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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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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子宁静与平和。
谢三尾随冯骥阳,时不时闪避行人。突然间,他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下意识朝光源看去,就见一个男人背对自己,目光死死盯着沈家的马车。
眼见冯骥阳即将离开自己的视线,谢三快走几步,看到了男人的侧脸。他竟然是当日拦截何家马车的男人之一。
他想干什么?
谢三正犹豫自己是否应该放弃跟踪冯骥阳,先将那个男人擒下,就见那人把匕首插回腰间,取出一块黑布蒙住了脸。
谢三冲着车头的沈志华大叫:“小心!”
“那人是谢三!”
人群中突来的大喝,压住了谢三的警告。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正用匕首指着他,大叫:“横竖都是死,把他们都杀了,再去找谢正辉!”
“啊!”
在百姓的惊慌逃散声中,两名蒙面汉子扑向沈家的马车,另外两人来不及系上黑巾,已经挥舞着利刃朝谢三砍去。
“保护三爷!”谢正辉的两名手下顾不得继续跟踪冯骥阳,一左一右迎向两名杀手。
谢三大叫一声:“把他们活捉回衙门!”就见沈志华呆呆地看着砍向自己面门的匕首,随即狼狈地滚下车辕。
车夫在错愕中紧紧抓住缰绳。马儿嘶叫一声,腾起前蹄,撒腿往前跑。车夫使劲抓住缰绳,大叫着“吁,吁”,试图制住受惊的马匹,忽觉右手臂一阵剧痛。他尚未反应过来,沾染着鲜血的匕首已经往他的咽喉割去。
车夫急忙放开缰绳,双手抓住蒙面人的手腕,随着马车的颠簸,两人同时滚落在地。
沈志华在地上连滚带爬,狼狈地躲避黑巾人的袭击。眼见车夫与另一名黑巾人滚作一团,又见大白马在街上东窜西跳,他绝望地大叫“表小姐”,奋力想要扑过去,被黑巾人一刀扎入了肩膀。
谢三在沈志华跌下车辕那一刻已经向马车跑去。奈何他与马车有一段距离,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一连撞翻了四五个摊子。眼见马车随时可能车毁人亡,他屏息提气,飞身扑上去抓住缰绳。
马儿被他这么一拉,虽缓下了脚步,但仍旧直直朝包子铺撞去。谢三硬生生被拖行了三四米后,只听“嘭”一声,满天的包子,混合着热腾腾的开水,像天女散花一般朝他迎面扑来。
谢三自小被人夸赞长得漂亮,因此故意把自己晒黑。他不在乎脸上是否留疤,可他要是破了相,不知道多少人跟着遭殃。他急忙低头护住脸颊,就觉得手臂一阵*辣地疼。
“嘶!”马儿被包子及热水烫得惨叫声连连,晃着脑袋试图甩开缰绳,不停地蹦跶四腿。
谢三心知不可能立时制住发狂的大白马,他忍着痛,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从靴子中摸索匕首,欲割断绳索。
可惜,沈家的马车用的是上好的牛筋绳,任凭他的匕首再锋利。也不可能在一时半刻间割断。他试着跃上马背,奈何马儿颠得厉害,他的右手又被热水烫伤。他抬头望去,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他回头对着车厢大叫:“快跳车,跳下去!”
