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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缘:少帅的前妻-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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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着书言从金润之手上接过一纸密函,从头看到尾,这脸上也便跟着渐渐凝重了起来:“我若是跟您走了,那这天德的战事怎么办?怕是一时半会,我还走不开呀,怎么也得等我把鬼子给打完了才好走罢?”
  金润之缓缓地将头抬起:“这次,我是带着卫戍的一部分人过来的,这些人自可以帮着裴鸿将这帮鬼子给一网打尽。到底这天德来的不是日本人的先锋部队,这些交给卫戍的人,想来是绰绰有余了。”
  说罢,金润之与书言双双垂下了眼眸,两个默默对坐着,一时无言。
  静云起了身,平声道:“这个时候,战况正是吃紧的时候,你凭什么要把书言带走?”
  金润之半低着头,无奈道:“这都是蔡委员长的指令……不得不听呀。”
  静云冷笑了一声:“蔡国仁的指令?他人都是你捧上去的,有什么指令,还得你亲自来天德这一趟?”
  金润之知晓,静云心下对他是怀着恨意的,只是轻叹了一声:“静云,许多的事,怕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也不求你原谅什么,总而言之,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叫你们白白受了苦处。”


第382章 霏霏凉露(十)
  “金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兴致要与你讨论我的母亲,亦或者我自己过去的生活。我只是想要你一句答复,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要劳您大驾,亲自跑天德这一趟。”静云淡淡的说着。
  金润之静静地听着,而后苦笑道:“书言……他需要去一趟重庆,接受军事审讯。”
  “什么?军事审讯?!”静云惊地瞪大了双眸:“凭什么?”
  金润之摇了摇头:“有人检举,说书言在沪会战期间临阵逃脱,里通日本人……因而书言需要娶自辩一趟,总归清者自清,我相信书言一定会没事的。”
  静云的脸上微微痉挛起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金润之,又望着书言,手撑着额头道:“临阵逃脱?简直是毫无依据的控诉,天大的笑话!书言他在上海的时候是如何浴血奋战的,他们那帮坐在庙堂之上的人又哪里晓得!难道仅凭着某些小人的一面之词,就要将书言给定罪么?不,我决计不接受这样的事情!他为这场沪上的作战,到底付出了多少血汗,旁人不知道,我知道!上海的老百姓知道!要去重庆么?好的呀,我也一道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帮人,还真能把白的描成黑的了?”
  金润之轻声道:“静云,你冷静一些,这事情还没有到这样糟糕的一步,只不过是有人检举,书言自辩,我也会帮着联络一些关系的,总归当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静云漠声道:“我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可以信任你。从前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如今,书言是谦君、兰君的父亲,我的丈夫,你若是要将他带走,那我也要跟着一起去。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静云……父亲,有他的苦衷,咱们也莫要多说什么了,我随他走一趟就是了。”书言沉声道。
  静云抱着书言的臂膀,凝视道:“书言,我想我没有这样父亲。他跟着那帮人为虎作伥,如今要将你带走,你就不觉得冤屈么?”
  书言笑了笑,轻抚着静云发鬓道:“总是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容我在此与他单独说几句话罢。”
  静云从椅子上将外套取起,回身望了金润之一眼,而后便出去了。她人才到了门口,就唤了陈丞:“陈副官,有劳你帮帮忙,想法子将裴鸿替下来,我有急事要同他商量。”
  陈丞听了,知晓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因而片刻也不敢耽误,即刻就朝着前头去寻裴鸿去了。静云望着临时作战指挥部窗内亮着的暗色灯光,禁不住眉头微微蹙起。
  ……
  “书言……”金润之低声唤道:“方才你不用刻意喊我父亲的,你知道的,静云心里头对我还是抵触的。”
  书言笑了笑,替金润之斟满茶:“这一声父亲,也是该的,毕竟您是静云的生父。当年南京的事……其实多半还是因着我自个的关系,若不是心下郁郁寡欢,什么心思都没了,也不至于这样一败涂地。况且,如若换做我在您的位置上,我想我也会这样做的。”


第383章 霏霏凉露(十一)
  金润之低声道:“当年……蔡宗廷差些就叫同勐会内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四分五裂。当然了,这些听起来都像是借口,如今我一把年纪了,倒是也没什么可奢求了,只愿静云与鸿儿,现世安稳便好。这一次,是我主动请示蔡国仁,亲自来天德带你回去的。一则,我是有私心,想看看静云与裴鸿,二则,也是怕换了其他人,怕是路上还多有手脚。”
  书言道:“谢谢你……”
  金润之与书言相视着摇头笑了起来:“你倒是还沉得住气,你可知晓,此番是谁检举了你?”
