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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缘:少帅的前妻-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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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云边说,边朝着谦君、兰君使了个眼色,两个孩子忙上前围住陈妈道:“是了,干奶奶,您留下来罢,不如同我们一起住嘛。”
  陈妈听了,一下又是老泪纵横,老半天,方才抹了泪道:“诶,少奶奶,我这一趟来,不过就是想要看看你们,顺带想问问丞儿的事情,旁的,倒是真不敢奢求什么。这孩子,我还是带回乡下去养着罢,城里头,还是算了……”
  静云道:“可是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怕是乡下日子更是难过呢。”
  “从前乡下,再难都熬过来了,这算得了什么?说实在的,我就想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叫他规规矩矩做人,该念书的念书,就是别再像他的亲爹,做什么空军飞行员了。他的爹娘这一辈子,也够苦难的了,到他这一代,也该安稳下来了。”
  陈妈说的是心底话,听在静云心下,却更是觉得苦凉了,她不由得想起了远方战场上的书言,也不知晓,他现下到底怎么样了。


第460章 墟落(六)
  谦君与兰君才睡下,奶妈总算在午间得了空,在得到静云默许以后,她总在这个时候提着半盅的老白干,再拿一叠现炒的花生米,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躺,那整个人就是舒坦极了。
  这天,陈妈正在屋子里头收拾行李,到了夜里,她便要乘坐渡轮带着耕望回乡下老家去了。“耕望”两字,是静云替这个孩子取的,意欲为有勤奋耕耘,总是能够愿望达成。是希冀这个孩子,将来能做一个不愧对自己与父亲的人。
  陈妈才收拾好,这个时候正是晌午,屋子里头也没几个人在。事情做清楚了,她也是屋子里头坐不住,于是便也到了院子里头去透口气。
  陈妈到了院子里,就瞧见奶妈脱了木鞋,正闭着眼睛,在用力地呷着口中的白干,然后砸吧着嘴巴,将一把花生米放进了最里头。然后就是一股慵懒惬意的神色了。
  这个时候,奶妈听到脚步声,也便跟着睁开了眼来,见是陈妈来了,便招呼着她一道在旁边的藤椅上躺着:“最近天气闷热,实在是不好受,倒是不如在这院子里头窝着,好歹透口气呢。”
  陈妈点着头,坐下道:“谁说不是呢,这天气也真是挺不舒服的,总觉得心里头也跟着闷得慌呢。”
  这藤椅,恰巧被八角的叶子给盖住了,因而这整个也就覆盖在树干之下。虽然天气闷热,可是但凡有细微的风来,那也会摆动起来,更似是一把蒲扇,在两人头顶轻拂着,好不惬意。
  奶妈索性撩起了裤管,叫这腿上也能吹到这股风来,然后又喝了一盅老白干,就觉得整个人都沉醉起来了。她又斟了一杯,递给陈妈道:“来,你也喝一口吧,筋骨也好放松放松。”
  奶妈接过酒,笑了笑:“你倒是福气好,跟了我们少奶奶做事,要是寻常人家,哪里有这样体谅人的。”
  奶妈挑眼道:“可不是嘛,我原本不过是半路跟过来伺候的,小姐倒是待我一向都很客气,这也便是我的福气了。”
  陈妈道:“这小少爷与小小姐,倒是亏得你在帮忙一道照料着,往后还请你继续费心才好。”
  奶妈微微撑起身来,一只手靠在藤椅靠背上:“我说老姐姐,你就真不想带着那苦命娃留下来么?这里总比你乡下家里要条件好吧?就是将来孩子念书,也有个盼头呢。”
  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家老头子去的早,儿子又不在了,外头住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倒不是我不愿意继续伺候少奶奶了,只不过是觉着,既然领了这孩子进门,我也得看好了。外头是好,可是不如乡下清净呢。”
  说话间,日头倒是有些偏斜了起来,乌云慢慢地从四面聚拢了起来。虽然大半的太阳被遮住了,但是总还有零星漏网的照到院子里头来。奶妈看着腿上温吞罩着的微弱阳光,心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可是她也懒得动了,就继续躺回到躺椅上养神:“这倒也是大实话了,如今这个时候,外头兵荒马乱的,就是重庆也整日都是日本人的飞机在上头仍炸弹,倒是还不如乡下,躲个清净好。”


第461章 墟落(七)
  静云手里抱着念颐,心下正出着神,就听着外头“跐溜”一声,而后一颗飞弹就在自家院子不远处炸开了来。与此同时,整个空中都开始飘散着空袭警报的长鸣声,她知晓,这是日本人的飞机又来空袭了。
  于是她马上下了楼,对着院子喊道:“陈妈,奶妈,你们快进来,带着东西,抱上孩子走啊!”
