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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悄悄告诉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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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告诉你》作者:安敏心
作为全美Top 1医学院海归博士,三级甲等医院史上最年轻外科主任,披上白大褂的舒默玉树临风天使下凡。但是轻度失眠中度洁癖重度强迫症的舒医生,虽然招蜂引蝶却憎恨高调。
这不难理解,就像所有肩负着重大秘密的人士一样,沉默低调是他们安身立命的首要原则。
在舒默这个具体案例下,这个秘密——
就是我。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默,曾子若 ┃ 配角:碧小野,楚汶泽,江小白,苏牧小 ┃ 其它:
第1章 chapter1
“心电直线。”
“动脉搏动消失。”
“血压无法测出。”
伴随着短促而又尖锐的报警声,钝重的错愕和锋利的恐慌;刺透了蓝色口罩上方的每一双眼睛。身着墨绿色手术服的护士、助手和麻醉师们,把目光从显示着各种生命特征数据的屏幕上扯下来,扫过一动不动躺在手术台上的那具沾满血迹的身体,迅速地看了眼彼此,最终统统投向了站在手术台右前侧的主刀医生。
然而,此刻承载着所有注视的男主角,视线却纹丝不动地停在那具几乎已经可以被称为尸体的身体上,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味。他的身体和三分之二的脸庞,被沾满新鲜血液的墨绿色手术服和一次性蓝色口罩所包裹,额头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曝光了他此刻并不轻松的神经,口罩上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周围光滑明亮的眼部皮肤泄露了作为主刀医生似乎尚显青涩的年纪。但那双眼睛所放射出的沉稳而锐利的光芒,和那张口罩后时而发出的果敢决绝的指令,却彰显出他游刃有余地操纵这片生死场的王者霸气。
“心脏按压,快!”他迅速转身拿起旁边的除颤仪,对助手下达指示,“准备电除颤,360焦耳!”
助手拿起一管药膏,对准他手上的起搏器迅速以打旋的方式涂抹上薄薄的一层,他跨步转身伏在病人胸前,对已经预备好的另一位助手微微点头:“360焦耳,开始!”
大家纷纷让开,众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心电监护仪屏幕上。
主刀医生马上俯下身进行心脏按压,眼睛紧紧盯着侧前方的心电监护仪。但无论他多么努力,屏幕上的直线依然没有丝毫波动的痕迹。
“再试一次,360焦耳,开始!”
……
“开始!”
……
“继续!”
病人的心跳仍然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看着还伏在病人胸膛前坚持不懈地做着心脏按摩的主刀医生,满屋的人面面相觑,离得最近的助手咽了口唾沫,向前迈了一小步:“舒医生,那个……病人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而且,也已经过了抢救可能的时间。”
主刀医生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慢慢直起身子,静静地盯着电子屏幕上彩色的直线,一语不发。
“舒医生,你不要太自责了,病人伤势太重,家属都很清楚。况且我们都已经尽力了,相信病人家属会理解的。”助手拍了拍他有些僵直的肩膀,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护士,两个护士点点头,正预备走上前去。
一直在一旁默默无语的我终于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跳到了沉默的主刀医生面前,伸开双臂大喊一声:“不要!”
舒默明显被我吓了一大跳,这从他一瞬间缩小的瞳孔就能看出,很显然,他没想到我也在这儿。他给我下过最后通牒,不允许我在他做手术的时候跟进手术室,说那样会让他分心。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做手术时注意力不集中就等于故意杀人”。
这是他第一次主刀之后,在手术室外,一边恶狠狠地洗手,一边咬牙切齿地对我说的。我当时很配合地装出一副被他极为罕见的凶恶所惊吓到的柔弱表情,颇为可怜地点了点头。但事实上,我不止一次地尾随他进入手术室。只要我站对了地方,想全程不被他发现根本不是难事——就好比今天。
我只要在他快结束之前偷偷溜出手术房,钻进他办公室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椅子上,装作一直在看桌子上那本早已摊开的书,或是对着立在桌上的平板电脑,看那些用连绵不断的黄色笑话充当黑色幽默的无聊美剧。等到他推开门的一瞬间,抬起脸蛋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无比真诚地问上一句:“手术还顺利吗?”
但此刻我也顾不上从他凶神恶煞的眼神里揣摩他是否生气,我急躁地跺脚大喊:“快让她们住手!他还没死!你再试试!”