  书言扯了扯嘴角:“张家从前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落井下石这样的事情,我倒是一点也没觉得稀奇了。”
  金润之轻叹了一声:“徐国山……是徐国山在蔡国仁跟前检举了你。他的儿子徐光,原是调遣指派到南京去的,我想你是晓得的。可是南京保卫战,徐光却是战前逃逸了的,害的裴克文孤军奋战,至今生死下落不明。这一切的一切,他徐国山也是要担责任的!南京这场战役如此重要,就不该派这酒囊饭袋之辈去坐镇这师长的位置。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徐国山在军事委员会问责之前,率先检举了你,这样一来,上头那帮人,目光自然就先到了你身上了,徐光的事情,也便被搁浅了下来。”
  书言淡漠地笑了笑:“张家与徐家积怨已久,这倒是也在情理之中。身正不怕影子斜,此番我便跟着你走一趟重庆就是了。静云有句话倒是说得挺对,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就不信,他们能颠倒是非黑白了,公道自在人心。”
  金润之倏地从位置上立了起来:“这不过就是正对了蔡国仁的下怀,只怕是此番借故要置你于死地的。但是现下局势却有些不同了,正是蔡国仁需要美国援助军事物资的时候,我想你的事,还有转机……”
  书言微微一愣,而后开口道:“霞卿都告诉你了?”
  金润之对书言没头没尾的这句话,却是不置可否:“我想,在雪莉面前,还能提起“霞卿”二字的,也便只有你了……如今又还有几人记得她父亲当年为推翻清廷所做的性命……雪莉要我转告你,当年你在西点的老师乔治也在此番美国访华的随行团中。”
  书言正欲开口的时候,就听着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着有人在门外禀报:“报告!裴长官到!”
  “进来罢。”书言平声道。
  裴鸿急切地踏进了屋内,先与书言打了个照面,而后与金润之鞠躬道:“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
  金润之咳嗽了几声:“刚到不久,怎么,你不是该在前线的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裴鸿回道:“这个嘛……父亲,听说您要带姐夫去重庆?这个时候仗都没打完呢,怎么好走的。重庆卫戍那帮人,怕是情势不熟悉,还要误事呢。”
  书言开口道:“鸿弟,这事,我已经与父亲商量过了,你安心回前线去罢,在这里才是要耽误事了。”


第384章 一枯一葳蕤(一)
  裴鸿道:“不对啊,这事都没说清爽呢,父亲,我可跟你说啊,姐姐现在可就指着姐夫活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姐姐与谦君、兰君两个孩子都不好活了啊。”
  金润之皱了皱眉头:“鸿儿,不要胡闹,这是蔡委员长的意思,你这是要书言抗命么?”
  裴鸿挑起嘴道:“就是他下的令,那才有鬼呢。八九不离十,不是什么好事儿。姐夫,你可千万别犯傻真去了啊,只怕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书言笑了笑:“怎么,在你看来,我是羊么?怎么也得是虎落平阳罢。”
  金润之于裴鸿相视一看,都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书言上前轻拍着裴鸿的背道:“不过就是去走一趟,我怎么去的,也便怎么回。”
  说罢,书言伸出了手来,望着裴鸿道;“怎么,对我没信心?”
  裴鸿挠着后脑勺笑了笑,而后也伸出了手来,与书言击掌道:“这世上怕是还没有姐夫怕的东西了。”
  书言挑眉道:“这话倒是说岔了,我可是顶怕你姐姐的。”
  说罢,屋内三人又笑作一团,静云伫立在屋子外头,蹙着的眉头也略略松了一些。
  上海租界,华灯四起,夜来香舞厅的楼梯上渐渐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高跟鞋声。
  前头一个领班带着队伍,张予倩跟着几名穿着大胆的舞女一道进入了场子里头。她们人才到,就见着舞厅的经理焦虑喊道:“我说,你们化妆要这样久的,叫太君们等急了,可不是要我跟着你们喝西北风么!”