  陈妈与奶妈这个时候原本被这炸弹吓得呆愣住了,直到静云这一叫,忙跟着上楼去抱孩子、拿行李。静云抱着念颐,从卧室到书房,却是怎么也找不着金润之,这一下就有些慌了。她忙拦住了小厮问道:“父亲呢?父亲去哪里了?”
  小厮忙道:“老爷今儿个一早同少爷一道去了委员长那里了,这一时半会,怕是还没回来呢。”
  静云一听,心下也便琢磨着,这蔡国仁的官邸有防空屋,金润之与裴鸿该是无恙的。于是便即刻指挥着底下的人都停止手里的一切活计,全部都向外头的防空隧道去避嫌。
  静云手里抱着念颐、兰君,奶妈手里抱着谦君,陈妈抱着耕望,一大家子的老幼妇孺开始向外头奔去。
  这场袭击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几乎都没有一点征兆,就这样直接炸醒了无数人的午梦。
  日军的飞机开始进入市区上空,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滥炸,街道上,到处都是爆炸声此起彼伏,市区登时变作了废墟。静云在隧道里紧张地回望着,不住的提醒着陈妈与奶妈跟紧了,千万不好走丢的。
  可是显然外头的轰炸越发的猛烈了,向隧道里头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这有限的空间里头,一下就变得格外地拥挤。除了隧道的板凳上坐满了人,连过道里头都挤满了人群,一时间,整个防空洞内的空气就显得格外地浑浊闷热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洞门被关上了!”
  这原本安静下来的隧道里头一下就叽叽喳喳地熙攘了起来。洞口关闭,也就意味着,里头的空气流通更加地不顺畅,外头的轰炸接连不断地进行着,里头的氧气也是越来越稀少,就连隧道墙壁上的煤油灯也跟着渐渐的势弱了下来。
  念颐到底还小,这浑浊闷热的空气与整个嘈杂的氛围,一下就叫她哭出了声来,而且这哭声越哭越响,一下就将这气氛带得更是紧张了。静云忙低下了头安抚着,她的额上不住地滴落着汗珠。
  听着念颐哭了,兰君整个人就缩到了静云怀里,轻声叫了一声:“母亲……”
  静云暗暗握紧了兰君的手:“兰君不要怕,我们都在呢。”
  起先,这洞内只不过是闷热,奶妈也便是头脑发晕,满身的大汗淋漓,这会子,已经莫名地觉得身体疲软,连带着呼吸也困难了起来。她忽而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扔进了沸水里头似得,脚下猜着的石板也是异常的发烫。
  奶妈一个踉跄,若不是陈妈眼疾手快一只手帮着扶住了,只怕是谦君早已经被扔了出去。
  静云眼见着谦君遇险,一颗心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差些惊叫出声来。待得看到他重新被抱稳了,这才略略吁了口气。


第462章 墟落(八)
  左右的人,开始有些精神失控了,有些甚至开始撕扯着自己的衣裤来。兰君看着,终究是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母亲,我害怕。”
  静云这个时候也是觉得闷热极了,心好似整个坠着,口里干渴的不像话。她竭力平抑着自己的情绪,而后对着兰君道:“兰君,没事的。你要是实在是怕,就咬住我的手指。”
  兰君听了,就像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抓着母亲的手指,就含在嘴里咬着。孩子虽然还小,咬的力道却是很大的,这一下就咬得静云是钻心的疼。
  可是静云仍旧强忍着,不过低声哼了一声,而后对着奶妈、陈妈勉强笑道:“咱们可都得挺住了,日本人炸弹总有扔完的时候。”
  这个时候,隧道墙壁上的煤油灯因为缺氧,已经逐一开始熄灭了,人群里头一下就爆发了更大的骚动声。一时间,整个隧道黑沉沉的,伸手也不见光线。黑暗中,静云只觉得背上被人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整个人被推着超前拥挤着。
  静云不断地喊着:“陈妈!奶妈!抓住我的衣角!咱们不要走散了!”
