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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彼得潘簿-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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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啊,我不想按理来说了。”白爽笑道,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又拿起刚刚放在一旁的杯子,这时候里面的水已经冷了,“我不想再成为两个人关系里的那个弱者,因为弱者只能被挑选、最后被放弃,而我要去掌握这种关系,去成为不可撼动的存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愿意首先付出,并且是大量的、不计成本的付出,我要让他们喜欢我、信任我、依赖我,而成年人显然不能满足这个条件。”
  “……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沈亭暄低声问道,见白爽朝自己的方向稍微侧了侧头,虽然仍旧握着杯子,似乎在透过透明的玻璃去看另一个世界,但却做出了倾听的姿态,她便继续道,“你为什么要杀古小琦、谭佳薇她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们夺走了你的幸福,在你看来,她们是罪大恶极的掠夺者,是不可饶恕、需要以死赎罪的,所以你出于报复、出于泄愤、出于种种目的,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她们都杀死。可是你现在呢?你做的这些,——去诱拐几个真正天真烂漫的无知孩童,为此不惜杀掉无关的人,你兜兜转转,不也成为了一个和她们一样的掠夺者了吗?你夺走别人的孩子,杀害别人的父亲和母亲,把曾经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加诸他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呢?”
  房间里顿时沉默了。
  过了半晌,首先听到的是一串脚步声,白爽走到了床边,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亭暄,然后才是话语声。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她这句话讲的很轻,几乎就只是气声,从唇齿间轻飘飘地逸出,仿若春日里被风驱赶的杨花,起落都不由人。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有的人明明很有钱,却还是不择手段要弄到更多的钱,有的人家庭幸福,也仍旧不满足地在外面追求新的感情,他们不丑陋、不卑劣吗?他们那么贪得无厌,却还是被满足了,而我呢?我只是想要一个能懂我、能爱我的人而已啊,为什么就不行呢?我的愿望有比他们的更过分吗?我一次次地让步、一次次地对这个世界做出妥协,我失去了那么多,又得到什么了呢?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只有自己而已,……我已经,退无可退了啊。
  “我总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她笑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并不存在的未来,——她真的得到了柴熙和卢希粤,然后倾尽全力地照顾他们,抚养他们长大,又掌控着他们的人生,他们会很依赖她,事事都想着她,不会嫌弃她,会……很爱她。
  她的笑容艳丽起来,脸颊上的腮红在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金色,犹如一场好梦缱绻。
  “这样,你就会幸福吗?”沈亭暄低声问。
  梦醒了。
  白爽点头,笑容渐渐收敛,“当然。”
  沈亭暄摇了摇头,“你不会。
  “就算你这次真的得到了他们,按照你的意思抚养他们长大,在他们身上付出全部的精力和热忱,难道他们就能够给你同样的回应吗?他们现在还小,会听你的话,但以后呢?他们会长大,会有独立的思维,会慢慢明白,当初是你把他们拐走,让他们从父母亲人身边离开,那个时候,他们难道还会爱你吗?”
  “别说了!”
  白爽像是受到了刺激,粗暴地打断了沈亭暄的话。
  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还能怎么办呢?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她如今的每一步,都是孤注一掷的冒险,都是回不了头的路。
  她大口的喘息着,心底里那些压抑着的情绪如同沸腾的火锅汤底,浑浊又活跃,亟不可待地想要探出头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控制住,把它们压下去,在上面加一道摇摇欲坠的闸。
  “喝水吧,”白爽勉强笑了笑,“不烫了。”


第141章 终归虚妄 29
  白爽又凑过来了一点儿,她把杯子暂时放在了床头柜上; 自己俯过身; 伸手要扶沈亭暄起来,“要起来坐会儿吗,一直躺着也不舒服。”
  沈亭暄想拒绝; 但白爽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一下就把她扶了起来。沈亭暄不由有些惊讶; 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然而转念又想到了当时她既然亲手杀了崔迪、郑菲菲等人,那说明她的力气至少不会像她的身体那样; 只停留在一个小孩子的标准上。
  白爽又从旁边拿了靠垫放在她腰后面; 拍了拍; 道; “靠吧,你醒来之前; 我把它拿出去掸过灰了。”她的目光在那个靠垫上流连; “这个靠垫,还是她当时自己缝的; 布料用的是她做衣服剩下来的那些; 我帮她挑选的花色。”
  沈亭暄知道她又想起了袁晴,实际上; 只要她还在这个房间停留着; 只要她还能接触到这里的任何一件物品,那么她就没有一分一秒; 是能够不想起袁晴的。
  过去和袁晴在一起的时光,对于白爽来说,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梦了,而是像一种毒*品,因为她真实地尝过那种甜美的滋味,所以念念不忘,所以欲罢不能,所以就算要冒再大的风险,她也想再次重温。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袁晴没有死于那场意外,她还活着,你们还在一起,”沈亭暄开口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只是有些话到了嘴边,就自然而然地想说出来,“你和她,也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感觉到白爽搭在自己身后靠枕上,还没有收回去的手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你说什么?”