舒默的眼睛登地一下发出了光,像是被咯啪一声按了开关的电灯泡。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拼命点头:“真的真的,我确定,他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们也还没有来。他还没有死,你再试试!”
舒默立刻冲那两个护士挥了挥手,斩断了她们想要停下心脏按压机的企图。两个护士脸上刚稍稍露出一丝难色,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室颤了!”
“立即电除颤!”舒默的声音不容置疑,“准备!”
“是!”
“开始!”
……
“再来!”
“心脏按摩持续!”
……
“舒、舒医生!有、有了!快看,病人出现自主心律了!”护士指着屏幕上的生命指数大叫了起来,舒默马上查看了病人的动脉搏动,快速地下达着指令:“升血压,注意脑保护,准备缝合!”
我理所应当地在最后时刻之前溜出了舒默的手术室,倒不是怕那一对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老哥俩,因为再一次空手而归转而对我张牙舞爪辣手摧花。而完全是出于对舒默已经保持了十二个小时高度紧绷的大脑神经的体恤。
如果在他摘下鲜血淋漓的胶皮手套的那一刻,看到我天真无邪阳光灿烂真诚满满,弧度完美得可以当做公关部样本的微笑,而又要保持住面部肌肉不抽搐眼珠眉毛不颤动表情神态一如既往地温顺谦和,那对他那根(我打赌)已经紧绷得像小提琴琴弦一样的神经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所以,我很懂事地预备提前回到办公室等待着他,以避免他产生那种,在人前冲我怒吼咆哮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无力感。我们俩个都心知肚明,只要他的克制力疏忽哪怕一次,那些医生护士们就会以无比震惊进而怜悯,且混杂着可惜的眼神望着他,在心中为又一个因为压力过大而神经崩溃的年轻才俊而默默惋惜或窃喜。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就像舒默上大学时候的教科书里写的,神经的控制就和肌肉的控制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会让神经产生记忆,并随着这种练习的重复而进一步强化。
这就好比拿到奥运冠军的神枪手不必拿尺子小心翼翼测量,而是随手一抬就能达到完全而精准的举枪高度;又好比李云迪坐在钢琴前信手往黑白琴键上一搭,就是教科书上关于讲解弹琴手势那一章的完美配图。
对于描述这种活生生地将刚硬的记忆植入松软的肌肉而使后者变得同样刚硬的过程及结果,舒默他们这一行有个听起来蛮高级的专有名词——条件反射。
每当舒默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中枢神经就会立刻绷紧,命令全身的骨骼肌肉连同里面包裹着的身体器官进入全面的警戒状态。直到他确认清楚我们所处的周遭环境为止,并且在周遭环境突发任何细微变化时再次启动。用我每天平均出现在舒默面前的时间,乘以三百六十五再乘以十,就可以得出舒医生的大脑神经已经坚强到足以胜任在抗战时期光荣而艰巨的地下工作者的任务的程度。并且在不幸被叛徒出卖被敌人捕获的时候,依旧扛得住老虎凳受得了炮烙铁,绝对的宁死不屈。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我对于舒默,就好比肉骨头对于柴火狗,都能在出现的一瞬间,立竿见影地勾起后者的某种本能反应。
但刚一走到走廊门口,我就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对劲。说不上是酸是疼,总之是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不对劲。我望着前方那扇紧闭着的磨砂玻璃门,竖起了耳朵,隐隐听到从那扇门后,传来的一阵阵绵绵不断低分贝兼有起伏的呢喃声。这种类似于念经的声音让我感到不寒而栗,而且据我异于常人的超敏锐听力来判断,门外绝不仅仅是一两个人。
我明确地决定躲在手术室门口不出去,并且躲得离那扇通往外面走廊的玻璃门能多远就多远。手术室的门在五分钟之后打开,舒默第一个走了出来,摘手套的同时拿眼神天上地下地四处打量。我乖乖候在洗手池旁边,等他的眼神一扫过来,就马上立正站好双手并拢服帖地垂在膝盖上,迎宾小姐一般礼貌万分地冲他老人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您请。”
舒默露在淡蓝色一次性口罩上方的眼睛忿怒地瞪着我,仿佛忠诚的藏獒瞪着擅自侵入它主人家的夜行贼。拍拍胸脯,舒默真是没有愧对他身上这身白大褂,任何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只要身上打上了“患者”这两个字,就仿佛握住了那只能满足一切愿望的宝瓶,只要挥起袖子用力擦一擦,就会有身上套着白大褂上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左手握着体温计右手抱着血压仪的小舒默伴随着一缕青烟腾然登场,低眉顺眼地乖巧得好像大和民国肥皂剧里的人妻,只差再来上一句:“主人主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这种启动得比美的智能变频空调还要快的高度忠诚感与责任心,让我不止一次地由衷赞服自己当年替他选择专业时的慧眼和明智。但他惊人的忠诚感与责任心所滋生的大义凛然和六亲不认,也时常会让我振臂一呼仰天长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就比如,现在。
“舒医生,今天辛苦喽!”