  求生的本能叫着洞内避祸的市民发疯似得向外推挤而去,人们哭着喊着,要出去,可是东门依旧紧紧锁着,一点也没有打开的痕迹。显然,这门是被人为地从外头锁住了,从里面是怎么也推不开的。
  这样一来,防空洞里头,人们情绪就愈加的烦躁了起来,人一下就在洞门口拥挤成了一片,相互踩踏着。即便看不清楚,静云也能感觉到,前面不断有人倒下,也有人窒息昏倒。
  可是后头的人哪里还能注意这些事情来,都以为前头的人早已经出去了,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这一下,许多的人就被活活地踩踏死了。
  静云只觉得心下涌起一股热血来,一下就冲到了头顶,她感觉到奶妈与陈妈仍旧是抓着她的衣角的,于是索性就逆着人群,自己在外头将陈妈与奶妈挡着,几乎是一路被人踩压着,好不容易才到了一处稍微人少的角落里站稳了。
  这个时候静云不敢再动了,她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洞内凄厉的惨叫声逐渐减弱,许多人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面色由红色变成紫蓝色。甚至有些人开始口吐白沫,里头还渗着红色的血丝。无声无息间,已经有许多人倒在了前人的尸体上了。
  因为缺氧,静云觉得脑袋痛极了,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都要失去了知觉。可是她仍旧强撑着,决计不允许自己倒下。因为她知道,但凡她倒下了,那么这几个孩子,连带着奶妈、陈妈,怕是一个都活不了了。
  静云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过,可是却也不允许自己怯懦,更是不允许自己失去意识。她的手指拼命地掐着自个手心,试图让自己更为清醒一些。
  因着掐的太狠了,手心一下就流出血来,可是静云仍旧一点也不吭声,只是不断地告诉奶妈、陈妈与几个孩子:“我们快得救了,再忍一忍啊,一定不要睡过去!”


第463章 墟落(九)
  人们并不知晓,这防空洞的木栅是怎么打开的,只不过在打开的那一刹那,洞内的人如同冲出堤防的河水,一应冲出了洞门外头,而此时此刻,原本守在洞门口的防护团早已经没了踪影。
  静云几乎已经分部清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是觉得用尽了力气抱着孩子,又带着陈妈、奶妈被挤出了洞口的。或许是连滚带爬,又或者是被人架住了,总而言之,出了洞口的时候,她都还不敢相信人已经是出来了的。
  出了洞口,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静云一下就觉得舒畅极了,但是人也一下就觉得有些恍惚了起来,脚下觉得有些发软。如果不是陈妈在后头扶着,只怕是早已经瘫软了下来。
  静云摇了摇头,拼命定了定神,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们几个人早已经出了洞口,而周遭许多的人趴着,也有人呆愣地站着,大多人都显得狼狈不堪。要么衣服被扯破了,要么身上的随身物件丢失了。
  可是这个时候并不容得静云再多作其他细想,空袭依旧在继续着,飞机呼啸着从头顶而过,炸弹一个个地被扔了下来,洞口一下又是火光冲天。
  仍旧还在洞里头的人,还在奋力向外头挤压着。一个个面色涨红,拼命地喊着救命。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踩着一个,最终大多都被踩死在了洞门口。
  当日军的轰炸机离开的时候,整个防空洞内已经是死一般的寂静了。许多年以后,静云再次想起这一日的光景,仍旧是心有余悸。
  那么多的人,仰面朝天,扭曲地抓着面庞,呻吟挣扎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仍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念,却最终都没有活下来,这样惨烈的情形,实在是叫她终身都不敢忘却。
  金润之与裴鸿赶来的时候,隧道内已经开始在成堆成堆地清理遗体。当裴鸿从静云手里接过念颐与兰君的时候,静云只是嘴角勉强一笑,整个人不自觉地,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
  金润之忙将静云从地上扶起,然后拿了些水,放在静云唇边沾湿着。静云的眼眸抖动着,缓缓地睁开了眼来,人有些迷迷糊糊的。见到金润之的瞬间,她眼中的泪水一下就滚落了下来,半晌方才吐出一句:“父亲……”
  金润之的眼神并不是太好了,他迟迟不肯去美国做手术,只是固执地留在重庆,不过也是为了能与静云、裴鸿多相处一些时日。这一声“父亲”,本是他期盼已久的,可是这个时候听见静云唤他,他心下却是难以言喻的怜悯与心痛了。
  “静云,孩子们都在呢,大家都好好的,一个都没少,你放心啊。”金润之宽慰道。
  静云的唇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她只觉得眼皮一沉,一下又昏睡了过去……
  作战司令部,张书言立于作战图前,沉吟思忖着,如今已经是到了防守反攻的最重要时刻,这一仗,若是输了,那便是叫诸多远征军的兄弟们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张司令,下令罢!”底下有将领再也坐不住了,急切地起了身喊道。


第464章 黎明之前(一)
  书言回过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底下的这帮人。历经长久的战役,大家都已经被磨得没了耐心了,他们急切需要一场新的胜利,来证明他们远征的意义所在。
  书言沉声道:“既然大家心下都有准备了,那么咱们便也不要拖延什么时间了。我宣布,全面向滇西发动总攻,收复腾冲、龙陵等地!”
