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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缘:少帅的前妻-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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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个梦,岂不是在说,她感觉母亲是被人伤害了么?
想及这里,静云便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及时的把心下的妄念给止住了。她趿了鞋,来到梳妆台前,慢慢理了理发鬓,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叫她觉得十分的不妥,总觉得是自己把自己给绕的不舒坦了。3。7
第176章 梦醒时分 (八)
静云第一次按下了床头的电铃唤来了彩莲,着她备了一壶热水上来。彩莲一看前头地上的杯盏碎片,吓了一跳,忙收拾了一番,这才帮着端了热水上来。
静云斟了一杯,手里端了热茶,慢慢抿着。就这样喝了一杯连一杯,也不知道是喝了多久,不知不觉,竟是将一整壶的热茶都喝尽了。
此刻,静云方才略略舒了一口气,好似心神也镇定了许多,仔细想回来又未免觉得自个有些可笑了,怎么就为了一个无由头的梦而这样慌张了?想来是知画的离去让她多少有些神色恍惚了,乃至于连梦与现实也有些分不开来了。
方才刚下楼去的彩莲,这时又忽而上楼来了,只在门外禀了句:“少奶奶,外头有个自称您朋友的人来访,可要请她进来?”
“哦?是谁呀?”静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说是叫什么芷溪的,我瞧她也有些面熟,好似前次婚礼的时候也算见上过一面。”彩莲轻声说道。
“快请芷溪进来罢,也不用在楼下等了,直接带到楼上来罢。”听到是芷溪来了,静云心下自然又是十分的欢喜了。自她婚礼以后,芷溪便离开了上海,与父母去东北做小生意去了。如今东三省沦陷,已经成了伪满洲国,只怕是他们一家日子也不好过。
就在静云思忖间,芷溪已是到了屋外,只听着一声敲门声:“静云,我可以进来么?”
静云忙掀了帘子,将门一打开,芷溪风尘仆仆的面庞便映入了静云眼帘。静云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这一下就扑倒在芷溪怀中:“你这个芷溪,跑出去这么久,还晓得回来看我呀。”
芷溪笑了笑,回身望了彩莲一眼,彩莲识趣的将门给带上了:“少奶奶,我下楼去了,要是有什么事吩咐,您按铃便是了。”
静云紧紧握住芷溪的手,与她一道坐在沙发上道:“芷溪,这个时候,你怎么突然回了上海了?可是东三省沦陷以后,你们举家准备搬回来了?”
芷溪摇了摇头,先是起了身,在窗边环顾了一番,这才回到沙发上,对着静云轻声笑道;“我是特意回来看看你的,想知道你好不好。以及……”
“臭丫头,我们之间,难道还要遮遮掩掩的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罢。”静云假嗔了一句。
芷溪笑着点了点头:“静云,你是知晓现下的情形的,日本人前些天又轰炸了苏南,只怕是这上海也在他们的规划之内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探一探上海城中目前形势究竟如何了。也是为了……”
“你该不是在为上海的地下组织而工作吧?”静云微微笑道。
芷溪略有些诧异:“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很久了……从前在你家夜宿的时候,你说梦话给说出来的。”静云故作沉吟道。
芷溪一听,直蹙起了眉头:“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静云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了声来:“我这是在诓你呢,你还真信了。我也不过是自己心下的揣测,这个时候,你还能从日占区脱身而出,不是日奸,那就该是地下组织的人了,不然谁还有这样的本事来。”3。7
第177章 半江无阳(一)
芷溪笑着轻戳了静云的腰肢道:“瞧你,可把我吓了一跳,还真以为我这嘴开了缝了。”
静云莞尔一笑:“那不正好,我帮你用绣花针缝补一下便是了,这倒是难不倒我的。”
芷溪轻笑了一声,复又望着静云削瘦的面庞,不禁问道:“怎么,这些时日,你在张家过的不大好么?瞧你,大半年不见,可是消瘦了许多。”
静云拍了拍芷溪的手道:“一言难尽……倒当真不知晓该从何说起了。不过芷溪,既是如此,我倒是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芷溪道:“可是伯母的事情?”