“对啊,舒医生,好好休息哦!”
“多亏了你啊舒医生,又救回一条人命,太厉害了!我们一定要向你学习哦!”
舒默摘下口罩,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一副晚点再跟你算账的模样,转过身子冲护士和助手以及麻醉师们挥手:“嗯,大家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舒默推开那扇沉甸甸的磨砂玻璃门的一瞬间,一股强烈得灼人的热浪一下子把我推得老远。那扇门在舒默身后缓缓地关闭,舒默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我皱了皱眉头,等舒默走出走廊才发现我没有跟上来,他肯定又要着急。而且……我眯了眯眼眼睛,外头到底有什么这么厉害,我倒真要见识见识。
我咬了咬牙,几步小跑,最终贴着舒默的身子冲了出去。
可刚一出去我就后悔了,一阵急剧的头晕目眩袭来,我身子一软,差点双膝跪地了。恍惚中我看到舒默被一群人层层包围住了,我忍住剧烈的恶心,拔起灌了铅似的双腿,拼命奔到走廊的另一头。
我仓皇逃命的背影肯定被舒默看到了,我奔到走廊尽头拐角处转身猫着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舒默沉沉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我所在的角落。我虚弱地和他对望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那包围着他的人群跟着他前进了几步,也就自然而然地……离我又远了一些。
“舒医生?您在听吗?”
从我这个角度看,所有的人都是背着我的,除了舒默。舒默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视线落在眼前的人身上。我看到舒默嘴角扬起礼貌的微笑,听到他低低地应道:“哦,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舒医生,老陈在我们教会服侍了十几年了,跟我们教区里的弟兄姊妹都处得像亲人一般,下午接到他出了车祸的消息,我们大家都急疯啦啦!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互相通知着赶到这里了。”
“对对,舒医生,还好您医术高明,太感谢您了!”
“是的是的,我们都会为您祈福的。”
“太感谢您了!”
“舒医生……”一个略低沉的声音响起,尾音拖得很长,慢慢弱了下去,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众人安静了片刻,却再没等到下文,另一个清亮些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催促:“老寇,你有什么话要对舒医生说吗?”
舒默眉毛一挑,转而望着他:“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舒医生,我是想问问,”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向着舒默凑了一小步,“您最近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不适?”舒默沉吟了一下,“身体上吗?”
“可以是身体上,也可是……别的方面。”那声音又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思索,我看到他扬了扬手,像是在打着某种手势,“比如,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者,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舒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神情,余光不经意地朝我这边投来,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哦您说这个。实不相瞒,我姑妈前几天刚去世,她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们感情很好。最近心情不太好,睡眠也很差,偶尔还会梦到她。”
我坐在舒默宽敞明亮的休息室里,悠悠然地翘起的二郎腿,大喇喇地架在他的办公桌上。作为这个城市首批海外人才引进计划的受益者,舒默还是享受了不少蛮实惠的优待。除了直接空降为这家三级甲等医院,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外科主任之外,还有六位数的住房补贴,以及七位数的科研资金。
再加上,这间按照他的要求,特意安排在走廊最僻静角落里的私人休息室。
虽然这里比不上他之前设想的,在俄亥俄或者缅因或者爱达荷的某一个宁静小镇子上开一家私人诊所,并且因为那里地广人稀一年到终连人带狗都不会有几名病患打扰而来的清静,但对于他每天白天要抽出三刻钟左右的时间和我独处的要求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爱达荷?我疯了么!那里的公路孤独得比黄泉路还要让人绝望好么?!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熟悉的金属碰撞声拦腰截断了在我脑海中的,在金黄色向日葵花海里像蛇一样蔓延的高速公路。
我立刻拔出含在嘴里的手指头,用满怀期待的目光望向了房门。我一个人在的时候,无所谓关门不关门,更不要说上锁不上锁。这个房间在走廊的死角,就算开着门也只能看到对面惨白的一堵墙,连带墙角那层落满灰尘的薄薄的蜘蛛网,就算是我做个瑜伽冥想,那堵空无一物的墙也足够给我的纷乱的的大脑提供一个打坐的祭坛了。除了偶尔一两只飞虫,不会再有什么别的生物闯入我的视野。
舒默不一样,不管他在不在,他的房间都要上锁。在医院是这样,回家也没什么例外,这是在国外读书时候养成的习惯。一般来说,像舒默这样如此注意保护自己*的人都有个共通的特征,那就是他们都某种或不可告人或难以启齿的秘密或是阴暗面。而在舒医生这个具体案例下,这个秘密或阴暗面——就是我。
第2章 chapter2
“曾子若!”