  话音才落地,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一天他们已经期待多时了,能够收复失地,几乎是每一个远征军心下所盼望的,所为之振奋的。
  可是书言却知晓,这一声收复失地,所面临的是多大的困境。既是要向滇西发动总攻,那么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怒江天险。怒江是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江,即便是熟悉水性的本地人,都不敢轻易在这个时节过江,又何况是装备简陋的远征军。
  原本这渡江的最佳时间是在冬末春初,天干水浅的时候,可是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书言带着手下的这帮人,已经耗不起时间了。
  如今恰逢雨季,怒江的水面宽度陡然间便足足涨了几百米,水流速度更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更何况,因着与日军长久的对峙,这怒江上头但凡肉眼所能看见的桥梁、索道,几乎都已经被炸毁,被烧断,但凡要到西面,那么远征军几乎没有旁的选择,只能涉险渡江。
  尽管困难重重,书言仍旧进行了详密的计划,他在作战指挥部重申了一边渡江的部署,然后亲自率领着部队往怒江东岸集结。
  他先着188师为右翼先锋部队,从栗柴渡江,沿马鞍山、冷水沟、北斋公房一路进攻而去。又命32师为左翼先锋部队,从双虹桥渡口过江,攻取大塘子、南斋公房。
  按着书言最初的设想,这两路人马翻越高黎贡山后,便直奔腾冲而去。因为日军的火力集中在岸防边上,于是他就将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布置在了渡口东岸的山头,但凡日军的枪声一响,这边也可以进行一段时间的牵制,至少能为登陆做一个掩护。
  到了第二日晌午,各军师团长和参谋长,都已经被派到渡口坐镇。书言治军有方,各部队都井然有序地准备渡江。原本书言还担心,此番渡江必有一场恶战,却不料是出乎寻常的顺利,不费一兵一族,也没有打过一颗子弹,所有人竟然就平安地渡江了。
  事情进展的这样顺利,书言心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他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对劲,又下令叫诸团加强警戒。
  而事实上,书言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一张潜伏着的天罗地网正对着他们迅速张开来……
  …
  张予倩坐在窗台边上,她穿了一袭红色的绸带睡裙,如今到了临产的时候,身子也便愈发地吃重了。她将手指对着窗边,在上头一个个地涂着丹蔻,头上的卷发自然垂落在肩头。阳光溶溶地照映着,倒是叫她一双眼睛略略有些睁不开来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张予倩并不是很想理会,不过懒懒地喊了一句:“门没锁,进来罢。”


第465章 黎明之前(二)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撞开了,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直直地瘫倒在了地上。张予倩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倾了倾,她并不肯定,这个人是不是会伤害自己。
  许久,也未见得这人再动弹一下,张予倩咬了咬牙,壮着胆子上前,用脚踢了踢这个男人,故作高声道:“你是什么人!你这样擅闯民宅,我是可以叫警察来带你走的!”
  隐隐地就听着那人哼唧了一声,半晌也没什么动静。张予倩因着肚子实在是沉了,也蹲不下身子来,只得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推了那人一把。
  待得那人翻过身来,着实是把张予倩给吓了一跳:“小田!”