  在经理的咒骂下,诸人开始向舞台靠拢。张予倩把一对眉头蹙成一堆,满腔的怨情都给唱尽了似的,总有些呜呜咽咽的样子。她那早已糜烂的睫毛挂在眼睛上,倒是叫她视线瞧得十分的模糊。
  如今这上海,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即便是租界里头,也不能幸免。张予倩才唱完一曲,就被一个矮胖秃头的日本人给拦腰揪着走了,他把她掀在膝盖上,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强行就灌了她一盅酒。嘴巴里的那口还没咽下,这灌完又替她斟了一大杯,然后就猥琐地动手动脚,又要她跟邻座一名年轻男子斗酒。
  张予倩木然地接过了酒杯,她并不抗拒这样的事,早已经麻木了。她举起酒杯,又一口气饮完了,然后她用手背揩去唇边淌下来的酒汁,对着那名年轻男子暧昧地笑了笑。
  “我不大会喝酒。”那个年轻男人略略羞涩地答道。
  张予倩不由得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岁的日本年轻小伙,看样子,穿戴的齐齐整整,一套浅灰色的西服,与周遭总有些格格不入,神态里都是拘谨,一看就是头一次来舞厅玩的,也全然不像平日里看见的日本人那般凶神恶煞。
  张予倩盈盈地伸出了手来,笑道:“来这里的,可不光光是喝酒呢,还有的玩呢,不如今晚我带带你罢。”


第385章 一枯一葳蕤(二)
  这个时候,张予倩又被中间的秃顶日本人给拉了过去,她那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勉强的笑意,真当是比哭更凄凄了。她就这样让那几个日本人穿来复去地推搡着,来回的猛灌。
  张予倩仍旧没有拒绝,一声也不吭,只是连着喝完一杯又一杯。而后就舔了舔嘴,对着这群日本人木然地笑着。算下来,这一场子,张予倩已经是灌了六七杯的日本清酒下去了,整个人脸色都有些绷的发青了。
  撑不了多久,她实在是觉得胃里翻滚的厉害,就立起身来,对那几个灌她酒的日本人笑着点着头,而后她望了那名默着声的小青年一眼,脸上又浮起一个凄凉又僵硬的笑意,这约莫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感受了。
  张予倩双手颤颤巍巍地摸着墙走下了楼,开了卫生间的门,她一下就软倒在地上,整个朝天卧着,可谓狼狈极了。
  她脸色慢慢由着青发了灰,镂空的旗袍上星星点点都是洒出来的酒浆,整个人好似渐渐失去了知觉。洗手台上的水笼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渐渐的,水就溢出了台面,整个都淋到了地面上,浸得张予倩全身都湿湿嗒嗒的。
  迷迷糊糊间,有一个陌生的人影进来了,他将张予倩扶了起来,然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大衣裹在她身上,而后就把张予倩给带到了虹口的一处公寓里头。
  起初,这男子替张予倩略路擦了把脸,然后就抱着她来到床上。可是张予倩却一直昏醉不醒,两个肩膀不停地哆嗦着。那人拿出了听诊器,在她胸前诊视了一番,而后就取了一条薄薄的蚕丝被来,盖到她的身上。
  张予倩喃喃着:“冷,我冷。”
  男子一听,就将被角拉起,将她整个人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有许多年不曾做过这样的动作了,上一次,约莫是未婚妻还没过世前的事了。
  张予倩忽而将这男子一把拉近了身前,而后闭着眼,低低笑道:“你这个臭男人,早就想着要把我带回来了罢,这会可露出尾巴来了。”
  那男子慌乱地直起了身来,羞得连头也不敢抬了,连忙说道:“你好,我是小田雅治。今天是看你好像有些不大舒服,我这才……”
  张予倩张开迷离的双眼,瞧他脸上一阵一阵的红晕,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朝着小田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张予倩的话好似有种莫名的魔力,叫小田雅治有些着了迷,不自禁地就朝着她靠近了。而后张予倩就将他的头紧紧地搂入怀中,忽然觉得眼中一热,两行泪水就落了下来。
  小田显然并不是富有经验的人,只是略略带着一丝丝的莽撞,在横冲直撞着。这个时候,张予倩觉得流下的泪水好似都没有那么咸了,只是莫名的觉得她从前所受的屈辱与亵渎,一概好似都能柔化在小田的身上。
  是了,从前的天之娇女,张家的七小姐,一夜之间沉沦到了烟花之地,而后就被一个接一个的男人糟蹋着。她对日本人更是厌恶极了了,他们总是十分的粗暴,每每面对暴行,她总是会偏过头去,假意自己什么都不知晓。


第386章 一枯一葳蕤(三)
  可是这个时候,她就撑着一只手,望着枕畔小田的侧脸,月光打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发着青光来,张予倩觉得,自个莫名地觉得伤心难耐。
  小田雅治转过身来,一下就握住了张予倩的手,她那雪白的胳臂上印着一排排的水泡痕迹,显然,这是有人用烟枪烫出来的。小田禁不住伸出手替她揉了揉,却见她一下就疼得坐开了去。
  小田摸了摸张予倩的额头,冰冰凉凉的,且一直在冒冷汗,只怕她真的醉狠了。张予倩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望着小田道:“这就是命呀……你晓不晓得?”
