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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西游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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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哪个善人积阴骘,开个天窗了?”唐半偈想了想道:“不是开天窗,还是你我元神充足,坐久了发的慧光,古人谓虚室生白,即此意也。既有亮光,可细细看这是什么所在?”猪一戒听见,连忙爬将起来,东张西望,方看见挡住他的那间房屋却不是房屋,乃是一座小庙儿。心下暗喜道:“既有庙宇,就不是僧家也是道家,且进去告诉他一番失路的苦楚,问他化些饭大家吃了,也可遮饰前言,免得沙弥笑我。”忙走到庙前一看,只见庙门上横着一个匾额,一时亮光模糊看不明白,心下想道:“多分是个土地庙儿,若不是土地庙定是个火神庙儿。”又走近一步,定睛细看,方看见庙匾上写的是“五脏之神”四个大字,再揉一揉眼睛看得分明,方着慌道:“我听见说人肚里方有五脏庙儿,难道我师徒三人这等命苦,竟吃到人肚里来了?”忍不住大哭起来道:“师父,不好了!我们已被人当鱼肉吃在肚里了。”唐半偈道:“你怎么知道?”猪一戒道:“这靠着的不是个五脏庙儿!若不是吃在人肚里,如何有五脏庙儿?”唐半偈想了想道:“你说得不差,我们果被妖精吃了。”沙弥道:“二师兄的话也还是揣摩,怎师父就信了真?”唐半偈道:“不是我轻易信真,细细将情理揣度,其实一毫也不差。”沙弥道:“怎见得?”唐半偈道:“我们在岭上就望见城池,及走了一、二十里反看不见,又叫孙履真去探望,忽又现出城池,或有或无,自然是妖精变化迷人的了!后来我们进城,先过了一条长桥,岂非妖精之舌?后到城圈边,黑洞洞一望无际,岂非妖精之喉?绕入城圈,就被一口气直吸到这里,这里又有五脏庙儿,岂不是明明在妖精肚里?再有何疑!”猪一戒听见,一发大哭起来道:“罢了,罢了!我们师徒三人前生前世不知作了什么孽障?今世里受此冤报!”唐半偈道:“死生梦幻,哭之何益?”猪一戒哭道:“我们今日还嘴巴巴是三个讲经说法的和尚,再过几日就要变做妖精的臭粪了!叫我如何不哭?”沙弥道:“二哥,不要这等脓包!我三人虽被妖精吃在肚里却又不死,尚有大师兄在外面,他若晓得了自然前来救护。”猪一戒道:“救是来救,只是这遭有好些难救哩!”沙弥道:“这遭为何难救?”猪一戒道:“往常间师父被陷,或是藏在山中,或是捆在水里,皆有个窝巢可以访问,如今被妖精吃在肚里,叫那猴子哪里去打听?若是打听得知我们被妖精吃了,只道我们死了,一发不想救护了,怎不繁难?”沙弥听了也着惊道:“是呀!这却怎处?除非央人寄个信儿与他才好。”猪一戒道:“你说话一发好笑,一个妖精肚里有谁人来往寄信?”唐半偈沉吟道:“要寄信倒也不难,只是要叫履真受些痛苦,我心不忍。”沙弥道:“师父呀!我们如今在九死一生之时,若有人寄信,便叫大师兄受些痛苦也顾他不得。”猪一戒道:“师父原来也会说谎,他在那里,我们在这里,谁人寄信?”唐半偈道:“我倒不是说谎,当初他寻到我处来皈依的时节,他住在傲来国花果山,隔着两大部洲,毫无因缘,多感唐玄奘佛师传授了我一篇定心真言,叫我三时默念。但念时,你大师兄便头痛欲裂,所以寻声来归,做了我的徒弟。”猪一戒笑道:“师父既有这样灵咒儿,怎不时常念念弄这猴子头痛耍子?”唐半偈道:“他一路吃辛受苦,百依百顺,怎忍再念?今在死生断绝之时,也是没奈何,只得硬着心肠念一两遍,使他知我性命尚存,好设法来救护。”沙弥道:“师父既具此神通的妙理,须快快念咒,不可迟了。”唐半偈不得已,只得盘膝而坐,默默念将起来。

正是:

鳖中菩萨能趺坐,蛤里观音善诵经;