  “你喜欢袁晴什么呢?”沈亭暄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她的善良、纯真、对待你时候的平等和包容?她是个很好的人吧?……那她知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她知道在你孩童的驱壳里,装着的是跟她一般年纪的灵魂,也同情你的过往,理解你的苦闷,心疼你的绝望,但她对于你究竟做过什么,又知道多少呢?她知道你在遇见她之前,也对别人普遍撒过网吗?她知道那些拒绝过你的人,最后都死了吗?她知道她不是你千挑万选后的答案,而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样碰上的吗?她知道,她一直真心对待、用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其实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吗?
  “如果她知道了,她还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毫无芥蒂地接受你,跟你在一起吗?”
  “……”
  她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便久久没有人再开口。这一阵的沉默无疑是难堪的,如同孔雀转过了身,露出的屁*股,如同正在愈合的伤口,又炸开浆红的血肉。
  半晌,白爽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接着,她像是克制不住自己一般,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整个人前俯后仰,几乎失去了平衡,向旁边跌撞着走了几步,才重新找回了平衡。
  她抬起头,看着沈亭暄,通红的眼角比只画了一边眼线而显得不对称的眼睛还要惹人注目,她抬手用指尖抹掉了渗出来的那一点湿意,靠近了几步,涂着复古红色口红的两片嘴唇张开了。
  “她是不知道……”白爽说道,“但你现在知道了啊,所以,你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我,跟我在一起吗?”
  一瞬间,沈亭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缓慢地转过头,跟白爽的目光对上,发现后者竟然是认真的,那微茫的泪光里还闪烁着一丝状若疯狂的笑意,沈亭暄迟疑了。
  她当然选择拒绝。但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然而白爽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又重新逼近了,一只手撑在她身边,跟她脸对着脸,彼此之间呼吸交错。
  “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们一起生活,互相依靠,这样不好吗?”
  她的手慢慢从沈亭暄的肩颈一路摸了上去,孩童的指尖细嫩,却带起了沿路的巨大惶恐,沈亭暄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急速奔流了起来,各自慌张地找寻出口。
  “她原来就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跟我说到你,我们一起看你演的电视剧,讨论里面的人物和情节,就在外面的那张沙发上。我躺在她腿上,看着她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充满生命的美感。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两只眼睛里倒映着你,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你本来很遥远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你,还会这样跟你面对面,但它偏偏就发生了不是吗?你突然出现,就站在离我几步以外的地方,是活生生的,能够交流的,我就忍不住了。她以前那么喜欢你,相信你是真的真诚,热情,坦率,表里如一,所以我才愿意再冒最后一次险,把你带到这里来,——那你呢?”
  白爽说着,几乎要和沈亭暄额头相抵,在即将接触的那一瞬间,后者把头偏了过去。
  白爽顿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要糟……沈亭暄闭了闭眼睛,一颗心恍恍然沉了下去,她不应该闪开的,她分明知道,白爽最讨厌别人嫌弃自己,即便她确实没有这个意思,闪避也只是潜意识里的动作,但毫无疑问,她把白爽激怒了。
  果然,下一秒,沈亭暄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人狠狠地揪住了,又被一股力量拉到了一边,她试着挣脱,但仍旧浑身无力。她睁开眼睛,看到白爽近在咫尺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咬牙切齿地道,“你也嫌弃我?!”