  说罢,张予倩又迷糊地睡了过去,睡觉的时候,她的手脚都不太老实,整个把被窝踢得精光。小田有些窘迫地看着,无奈之下只好用条被单把她紧紧地裹起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的时候,张予倩就醒了过来,她的脸色很难看,睁着一双炯炯的眸子望着小田:“我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了。”
  小田忙起了身来,给她熬了一碗红糖姜汤,亲自端到床头喂她吃。张予倩勉强支撑着上半天,喝了一半便不喝了,只是俯下头去,两手拼命在搓揉她的太阳穴。
  张予倩的长发整个都跟着她的身子滑落着,直到完全都披到前面来,把她的脸给遮住了。半晌,她方才低着头说道:“方才也不知晓是不是睡着了,好似迷迷糊糊地看见母亲了。”
  这话说的极为空洞,又没有拖着长音,显得一点生命气息都没有似得。小田雅治耐心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微微笑道:“你的母亲……她现下在哪里呢?”
  “在哪里么?”她抬起头来,略略甩动着一头长发,“也许她的意志还停留在上海,又或者早已经灰飞烟灭了,谁知道呢?”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小田听的直皱起了眉头来:“哦,是这样。”
  他轻声应了一声,而后伸出手去,替她拭去额上冒出来一颗一颗的冷汗小珠。这个时候,小田就觉得张予倩的眼神非常地特别。她的睫毛虽然因为身下的毛病而腐烂了,可是却仍旧挡不住双眸又深又黑的模样。
  她方才发愣的时候,目光里还略略带着惊慌,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在林中乱窜着,叫人不由得心生了怜惜之情。这一刻,小田笃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中国女人。
  “我的父亲曾经是这样宠爱我的母亲与我,要什么,就成倍地给我什么。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许多年之后,甚至可能是我死后都还不会知晓,什么是人间的疾苦。可是突然有一天,父亲狰狞地笑着,毫不迟疑地开枪打死了背叛他的母亲……”说到这里,张予倩禁不住顿了顿,只是略略干笑了一声,而后面上的肌肉就紧绷着,好似心下十分的紧张。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同你一个日本人说这样多的话,我只是觉得现下心里头难过极了。”张予倩边说,边将衣领拉开,指着喉间的下端,那里有一条潜藏着的红色疤痕,就像一条红色的蜈蚣在盘桓着特别的醒目:“我想父亲是恨惨了母亲的,也恨惨了我,他不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只是一遍遍地拿着拿着刀子逼我自尽,这样也好保全他的颜面。那一日,他几乎已经亲手用刀子割破了我的喉咙,我甚至都尝到了血的咸味……”


第387章 一枯一葳蕤(四)
  张予倩说着,脸上便微微抽搐了起来,说是像干笑,小田却觉得是一种痛苦到极致的反馈,她的一双眼睛,就如同一软渐渐熄灭的弱火,挣扎地迸跳着。
  小田微微阖了眼,情不自禁地搂住张予倩的肩膀,用手抚摩着她颈上那条红色的疤痕,突然就觉得那条蚯蚓似的红疤,好似滑溜溜的,生生地蠕动了起来一般:“如果我说,我能明白一些你的痛苦,你会相信么?说起来,好似是萍水相逢,可是看着你的神色,我也总是想起一位故人来……”
  张予倩听小田雅治主动开了口,只是笑着望着他,然后反将他揽入怀中,揪住他,生生地在他面颊两边亲了一下,心下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她不在这里么?”
