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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缘:少帅的前妻-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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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言原本派出了一个团的军力,先去攻打北斋公房一线。
然而到了深夜,他却接到一份棘手的战报——178师陶长房率领的三个营,艰难作战了四天,都没能拿下敌人据点,整个部队被阻在了北斋公房的冷水沟阵地上,如今已是死伤惨重,陶长房本人也已经被炮弹击中,身负重伤。
书言手紧紧捏着这份战报,眉头却是皱地打了结,他开始意识到,他们的计划早已经被泄露了,可是这个时候,已经退无可退了。
为今之计,只能用血肉之躯,强行攻占了。在冷水沟阵地上,一个团打光了,另一个团接着冲上去,整整十天,竟然愣是一步都没有推进。
书言痛定思痛,知晓已经是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此时,防守高黎贡山的日军也已到了极限,弹药几乎打空,而书言身边可调遣的,也只剩下了一个警卫排而已。
临行前,书言将最后一瓶伏特加开封,给在座的每一位警卫排的弟兄都喝上了一口,然后他重重地摔碎了酒瓶,直接带着警卫排冲上阵地。就在警卫排一路厮杀的时候,书言独自带着一包炸弹,从小路抄近。众人只听着“轰”的一声,整个碉堡都给炸得灰飞烟灭了。
冷水沟终于被拿下,总司令官却不见了踪迹。在打给重庆的调查报告中,有人声称,亲眼看着张书言将炸弹捆绑在身上,以自己人肉为依托,方才将碉堡炸的一干二净。也有人说,张司令先是受到了枪击,而后被日本人围剿,方才不得不提早引爆的炸弹。
虽然说法不一,可是无论如何,许多人都相信,他们年轻的司令长官——张书言,已经是以身殉国了的。
第469章 黎明之前(六)
重庆,静云坐在黄包车上,正要往女工学习班奔去。车夫是个重庆本地人,性子直爽,也很爱说话,这一路上,话匣子也便打开了:“妹儿,我瞧你年纪也不大吧,看着就不似本地人哦?”
静云笑笑:“是了,我是从外地逃难过来避祸的。”
车夫叹了口气:“ri鬼子仙人板板,好好的东洋不呆,楞是要来祸害咱们,要不是我家里有婆娘和孩子要养,我也得去前线,杀鬼子去!”
静云渐渐收起了笑意,平声道:“你家里六个孩子呢,怕是负担也重罢?”
车夫道:“可不是嘛,这不,前些时候,婆娘说是城里头开了那么一个女工学习班,专门教些技术活呢,她也去了,将来总好混口饭吃不是?听说啊,这开班的是个上海来的太太,可当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了。”
静云笑了笑,也不说话。车夫一路说着,很快就到了女工学习班所在的地方。那里原来是一座庙宇,可是到了学习班开办的时候,香火早已经落败了,整个房子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静云说服了姚太太,由她的侄子姚可帧出面,捐了一些钱,总算是修缮了门面,清理了内堂,整个看起来,倒是也有点学校的样子来了。里头隔开了好几个小间,有静云和老师们的办公室,还有各种学习班的特定教室。
如今又开辟了一处小操场,上头栽种的是一些栀子花,还有桂花、梅花,零星还有外头不知名的人士捐献过来的郁金香,因而整个学校的环境,如今看起来,多少也是有些活力的样子了。
静云进门的时候,正是八九点钟,各教室里头,正在上着课。静云额外为这里的女工开设了一些基础的文化课,教习的都是一些国文、自然科学、音乐一类的课程。
静云悄然地在教室外头的走廊巡视着,这些女工虽然文化程度不一,年纪也相差甚大,可是但凡是上课的时候,大家听讲都是十分的认真,一个个都做着笔记,盯着黑板,那样子,真当是认真极了。
这里头的女工,到底还是穷出身,知道有一个上学的机会不容易,任凭谁都不舍得把这时间给荒废了,因而学习的气氛,倒是比外头的正规学府还要热烈。
至于那些上课的老师,除了个别是全职的,大多都是西南师范的女学生,过来义务授课的。对于这样的义行,静云也是感激再三。
静云到了办公室,人才坐定,新聘的教授缝纫的老师就来找她商议缝纫机的问题。原来是这缝纫机原先与商家谈妥了价格,一共订了四台,可是临到交货的时候,商家却坐地起价了,这预算实在是有限,这个差价自然是补不上的,于是老师便来找静云商议个法子。
静云刚要开口,就听着门外有人敲了下门:“校长,有一位先生说是有要事找您。”
静云只得与老师简单交代了几句,说自己会亲自再去与老板谈,然后就理了理发鬓、衣角,面色从容地出了办公室去。