静云见她答的干脆,心下难免生了一份疑虑:“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芷溪点头道:“这金先生带着伯母出走南洋的事,哪里能瞒得住的。别说是我们组织了,怕是这沪上各处其他人的眼线,也都知晓的差不多了罢。”
静云原先听冯玉梅那样说,心下总归还留着一份念头,现下听芷溪这样一说,这心一下也便彻彻底底的沉了底,好似最后一丝念想,也被掐断的一干二净了:“他们果然是利用了姆妈……”
芷溪蹙着眉道:“只怕这蹚浑水还深得很那。”
静云握住芷溪双手,恳切道:“芷溪,姆妈许是不日便要回到沪上了。我想,等她到了,我便带她一道远走高飞。可是你也知晓,这上海,终究是张家的地盘,因而若说是离开,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想请你帮帮忙,看看是不是有办法,帮我们离开上海。”
沉吟半响,芷溪方才开口道:“此番回上海,我自是带着任务的。但是你要相信,这些年,我们在上海也是有了根基的,虽说要从张书言的眼皮子底下将你们送出去确实有些难办,可是总归还是有办法可循的。”
听罢,静云双眸闪过一丝清光:“芷溪,谢谢你……这里,我当真是一日都呆不下去了,人总是有些恍恍惚惚的,总觉得自个不像自个了。现下我终于明白,什么是自由可贵。”
“可是你真的想好了,确定要离开么?”芷溪凝视着静云,复又问道。
方才暗暗平静的泪水,一时又涌上了静云眼中,她略仰起了头,无奈笑道:“芷溪,从前我倒是从来都不相信命运,现在总是觉得,有许多的事,许是命中注定的。可是即便如此,我亦不想就这样终其一生。我需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亦需要展翅高飞,这里终究不过就是一个桎梏的牢笼罢了。”
“我又岂会不知,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做金丝雀的女子,这样深宅大院的日子,又哪里是你所愿的?静云,你等我一些时日,咱们需要走一个详秘的计划,这样才可万无一失。”芷溪轻叹了一声。
“嘶”的一声,蒂凡尼台灯的灯泡一下便燃灭了,室内一下便暗了下来。静云放眼望去,窗外一眼望尽,天空压得低低的,又黑又重,就似一个巨大无比的困兽笼子一般,到处都铁索重重,怕是夜里的雪要下的更大了……3。7
第178章 半江无阳(二)
卡尔登大剧院门口,灯火交映,人影重重。书言老远就闻到了原本属于戏院的那种味道,约莫是脂粉味、头油味、乃至是烟草与一些樟脑丸的味道混杂在一处了。如今局势越是紧张,这卡尔登大剧院的票子就卖的越好。
剧院门口的告示牌上,贴着一张分外醒目的海报,上头用英文字体写着:唐雪莉女士携新剧再度登台。海报旁边自然配着的是唐雪莉新扮相的照片,看着粉末浓重,倒是比前次扮相愈加娇艳了几分。
张世宗看着海报里的唐雪莉,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书言,你瞧唐小姐这海报,如今这面容轮廓倒是与静云有几分相似嘛。”
书言只淡声道:“静云年轻许多,不好相比较的。”
张世宗道:“一会到了包厢里头,等唐小姐上场了,还得仔细瞧一瞧了。”
如今小生意难做,这旁的戏院关门的关门,半歇业的歇业,总归是势不如前了。这原本在戏院里头靠着小本生意为营的人就只得转战卡尔登大剧院,以此维系赖以生存的行当。
书言与张世宗才说了一会话的功夫,这卖花生、瓜子、松瓤的小贩早已经围上来了一堆,仿佛个个都知晓这两位是什么样的人物,争着抢着要做父子俩的生意。
所谓的小贩,其实也不过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衣着瞧着有些破烂,只不过肩上都有一块旧的深色长巾包着,因而看起来也并不是十分的突兀。
这些孩子手里头,都不一而齐的挎着一只竹篮,上头盖的都是奉县郊区做的粗布,揭开来一看,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些零嘴吃食。
书言本是没有留意的,可是见几个孩子缠的急了,一时也不知为何就软下了心肠来,随意拣了几样,心下想着,倒是可以带回去给静云尝尝。她这些时日也不大出门,怕是嘴里也总是少了点味儿了。
“亲家母什么时候到上海呀?”张世宗点上一支烟枪,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圈烟圈说着。