莫道传闻部是谎,须弥芥子具精灵。

唐半偈在妖精肚里,默默念定心真言不题。

却说小行者在一片白地上找寻不着踪迹,满心只道师父被妖精吃在肚里死了。正凄凄惶惶没处做道理,忽微微头疼起来,大惊道:“我的头从来无故再不晓得疼痛,怎这会子忽然痛将起来!莫非师父还未曾死,念咒咒我?”正在踌躇,头痛忽又住了,心下无限狐疑。过了半晌,忽又疼痛起来,方大喜道:“这头忽痛忽止,止而又痛,定是师父未死,通信与我,叫我救他。但你陷在妖精肚里,比不得寻常有个巢穴可寻,况此时连妖精的形影也无,却叫我哪里去用力?”正在寻思无计,忽白地上又现出一座城池来,与前一样。小行者看见,知道城门是妖精的口齿,不敢进去;忙跳到空中,取出金箍铁棒,叫声:“变!”变得有数丈长,把腰一躬也变做金刚一般,遂低了云头,照着城池、楼阁一路打来。只听得东边响亮一声,倒了城墙,西边豁喇一阵,塌了寺壁,宝塔九层,一霎时倾颓了七、八,居民万室,顷刻间扫荡了千家。

原来这城池果是一个蜃妖吐气结成的。这蜃妖结此城池吞吸人物是他的常事,原未尝有意要吃唐长老。不期唐长老晦气,恰恰送入他口中吞在肚子里,连蜃妖也不知道。今忽被小行者铁棒一顿乱打,直打得落花流水。幸喜城池、楼阁大半是虚气结戌。妖精本身却不曾损伤,只打落了几个牙齿,急得他暴躁如雷,和身一摆,将一腔墨黑的毒气都吐了出来。一霎时,乌云满布,腥臭难闻,冲得那小行者立身不住,忙收了法身跳到空中,再往下看,见明明一片白地忽成了一重黑海。心下想道:“这妖精若现了真形,便三头六臂也可以力拿他,如今象乌龟一般,不知将头缩在何处,但以此恶气加人,就象方才打他这一顿棒,他似有如无,料不至伤残性命。况师父已吃在他肚中,倘救迟了,有些不测,却如何区处?我想蜃妖原系海中之物,龙王为水族之长,自然有个制他之法,莫若去寻龙王来要他驱除,不怕他不为我出力。”算计定了,遂一筋斗云竟到西海而来。到了海中,巡海夜叉看见,认得是孙小圣,忙去报与龙王知道。龙王慌忙出来,迎接进去,分宾主坐下。龙王先问道:“近闻小圣奉唐圣僧已近西天,功行将满,不知有何事故又蒙垂顾?”小行者道:“西天功行却也差不多了,不期行到一处,遇着一个蜃妖作怪,口吐毒气,幻作城池、市镇,将师父师弟三人并龙马、行李哄入去,都吞在肚里,我要与他厮杀,他有影无形,没处用力。我闻蜃乃海中之物,原属贤王管辖,为何纵容他到平地上去陷人?故特来请问。”龙王听了就分辩道:“小圣莫非访差了?蜃虽雉鸟所化,不是鱼龙之属,却毕竟以水为生,非大海不有,如何平地上得有蜃妖为害之理?”小行者道:“贤王辩得亦自有理,但据那方土地说起来,此地原是一重孽海,因我佛慈悲以恒河沙填平,沙中误带雉种,故酿成此物,虽非贤王放纵,然毕竟是贤王管下族属。今也不与你讲那些闲话,只要贤王用些神通,捉住了他,救出师父,便大家全了情面。”龙王道:“原来有这些委曲,小龙如何得知?要拿他也不难,小龙只消将金肺珠把他的毒气敛尽,小圣自会捉他了。”小行者道:“如此妙甚!便求贤王速行,恐怕迟了误事。”龙王不敢迟留,忙进宫去取了金肺珠带在身边,遂同小行者走出水晶宫,上了海岸,驾云前往。

不多时到了孽海旧地,只见蜃妖吐的黑气雾沉沉密匝匝还未曾消歇。龙王看了,大怒道:“就是海中蜃鱼幻化楼阁、树木,不过吞吸些鸟雀充饥,怎这孽障竟吐些无边毒气,将此千里居民都吞吸尽了,真罪不容于死矣!”遂取出金肺珠托在掌中,低下云头,在黑气上面团团转了一遭,真是理有相生相克,物有能制能从。不一时,那些黑气就如雪消冰解的一般,顷刻间散个干净,忽露出一条不象龙,不象鱼,又不象鼋,又不象鼍的一件怪物来,在地下游行。龙王看见,忙对小行者道:“小圣,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小行者遂取出金箍铁棒迎风一晃,有碗口来粗细,忙赶上前照着怪物劈头便打道:“好妖精!你的城池哪里去了?