  小田雅治的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眼睛也是深深的凹陷着,看起来颓废极了。他的眼中满是绝望、恐惧,乃至是说不清的彷徨,看的张予倩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就是从前神采奕奕的那个年轻医生小田。
  小田的嘴巴略略张开,只蠕动了片刻,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待得他勉强睁开了眼,看见张予倩的面庞,这眼泪一下就滚了下来,一滴滴地打到了张予倩的手心里头。
  “天呐!小田,你究竟是怎么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张予倩心下是心疼极了,忙拿来了靠枕,就叫他靠在墙上,然后又斟了一杯热水来,好歹算是让他润了润嗓子。
  半天的功夫,这小田的眼珠子一转,好歹算是意识清醒了一些。小田紧紧地握住张予倩的手,而后垂下了头来:“魔鬼……这些人都是魔鬼!”
  说话的时候,小田全身都是颤粟着的,张予倩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惧怕的神色,乃至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深深的懊悔之情。
  “予倩……”小田的嘴角扯了扯,半晌方才开口道:“我这一趟是私自逃出来的,怕是犯了军规,但凡被抓了回去,怕是只有被处死的份了。”
  张予倩缓缓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好好的,你回来做什么?你明明知道,你的那些长官一向暴戾,但凡知道你出逃了,哪里会轻易放过你的。我一直没有写信告诉你咱们孩子的事情,就是怕你心神不定,要出错,那样可不得又要受到惩处。”
  听到这里,小田不自禁地朝着张予倩的腹部望去,他伸出了枯槁的手,颤抖着抚触了上去,而后像触电一样,一下就缩了回来,然后就用手捂住脸,一下就哭出声来:“予倩,我受不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些魔鬼已经泯灭了人性,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那就是畜生不如呀!我想就是佛祖看见了,都要悲恸地留下眼泪来!”
  小田雅治语无伦次地说着,张予倩起初并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不过不住地安抚着他:“好了,你冷静一些,现下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就只有我,只有咱们的孩子,好么?”


第466章 黎明之前(三)
  小田雅治的精神情况并不是很好,时而笑,时而哭,要么就是呆坐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着。张予倩心下虽然着急,但是依旧挺着个大肚子,悉心照料着小田。
  过了几日,他终于愿意主动开口说话了,张予倩方才知晓,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原来那一晚,小田被临时征召到了北方。起初,他以为不过就是去做一名普通的军医罢了,直到到了哈尔滨,他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是一处由一百五十余座建筑组成的工厂与秘密实验室,对外,人们以为那不过是日本人的临时军工厂,只有到了那里的人才会晓得,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是魔鬼施行暴行的地狱。
  小田雅治本身对这场战争就一直抱着消极的态度,在踏上中国土地以前,他误以为这是一场救赎之战,直到他这一路亲眼见到各种烧杀抢掠,原本心底对母国的热忱一应就都化作了一种矛盾的痛苦。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从前他所见到的不过就是冰山一角,真正无法言喻的暴虐原来是深藏在这一处秘密的基地里头。他被分派到了“731”,这里驻守着日本的8个部与4个支队。
  这里面关押着的都是各国的战俘与无辜被抓的平民,而这些人没有名字,全部都只被称为“马路大”,而最后随着他们一起被投进焚烧炉的,只有一串数字而已。
  小田到的第一天,就接到了上级通知,要带是个马路大去室外做实验。恰逢哈尔滨最冷的时节,小田还有点迷茫,全然不知晓这些人将要面对的命运。直到他发现,这些人的手脚全被强制浸泡在冰水里,然后直接被拖行到零下四十度的室外,活活捱冻。
  起初这些人的皮肤懂得发白,然后就是转变成了红紫色,直到出了水泡,变成了黑红色。到了这一步,这些人的皮肤与肌肉都已经僵直冻坏了,整个神经也被冻的麻痹了。然后小田他们就被指派过去,需要一个个去确认,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全部都四肢坏死了。
  小田望着这些可怜人,几乎下不了人去敲打。长官见他磨蹭,直接重重地敲打了他的脑袋,小田自然免不了被训斥了一顿。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又被带到了实验室内,
  冻坏了的手脚被依次强按进热水里,经由着至寒到至热这一步,这些人的四肢基本就是皮开肉绽,骨肉分离了。小田看着这些光秃秃的白骨裸露在外面,心下一阵阵地涌起了酸意,他跑到了卫生间,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旁人见他吐的苦胆都要吐出来了,还讥笑道:“你再多跟着做几个实验,也便习惯了。”
  而显然,小田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魔鬼暴行,还在后头。而这件事情也是直接叫他饱受精神折磨与良心的谴责,进而选择逃离哈尔滨的直接导火索。
  小田说话断断续续的,还没等他说完,张予倩便替他拍着后背顺了口气,然后递了杯水过去:“喝口水,歇一歇再说吧,你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第467章 黎明之前(四)
  小田雅治紧紧抓着张予倩的手,抖着声说道:“予倩,我真是痛恨极了,这些人都是我的同胞,可是为什么可以变成这样的魔鬼?同样都是有父母,有妻儿的人,怎么就能面目可憎到这样的程度?”