书言顿了顿,只是用余光时时注视着周遭的情形,轻声道:“算算日子,明日差不多就该到了罢。他们是从福州转轮船过来的,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张世宗笑了笑:“你这个未正名的岳父,怕是搞不好,还给你带了一箩筐的惊喜回来。”
书言不置可否,只是望着剧院台下出着神。张世宗笑道:“书言,你要记着,做大事者,最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
“他毕竟是静云的生父,想来他也不会不顾静云的处境的。”书言似是无心说着,心下确是暗暗揣度着金润之回国以后的事了。
当初,是书言主动提议要金润之下南洋的。替裴尚贤治病是真,同时也是希冀金润之去借调南洋同勐会的势力,这一箭双雕之事,也正是他们试探金润之的一步隐棋。南洋同勐会这帮旧人,若能顺利为张家所用,那自然便是如虎添翼,也更是金润之无心旁骛的佐证了。
如若不然,金润之但凡想借着这帮人东山再起,那么他先前与江年的一场密会,那便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口实了。奉系倒是正好趁此借口南下,打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旗号,与裴克文来个里应外合,那便是直接取了南京城也无可厚非。3。7
第179章 半江无阳(三)
退一步说,即便南京的国民委员会,最后出来的选举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至少能保证这南京城仍在张家的适度掌控之中,不至于总是有什么大的变数。
张世宗说的虽然不无道理,可是张书言的想法却与他截然不同。这几日,书言总是不经意的想起那一日,在宏恩医院里头,金润之与他说的那一番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倒是愿意相信,那不过是一位父亲的肺腑之言罢了。更何况,他也确实是静云的生父,因而书言也不得不多了一层顾虑。
话剧尚未开场,台上的鼓手、乐师已经紧锣密鼓的在拉弦敲鼓了。一班学生模样的人,先后穿着洋服登场,惹的观众喝彩声连连,把场上气氛带动的十分火热。唐雪莉从帘幕后头探出了头来,时不时注视着台下的情景。
话剧一开始,这台下又是一片喝彩的浪潮了。今日唐雪莉唱的乃是西文版的《花木兰》,又结合了西洋的唱腔,这样晦涩,张世宗自然是听不懂的了。
可是张世宗也无心去听清什么,只不过是看着唐雪莉,想着前些时日她自个送上门来的消息,不禁暗暗起了笑意。
半响,张世宗又笑道:“这位唐小姐,说起来对你还是一片赤忱,以往总算是帮了咱们不少忙的。这个人,你若是断了,倒是可惜的很。如今,你与那帮日本人周旋,怕也还得她来穿针引线,不是么?”
书言不置可否,只是替张世宗斟了一杯威士忌酒:“父亲……这事,我自有思量。”
张世宗啜了一口威士忌,只觉得喉间猛的一阵辛辣,呛的咳嗽了一声:“他娘的,这美国人的酒倒是烈的很,比英国的还要呛。”
这时候,已经有人告之了唐雪莉,张家父子来了。唐雪莉妆也未卸,只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噢哟,真是欢迎欢迎。”
唐雪莉双手握住书言的手,摇曳了几下,笑道:“大帅与少帅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呀。”
书言即时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张世宗也就笑了笑:“倒是要谢谢唐小姐才是,否则也看不到这样花容月貌的花木兰呀。”张世宗说着,回头朝墙上的海报努了努嘴巴。
唐雪莉掩嘴笑道:“瞧大帅说的,您能赏光来此,那才是天大的面子呀。从前在美国的时候,书言总说您多少威武,雪莉见识浅,可也是识得真英雄的。前次,雪莉醉酒,倒是扫了大帅家宴的兴致了,承蒙您不计较,今日还肯来捧场,实在是感激之至了。”
张世宗满上酒,递了过去,对唐雪莉道:“你干爹倒是要回来了,若是赶得巧,想来他也是能来捧场一次的呢。”
唐雪莉稍稍挑眉,媚眼笑道:“那也得人到了才作数的呀。”
书言低头喝了一口闷酒,心下想着,这唐雪莉自小就被张世宗安插在金润之身旁多年。金润之倒是一直深信唐雪莉乃是当年他贴身亲信所留下的遗孤,因而才认了这个干女儿。这么些年,金润之对其也多是一番照拂之意,细究了去,与亲女儿也当真是无异了。