你的楼阁哪里去了?你的市镇人家哪里去了?你还能吐气吸人么?”那蜃妖虽是精灵,却尚不能言语,见小行者铁棒打来,料当不起,只得没命的往阔处奔去。小行者哪里肯放,大踏步随后赶来,七八赶上,那蜃妖急了,忙回过头来张开城门般的一张大口,要吞小行者。小行者恐遭毒口,急急退回数步,正打帐要跳在空中用棒下捣,忽见那怪物陡然跃起,山摇地动的叫了一声,便跌倒在地,动弹不得。小行者看见,犹恐有诈,反不敢上前。谁知却是猪一戒与沙弥在肚里被那妖怪奔来奔去,颠簸得跌跌倒倒,又听见外面吆喝之声,谅是小行者与他赌斗。沙弥忽然醒悟道:“我们好呆!师兄既往外面厮杀,我们何不内外夹攻?”猪一戒被沙弥点醒,啐了一口道:“我真真呆了!”就提起钉耙,先将他的五脏庙儿一钉耙筑倒,沙弥便竖起禅杖乘势往上将脊梁骨一捣,不期用力太猛,不但将脊梁骨捣断,连皮都捣通了。那蜃妖忍痛不过,故跌倒在地死了。猪一戒见脊梁上捣通,透进亮来,满心欢喜,忙叫道:“师父,造化了!妖精脊梁上开了个不二法门了。”沙弥笑道:“师父,不要听他!妖精脊梁怎称得法门?只好算做个方便门罢了。”唐半偈此时跌得颠颠倒倒,正闭着眼在昏聩之际,忽听得两个徒弟欢喜说话,睁开眼见旁边一个窟窿透进亮光,看见天日,也自欢喜,便道:“徒弟呀!既有门就该出去了。”猪一戒忙到透亮处钻出头来一张,叫声:“惭愧!”但见小行者手拿着金箍铁棒,正在那里审看妖精,猪一戒大叫道:“大哥,不消疑惑着了,妖精已被我们捣断脊梁筋,断送了他的五心三脏了。”小行者猛然看见,满心欢喜,忙问道:“师父怎么了?”猪一戒道:“师父好好的。只是洞门小,被妖精皮裹了头,却出来不得。”小行者道:“这不打紧!”遂将金箍铁棒迎风一晃,变做一口风快的屠刀,照着妖精脊背豁喇一声划做两半,沙弥用禅杖撑开。一霎时,他师徒四人依旧都在光天化日之下。猪一戒忙搀了唐长老,沙弥挑了行李,欢欢喜喜的走了出来。唐半偈问起缘由,方知亏西海龙王收了他的毒气,才能成功,遂向空拜谢。龙王辞别了小行者,自回海去。师徒四众正打点行程,忽西南上蜂拥的赶了百十余人,围绕着他师徒四众拜谢说,亏他们除了地方大害。小行者道:“妖精方才打死,你们偌远,怎生得知?”众百姓道:“是土地公公显灵,先报我们得知的。”定要请了回去过夜。唐长老却不过众人好意,只得看着众百姓去安歇了一宿,次日方脱身早行。正是:

最轻者死生,最重者功行。

死生惟一身,功行在万姓。

不知唐长老此去又何所遇,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唐长老清净无挂碍 猪一戒贪嗔有牵缠

语云:

善自善,恶自恶,善恶分途难假托。怎奈人心雕凿深,故令世界多舛错。持斋便认是菩提,诵经便道是活佛,谁知尽是贪嗔痴,种出众生毛与角。须知我佛清净心,色色空空都不着;一念天堂已上登,但思地狱便堕落。纵有灵明大辩才,转念如圜费揣度。我愿真修自证盟,莫向他人觅衣钵。