远远的,静云就瞧见那几株郁金香边上,站着一个身着烟色丝葛长衫的男子,似乎还带着一名随从,立定在那儿。
“静云……”蔡国仁转过身来,轻声开口唤了一句。
第470章 黎明之前(七)
静云仰首凝视着,徐徐而来。她乌黑的长发披挂在肩头,与丝巾上别着的玉兰花相互映衬着,显得更是肌肤胜雪。
只是她的脸上毫无表情,说起来她许久未有与他见过面了,即便期间有几次舞会,几次公馆私人邀约,静云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掉了。
蔡国仁照旧是一副眉眼疏朗、斯斯文文的样子,可是但凡他见着了静云,却是无尽的暗火在心下燃烧着。
静云略略避开他的视线,心下不过想着,芷溪与陈丞的死,怕是她此生都无法再放下的心结了。她从前并不知晓,蔡国仁这样的人,能够狠到什么程度,如今她是领略了的……只是这代价,实在是太过惨痛。
“委员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静云朱唇轻启,淡声说了句,生生的就将蔡国仁隔出了一段距离来。
静云这样的反应,倒是在蔡国仁意料之中,他只是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你这是在怨我么?”
静云垂下了脸,一双眼眸泛不起一点涟漪:“您言重了,岂敢、岂敢。”
蔡国仁伸出手来,轻握住静云的手腕,静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反被蔡国仁拉近了几分:“你瞧瞧这个罢。”
静云这时方才注意到,蔡国仁是将一张盖了委员会大红印章的纸塞到了她手中。她不由得将纸摆正了,而后目光轻扫了一眼抬头,写的乃是“荣哀状”三个字。
她心下不禁默念着:“兹有远征军总司令官张书言,于民国三十一年夏,在冷水沟抗战阵亡,忠贞为国,堪为楷模,特颁此状,永志哀荣……”
静云耳边的玉兰花坠子在风中被吹得泠泠作响,她略略侧过身去,面庞在阳光照映下打上了薄薄的一层阴影。虽是艳阳天,静云却觉得肌肤里子有些寒彻骨,她全身上下的骨骼都有些打着颤。
静云笑了笑,随即朝着蔡国仁,深深行了一礼,而后将这纸荣哀状交还到了蔡国仁手中:“恕我不能接受这纸荣哀状,书言没有死,因而这殊荣,我们受不起,也当不起。”
“静云……这么多天了,我遣人送来的调查报告,你难道没有看么?裴鸿就没有与你说么?那样的情形下,你觉得张书言还有生还的可能么?我想要告诉你,而且必须要告诉你,张书言,他已经死了!”蔡国仁渐渐加重了语气,他实在是吃不准,裴静云到底还在强撑着说么。
静云回过身躯,望着满园子里影影绰绰的花木,淡声道:“不,他没有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我一天没有见到他的遗骨,那么我便肯定,他没有死。我们约定过的,他决计不是一个食言之人。”
蔡国仁暗暗撺紧了拳头,一下就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枝叶“哗哗”作响,飘下几撮落叶来:“不管你怎么想,总而言之,这个周末,我将会为他破例开一个盛大的追思会,而你,将会作为他的遗孀而出席。”
第471章 刹那芳华 (一)
细细的汗珠从静云的发鬓边上一粒粒沁出来,她睁着一双眸子,逼近了蔡国仁几分:“敢问蔡委员长,既然您认为,书言是为国捐躯了,那么他的尸身,是不是应该要马革裹尸还?为什么,你们连找都没找过,就轻易认定他死了呢?所谓哀荣状、所谓追思会,那做的是你的表面文章,又与书言有什么干系!我是个妇道人家,也说不上什么大道理来。可是我想,公道自在人心,即便是这重庆城中的黄毛小儿都知晓,到底是谁,在前线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彰显大义!你们派了远征军出川,却连骨骸都没有将他们带回来,这又是什么样的所为?荣哀状,我不会领,追思会,我更不会去!若是顶撞了委员长,要惩处什么,也请随意,只愿不要累及无辜便是了。”
蔡国仁愣愣地望着前方,有那么一刹那,朱景夫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空茫与失神,这是他在蔡国仁身边多年,从来都未有见过的情形。
蔡国仁的面色发白,阳光穿过树干,斑驳的树影映在他的面上,更是显得荒诞。他的双唇微微抖动着,静云的话就似一把锋利刀子,刀刀扎到了他的心口上,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蔡国仁缓缓转过身去,复又望了地上的那几株郁金香,叹了口气道:“我真是不明白,他张书言到底有什么好,竟叫你这样死心塌地……你若是不想认他的死讯,那自由得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是真真切切已经死了呢?若是尸骨早已荡然无存了呢?”