可是显然,唐雪莉这一门心思,也便在他张书言身上了,哪里又会记着金润之这些恩惠了。3。7
第180章 半江无阳(四)
清晨四五点钟,黄浦江面上,低低的压着一层灰色的雾气,江面上漂泊着的艘艘货轮,雾里都变成了一团团的黑憧影子。黄浦江水含着沙,黄得发黑,在这冬日的晨间,愈加显得冰冷。
晨间的风,料峭而幽回,岸边四周都是沉寂寂的,一阵阵寒风袭来,都带着一丝丝寒涩的枯木味道。静云立于岸边,听着黄浦江水“哗啦、哗啦”的单调声响,远远的,还可见闪烁着灯塔的火光。
“少奶奶,早上天儿冷,披件外套吧。”彩莲取出一件白狐狸皮的袄子,仔细着替静云披上。
“彩莲,你看前面是不是有船过来了?”静云轻声问道。
彩莲眯着眼,在江面上巡视了一番,摇了摇头:“回少奶奶的话,我这眼神不好,什么也没瞧见呢。”
这时,静云听着远处絮乱的轮船鸣笛声,忙俯在了栏杆上,黑漆漆的江面一眼望去,这黄浦江实在太深了,深的有些让人难以揣度。天空里的煤烟是暗紫色的,静云心下也有些莫名的悬了起来,那轮船的影子,好像浮在半空中一样,总有些到不了岸的错觉了。
船晃晃悠悠的靠了岸,船上的人一批又一批涌了出来,面上都是倦怠的神色。静云一路小跑到舱门前等着,一顶黑色的文明礼帽在人堆里很是扎眼,很快,静云便瞧见了母亲单薄的身影。
金润之拥着李淑贤,两人低着头,慢慢走出了甲板。静云招了招手,似乎母亲并没有看见,她有些急了,便逆着人流想要往船上走。彩莲忙拦住了:“少奶奶,仔细着脚下,这会人多呢,夫人许是没瞧见,咱们便在这儿等着罢。”
静云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下有些五味杂陈起来,正想着,却感到有人轻按着她的肩头,静云回身一看,原来是书言来了。
“怎么昨儿个一夜没睡就出来了?夜里江边这样凉,也不怕冻着了。”书言的一双眼凝视着静云,这话听着好似是一声嗔怪,实则却是柔软的很。
“心里头总是搁着事,左右也睡不安稳,倒是还不如早些来岸边守着了。”静云垂下脸,轻声应了一声:“今日你倒是不来也可以的,我这边自个也能照应了。”
书言笑了笑,将静云鬓边的碎发抿到了耳后:“天底下哪有这样做女婿的理儿。姆妈回来了,我自然也是该来的。昨儿个有些应酬,便迟了一些,还好没有误了时辰。”
这黎明前的片刻,好似突然就有些僵住了,静云暗暗有些出了神,她倒当真不知晓,现下应该与张书言如何相处了。她心下是絮乱的,也是不断的抗拒着,可是柔情蜜意却是最好的毒药,总是慢慢渗透进人的寸寸心房里头。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这黎明前黑夜的寂静,岸边的诸人都乱了阵脚,只是不住的向四下逃窜。静云的心一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猛吃了一惊。不由得她多想,只陡然拔足,便盲目往前奔去。
她拨开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急切的寻找着母亲的身影。岸边碧萤的灯花就像鬼火,回眸间,静云仿若看到了那个持枪的人,戴着一顶低低的草帽,对着他枪指的方向望去,便是金润之与母亲所在之处了。3。7
第181章 半江无阳(五)
“砰”的又一声枪响,撕裂了这半明半暗的天空,也将静云的神经撕成了一片片的碎片。静云就见着裴尚贤一个趔趄,突然就向身后的金润之怀中倒下了。
江浪汹涌,扎实而沉重的连番轰打在堤岸上。这声枪响,变成了令人欲呕的触发点,她的心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着,跟着黄浦江水,一阵紧,一阵紧的敲打着。
静云的骨髓里迸起一个冷战,痛苦好似张开了双臂,慢慢向她局促的心拥堵而来。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她的整个心都被痛苦笼罩的时候,猛然间她感到一种被紧紧榨压的剧烈痛楚。
书言拉着静云,静云却是极力挣脱了,只一路跌跌撞撞来到裴尚贤跟前。裴尚贤面如白纸,躺在金润之怀中却是一动也不动的了。静云扑了上去,抓住垂下的那只渐变凉的手,泪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一下便哗哗的淌了下来。
动静有些大,裴尚贤似是有些感知,手指也便微微动了一下。静云忙俯下身子,在母亲耳畔轻声唤着:“姆妈,是我。”
裴尚贤眼皮十分的沉重,气息微弱地应了声:“是静云么?静云?”