话说唐半偈师徒四人,脱离了蜃腹之苦,辞了众百姓,欢欢喜喜又复西行。又行了月余程途,忽远远望见一座高山拦路。唐半偈问道:“徒弟呀,你看前面又见高山拦路,不知是凶是吉,须要仔细。”小行者先已看见,听得师父问他,又细细观望了一回道:“师父,灵山这条路我虽不常常来走,那窍脉相通之处也曾来过几遭,还依稀记得。此去与灵鹫不远,除了灵鹫别无高峰,为何忽又有此陡峻之山?”唐半偈道:“既是往常没有,莫非又是蜃气化的?你们更要小心!”猪一戒听见说是蜃气化的,恐怕又被他吸到肚里去,便放下行李立住脚不敢走。小行者笑道:“好呆子,怎这样胆小!就是蜃化的,也须走到他口边方才吞吸得去,怎隔着许多路便害怕起来?”猪一戒道:“哥哥呀,前日是大造化,撞见那蜃妖没牙齿留得性命,若遇了有牙齿的妖精,嚼碎了吞下去,此时也不知变了粪压在哪块田地上去了?”沙弥听了笑道:“二哥若是这等小心害怕,除非叫铁匠象乌龟般的打一个铁壳,与你套在身上,方敢大胆走路。”猪一戒道:“我说的是正经话,你却当取笑。”只得挑起行李来捂着嘴往前又走。

走到山脚下。大家一看,只见那座山两旁密匝匝都是松林,惟正当中一条岭路,却又十分陡峻,要上岭去必须仰面而行。唐半偈看见光景异常,却有几分胆寒,便勒住马与小行者商量。小行者道:“师父心下既有些狐疑,且住在山脚下,寻个人问问路再走不迟。”遂带转唐半偈的马头,绕着山脚下寻人家。正没寻处,忽左手松林里一声磬响,大家听见欢喜道:“有人问路了。”就沿着那条曲路儿寻到松树林中来。果见一个小庵儿十分幽雅,庵门上题着是“猛省庵”三字,庵门半开半掩,唐半偈分付小行者三人在外面立住,自己却轻轻推开庵门走了进去。走到佛堂前,只见佛堂中一个老和尚,正烧完了午香,忽看见唐半偈立在佛堂外,慌忙走出来迎接道:“老师父从何处来?请堂里坐。”唐半偈进到堂中先拜了佛,然后与老和尚行礼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国奉钦命差往西天雷音寺见我佛如来拜求真解的,路过宝方,因见前面山岭高峻,不知是甚地方,又不知岭上可好行走,未敢轻易过去,故寻至宝庵求老师父指教。”那和尚看了看道:“从东土到我西域也不容易,怎只老师一人独行?”唐半偈道:“贫僧还有三个小徒在外面,恐怕惊动禅栖,故不敢进来。”老和尚道:“老师既要问过岭难易,说起来话长,令高徒在外面立着不便,请进来同坐了好讲。”唐半偈遂起身,在庵门前叫了小行者三人进去同坐。