车厢内,何欢和白芍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上一刻何欢还在为又见谢三气闷,下一刻,她只听到外面一片喧哗之声,马车随即颠簸了几下。她的额头撞在了车厢上。她稳住身体。正欲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马车又是一连串的颠簸,车厢外满是尖叫声。
何欢想要自救,可厚厚的车帘阻碍了她的视线,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命惊慌失措的白芍抓住车厢,不要被一路的颠簸甩出车厢。
咋闻谢三的声音,何欢吓了一跳。她放开白芍的手,掀开车帘,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嘭”一声,白芍的头狠狠撞在车厢上,一下晕了过去。
何欢虽不喜白芍终日哭哭啼啼,可这会儿。她只是本能地抱住她的头,防止她的脑袋再次撞上硬物。她把自己的背死死抵住车厢,尽量稳住两人的身体。
谢三眼见马儿越来越疯狂,再次疾呼:“听到没,快跳车!”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试着抱住马背。大概是他的动作触及了马儿被热水烫伤的伤口,大白马再叫一声,车厢与街边的小摊位发出了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摩擦声,随即大白马跑得更欢,车子眼瞧着又要加速了。
“快跳车!”谢三不敢再有动作,生怕触及白马的伤口,令它愈加疯狂。
“嘭!”随着一声巨响,一侧的车轮飞了出去,同一边的车厢随之脱落,车顶亦跟着塌陷了。
“突,突,突。”没了车轮的车辙在地上刮出了点点火星,可大白马因为烫伤的疼痛,依旧在加速,车厢可能在顷刻间散架。
何欢一手抓着车厢,一手抱着白芍,吓得脸色发白。再次听到谢三的催促,又见前面是一个菜摊子,她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紧紧抱住白芍,闭着眼睛朝菜摊子跳去。
突然间,她只觉得脚踝一紧,她不得不放开白芍,睁眼就见自己的右脚被缠住了。她这才记起,沈经纶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习惯,马车的座位底上都装着渔网。平日里,若是在马车上存放东西,这些渔网可以固定易滚动的物品,可这会儿,渔网紧紧缠住了她的脚。
谢三看到何欢整个人歪歪斜斜半悬在马车上,奋力挥舞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很想骂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连跳车都不会?为什么他每次遇上她,准没有好事?为什么他要一次次救她?
谢三回头看去。马车后面的街道空无一人,可马车前面,人们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不少人正好奇地张望。
眼见沈家圈养的良驹精力旺盛,不仅没有疲累的迹象,甚至狂奔出了马儿天生的野性,谢三没有选择,只能拔出匕首,一刀刺入白马的脖颈,又快速拔出。
一夕间,鲜血喷涌而出,大白马却没有立时倒地,反而发狂般嘶叫一声,疯了似的向前冲。
谢三看准马儿嘶叫的瞬间,跃上车辕,这才发现何欢的脚被渔网网住了。他倾身割破渔网,在大白马竭力向前冲,何欢整个人被甩出去的瞬间,飞身抱住她。
这一刻,何欢已经彻底懵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双男人的手臂像上次一样紧紧箍着她。他的身体是暖的,地面却是冰凉的。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地上的石子硌得她生疼。每一圈的滚动,他的体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恨不得自己已经晕过去,但她清醒地感觉到,他的掌心紧压她的后脑,把她的头固定在他胸口,他的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背,他在尽力救她,让她免于受伤。
此时此刻,谢三所有的动作不过出于本能,他唯一的感觉只剩下“痛”。被滚烫的热水烫伤的右手每每被何欢压一下,就与地面狠狠摩擦一次,那种锥心的,火辣辣的疼痛早已让他失去了其他感觉。
“轰!”
就在谢三稳住两人身体的同时,大白马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再没有声息。站在远处张望的人群窃窃私语,慢慢靠近他们。
谢三放开何欢,翻身滚至一旁,仰天躺在地上,咬牙望着碧蓝的天空。他的手臂痛得他直想骂三字经,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忽然间,随着一连串的惊呼,何欢看到两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手持利刃向他们冲来。她认得他们,他们就是拦截马车的人。她环顾四周,跪趴着捡起从谢三手中掉落一旁的匕首,双手紧握刀柄,刀尖指向两个男人,颤声问:“你们是谁?受什么人指使?想干什么?”