静云凝视着蔡国仁,眼中泛着莹莹的冷白,那是一种决然,一种笃定,甚至是一种蔡国仁所不明白的坚持:“那么,我就在心里铸造一座衣冠冢,终生做他的守坟人……”
民国三十四年秋,这是一个值得所有人都记得的大日子,驻守在各地的日本军队,终于投降。百万川军出川,累累白骨,最后能归家的又有几人……
重庆街头,挤满了迎接全体官兵的人,入城仪式相当的热闹。重庆市民终于结束了被日军军机轰炸,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为这中华上下都能从日寇长达八年的侵略中脱身出来而觉得由衷的欢喜。
市民们自发地组织队伍上街欢迎这些光荣凯旋归来的军人们,一应的商家,纷纷自掏腰包,买了庆祝的红色绸带,但凡是队伍所到之处,全部都点缀的一派喜气洋洋,更有甚者,装饰了红红绿绿的彩灯,那就看起来更是热闹非凡了。
学校的学生们都绑上了腰鼓,女生的辫子上扎着红头绳,男生的脖颈上挂着红绸带,但凡队伍以来,那便是敲打欢唱作一团,而这些人里头,还有静云的一双龙凤胎儿女,谦君与兰君。
两个孩子刚到上学的年纪,去了学校也不过几日,就欢欢喜喜地听到了胜利的消息。谦君领到的任务是敲大鼓,可是这个时候,时间匆忙,他只领到了一身毫不合身的裤褂。好在静云手巧,经着她临夜一番改动,总算是穿着合身了一些。
第472章 刹那芳华(二)
一大早,谦君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神气十足地跟着同学们到了学校里头集合,然后一道上了一辆拖车,然后就开始从学校一路的敲打起来。
静云站在街头,远远的还能望见谦君的影子,但凡他的小胳膊抬一下,那红色的绸带就向上飘扬着。谦君时而跺脚,时而扭着小腰肢,想着法子地打出新花样来,这一时倒是惹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静云带着兰君,还有几个学习班里的女工一道上街,手里拿着女工们自己缝纫的绸花,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色彩。
兰君自己动手做了一面小旗子,不过粘贴的不大好,多少有些歪斜,然后又跟着静云练习了好几遍,总算是有模有样地在旗子上写了“欢迎回家”四个字。
兰君举着小旗子,初时有些害羞地躲在静云身后,脸上红扑扑的,跟个小苹果似得。她顺着静云的目光,朝着谦君的方向望着,眸子里闪着光亮。
然后她一下就咧开了嘴笑着,那一排洁白的乳牙跟个小兔子似得露了出来,然后又有些害羞地捂住了嘴吧,好似要把什么快乐的秘密给藏到心里头一般。
队伍是从重庆城口进入的,因为事先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这些历经磨难的川军们,早早就把自己的军装都给清洗缝补了一遍。一眼望去,这军装新旧不一,军靴也是斑驳的掉了皮。
但是每一个人,都是出奇地精神,他们步履统一地入了城,每个人都是昂首挺胸着,黝黑的脸上满是归家的雀跃。
有的是多年的老兵了,从日本人炸东北那会开始,就出去打仗了。这会子竟然还能活着回来,更是抑制不住地紧闭了双眼,嘴唇激动地发了抖。但是这些老兵,仍旧昂首挺胸,走出了一股浩浩正气。
所有人都为他们这些年流的血泪而感动。甚至有的女校学生,当场失声痛哭起来,而后径直就晕倒在了地上,进而引起了小小的混乱。
待得军车一辆辆从眼前开过,静云的眼眸禁不住回身望去,在最后一辆军车上,站了四五个人,手脚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上面挂了块“汉奸”的牌子。当她的视线一路扫视到但民伟身上的时候,一下就有些愣住了。
静云从前只知晓,这个但民伟,在上海是投靠了伪军的,自然是帮着日本人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现下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因着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被直接抓到了重庆来游街。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大快人心的一幕了。但凡上了这辆车子,那么也便表示,他即将被枪决。
这个时候,但民伟似乎也是看到静云,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得滚圆,然后就垂下了头来……
金公馆,静云招呼着奶妈过来,帮忙拆棉被的套子。前些时日,自从裴鸿带着金润之去了美国做手术,家里头的人也便更少了。但是这家里头的担子,并没有因此而卸下来,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