老和尚看见三人相貌丑恶,便道:“师徒同道,为何不同貌?”小行者道:“你晓得什么?貌若相同,道就不广了。只问你这条岭可是一向有的?闲事不要你多管。”老和尚听见小行者说话蹊跷,惊问道:“这位师父象是西天曾走过一两遭的。”小行者道:“你怎生晓得?”老和尚道:“若不是走过一两遭,为何开口就问这条岭一向有无?”小行者道:“走是走过儿适,因是云来云去,记得不真,细细想来,恰象是这条岭一向没有,故此问你。”老和尚听了,连连点头道:“果是这话,不是说谎。”唐半偈道:“自开辟天地便有山川,况这条岭参天插地,又不是一丘一壑,人力能培,为何说个一向没有?”老和尚道:“老师父有所不知,我这西方佛地从来平坦,不立关防,不设机械,莫说贤愚贵贱老少男女,洗心涤虑,尽可皈依;便是沙场战卒市井屠儿,一念真诚,亦不妨立地便入。故西天成极乐之国,我佛著万善之名。从后汉到今,就是孔仲尼儒教圣人,李老聃道教之祖,也莫敢与我佛并尊。不期后来佛教日盛,为性命真修者少,贪善名假托者多,往往挂榜修行,招摇为善。念两卷经文便道是莫大慧根,吃几日善斋便以为无边善果,烧一炷香便希冀冥中保佑,舍一碗饭便思量暗里填还,甚至借修桥补路科敛民财,假赛会迎神贪图己利。这还是无知的百姓所为,还有一等不肖的和尚,满口胡柴,充做高僧,登坛说法,哄骗得愚夫愚妇,金钱供献,奔走如狂。还有一等痴心的和尚,一窍不通,寸善未立,妄想成佛作祖,躲到深山穷谷中,白说苦修,不知修些什么?把那父母的遗体冻饿,至死不悟。还有那些焚顶燃指,沿街绕巷敲梆撞钵要求布施的,一时也说他不尽。总之,贪嗔痴欲,奸盗诈伪,无所不有。遂将我佛清净法门,慈悲愿力,弄做个口舌是非之场,万恶逋逃之薮。故我佛如来深悔将道法流传中国,误了众生,是以近来一字一言不肯妄传,又恐怕还有不知耻的僧人又来缠扰,故将灵鹫后岭中分了一支移于此地,就叫做中分岭,以为界限,隔绝东西的这些孽气。故说个一向没有,这位师父果看得不差。”唐半偈道:“世尊既移此岭隔绝东西,为何又留岭路与人往来?”老和尚道:“终是我佛慈悲,因念慧灯不灭,恐有真正佛器皈依,不忍一概谢绝,故留此岭路。”唐半偈道:“既存岭路,与不移岭何异?”老和尚道:“岭路虽存,岭头上却造了一座中分寺,请了一位大辩才菩萨住在里面,凡是过岭善信,都要请大辩才菩萨照验。菩萨容过去,便轻轻过去了,若是菩萨不容过去,你便是神仙也飞不过去。”唐半偈听了,忙立起身来称谢道:“多蒙老师父指教,我们须早早上岭去求请大辩才菩萨照验。”猪一戒听了就去牵马,沙弥就去挑担,小行者就打帐扶师父出门。老和尚看了看,忍不住对唐半偈说道:“老师父自家上岭照验照验也还使得,这三位师父倒不如在小庵坐坐,不消上去吧。”小行者道:“我三人为何不消上去?”老和尚道:“你方才三位进庵来,可曾看见庵门上有菩萨亲笔题的三个字?”小行者道:“是‘猛省庵’三个字,怎不看见?”老和尚道:“既见,这三个字是菩萨题的,这三个字的深意就该知道了。”小行者道:“也无甚深意,不过是叫人把自家身心善恶检点检点。”老和尚道:“恰又来!你三位师父的身心善恶可曾检点检点?”小行者道:“这些小事,才出世的时节就检点过了,还要等到今日!”老和尚听了,连连摇头道:“你这些游方的大话只好哄骗我老僧,你若见了大辩才菩萨,他目如皎日,舌似青莲,须哄骗他不得。”小行者又笑道:“你这老和尚坐井观天,也只认得个辩才菩萨罢了,只怕你那辩才菩萨还是我本来灵明中曲曲弯弯生出来的学问哩!”老和尚没得说,只得勉强道:“既是这等,请上去,只是不要又走了下来就没趣了。”小行者道:“我大唐到灵山是十万八千里,今差不多走了十万里。却喜得从不曾走回头路,但请放心,不要你替古人担忧。”唐长老见小行者言语唐突,恐怕老和尚没趣,只得周旋道:“小徒顽蠢胡谈,老师父不要介意。”又拱拱手作别,方才上马,大家簇拥着望岭头而来。正是:

