝说,只得一道跟着坐上汽车。陈丞车子开的很稳,不消片刻,就到了卡尔登大剧院门口。
  书言想的很是周到,早就派了几人在门口候着。一见裴家三人到了,便躬着身,热情引着到楼上包厢里来。那包厢里头,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干湿果碟,又放了各类茶包,一张不小的八仙桌,竟然被摆放的满满当当。
  那卡尔登大剧院的茶房,以为这包厢来的是张家的人,因而也是加倍的恭维。剧院的经理还亲自上来招呼了茶水,这才放心下了楼。话剧开场约莫一刻钟,书言也来了,坐在一旁紧隔的包厢里头。
  这剧院包厢总共就两间,中间缺口处,恰是竖了一块流云镶云母片的屏风隐隐隔开,因而实则两块包厢是连在一处的,说说闲话什么的,也很是方便。
  裴尚贤、裴鸿看见张书言来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张书言亦满面春风地和裴家人应了一声。静云原是有些回避的,但又想着,张书言对自家人处处客气,也不能做的太过了,因而也跟着起身点了一点头,算是见过礼了。
  书言见静云也同他打招呼了,倒是当真有些出乎意料,心下自然喜不自胜。他一双眼虽然是对着戏台上,可是戏台上如今是谁在唱,亦或是什么唱腔,他却一概也没心思去理会了。那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裴家这一边。
  裴尚贤多年不看话剧,又觉着英文唱曲很是新鲜,不时与静云交耳说着。裴鸿的英文虽然勉强还过得去,可是从来没去过戏园子,看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也是看的一脸茫然,多亏静云不厌其烦的翻译、解释,这才能领悟这里头的兴味来。
  猛的一声胡琴,像抛线的珠子一般串了起来,诸人目光都被吸引住了。只见着舞台中央立了一女子,穿了一身火红的掐金缎子的戏袍,这与平常的戏袍不同,一看就是特别定制的。
  再看她两只手腕上,铮铮锵锵的戴了好几只雕空的金镯子。脸上的妆容勾得十分入时,可谓是东西合璧了。既用了昆曲妆容里的花粉、胭脂,眼上又用西洋的眼膏描画,眼角儿也跟着一道着了膏子,脑后松松的缩了一个贵妇髻。
  静云心下想着,这位一定就是唐雪莉小姐了,果然一身的娇媚风韵,真当是闻名不如见面了。舞台上数道注光,把唐雪莉那窈窕的身影,婀婀娜娜的推送到她身后的帘幕上去。
  只听着台上唐雪莉在唱,静云则在台下轻声译道:“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书言自是在一旁留心听着,不禁开口说道:“这《山坡羊》的曲你倒是记得仔细,这剧院里头,能实时译的这样贴切的人,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只不过嘛这杜丽娘扮的西洋唱腔粗犷了一些,怕是柳梦梅听了得吓一跳。”


第64章 迎浮生千重变(五)
  书言见静云似乎有在听他说话,又跟着咿咿呀呀地胡唱了一句。静云听了,也不觉笑了起来。书言一见她笑了,心下越发的高兴。虽然面上瞧着两人也无直接对话,可是多少也算偶然搭上个一两句了。
  这剧刚要唱到柳梦梅高中榜首的时候,书言却是起了身,一副欲要走的模样。裴鸿侧目说道:“张大哥,这戏正好着呢,怎么就要走呢?”