第473章 刹那芳华(三)
从前战时,物资紧张,就是一床棉被,那也是不敢轻易糟蹋的。如今仗是打完了,可是日子也并没有因此好转,反倒更是拮据了一些。因而即便是这些小事,静云也都是格外费心的。
过日子的人都晓得,这棉被但凡盖得久了,那上了身就是冰凉僵硬的,因而这个时候,就得将棉絮给重新剥离出来,然后将里头的棉花摘下,重新送到店里头去弹棉絮加工,这样就算是再利用了一番。
这些事情,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自然是不愿意做的。这些人家里头的棉被若是旧了,只多也就是给底下人当个铺盖,也断没有再去翻新的说法。静云倒是也不在乎这些名堂,不过就是怎么实际怎么来,总归能将这日子过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奶妈一面撕拉着棉絮上头的线网,一面对静云道:“小姐,这仗,可算是打完了罢?这往后是不是也就安生了?”
静云这个时候正在缝补着谦君的一件外套,听奶妈这样说,不禁抬头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来了?”
奶妈笑着拿起挑线的针头,挠了挠发髻道:“嗨,小姐,你可别笑话我。我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懂得什么时局呢。不过就是想着,若是这世道太平了,您是不是要回上海去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咱们还得重新准备上路呢?”
静云听她这样说,心下却突然有些沉了下来,那些上海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就浮现在了眼前。她遥望着东南的方向,两眼有些略略失了神。
奶妈轻唤了一声:“小姐?”
静云略略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声,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奶妈见她的模样,倒是也猜着了几分她的心思:“小姐,你是不是在想,这场仗,若是早点结束该多好,是不是?这样许是先生就还能活着回来……”
话一出口,奶妈自觉说的有些不妥,忙又改口道:“当然了,这个时候,没消息总是好消息,人那,总归还得留个念想不是?”
静云紧紧抓着手里头谦君的衣服,咬着下唇道:“奶妈……倒是没什么可避嫌的了,我知道,或许书言……可是只要他的尸骨没有找到一日,我决计不愿意相信是这样的结果。他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回来,他是个守信的人……”
奶妈放下了手里头的活计,两手握住静云的手道:“小姐,容我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您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少爷的孩子,哪里是容易的。女人那,最好的时间就那么几年,蹉跎着,也就没了。您心里念着先生,我都晓得呢,可是,人不是还得朝前看么?难道先生的遗骨找不着,您就这样苦一辈子么?”
静云垂下了眼眸,卷长的睫毛似蝴蝶一般抖动着,眼睛一眨,就落下了泪来:“我知道,我一定是疯了的。夜里,我总是梦见他,在山上徘徊着。我知道,那是梦,可是感觉确实那样真实,你知道么,他就站在那里,望着家里,望着我……”
说到一半,静云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拿出绢帕,掩着面,低声啜泣了起来。奶妈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倘若说她还能安慰静云什么,只怕也是徒然。
第474章 刹那芳华(四)
眼见着局势稳定了下来,蔡国仁那厢却松了口,突然准了刘天风回皖南老家天德养老。静云心下念着,怕是路上也无人照料,因而便着奶妈收拾了行装细软,预备先送刘天风回天德镇上,然后她再带着谦君、兰君,回上海去看看。
静云见到刘天风的时候,只见着他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灰色竹布长袍,下巴整个都瘦成了锥子的模样。
整个脸上也没剩多少肉了,颧骨上勉强包着一层松垮垮的皮,那双眼睛,沉沉地邋遢了下来,简直是一点神采也没有了的。若是不知情的人瞧了,谁又能知道,他竟然曾经是赫赫威名的黄埔主任呢?