  张予倩轻叹了一声,低头抚摸着滚圆的腹部:“小田,至少,你还保持着初心,不是么?”
  听到这里,小田的双眸略略一抖,一下又红了眼眶:“可是我最终却没能救下那个女孩,那个可怜的女孩……你知道么,她的父亲是燕京大学的教授,她是被强行掳掠过去的。当她被带入那间实验室的时候,他们竟然强行要求她与一名注射了mei毒的男子发生关系。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是要临盆了。是我亲手帮她接生的,然后她苦苦地摇着我的手,哀求着么,请我一定帮她保住这个孩子。”
  张予倩轻拍着小田的手,整个人自然地靠在了靠枕上,低声道:“然后呢?她与这个孩子怎么样了?”
  小田垂下了眼眸,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与颤粟中:“他们从我手里强行抱走了孩子……然后……”
  说到这里,小田几乎已经是说不下去了,他一下就痛哭了起来,然后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去撞墙自残着。张予倩吓得慌忙起了身来,忙用被子挡在了墙面上。
  这个时候,小田终于也撞不动了,两手无力的支撑在脑袋上:“我几乎是跪在地上求他们,求他们放过这个孩子。可是他们将我赶出了实验室,然后将这个孩子活活给解剖了,甚至血也给抽干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最后只缩小成了青蛙大小。。。。。。”
  “畜生!简直是畜生!”张予倩愣愣的吐出一句,而后心下却是无限的悲鸣。连小田都觉得惨不忍睹,可想而知,这到底有多残忍与绝望。
  “她们被一道送进了焚尸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有一串编号。那一晚,我难过极了,便想用刀剖腹自杀,可是刀子才进了肉里,我就下不去手了。你可以说我胆小怕死,可是我心里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你还在这里等我,我还不能这么早就死掉……”说完这句话,小田整个人深深地埋到了床面上,已经沉重地抬不起头来了。
  张予倩从身后轻柔地环抱住了他:“你知道么……其实我真的也害怕,你告诉我,你在那里也犯下过肮脏的血行了……还好……我并没有看走眼,你至少还是个有良知的人。”
  小田雅治的手蜷缩成了一个拳头,唇边早已咬出了血来:“不,我有罪……即便我手边没有沾过血,可是看到这样的暴行却无能为力去阻止,这样的我,也是身负着罪责的。予倩,你告诉我,我应当怎样做,才可以赎罪?”
  张予倩捧起了小田雅治的脸,他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经被磨灭的干干净净了,如今他的脸上,写着的满是懊悔与折磨:“我们走罢,离开这里,离开这些罪恶的人,走得远远的。我们一道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第468章 黎明之前(五)
  张书言率领大军渡江以后,便迅速按着原先的部署抢登高黎贡山。根据前方送来的情报,驻守高黎贡山几处隘口的日军也不过就是两个大队,总共也不会超过两千余人。而此时书言手中带着的人马至少也有两万人,因而目前看来,好似他们是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的,全军上下也为之振奋,信心大增。
  只是此时,他们并未知晓,就在渡江之前,书言命人发到重庆的电报就已经被日本人所截取和破译了。因而他们如今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日本人的眼皮里头了。他们已经悄然加强了怒江西岸和高黎贡山一带的防守。
  书言先前是查看了打量资料的,可是一旦带人到了高黎贡山脚下,就感到了它的不同寻常。实际上,在靠近怒江西岸的这一侧,恰恰是它最陡峭的一面。而在腾冲前方的一段山脉海拔足足有三千多米,仅有的几处可行隘口也是终年积雪。
  装备简陋的远征军,若是想翻越高黎贡山,几乎已经没什么选择了。如今只有南斋公房、北斋公房和红木树这几处突破口,而日军早已在险要处设立工事。
  书言抬起头来,仰望着山顶,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将是一场从山下往山腰攀登,再向山顶冲击的战役,这将是前所未有的恶战。
  书言原本派出了一个团的军力,先去攻打北斋公房一线。
  然而到了深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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