  小田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已经去世了,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那就是相思成疾。她的父亲是陆军的大佐,一心想要将她嫁给将军,可是,她却偏偏违拗了父亲的意思,执意与我这个铁匠的儿子订了婚。这也便彻底惹怒了她的家人,之后便是无情的软禁。我被强行应征入伍的时候,正是她离开这个世间的时候,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再多看她一眼。”
  说罢,小田雅治的嘴唇就微微抖动着:“你该是姓张的吧?从前,张大帅病重的时候,我是去过公馆为他探诊过的。那个时候,公馆的墙上挂着一幅硕大的全家福,我见过你的样子,很是特别,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那个样子,几乎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可是昨天席间,我倒并不是很肯定,你就是那位相片里的张小姐,直到方才……听闻,那阵子,张大帅家里头是出了一些事的……”
  听到这里,张予倩略略诧异,而后微微地张开了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曾给我父亲探诊的日本医生……所以你现下确实是在为日本军部做事的,是么?”
  小田的手一下就紧握了起来,而后低下头道:“我是被强行应征入伍的,这场战争,并不是我希冀发生的。那时候,我也不过是医学院的一名学生罢了。倘若我知晓,要见到这样多的罪恶,我倒是宁愿回到家里的打铁铺子做一名铁匠,也好过在这里违心地做一名医生。”
  这话藏在小田心下多时了,这时候说出来,他只觉得无比地畅快。他一路从北地到上海,见了太多太多的杀戮,还有太多太多的暴行,他终于彻底见识到了人性的恶,也意识到了心底的那种不忍直视的脆弱感是如何的无力。
  他想逃,也想离开这一片战场,可是却又无处可去。而张予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他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也许你不相信……我手上,绝对没有沾过一滴中国人的血。我恨极了他们,也恨极了自己……”他重重地吁了口气:“张小姐,你还是可以走的,离开这里,离开这片魔窟罢,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离开?小田先生,我想你心里是清楚的,说离开,谈何容易……况且你也瞧见了,我如今一身的毛病,离开,还能去哪里?在这里,纵使不过就是被你的那些长官们给糟蹋罢了。我不过也是在等着,哪一日,这身子它自个就垮掉了,那便是我解脱的那一日了。”张予倩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口气略略带着冷意。


第388章 一枯一葳蕤(五)
  天德镇上,这天中午,因着天有些莫名的闷,也没几个人出来做生意,柜台里的掌柜也是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在摇晃着,整个人看着滑稽极了,连带着瓜皮帽子从头顶滚落都不知道。
  这掌柜的旁边的檀木算盘上上还停了一只略大的苍蝇,得意洋洋地拥簇着前腿,整个搓来搓去的,好似是在向着人示威。几个学徒模样的人也无事可做,自然也是乐得歇歇脚,就径直坐到了当铺门口过道里,说些不三不四的闲话来。
  静云手里抓着一只丝绒质地的手包,面色平静地跨进了当铺里头。这会见里头悄然无声,心下难免多了一丝疑虑。正想着呢,就见着掌柜头顶的瓜皮小帽落到了胸前。
  静云一踮脚,就瞧见掌柜的光秃秃垂挂在胸前的头顶,于是心下便有了主意,只是将手微微蜷起,而后轻轻敲了敲台面。掌柜的猛一惊醒,吓了一跳:“怎么?日本人打进来了?”
  静云略略蹙起了眉头:“日本人一时半会怕是还进不来的,这都被守军给打退了好几里地了。”
  掌柜的吁了口气,这时候才发现,这底下原来站着一位年轻的太太,他虽与静云不熟,但也晓得原先是刘天风家里头请来的贵客,这天德镇上酒丁点小,自然什么事情都是家家户户都知晓一些的了。
  不过因着刘家的关系,掌柜的一时也不敢掉以轻心,总归这刘家是天德镇上的大户,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客客气气的才好。只是这一会,他倒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时拿不准她为何而来,脑子里急速地饶了好几个弯,想着近日有没有刘家的人来这里典当,是不是底下的伙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儿来。
  想了半日,掌柜的似乎是觉得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于是这心里头就定了神,恭恭敬敬对静云笑道:“裴小姐快请进,里头坐。”
  这一下,他便招呼着底下闲聊的几个学徒过来待客,请静云到店铺后头的厅堂里坐着,然后泡上皖南新茶奉上:“裴小姐,今日有空过来,是不是想看看小店里有什么出手的好玩意儿么?”