静云见了刘天风,多少觉得心下感概。刘天风一路上也不大说话,唯独看到谦君、兰君两个孩子的时候,方才展露那么一点笑容来。念颐随着裴鸿一道陪着金润之去了美国,如今回乡路上还能有这两个孩子相伴,对他多少来说总是一种宽慰的。
骡子拉的车子,一路颠簸着,好歹算是踏上了天德的地界。静云举目望去,想起从此与书言在这里暂时平静的一段时光,心下不禁又暗暗伤心了几分。
车子在刘宅大门前停了下来,静云抬起头,觑起眼睛,望着刘宅那两扇已经沁出点点霉斑的桧木大门,出了半天的神。
“母亲……”兰君轻唤了一声,静云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慢慢地扶着刘天风下了车子。
车上颠簸的久了,突然地下下了地,自然是腿脚算吗,脚底就跟无数的西针扎着一般,静云疼的微微粗起了眉头。
兰君怯生生地倚在静云身后,抬头问道:“母亲,我们这是到了么?”
静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奶妈也跟着靠了上来,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房子怎么破成了这样?”
静云站着没有动,只让奶妈去敲门环。心下却不禁想着,这外头仗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合了,房子怎么能不破呢?日本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反反复复的,本就是老房子,又哪里能经得起折腾。
这大门从前就很破旧,如今看起来更是斑驳的跟地里挖出来的老棺材板似得,看着倒是有几分渗人。门上原本还是有个替换了的门环,如今也是不见了踪迹,上头还贴了一张方不方,圆不圆的符咒。
静云倒是看不明白,这上头画的是什么,想来多半也是刘家老太太从外头道观求来的了。可就是这道符咒,看起来都是在风里头打着颤的,只怕是这岁月谁也没有绕过。
奶妈看了半日,也没瞧出那门环在哪儿,只得硬着头皮敲了三下大门。这个时候,周遭都是一片静悄悄的,静云她们在外头等了半晌也是没有动静。就在静云正要亲自去敲门的时候,就听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静云没有想到,来开门的人竟然是姨奶奶,她的背脊已经完全伛偻了,两片削瘦的肩胛高高耸起。姨奶奶的头本身不大,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好似被夹在了肩胛中间,显得有些突兀。
第475章 刹那芳华(五)
姨奶奶前额上的白发已经脱落殆尽了,只留得后脑勺还略略挂着一撮斑白的发丝来。如今天还没算入冬,可是她却裹了一件黑色的粗线外套。这外套很是宽大,整个就罩在了她的身上,看起来累赘地垂至膝盖。
“姨奶奶……”静云轻唤了一声。
姨奶奶听的并不真切,不过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一双干枯的手在风里头吹得哆嗦了起来。她看了看静云,复又看了看刘天风,这才回过神来,一下就喊了一声:“嗳!你们可算回来了!”
静云扶着刘天风进了门,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尚小,对这刘宅也实在是没有印象,才进了门,就跟第一次来似得,不住地好奇打量着。奶妈听见厨房里头有放水的声响,便试着到了厨房的窗底下,叫了一声:“老夫人?”
那扇幽暗的窗户里头,倏地便探出了一个头来。静云定眼望去,只见那人一头蓬乱的白发,用一只黑色的网罩束缚着,整个人面上满是褶皱,苍斑点点,除了二度上磨得泛了红的耳环,怕是起初静云还不敢认是她。
“老夫人,是我,静云。我带着刘伯伯回来了。”静云抬起头,尽量平抑着声调说道。
“我的老天爷!”刘老太太几乎是在厨房里头拍着大腿喊了一声。然后她就登登地朝着外头跑了出来,这个时候她看着静云,看着刘天风,这一下就激动的流下了眼泪来:“我说昨天怎么眼皮一直跳呢,原来是你们回来了!可把你们盼回来了……”
这底下零星几个伺候的人,眼见着刘天风回来了,无一不觉得欢欣,忙接了包袱过去,又因着诸人到了中堂坐着。刘老太太一路就拍着神色恍惚的刘天风的肩膀,一个劲地垂着老泪,她或许在刘天风离家的那一刻都不曾想过,这个儿子竟然还能回来。
待得刘老太太坐定了,方才又重重地叹了一声:“我以为啊,你们都不会回来了呢……”
静云知晓,她所指的,还有爱颐,只是她也不愿提起老太太的伤心事,不过就岔开了话题道:“谦君、兰君,你们过来,这位是老夫人,快来见礼。”
兰君望了谦君一言,谦君大大方方地牵着着妹妹的手,到了刘老太太跟前,作揖道:“见过老夫人。”
刘老太太望着这两个孩子,一时还不可置信,然后就用她那双鸟爪似的瘦手轻抚着谦君、兰君的面庞,欢喜道:“啊,都这么大了。你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可都还杂襁褓里头呢。你们娘将你们养的好呀,瞧瞧,一个个都有精神气呢。”
静云笑了笑:“托您的福呢。”
刘老太太点了点头,而后扭过头去,朝着刘天风问道:“念颐呢?怎么这次没跟你一起回来呢?”