两个男人压根不理会何欢,劈头就朝她的面门砍去。
谢三一把推开何欢,徒手抵挡两人的攻击。何欢措不及防,打了一个趔趄,抬头就见其中一人的匕首直指谢三的腹部,另一个的刀锋朝谢三的胸口插去。她倒抽一口凉气,转眼就见谢三已经侧身躲过了腹部的攻击,一掌劈开了胸口的凶器。可她才刚刚一眨眼,两人又分别朝谢三的面门及后背攻去。
眼见谢三腹背受敌,何欢一口气快喘不上来了。电光火石间,她顾不得思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闭着眼睛冲向谢三身后的敌人,举刀就想朝那人的后背插去。
谢三察觉到她的意图,只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子闭着眼睛横冲直撞,敌人只要一转身,一勾手,一刀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谢三一拳挡开正面的攻击,一掌击向何欢的肩膀,怒吼:“滚远点!”他的话音未落,左手臂的凉意如他估计的一般如期降临,紧接着他的衣袖染红了。他顾不得伤口,转身挡在何欢身前,右手握拳袭向敌人的眼窝。
出乎谢三的意料,对方没有丝毫闪躲或防御的意图,竟像不知疼痛一般,生生受了他一拳之后,反手就是一刀,朝他的咽喉割去。
正文 第55章 混乱
身前是不惧生死,不畏疼痛的对手,身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下的情况根本不容谢三思考,他只是本能地扣住何欢的肩膀,低头避过直指咽喉的致命一击。眼见对方毫无防御之意,他用力推开何欢,才躲过其中一人的刀锋,另一人又立马补上一刀。
两名黑巾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招招欲致谢三于死地。可另一方面,两人的配合又太过行云流水,让谢三的攻守都十分顺畅,一时间三人打得难解难分。
何欢站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她再不敢上前成为谢三的累赘,只是紧紧握着匕首,慎戒地看着四周,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过了半响儿,又或许已经过了一百年,正当何欢觉得谢三左手的衣袖快被鲜血浸透的时候,远远跑来两个浑身血迹的男人。何欢不知他们是敌是友,只能用匕首对着他们,喝问:“你们是谁?”
两人没有理会她,齐声叫着:“三爷!”迅速上前,挡在谢三身前隔开黑巾人。
事实上,谢三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他能以一敌二战斗至今,不过凭着年轻气盛,再加上不服输的性子一路硬撑。这会儿,眼见自己这方占了优势,他一连后退几步,只觉得两只手臂快废了,双腿几乎无法支撑身体。
何欢见状,扔下匕首跑向谢三,想要查看他左手的伤势,又怕弄疼了他。
“放心,死不了!”谢三语气不善,扬声吩咐:“给我活捉他们!”
闻着鲜血特有的腥味,透过暗红色的布料,何欢看到了皮开肉绽的伤口。“这一刀,是我欠你的。”她说得艰难。若不是她莫名其妙冲上去,他根本不会受伤。
谢三转头斜睨她一眼,笑道:“你的意思,我可以刺你一刀?”
何欢紧抿嘴唇。抬头瞪他。
谢三不屑地嗤笑一声,转头看着激烈混战的四人,压着声音说:“你欠我的,多了去了,何止这一刀!”