  这按着本地的规矩,店铺里来典当的东西,都是有一定期限的,但凡过了期限,这当铺自然也便有权限出售。近日因着日本人攻城的关系,这铺子里头的生意也是惨淡,因而掌柜的便想着,若是这位裴小姐能够出手买一些物件,那也是顶好的。
  这天德镇上,进铺子里来的,有些富农家里的落魄子弟,也有在外头城里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务的,只得拿家里头的东西来抵押,因而这铺子里头古玩字画,一应都少不了,铺子虽然不算大,可是里头的典藏却是不少。
  静云不动声色,几根青葱似的纤指略略捏住手包的拉链,对掌柜微微一笑:“说起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有几样东西,想来你这里估估价,权当做个盘缠,好上路的。”


第389章 一枯一葳蕤(六)
  老掌柜在这店铺里头坐镇几十年,清廷那时候就开始在当铺里头混着了,自然是精明老练的主。静云一开口,他自然就晓得她的来意了。因着多了刘天风这层关系,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万一将来哪里不落好,刘家问责问起来,那也是一件麻烦事。
  底下的学徒很快会意,立马转身去内院寻了总管事过来。那总管事听说,是刘家的门客裴小姐来了,立马就迎了出来。他也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的,这个裴小姐的先生,好似是上海来的长官,弟弟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再加上听闻她乃刘家座上客,甚至与游击队也有些关联,一时也不好得罪了。
  他一来,就把静云给单独领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里头,这也是当铺的惯例了,但凡是有身份的客人,总要寻一处静谧的地儿,也是帮着遮掩,不好多被外人知道。
  静云并不打算隐瞒,只是开口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要独自带着一儿一女出远门怕是十分的艰难。这战时不比往日,哪儿都要花钱,囊中羞涩,也便只得先将几样东西暂时存放在你这里。将来,等事情都平稳了,这些东西,我都还要赎回来的。”
  总管事搓着手笑道:“也不知晓您要典当的是什么,我们开当铺的,自然就是典当的生计,可是您这一当,是您自个的主意呢,还是刘家人的主意呢?”
  静云倒是不曾想这总管事会这样问,于是便淡声道:“今天是我自个要来当东西的,自然与你无关,万一将来,有人过问起,那也是我自个的事情,您大可不必担心。”
  总管事看她的样子,想来她是意思听岔了,忙解释道:“今儿个一早,刘家老太太亲自来了一趟,在我们这儿典押了六匹上好的印度稠和英国绒。”
  静云微微一愣:“今儿个一早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静云心下不免想着,早上是听说刘家老太太跟着老婆子出去了一趟,她倒是没有料着老太太也是来了当铺的。说起来,老太太吃住总归不太要花多少钱的,这样典当是做什么用途,她倒是一下猜不透了。
  总管事见她这样子也不像有假,只得拱手道:“诶哟,瞧起来裴小姐还是不知情呢,倒是我多嘴多舌了,该打,掌嘴!掌嘴!”
  静云道:“你方才说了什么,我可是一点也没听到。你可放心吧,我也不是学舌之人,不该说的,转头也便忘了。”
  静云定了定神,然后就把丝绒钱夹开了出来,将里头的东西给取了出来。这总管事伸手一接,头一件就是碧玺花簪。
  他反复看着,这花簪为铜镀金点翠,上又嵌着碧玺、珍珠、翡翠。整体以碧玺做芙蓉花样式,花蕊为细小的米珠,花叶乃是翡翠薄片,花蕾又为碧玺雕成,再加花托点翠,旁的不说,就光是这做工,就足以让人赞叹了。
  静云笑道:“这件东西,可有来历,我若没走眼,那是当年清廷时候,西太后宫里的物件,外头寻常,可是见不着的。”


第390章 一枯一葳蕤(七)
  总管事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里头隐隐透着一股非凡的贵气的,原来是有这样的来头。”
  静云平声道:“如今都快民国二十八年了,也不是能讲究的时候了,甭说是二十多年前了,就是十多年前,但凡家里头没难处的,谁又愿意将这宝贝拿出来了?”
  “是了,是了,裴小姐说的极是。”总管事连连点头道。
  静云苦笑了一声:“这东西的来历,自然我也得说清楚了,天德地方小,你们收了这样的东西,自然难免心下要猜忌的。”
  总管事道:“怎么会呢,倒是裴小姐多心了。”
  静云道:“你们虽然是收典当的,可是自然也有你们的难处,我自然也是理解的。这件碧玺花簪,是当年我结婚的时候,家里头送的,原先是要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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