  书言笑笑:“我先回趟家里,这样车子好再来接送你们。”
  裴鸿不解道:“张大哥,不如我们一道坐车走就是了。你派来的车子大得很,咱们几个可以坐得下的。”
  裴尚贤也插话道:“是了,张先生就一道坐车回去罢,这话剧结束了,夜也该深了,倒是也无须劳烦司机再多跑一趟。”
  书言平声道:“只是怕你们不方便。”
  裴鸿忘了静云一眼,忙说道:“总共四个人,也不算多罢。”
  裴鸿这话倒是正合书言的心意,因而他便有了理由,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将话剧看完。这戏演到了尾声,唐雪莉朝着二楼包厢望了一眼,领着众人登场致谢以后,匆匆钻进了后台。
  此时,书言命人将屏风撤去,还预与裴家母子再说些闲话,却听着外头有人禀报:”唐小姐来访。“
  唐雪莉一踏进包厢,就听到她两只腕上几个雕空的金镯子,铮铮锵锵的抖动着。只见她托了一个朱红茶盘进来,上面搁了一只金色的爵,一手撩了戏袍,在张书言跟前做了请的姿势,笑着说道:“启张相公,小女敬酒。“
  唐雪莉显然是装了醉态,一时种种,东倒西歪的,一个卧鱼弯下身去,用嘴将那只酒杯衔了起来,温情脉脉地望着张书言。
  静云见她这是有闹性的意思,觉着她们一家子在场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便与母亲弟弟交耳说了一声,与书言点了点头,算是交代过了,三人便先行出了外头。
  张书言接过唐雪莉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直皱眉头:“这白兰地味道不够劲。霞卿,你这些年,酒品倒是变差了。”
  雪莉笑了笑,雪莉是她的英文名,还是当年在美国念书的时候,书言替她取的。知晓她本名为霞卿的,如今沪上只怕也是没几个人了。
  “是了,自打你离开美国之后,再也没有人陪我喝酒了。那些华人小年轻,又哪里有你懂得这样多。”
  唐雪莉低声说着,想起张书言临行回国那一日。天空暗沉的发了紫,西边漠漠的映着一块乌青的亮光,太阳虽然已经沉下去了,卡伦路的公共汽车站总是车来车往,闪亮的车灯交叉射耀着傍晚。
  她就陪着张书言在车站静静坐着,等候车辆换班。“你真糊涂。若是回国,你会后悔的。”唐雪莉恨恨地盯着书言说着。
  那时的张书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如往常那样,面无波澜地踏上了车子,直到车掌吹了一声,缓缓开走了,他也没有再回头。唐雪莉就这样站在站子里头,捏着口袋中的美金发怔。


第65章 迎浮生千重变(六)
  “你离开纽约州以后,我连着给你去了十多封信,可是一封也没有回。我算着日子,又挂电话到你北平的住所,电话总是打不通的。后来,我看到了《侨报》的报道,北平政局变动,我想你该是很忙的,因而才不会有什么回信。现下说起来,我自个都觉着有些好笑,从来好似都只是我一人在惦记罢了,是么?“唐雪莉的一双眼睛像两丸黑糖,在书言脸上溜转着。
  张书言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说道:“时候不早了,若是叙旧完了,我也该走了。”
  “张书言,你这个没有心的男人!难道这么些年,你孑然一身,就真是为了所谓的清明世界?”唐雪莉画着眼膏的眼角,一行热泪落下,只压着声嘶吼道。
  书言起了身,头也不转地出了包厢:“若是无事,你还是早些启程回美国吧。上海变了,整个中国都变了……”
  外面的空气里早充满了雨后的湿润味道,静云扶着母亲,立在剧院门口的石栏旁边。抬头望去,她看见那片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路阶好似也跟着晦暗了起来。台阶上那十几盆海棠,香气却比先前寡淡了许多,像一阵湿雾似的,一下子飘散的没了踪影。
  一阵汽车喇叭声将静云的思绪拉回,她略略低头看着,原来张书言早已在车上了。静云主动坐在倒座上。张书言直道:“还是不必客气了,还请裴家姆妈等请正面坐罢。”
  裴尚贤也不好推辞,只得拉着静云与裴鸿坐于一排上,书言则坐在裴鸿对面。裴鸿笑道:“张大哥,大概在汽车上坐倒座儿,今天你还是头一回吧?”