何欢没有反驳,只是一味低头盯着他的伤口。眼见鲜血仍旧不断渗出,她低声说:“我不懂包扎伤口,但……想来应该先止血……”
“他们舌底有蜡丸,别让他们死了。”谢三冲捕快们大叫。
此刻,黑巾人的黑巾早就不知哪里去了。先前他们与谢三的缠斗。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这会儿面对捕快的步步紧逼,两人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谢三远远看着四人。嘴里一阵发苦。
他自恃练武十多年,艺高人胆大,总以为自己不会遇上危险,今日才意识到,若不是谢正辉坚持命两名手下跟着他,这会儿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再说武艺,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总觉得没人能胜过自己。可真的到了实战中他才发现,相比与敌人以命相搏,以前那些人仅仅是他的陪练罢了。
何欢见谢三只顾活捉黑巾人,根本懒得压住流血的伤口,只能拿出自己的帕子。用力扎住伤口。
“哧!”谢三痛得惊呼一声,回头冲何欢低吼:“你干什么?”随即才看到,她试图帮他止血。
说实话,不是他不想压住伤口止血,只是他左手的刀伤虽痛,却不及右手的烫伤那么灼人,他压根抬不起右手。眼下,即便他心知黑巾人的出现并不是何欢的错,但他仍旧不想理会她,转头朝激战中的四人看去,却见其中一名黑巾人不知去了哪里,余下一人压根不是两名捕快的对手。
何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黑巾人不顾捕快手中的白刃,狞笑着一刀扎向对手的胸口。捕快挥刀朝他的手臂砍去,谁知黑巾人竟然不缩手,似乎宁愿舍了手臂,也要把利刃扎入他的心口。另一名捕快眼见同伴涉险,本能地朝黑巾人的后腰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巾人的半截手臂,连同他手中的匕首“咚”一声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另一名捕快的刀刃已经刺入他的后腰。
何欢见状,只能用双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恍惚中,她看到黑巾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人正对着她与谢三微笑。她尚不及看清楚他的表情,又见他用仅剩的一只手,一把抓住沾染自己鲜血的白刃,划向自己的脖颈。
谢三侧身一步,挡住何欢的视线。饶是他走南闯北两三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整颗心“噗噗”直跳,惊愕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很想活捉黑巾人,但眼下的情势怪不得两位捕快。眼见黑巾人已经倒地,气绝而亡,他大声问:“还有一人呢?”
他的话音未落,一声“谢三爷”从街边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劫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缓缓走向谢三。老妇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何欢认得这名妇人,她是蓟州城最出名的稳婆,先前就是她替她接生。不过她家离此地甚远,她一大清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下,她无暇细思,只是低声告诉谢三此人的身份。两名捕快快步退回谢三身边,等候他的指示。
谢三沉着脸目视黑巾人,低声问捕快:“另外两人呢?”
捕快们一脸羞愧,一人摇头道:“死了。”另一人补充:“我们见对方有誓死的决心,本想杀一人,擒一人,不料一人被我们杀了之后,另一人便自杀了。”
闻言,谢三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照情势推断,仅剩的这一名黑巾人应该自杀才是,而不是挟持人质。他扬声说:“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他上前一步,又道:“这老婆子的年纪,兴许比你的母亲还要大上几年,大家都是父母生,父母养,你何苦为难她。”
黑巾人冷笑,讽刺道:“谢三爷倒是宅心仁厚。”他手臂微微使力,稳婆的衣领顷刻间染上了红色。她不敢哭泣,只能一边喘息,一边流泪。
谢三高声问:“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把谢正辉叫过来!”
黑巾人话音未落,林捕头停下脚步,朝谢三看去。他刚刚得到黑巾人再次大闹市集的消息,急忙带着手下匆匆赶来,还来不及现身,就听到这句话。
谢三冲着身边的捕快点点头,对着黑巾人说:“你既然是冲着六扇门而来,为何拦截何家的马车?”
“我们哥几个只是在江湖上讨生活,若不是你们斩尽杀绝,我们怎敢与堂堂六扇门为敌?”黑巾人环顾四周,大声道:“各位乡亲,前一日我们只为从衙差手中抢回兄弟的尸首,并非有意伤害无辜……”
“放屁!”