刘天风只是摇了摇头,而后轻叹了一声,也不说话。静云怕刘老太太着急,忙道:“念颐跟着鸿弟一道去了美国的加州,我父亲的眼睛不大好了,需要做手术。倒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还请您不要担心才是。”
第476章 刹那芳华(六)
姨奶奶显然是没有听的太清楚,开口跟着问了句:“书言怎么了?去做手术了?”
静云一听,不由得苦笑了两声,只得靠近了姨奶奶耳畔道:“不是书言,是我父亲呢,他眼睛不大好,看不清东西。”
姨奶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丫头,你可不知晓,前些时候,我听镇上当铺里的掌柜说,可把你原先当的哪几样东西,给卖了个好价钱呢!”
静云一听,一下就起了身来:“此话当真?”
刘老太太道:“这事情呢,当铺的掌柜还专门派了底下的人来家里头通报了一声。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呢。”
静云终究是坐不住了,便带着谦君、兰君两个孩子,匆匆地赶到当铺里头,还没进门,这掌柜的就瞧见了静云的身影,忙笑盈盈地迎了出来:“诶哟!这可不是裴小姐么!没想着还能再见着您呀,稀客稀客,快请进吧。”
静云一脚进了门,那底下的学徒就忙搬了椅子过来,请她坐着。静云只着谦君、兰君在上头坐好,然后人就俯在柜台上道:“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从前,我抵押在你这儿的碧玺花簪与那玉佩,咱们是十年为期。算下来,还没算是到期限,您怎么就好给了别人了呢?”
掌柜的笑着奉了茶道:“裴小姐,莫不是你今儿个是拿了银票来赎的?”
静云面色一转,肃然道:“掌柜的,这东西,我早晚是要赎回来的,可是我就想知道,您这开店的,怎么也不讲究守信呢?”
掌柜的摸着脑袋笑了笑:“诶哟,裴小姐,您这样说,可不就是冤枉我了,若是东西没到期,咱们开门做生意,怎么也不好随意贱卖了不是?我是不大晓得,这里头是有什么误会,不过是有位先生,拿了这个典当的票据,来把这两样东西给赎回去了呢。怎么,小姐不知道么?”
“先生?”静云心下不禁起了疑惑,想着那票据,原本该是在重庆的家里头放着的,怎么好好的,又说有人来把东西赎走了呢?
静云不免多问了一句:“你可记得是位什么样的先生?”
掌柜的眨巴着细眯眼睛,挠着头想了想:“嗨,您还没说,我还真没瞧清楚他的脸。先生来的时候是戴着一顶宽沿帽呢,身形很是高大,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哦。”静云轻声应了一声:“既然如此,您可否把那人带来的票据给我瞧一瞧?”
掌柜的笑了笑:“也就是您那,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还会帮衬两下,换做旁人,我们可是早就不理财了。”
他似是早有准备,一下就从旁边的抽屉里头将那张典当的质押纸拿了出来。待得静云拿到手上,细细瞧着,这上头还有她无当时放在手包里头的特殊的折压痕迹,旁人不仔细瞧,怕是还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来。
静云望着上面盖着“赎回”的两个红色大字,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里……
第477章 刹那芳华(大结局 上)
刘老太太与姨奶奶要留静云在刘家多住一些时日,静云心里头藏着事,自然也住不久,于是便与刘家人告别,带着奶妈重新上路赶赴上海去了。
夏日蓊郁的绿叶,已经在这个世界骤然凋落了大半。马路两边的梧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全都换成了榆树,树叶都焦黄了,落在地上,在秋风中瑟瑟地滚动着。弄堂口,嶙嶙峋峋的梧桐树干,显得格外的寂静,它依旧苍劲地伫立在这里,仿若等候着主人归来。
道上的行人都已经早早换上了秋装,上海到底还是那个上海,如今早已经是许多的摩登女郎在街头演绎着这一季的时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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