她的嘴角慢慢溢出了血来,静云取出绢帕,替她细细擦拭着,而后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贴在面旁,颤着声说道:“姆妈,你会无事的。我在这儿呢,等你精神缓过来了,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金润之阖着眼,压着声道:“静云……都是我不好,方才竟然没能护住你母亲,反倒是她扑上来替我挡了这一枪……我真是该死……”
静云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她空洞的望着金润之,心下的恨意却是一点点的涌上了心头:“你是该死,可不是现在。”
裴尚贤极力撑开了眼睛,只是勉强笑了笑,这一笑,也便把嘴里的血全都给涌了出来,静云真当是心如刀割了。
却见着裴尚贤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哆哆嗦嗦的将静云的手裹进掌中:“静云,我想这一次,我是撑不住了。不要怪润之……都是我心甘情愿挡的这一枪。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过去……许多的事,并不是他的错。你一定要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静云默然流着泪,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今时今日,她如何能不怨,又如何能不恨?
裴尚贤喘着气,嘴角的血依旧缓缓淌着,吃力的望着书言道:“书言,我知道,你是一心对静云好的……还请千万不要负了她。”
书言握住这双不住颤抖的手,不住的点头道:“姆妈,你放心,我听着了。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裴尚贤勉强笑着,对着静云招手道:“静云,将来你要同鸿儿说,莫要忘了他舅舅的遗志……”
她交代完了,握住静云的那只手略略一阵痉挛,猛的就是一缩,而后慢慢无力的垂了下去。静云的泪眼已然迷茫了,泪珠子又一次落下,她知道母亲是去了,可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3。7
第182章 半江无阳(六)
“静云……”书言握住静云的肩膀,他能感触到静云心下的悲鸣,可是这一刻,他却头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
静云先是苦笑了一声,而后忽然起了身,一头便对着一旁硕大的集装箱撞了过去,这一下便是一个大窟窿,血一下便涌了出来,将静云整身的浅碧色长袍都给浸染成了血红色。
静云昏昏沉沉了好几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在卧室里头。她的额上扎着结结实实的白绷带,绷带上红殷殷的沁着硕大的一块血迹。她人是醒了,可是却也跟着失了神,连半声响也听不着了。
书言坐在床沿边上,从彩莲手里接过一碗参汤,用银制的羹匙递了一勺到静云唇边,静云却是丝毫回应也未有了。书言只得想方设法轻轻撬开静云的牙关,扎扎实实的灌了静云两口参汤。
静云的眼睛睁得浑圆,目光却是极为散涣的。她并没有啜泣,可是两瓣发青的嘴唇却一直抖动着,喉咙里不断发出一阵阵尖细刺耳的声响,就好像被人狠狠踩住了要害一般的凄厉。
也不知道是不是参汤起了作用,不消片刻,静云竟渐渐的收住目光,似是有了几分人间的知觉。“静云,就算为了姆妈,你也不能这样作贱自己,若是姆妈瞧见了,该是多么的心痛。”书言说道。
静云一下掐住了书言的臂膀:“张书言,撕下你的假面具,好好的跟我说一说话罢。演了这样久的戏,你就不腻味,你就不厌烦么?呵……是了,你们张家的大计,你张书言的宏图伟业,终究总会心想事成的。可是,你凭什么要把姆妈也给牵扯进去!你凭什么?!”
书言似是被静云给问住了,心下暗暗有些发痛了起来,面上仍旧极力的保持着平静:“静云,你冷静一些……有些事,我们改日还可以再谈的。你先好生歇息罢,不养足了气力,怕是要吃不消的。”
静云的长发跌落在胸前,她歪着头,凄笑了一声:“是了,你张家少帅,总是可以风轻云淡的说一声无关紧要的话了。你从来都是这样,将你那颗深沉的心藏着、掖着,明明是你在算计我们母女,我竟还差些信了你……信了你……”
“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这是一场意外。”书言又盛了一碗参汤,递了过去:“再喝一碗罢,总会好一些的。”
静云接过茶碗,只高抬起了手,将这里头的参汤,一览无余的倒在了地上,而后苦笑道:“张书言,你骗我骗的好苦啊!当初你要姆妈去南洋治病的时候,你敢摸着你那颗黑透了的心说,你从来就没有过丁点算计?为什么会有杀手埋伏在码头?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真恨不得剖开你的心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狠毒,才会这样将母亲给害死了!”