青天轰霹雳,了不碍闲云,

饶尽老僧舌,定心如不闻。

唐半偈师徒四众相逐着奔上岭来,他们一层一级约走了千层万级,方才到得岭头。到了岭头一看,果然有一座大寺,匾额上题着“中分寺”三个大字,十分庄严精洁,却静悄悄无一人往来出人。唐长者只得下了马叫沙弥牵着,又分付小行者与猪一戒在寺外等候,不许罗唣。自己却整一整偏衫僧帽,端端肃肃走了进来。直走到二正门里,方看见一个小沙弥,在一株优婆树下闲立着看白鹤理翅。唐长老走上前打一个问讯道:“贫僧稽首了。”那小沙弥看见,忙答礼问道:“老师父是哪里来的?”唐半偈答道:“弟子乃东上大唐国饮差往西天雷音寺见我佛如来拜求真解的,路过宝刹,自恐善根浅薄,道念不深,无缘见佛,不敢经过。闻知大辩才菩萨慈悲接引,故特匍伏莲座之前,敢求垂恩照验。倘有片念可矜,开放西行,庶不负远来善果。”小沙弥听了道:“老师父既是要照验过关的,请少待,待我与你禀知菩萨。”唐半偈又作礼道:“多感,多感。”说罢,小沙弥就进去了。去不多时就出来回复道:“菩萨说,若是要见佛求解的,不必照验,去不得了,请回吧。”唐半偈着惊道:“怎么求解的就去不得?”小沙弥道:“菩萨说,昔年有一个陈玄奘,是世尊徒弟,也来求经,因一念慈悲,就将三藏真经慨然付与他取去。不期自取了经去,至今二、三百年,不但未曾度得一人,转借着经文败坏我教,世尊至今尚时时追悔。你求解与求经一般,如何肯再蹈前辙?故说不必照验,去不得了。”唐半偈道:“菩萨金论固自不差,但弟子此来求解,若论形迹实与昔年唐玄奘佛师求经一般;若论求解的本念,却与求经有天渊之隔。”小沙弥道:“这是为何?”唐半偈道:“我佛慈悲造作真经,原望度人,何心误世?所以误世者,皆东土愚僧不得真解,转转差讹,渐至度入邪魔,有辜如来至意。今弟子愿蠲顶踵,不惜勤劳,远诣灵山拜求真解,正欲救求经之失,慰造经之心,所以说个有天渊之隔。”小沙弥道:“既是这等说,待我再与你禀知菩萨。但此时菩萨正趺坐视空,你且退出寺外听候法旨,不可妄动。”说罢,依旧走进去了。

唐长老不敢违小沙弥之言,只得退出寺外。小行者三人迎着问道:“菩萨照验得如何了?”唐长老道:“菩萨尚未见面,怎生照验?”小行者道:“菩萨因甚不见面?”唐半偈就将从前言语细细说了一遍。小行者道:“小沙弥既应承再禀,菩萨自然就出来照验,我们略等等过岭,还不晚哩!”大家东张张,西望望,等了半晌,并不见一个人影儿。猪一戒等得心焦,便道:“我们师徒四人原来都是呆子。”小行者道:“怎么都是呆子?”猪一戒道:“这岭上明明一条大路,又无关隘阻隔,又无兵将拦挡,又无绳索绑缚,为什么听信那老秃驴的胡说要照验?我们又不伏他管,又无符节,照验些什么?怎只管痴痴的在此瞎等!”沙弥道:“那老和尚还不象个说谎的,或者有这样事也不可知。”猪一戒道:“你一发呆得可怜,倘或我们方才不找到他庵里去问路,不晓得什么照验不照验,此时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这叫做问着医生便有药,向着师娘便有鬼。依我说,不如大家早早的走他娘吧。”小行者听了便也心活起来道:“这呆子倒也说得有三分中听。”便对着唐长老道:“师父,你心下还是要等还是要走?”唐半偈道:“徒弟呀,怎你也说此话?方才若不问路,不知菩萨的规矩,糊糊涂涂走了过去,便抚心无罪;今老僧既已讲明,小沙弥又入去禀知菩萨,岂有个不俟命之理!猪守拙是个野人,不知礼法,你们切不可听他胡讲。”小行者听了,连连点头道:“毕竟还是师父说的是大道理,连我也几乎被这呆子惑了。”