“你们在街上见人就砍,就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难道还是无辜的?”何欢的声音盖住了谢三的叫骂,“若不是你们作奸犯科在先,衙门又怎么会追捕你们?即便衙门追捕你们,我与你们素不相识,更无恩怨……”
“何大小姐,我们兄弟从来没想过伤你性命。你受惊吓,要怪只能怪你身边的谢三爷,若不是他三番两次不顾性命也要救你……”
“沈管家,沈管家,救命!”被劫持的稳婆突然间情绪激动,对着人群大声嚷嚷,试图摆脱黑巾人的挟持。
黑巾人一刀刺入她的肩膀,刀刃复又抵住她的脖子,冷声命令:“若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稳婆喘着粗气,再不敢挣扎,哀求的眼光直直投向沈志华。
沈志华衣衫褴褛,衣服裤子都沾着鲜血,身上胡乱绑着布带。他由两名年轻人搀扶,蹒跚走出人群,虚弱地说:“只要你放了李婆婆,要多少银子都成,大爷会替你请最好的状师……”
“状师?”黑巾人哈哈大笑,“兄弟们都死了,老纸从没打算独活!”
“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稳婆哀哭起来,“果然这世上是有天理报应的,是有报应的,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
稳婆哀哭的同时,沈志华竭力大叫:“李婆婆曾替我家大奶奶接生,只要你放了她,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与此同时,林捕头见情势一触即发,顾不得观察谢三,急命手下把黑巾人和稳婆团团围住,自个儿则走向谢三。
何欢自然听到黑巾人说,他们拦截何家的马车,只因谢三救过她,他们想挟持她威胁谢三。先不论黑巾人如何知道谢三曾救过她,就算事实果真如此,林梦言为何承认那件事是她指使?黑巾人是朝廷的逃犯,大庭广众之下,何欢不能质问黑巾人与林家的关系,情急之下,她不由自主上前几步,却被谢三一把扣住了肩膀。
黑巾人绝望地看着团团围住他的捕快,抓着稳婆面向谢三,一字一句说:“告诉谢正辉,所有的人都是因他而死!”话音未落,他已一刀割断了稳婆的咽喉。
稳婆捂着脖子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睁大眼睛盯着某处,再没有声息。
谢三急道:“快,别让他自杀!”
捕快们闻声,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抓住黑巾人,就见他的嘴角涌出一股黑血。
无声的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走水了。”众人只见远处浓烟滚滚,几乎遮住了明晃晃的太阳。
正文 第56章 纵火
一听走水了,众人抬头看去,谢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林捕头瞧着不对劲,也顾不上追究到底谁是谢正辉,立马想去救火,可眼瞧现场一片混乱,又是尸体,又是受伤的百姓,还有一片狼藉的街道,他根本脱不开身。
至于何欢,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稳婆的尸体。在林曦言临产前一个月,李稳婆就一直陪着她,两人虽称不上感情多好,但一个熟识的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何欢受的震撼极大。
好似嫌现场的环境还不够混乱,沈志华突然“噗通”一声,昏厥倒地,肩膀、大腿的鲜血“咕咕”往外冒。
当谢三包扎了左手的刀伤,处理了右手的烫伤赶至失火现场,就见谢正辉背手站在院子中央,他的脚边躺着两具焦尸。谢三抬头望去,目光所到之处,满眼都是焦黑的废墟,竟无寸土完好。他艰难地问:“谢捕头,他们……”
“他们是昨夜负责监视这个院子的兄弟。”谢正辉愁眉深锁,低语:“早上没见他们回来复命,我应该派人过来查探才是。”
“对不起。”谢三满心懊恼,“若不是我……”
“三爷快别这么说。”谢正辉一脸惶恐,“是在下思虑不周,让三爷涉险受惊,是在下失职。”
谢三没有与之争辩,心中却是十二分的后悔。小院化为灰烬,就等于他们没办法以“偷窃”先太子府中财物潜逃为罪名,将冯骥阳治罪。因先皇对先太子府上众人的处置含糊不明,此刻,就算谢正辉把冯骥阳押回京城,也不能公开定他的罪,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在回京途中收到上面的命令,令冯骥阳“暴毙”。
谢三极不喜欢“暴毙”二字,可很多事不是他可以左右的。见四下无人,他对着谢正辉低语:“谢捕头,十年前……”
谢三才说了六个字。谢正辉急忙打断了他,低头道:“三爷,在下只知道,十年前先太子密谋造反,被先皇赐死于府邸,沈大爷被囚于先太子府。老侯爷爱惜其才,向先皇求情,先皇恩准他回乡,此生不得入朝为官。”
谢三见谢正辉又是这几句话,沉吟片刻。他道:“就算这里的物证全都没了。还有冯骥阳经由永记当铺卖出去那些。只要追回那些东西。同样是证据。”
“是。”谢正辉嘴上称是,情不自禁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一眼谢三。
短暂的沉默中,谢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摇着头说:“今日的事儿很不对劲。既然两位捕快死于昨夜,就不是冯骥阳下手……难道是那几个黑巾人?也不对!”他再次摇头。“他们为何昨夜杀人,却一定要等到今晨才放火?”