舒默的声音明显透露着被刻意压制的熊熊怒火,他一进门便皱着眉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背在身后的手却不忘同时重新旋上保险锁。我立刻堆起一脸温暖真诚的笑容,眼神无比纯洁地望着他,在心里跟自己打起了赌:如果舒医生五秒之内不跟我发火,我晚上就乖乖地呆在家里陪他老人家庆祝生日;如果舒医生在五秒之内跟我发了火,那么今晚就又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
我用余光偷偷地瞄向挂在门上墙壁的挂钟,纤细轻盈的秒针像打了鸡血的竞走运动员一样正动得欢畅,我斜着眼珠紧紧盯着那跟跳动指针,心里开始默默念:“5、4、3、2……”
“曾子若!”舒默三步两步迈到我眼前,一掌拍在铺着透明玻璃板的办公桌面,声音在压抑中还是略略提高了一个分贝,更加彰显出他那难以抑制的怒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命关天!不要在我做手术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会出人命的知道吗?你有没有一点基本的责任心和对生命的尊重?趁我全神贯注的时候,出其不意地给我一个惊吓,就那么让你有成就感吗?”
我看着差一点点就要走到“0”的秒针,暗自叹了口气,心里不知该为舒医生今晚即将孤独地度过自己28岁的生日感到难过,还是为自己即将迎来又一个自由的狂欢之夜而雀跃。
我在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后将视线定格在此刻就停在我正上方十公分处的舒医生的脸上,他此刻正试图用燃烧着小火苗的滚烫的恶狠狠的眼神恐吓我,之所以说试图,是因为他并有成功。这么近的距离,一向会让他分心,以及使他产生一些惯常错觉,比如感受到我的温度和呼吸之类。这些分心和错觉都会削弱他的气势,从而直接造成他威逼恐吓我的企图的流产。
靠着我一贯丰富且栩栩如生的想象力,我自然想象得到舒默正把脑袋埋在病人被剖来的肚子里扒着汩汩淌血的肠子寻找大动脉出血点的时候,我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场景。尽管只要一想到那一瞬间,他的脸因为根深蒂固的条件发射所能呈现出的精彩表情,就能让我爽到仿佛在大溪地的沙滩上晒了个通透的黄金小麦色般浑身舒畅,但那也仅是个停在我深深的脑海中的场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除了你第一次以助手身份进入手术室和第一次以主刀医生的身份进入手术室,还有你每到一家新医院的第一次手术,我有哪一回是明目张胆站在你眼前的?”我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不卑不亢地回视着他,“而且今天,如果不是我,你敢说你能救回那个人?你敢说你不会在那个时候放弃?你敢说你不会由着那两个小护士把他用白布床单盖盖好然后推到太平间?”
舒默眼里的火苗蛇一样扭动着挣扎着,我的唇角牵起一抹得意的笑:“是我用我庞大的责任心和对生命巨大的尊重救回了一条人命,舒医生!不赶紧给我端杯热茶捶捶背,在我耳边道声辛苦了,却对着刚刚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新时代女雷锋气哼哼地瞎嚷嚷什么哪?!舒医生,你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么?!”