师徒们正议论不了,忽清磐数声,大辩才菩萨已登堂升座,着侍者出来唤他师徒进去照验。唐半偈忙带了三个徒弟整衣而入,到了堂中合掌顶礼道:“弟子大颠,奉大唐天子钦命,往西天拜求我佛真解,虽求解有类求经,深犯我佛追悔传经之戒,然求真解以解真经,实大慰如来无始造经之心。伏乞菩萨慈悲,垂鉴弟子禁正清净真修之诚,怜悯弟子历受山水磨难之苦,曲赐照验放行,则慈恩无量。”大辩才菩萨道:“求解这段因缘原是旃檀请命,我已尽知,再无不成全之理;只是照验,新奉如来佛旨,也要应应故事。”唐半偈闻命,又合掌顶礼道:“弟子大颠,身心性命俱投诚莲座之下,伏乞菩萨照验。”菩萨道:“你道念真诚,慧根清净,我已照验明白,准放西行。但你随行几众,也要报名照验。”唐半偈道:“弟子随行共有三人,一个是大徒弟叫做孙履真,一个是二徒弟叫做猪守拙,一个是三徒弟叫做沙致和。此处止有马匹、行李,并无别物。”说罢,就回头叫小行者三人道:“你们快过来拜见,求菩萨照验放行。”他三人见师父叫他,只得走了进来。

唐半偈恐怕他三人不拜,恼了菩萨,便先跪下禀道:“三徒皆山野顽蠢之人,不知礼节,求菩萨宽囿。”他三人见师父先跪在地下,没奈何只得趴在地下,磕了一个头就站起身来。菩萨道:“礼节可不苛求,但不知身心可能干净?”便问:“哪一个是孙履真?”小行者忙上前一步答应道:“小孙便是。”菩萨道:“我看你尖嘴缩腮,不象人种,你可自供是哪里出身,何人后嗣,平生有何功行,我好照验。”小行者道:“菩萨请竖起耳朵来,待我供与你听:

花果山是故土,水帘洞是旧府;

斗战佛是我先天祖,山前石是我后天母。

阴阳灵气豁心胸,日月精华充脏腑。

自性家传道易成,不用坎离与龙虎。

手持铁棒撞天门,身坐瑶池索酒脯。

只因强横大招愆,罚我为僧立功补。

若问西来立甚功?打死妖精不可数。

菩萨之前不敢夸,只此便是我家谱。”

辩才菩萨听了道:“据你这等供称,原来果不是人种,就是孙斗战仙石中的遗胤。虽前面有些罪过,既后面肯改悔立功,也不消问,只是当照验过了,可站半边伺候,开关放你过去。”小行者走过一边。

菩萨又问道:“哪一个是猪守拙?”猪一戒听见,只推不听见,不就答应。菩萨又问道:

“猪守拙为何不答应?”猪一戒方才走出来道:“菩萨叫我么?我就是猪守拙。”菩萨道:“你既是猪守拙,你若是方才见过去了,不要求我照验,我却也罢了;你如今既来求我照验,也须自供是哪里出身,何人后嗣,平生有何功行,我好照验。”猪一戒道:“我三人总是师父的徒弟,大师兄供称的就是一样了,我们何必琐琐碎碎又供?”菩萨笑道:“好胡说!一人有一人的立身行己,怎么将他人的家世装你的体面?还不快实实供来!”猪一戒没奈何,只得摇头摆脑的,供道:

“高老庄是故土,云栈洞是旧府;

猪天蓬是我嫡亲父,高翠兰是我生身母。

阴阳浊气结成胎,耳大嘴长太粗卤。

幸喜遗精不待修,生来行力大于虎。

手握钉耙到处行,拿着野人当酒脯。

只因强横大招愆,罚我为僧立功补。

若问西来立甚功?奔走程途不可数。

菩萨之前不敢瞒,只此便是我的苦。”

菩萨听了道:“原来你也是猪净坛遗嗣。自供倒也老实,且站在一边待我照验。”猪一戒走开。

菩萨又问道:“沙致和是哪一个?”沙弥答应道:“小和尚就是沙致和。”菩萨道:“你既要我照验,也须自供哪里出身,何人后嗣,平生有何功行。”沙弥道:“我小和尚出身虽还记得,委实比不得两个师兄。”遂供道:

“流沙河是故土,出身微没旧府;

父母双亡总不知,金身罗汉是我老师父。

生身虽也赖阴阳,骨硬皮糙气如蛊。

虽然愚蠢不足观,却会拿龙并捉虎。

手持禅杖但降妖,不吃人间酒与脯。

只因老实懒修行,罚我为僧立功补。

若问西来立甚功?挑担跟着马屁股。

只此便是我真供,优望菩萨照验放行莫拦阻。”

菩萨听了道:“原来也是沙罗汉弟子。都有些来历,我也不好留难哪一个,都一概开关放行。但你们也要有些缘法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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