  书言淡淡应了一声:“先前也曾坐过的。”说话时,他将顶上的开关一捻,灯就亮了。静云因着有人坐在斜对面,总觉有些不大自在,便低着头抚弄着绢帕。书言自然早就瞧见她这模样了,只若无其事与裴鸿说着闲话,余光不时地注视着静云。
  今儿个进剧院的时候,早已开场,包厢里头有点暗,他自然什么也瞧不见。静云今儿个穿一套藕色衣裙,短短的衫袖,一双雪白的胳膊无一点首饰。衣领里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脚上穿一双半旧的薄底鞋。乌黑的长发梳成两个圆髻,配上她那白净的面孔,倒是越发的显得淡素可人。
  静云一抬头,发现车开进了宝隆路,到了张公馆门口,车子也就停了。书言就请他们下车,带着她们一道入了公馆里头。到了大厅,书言说道:“这已经算到了我家里了,如今早已夜深。既然凑巧,伯母一家都在,那便不如坐一坐再走罢。”
  裴尚贤不禁说道:“今日剧院一行,已经花费了张先生许多钞票了,这样夜深,还要在府上叨扰,实在是不好呢。”
  书言亦笑道:“不过是朋友邀请,也没花费什么。我向来晚睡,这厨房里头,总有预备一些宵夜的。今天也没有别的,大概是就是一点爆鳝汤面。巧的是,厨子是苏州人,行的倒是苏州的口味,伯母何不尝尝他的手艺?”


第66章 蝶难过沧海(一)
  裴鸿听到说吃面,一时喜上眉梢,笑说道:“姐姐最喜欢爆鳝汤面了,倒是可以尝一尝。”
  静云将头垂下,显得有几分不情愿,便轻声对母亲说道:“深更半夜的,我也觉得在人家家中叨饶很是不妥,要么咱们还是先回去。”
  张书言虽是听不得静云说了什么悄悄话,可是从她神态上也能揣摩个几分,因而又说道:“不过是随便用点面,哪里要这样客气的,已经吩咐了厨房,片刻就上桌了,并不耽搁什么时间的。吃好了,我就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书言盛情难却,裴尚贤只得对静云轻声道:“张先生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不好薄了他的情面,那便坐一坐再走罢。”
  静云听母亲这样说,有许多的事又不好当场挑明,因而只得咽了声留下来。张书言带裴家人一道往一楼的别间里坐,不一会,底下的人就送了东西上来。
  张世宗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家里头请的是当年清宫里头伺候老佛爷的御厨,因而这吃饭的规矩,也与清宫不尽相同。诸如今日不过是顿宵夜,也依旧先摆了四品碟子菜。丫鬟边上菜,边禀道:“姑苏卤鸭、百叶烧肉、松鼠鳜鱼、银鱼炒蛋,四品全齐了。”
  看这阵势,裴尚贤便知晓,这张家这菜式如此考究,只怕是来头不小。不一会,又有丫鬟将大腕菜二品,鲃肺汤、酱排骨等,以及枣泥拉糕一应上了桌。
  最后压轴的自然是爆鳝汤面,由掌勺的师傅亲自端上了桌。这面汤透明如琥珀,不见任何杂质,品相极佳。书言请裴尚贤先尝了一口,裴尚贤夸赞道:“汤水清而不油,味鲜而食后口不干,咸淡适中,真当是好手艺。”
  厨子听这样夸赞,心下也很是高兴,想着回头又该领赏钱了,便又用苏州话介绍了一番,说这汤是蹄膀加蟮骨,还有一些清宫秘方调料,以文火慢熬而成的。
  吃了一会面,书言起了身,亲自给他们斟酒。一路斟到静云跟前,她也只得起了身,捧着高脚杯相接。可是她只看着自个的杯脚,也未正眼看着书言。书言也不着急,只是一副绅士的派头,裴尚贤瞧了,倒是觉得他也不像个顽固子弟,倒也是个知书达礼之人。
  静云一向不是食量很大之人,虽是喜欢这爆鳝面,可也吃不下一碗。因而只挑了几根阳春面吃,又就着汤水尝了几口爆鳝,这便算吃过了。
  书言瞧了,只是微微笑着问道:“可是不合你口味?若是觉着不好,还可换些别的浇头。”
  静云淡声说道:“言重了,只是向来吃不多,吃一些便饱了。”
  她边说,边打量这别间,与上次舞会相比,好似摆设又改动了一番。仔细瞧着,这左边设了一对紫檀小几。几上放着汝窑的美人觚,觚内插着一束郁金香,旁边还磊着书籍茶具。壁上又摆着一架紫檀木架,高低上下,左右迎屈,上头摆着的都是精致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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