果不其然,我们年轻有为医术高明的留美海归舒博士,静静地注视着我,然后……沉默了。
我越发得意于自己的义正词严,连珠炮般的说辞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到了嗓子眼儿,让我几乎产生了快要噎到自己的错觉。我顿了顿,理了理思路,正预备再次开口,却忽然发现就在我不注意的这一瞬间,舒默刚才还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在不知不觉中扬了起来,已经运行到了我额头的上方,并且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看样子是要沿着这条无形的优美的弧继续做匀速运动。我心下大呼一声不好,像被火烧到鼻子一样赶紧缩起身子往后闪,可还是来不及了。
舒默那只皮肤白皙触感细腻指尖圆润指甲亮泽且价值百万的手,就沿着那无形的漂亮弧线,大喇喇地插/进了我的额头。
是的,亲,你没有看错,他白皙的手插/进的不是我乌黑的额发,而是额头。
我斜斜地向上翻了翻眼珠,看着舒默那只瞬间在我的上半部分的脑袋里僵硬的手,仿佛一只润泽透明的深海虾被刚瞬间转移到北极冰川下那一刻的定格,完美了冻结了上一秒钟的鲜活和这一秒钟的错愕。舒默停在我眼前不到十公分处的脸蛋好像被忽然被降了一个亮度的IPAD屏幕,瞬间暗了下来。离得这么近,我毫不奇怪地没有看到我的脸在他眼珠中的倒影,只看到他枯叶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的眼睫,还有他眼底拼命挣扎却无可挽回熄灭的火光。
最后还是我率先打破的尴尬。我把身子往后缩了缩,起身的时候直接退到了椅子背后面,一个箭步跳上了窗台。窗外投进来的厚重的金色阳光斜斜地打在我的身上,阳光那么烈,几乎都把我照的有点透明了,在这个季节已经算是蛮冷的风吹在我的背上,我不闪不躲,只是撇撇嘴扫了眼舒默养在窗台上的那盆幽幽地垂着碧绿长条叶子的吊兰,然后抬起头看了眼还僵在那里的舒默,咧开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舒默,你又忘了。”
我笑嘻嘻地冲他眨眼,省掉了原先一边拍大腿一边周星驰似地大笑的浮夸:“我是鬼,你是人,你是碰不到我的。”
舒默不高兴。
舒默很不高兴。
舒默非常不高兴。
从他下午结束手术后无意间把右手插/进了我的脑袋瓜子里直到他快要下班的将近两个小时里,他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是他因为我偷偷溜进了他的手术室而生气,还是因为刚刚的尴尬而别扭,总之他薄薄的嘴唇紧紧抿起的那条细细的弧线,和他浓密的眼睫低低垂下投射出的那圈沉默的阴影,都再明显不过地宣告着:他、不、高、兴。
舒默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转身走到衣架前,默默脱下了身上的白大褂,两只手捏着肩膀的位置轻轻抖了抖,然后挂在了衣架上,又从旁边的钩子上摘下自己的灰羊绒西装外套。老实讲,舒医生还是蛮适合穿白大褂的,他个子那么高,肩膀又宽又平,脖子上不挂听诊器的时候,就好像套了一件白色的长版风衣,服贴得有型有款。当然,这和这家医院定做的白大褂料子好做工精也有一定关系。
舒默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理了理领口,又检查了一笔窗户和所有的抽屉,默默走到房门前,才转过身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略略扬了扬下巴,那意思似乎是在宣告:我好了,可以走了。
我坐在地板上很不爽地眯起眼睛望着他,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拧开了房门,在一片寂静中出门,转身,再上锁。
我冷哼一声,继续坐在地板上,一边抖着盘起的腿,一边在心里的再次倒计时:“5、4……”
“咔嚓——”
刚被拧上不到3秒钟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卡在门口的舒默拧着眉头瞪我,压低了声音呵:“曾子若,你到底还走不走?”
我的嘴角自动向上扬起十五度,神情颇为得意。本来嘛,看他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反复确认上锁就已经够搞笑的了,明知道作为笨拙的人类他没有我这般穿墙而过的自如,还偏要逞强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扑克脸来气我,现在谁又不得不再折腾一个来回?