“三爷,依在下看,兴许是昨夜他们杀人之后,来不及运走值钱的东西,这才拖到了今晨。”
谢三没有说话。他怀疑,除了那几名黑巾人,冯骥阳另有同伙。另外,黑巾人死前所言。拦截何家马车的缘由太过牵强,这其中一定有内情。
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林捕头匆匆赶来,行至院子门口一下愣住了。经验告诉他,院子并不是失火。而是有人蓄意纵火。焦黑的墙壁,垮塌的房屋都在向他诉说,纵火者把整个院子都泼上了火油。
“谢捕头。”林捕头走入院子,与谢三打招呼。
谢三微微一笑,侧身让出身边的位置。谢正辉收到暗示,转而面对林捕头,诚恳地解释:“林捕头,在下才是谢正辉。这位是在下的副手谢三。”他对着林捕头拱了拱手,歉意地说:“虽说在下此隐瞒身份乃迫不得已,但欺瞒吕县令及林捕头,实属不该。晚些时候,在下会携公文亲至衙门,把整件事的经过详详细细向二位解释。”
谢正辉停顿了一下,在林捕头开口之前又道:“不过他确实姓谢,在家排行第三,是我的得力部下。”他的言下之意,谢三的确是六扇门的谢捕快,严格说来,他们并没有对吕县令及林捕头说谎。
林捕头自然听得出,谢正辉虽是道歉,却并没有太多的歉意,语气中更是隐含上位者的姿态。相比年轻的谢三,谢正辉一看就是老江湖,岂是他这种偏居一方的小捕头可以得罪的?
当下,林捕头只能连声道歉,再三解释是他不明真相,冲动行事,误将谢三抓回衙门,耽误了他们的大案子。
谢正辉与林捕头你来我往说了好一会儿客套话,谢三听得不耐烦,插嘴道:“林捕头,林何两家的人怎么样了?”
谢正辉和林捕头齐齐看一眼谢三。谢正辉没有听到黑巾人的话,林捕头却是清楚明白地听到,谢三不止一次救过何欢。他回道:“在下已经命人把何小姐及她的丫鬟送回何家了。何小姐虽受了惊吓,但两人皆无大碍。”
闻言,谢三轻扯嘴角,随口说:“没想到她看着弱不禁风,胆子却不小,我以为她会吓得晕过去。”想到何欢在沈家大门口的那一场闹腾,再加上她三番两次陷害自己,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而道:“沈管家的伤势如何?”
林捕头摇头,皱着眉头说:“他的情况不太好,回沈家后就开始发高烧,不省人事。据肖大夫判断,若是今晚不能退烧……”他摇头叹息,续而又补充:“至于沈家的车夫,在下过去查看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这会儿吕县令去见沈大爷了。”
待林捕头说完,院中一阵沉默。许久,谢正辉道:“我本打算这两日就去向姑爷请安,没想到这伙人竟然狗急跳墙。”
“谢捕头,在下冒昧问一句,这伙黑巾人到底什么来历?”林捕头目光灼灼看着谢正辉。见他一脸为难,他笑道:“若是谢捕头不方便透露……”
“倒不是不方便透露,是在下当差这么多年,办过不少案子,一时半刻间记不起来,他们是那桩案子的漏网之鱼。对了,待会儿还要劳烦林捕头与在下走一趟义庄。在下看到他们的尸首,或许能想起他们的身份。”
林捕头闻言,眼神闪了闪,又问:“敢问谢捕头,可曾与倭人接触过?”