“铛”的一声,楼下的英式大摆钟敲过了午夜一点。书言将腰边擦得乌亮的左轮手枪一把拔了出来,放置于静云手中。下巴颏扬起,指着额心沉声道:“静云,开枪罢,你就对着这儿开枪。若是当真一枪将我毙命了,我也决计不喊一声冤。”3。7
第183章 半江无阳(七)
静云握着那柄左轮手枪,只如滚针毡,枪柄上的温热一点点传到心头,仿若一针针见血,竟是肉薄过刀山剑树的痛楚。她颤着手将枪支对准了书言的额心,手指对准了扳机。她觉得全身都要撕裂了,痉挛不止,简直像要昏晕过去了。
“砰”的一声枪响,天花板被打出了一个窟窿来。
“少帅!可有什么事么?”陈丞在楼下急切的喊了一声。
书言望着静云,暗暗透了口气,对着窗外说道:“无事,不过是方才不慎走了火。”
静云手中的手枪已是摔落在地,她摇着头,趔趔趄趄的走着,跌坐在沙发上,紧紧的将自己环抱了一团,缩在角落里,一时泪如泉涌。
“书上说,海上有一种鸟,这鸟便如人母一般,雏鸟无所食,它便是呕血也要喂饱了它们,甚至是啄破了弱小的胸膛,扯出自己的心肝喂它们。姆妈便是这鸟,你、我,喝干了她的血,又如此残忍的吞了她的心肝……我恨你……也恨我自己。”静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这话说出了口,而后就一直呆愣坐着,一动也不动了。
……
连着几日,静云都没有咽一点食物,只是伤心流泪。书言命着彩莲日夜看守着,又好说歹说强灌了一些汤水下去,这才不至于叫静云把自个活活饿死了。
不过一周多,静云便瘦得颧骨突出,面如死灰,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她心下不停的想着,母亲“砰”的一声就倒下了,转眼就没了。可是她宁可自己也被一枪打死了,可是她竟然还有知觉,她简直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李淑贤带着如意、上官月娟也来屋里看过静云一次,她都是有些神情恍惚的,两眼空洞的全然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了。李淑贤只得叹着气,念了几声佛经,见静云依旧没有反应,只得讪讪的带着两个姨娘走了。
临走前,上官月娟回身望了静云一眼,那兔死狐悲的伤感更甚,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如若她继续混混沌沌的在张家度日,怕是将来在这里生不如死的人也便是她了。
芷溪来的时候,静云就如活死人一般闭着眼。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双目干涩的再也哭不出声来了。楼下摆钟的声音,仿若一刻一刻的提醒着静云这伤痛的真实。
“静云……”芷溪轻声唤了她一声,而后轻抚着她的头顶:“你振作一些罢,你该要带着伯母的信念,好好活下去的。”
静云喃喃着蠕动着干裂的双唇,哑声道:“芷溪,真的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么?我竟然真是一个没了母亲的人么?人都说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可是姆妈是这样的柔弱,何以暮年竟要遭受这样恶劣的催折?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终究是哭久了伤身子,静云泪枯气咽,整个人都像浮若游丝一般了。
芷溪轻拍着静云后背,只觉得她疲乏至极,狂激的悲苦简直要漫便她的全身了。芷溪忧心忡忡道:“你好好休养几日,等伯母的后事处理好了,我就想法子送你出城。”
静云的喉间,发出沙哑的丝丝悲鸣,她几乎是瘫倒在芷溪肩上了。3。7
第184章 半江无阳(八)
裴尚贤大殓时,静云强撑着身子也去看了。裴尚贤的尸身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两手交于胸前。黯淡的烛光中,静云看着姆妈的面色,却是异常的静穆平和,她的口角似是含着微笑,只是像沉睡过去了一般。一位黑衣神父,在前头祈祷着。
金润之在裴尚贤的手里放了一个十字架和一束香气蓊勃的鲜花。裴尚贤早年是出自教会学校的,因而早就受洗了礼,这些金润之自然都是晓得的,因而这墓地,也是他在外头帮着张罗的。
金润之的脸削瘦了许多,两颊也是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没有人知道这些天,他是怎么过下来的。
有人说,前总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仆从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已是咬破了舌头,地上一滩的血迹。也有人说,他醉酒了,将酒瓶里的酒洒满了整个屋子,企图纵火,幸而被人及时发现制止了。
总而言之,金润之相关的传言,这些日子总是占满了沪上小报的豆腐块里的。诸人都道他是因为失了总理之位,难以东山再起而失意,又有谁知晓,他是失去了今生都不再能拥有的一个倩影了。
这是一处以法国伯爵名字命名的墓园,深处法租界的中心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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