我站起身子,象征性地拍拍屁股上压根没有的灰尘,慢悠悠地晃到他身后。他拿微愠的眼神瞪我,砰地关上门,再一次旋转那柄还停留在锁孔里的钥匙。
待转了完整的两个圈之后,舒默拔出钥匙,还不忘握住门柄用力推了两推,然后……又推了两推。
舒默把手从门柄上拿下来,刚转个身,又再次转了过去。然后扬起手……再次推了推。
我一时没绷住,扑哧笑出了声:“舒医生,你还是去神经心理科看一下吧,听说不是刚来了一位狠、厉、害的神经科主任嘛?本院员工应该有员工福利的吧,你的强迫症可真的是不能再严重了呢!”
然后我们的舒医生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恨恨地瞪圆了眼睛,腾地转过身子,急急地走了出去。可还没走两步,就身影一顿,又回转过身子,慌慌张张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怒道:“你还不走!”
哈!也是,我进去不过是抬抬腿的事儿,再让他进去捞我可就要再费上好大一番功夫!对于他这种重度强迫症患者,确认门锁安全可当真是一件劳心伤神的事。
于是我大发慈悲地冲他咪咪笑:“好的舒医生,我们回家吧。”
舒默拧了拧眉头,大眼睛里闪出一道精亮的光。他冲我一扬下巴:“你先走。”
我顿时乐得像一颗熟得炸了口的开心果,颠儿颠儿地走在了前面,和严肃认真的舒医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还不忘瞄向他藏在乌黑短发里面此刻像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欲滴的耳朵根儿。
O(∩_∩)O哈哈!我们的舒医生,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刚认识舒默的时候,他还不是这副英国佬般外表客套内心冷漠,典型上流社会精英的虚伪腔调。他很沉默,远比现在要沉默得多。虽然现在的舒医生也不见得会对病人或同事多说哪怕一句超出他想要达到的治疗效果所必需的话,但当年作为一个被他那普通的上班族父母砸锅卖铁托尽各种关系从普通高中转到全T城最昂贵的贵族中学没有之一的圣爵中学读书的插班生,那时候的舒默显然更能身体力行地诠释中华民族那个历史悠久的成语:人如其名。
我第一次遇见舒默是在圣爵的校门口,那天是新生报道日。所有新生的学籍档案早就通过庞大迅速而快捷的计算机系统输入网络归档确认,所以不可能会有你想象中的因为斑秃而头顶油光锃亮光可鉴人的中年男老师坐在某个指定的窗口一手扶着沉重的黑框大眼镜一手握着一张贴满照片的大表格,用犀利的眼神不断地在表格和眼前的少男少女之间来回穿梭,有的只是整个T城各种款式各种型号各种品牌的高档车以各种姿态各种速度从各个不同的高档别墅区驶来,齐刷刷地聚集在圣爵金碧辉煌的校门口。
如果是个不知内情的外地人初来乍到,八成会误以为这是租用了学校的场地在开高档汽车展销会。而那座几乎可以成为T城地标的巨大的铜制黑骑士,正骑在那匹终年扬着四只蹄子保持着下一秒即将激情奔腾的动作的黑马上,低调有内涵地俯视着此刻匍匐在他脚下的满城黄金甲,骄傲得仿佛奔赴加冕典礼的拿破仑。
第3章 chapter3
我第一次遇见舒默是在圣爵的校门口,那天是新生报道日。所有新生的学籍档案早就通过庞大迅速而快捷的计算机系统输入网络归档确认,所以不可能会有你想象中的因为斑秃而头顶油光锃亮光可鉴人的中年男老师坐在某个指定的窗口一手扶着沉重的黑框大眼镜一手握着一张贴满照片的大表格,用犀利的眼神不断地在表格和眼前的少男少女之间来回穿梭,有的只是整个T城各种款式各种型号各种品牌的高档车以各种姿态各种速度从各个不同的高档别墅区驶来,齐刷刷地聚集在圣爵金碧辉煌的校门口。
如果是个不知内情的外地人初来乍到,八成会误以为这是租用了学校的场地在开高档汽车展销会。而那座几乎可以成为T城地标的巨大的铜制黑骑士,正骑在那匹终年扬着四只蹄子保持着下一秒即将激情奔腾的动作的黑马上,低调有内涵地俯视着此刻匍匐在他脚下的满城黄金甲,骄傲得仿佛奔赴加冕典礼的拿破仑。
我看着江小白那个以无人能出其右的矫情闻名于世的妹妹;抱着一只跟她从头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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