谢正辉一脸诧异,摇头道:“我听小三说,你怀疑他们是倭贼?”见林捕头点头,他又问:“除了那枚暗器,有其他证据吗?”
“那倒没有。”林捕头抬头凝视远方,眼中满是落寞与不甘。
谢三见状,只能暗暗叹一口气。当日,他觉得林捕头对“倭贼”二字的态度很是特别,便稍稍打听了一下。
原来,早在几年前,林捕头的妻儿回娘家探亲,结果遇上倭贼打劫。他的一双儿女被杀,他的妻子被倭贼侮辱,与对方同归于尽,被余下的贼人暴尸村口多日。
这几年,不少媒人替林捕头说亲,他都从不理会。每到春秋二季,他都请假回老丈人家,名义上替他们收麦割稻,实际上是等着杀死妻儿的仇敌出现,替他们报仇。只可惜,倭贼虽每到收获季节便上岸打劫,但再没有去过林捕头老丈人家的那个村子。
当下,因现场的一切几乎都被大火损毁,没有线索可查,谢正辉便让林捕头领着他们去义庄检查黑巾人的尸体。
义庄内,谢三很肯定,眼前的四具尸体,再加上前一日在石头巷自杀的男人,就是当日拦截何家马车的五人。谢正辉细细查看四人的体貌特征,思量许久也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最后只能无奈地说,让他的手下分批前来辨认,希望有人对他们有印象。
大概因为连着两次都有无辜百姓受伤,林捕头并没有询问,冯骥阳到底犯了何事,辨认完尸体便急匆匆回衙门去了。
待他走远了,谢正辉看着他的背影说:“三爷,林捕头为什么这么肯定,这四人与倭国有关?”
“可能只是他的希望吧。”谢三叹息一声,把林捕头的遭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谢正辉听完,也是一阵唏嘘,感慨道:“三爷刚到蓟州没多久,可能不知道,倭贼在这附近烧杀抢掠多年,官府也很想剿灭这班没人性的贼匪,可惜大海茫茫,根本不知道他们藏身何处。”
两人在沉默中走了几十米,谢正辉又道:“三爷,从今日的情形看,姑爷或许压根没认出冯骥阳。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您不如随我一起回京吧。”
谢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眼见就是麦收季节,你怕我又多管闲事,遇上危险,所以赶着把我送回去交差。”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谢正辉尴尬地笑了笑,又想起另一桩令他忧心的事,小心翼翼地说:“这些年,若不是倭贼在海上横行,林何两家在蓟州经营百余年,虽不及姑爷家的底蕴,但好歹也算一方乡绅。可如今,何大小姐虽容貌秀丽,可到底还是受累,耽误了婚事。以何家现在的情况,就连平头百姓也不如……”
“谢捕头,你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闲话?”谢三一脸诧异,忽然间又恍然大悟,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看上她了吧?”他觉得可笑,又见谢正辉不似开玩笑,只能向他保证,“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事,再说,她早有心仪之人了。”
正文 第57章 后怕
就在谢三告诉谢正辉,何欢早有心仪之人时,当事人正坐在何家西跨院的窗户边。她双目无神,双颊刷白,手脚冰冷,刚刚才吐过一回。
何欢努力告诉自己,她得弄清楚林梦言和黑巾人的关系,不能让二房连累了她的母亲和弟弟;她得知道石头巷的那进宅院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让何家与贼匪扯上关系。可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稳婆被一刀割喉,倒地不起的画面。她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眼前立马会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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