  “不是……”沈亭暄试图辩解。
  然而此时的白爽根本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像是一只被戳到痛脚的母狮子,浑身都散发着暴躁焦虑的气息,尾巴在身后来回拍打,如同鞭子着地,激起一片尘土。
  “你嫌弃我曾经落在那些恋童癖手里,被他们侮辱过,变得不干净了吗?还是嫌弃我这副模样不配跟你说话?那你又有多干净呢?你不是跟那些满脑肥肠的投资人一路睡上来,才有今天的吗,你们圈子不就是这样吗,有钱,嫖谁都可以?你难道没有在那些大老板的床上发过骚、叫过春吗?没有被他们用玩具玩过吗?所以你现在摆出这副高贵的样子给谁看呢?”她发狂一般,抓着沈亭暄的衣领来回摇晃着,偏偏后者因为被注射了药剂的关系,到现在还没有丝毫力气,竟是一点也挣脱不得,只能随着她的动作摇晃,额头和后脑在这个过程里频繁地撞到床头,泛起一小片的红。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你不是看不起我吗?!”白爽又突然松开了手,把她甩到一边,自己几步走到房间中央,大口地喘着气。她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血管里流动着的每一滴血液,都燃烧着愤怒的因子,叫嚣着,奔腾着,随时要把她吞没。
  她快喘不上气了。
  她愤怒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沉重又响亮,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但是一点用也没有,她还是感觉到一股暴虐的情绪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它们甚至还在急遽地膨胀,随时要把她炸开。
  “啊啊啊啊啊——————!!”
  她崩溃地大喊着,随即整个人扑倒梳妆台前面,把上面摆放的东西通通扫到了地上。
  一片器皿摔在地上的炸裂之声,清脆又刺耳,沈亭暄尽量把脑袋缩起来,避免飞溅的玻璃碎片将自己划伤。她刚才被白爽猛地甩开,半边身子都探到了床的外面,整个人支撑不住,一下就滚了下来。她蜷缩在地上,脸埋进臂弯里,一边的耳朵贴着地板,急促地喘息着。她仍旧能够听到白爽撕心裂肺的控诉和质问,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动静,一字一句都像被人泼上了鲜血,红的乍眼。
  凄厉又惨烈。
  “为什么嫌弃我!有什么资格嫌弃我!我明明比你们都干净,比你们都好,你们才不如我……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丑陋,卑劣,虚伪,装模作样,像虫子一样,我只是杀了几个虫子而已,人杀虫子有什么不对吗!有谁会为了打死一只蚊子感到愧疚的!没有人!这很正常……这天经地义……”
  白爽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语气却越发地急促起来,在一阵紧过一阵的自言自语里,她竟然很快地平静了下来,或者说暂时平静了下来。
  “喝点水……喝点水就好了,我要冷静、冷静一下……”
  她喃喃着,开始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举目四望,很快就找到了还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她两步走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倾着身子,伸长手臂将水杯拿了过来,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她喝得很急,一些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就顺着嘴角流下来,悄无声音地落在她的衣领上。这一口喝完,她的腿才跟着上半身移动过来,从沈亭暄身上跨了过去,因为她步子小,甚至还踩到了沈亭暄的胳膊上。
  那疼痛来的太突然,又很扎实,沈亭暄毫无防备,因此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呼。
  然而就是这一声,让白爽把目光又转移向了她。
  “对,你也喝点水,我们都冷静一下,”白爽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蹲下身要扶沈亭暄起来,在她耳边碎碎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一时没控制住脾气,都是你不好,你不应该惹我……你喝点水,喝点水冷静一下,我们再好好谈谈,你会答应我的,你会像袁晴那样,爱我、保护我、珍惜我,把我当做独一无二的宝物的,对吗?”
  她殷切地看着沈亭暄,温柔的目光里却带着一股困兽般的决绝,手里的动作却是很强硬,抓着沈亭暄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对着自己,又把水杯朝她嘴边塞去,“你喝啊,水不烫,我怕你渴,专门为你倒的啊,你忘了吗?你快喝啊!”
  沈亭暄想要稍微坐起来一点,至少靠在哪里,身后有个着力的地方,她就不至于完全被白爽制住,但并没有。于是她只好忍着头皮被撕扯的痛苦,喘着气说道,“我等会儿喝,”她尽量说得轻柔,语气安抚,“你能不能扶我一下,让我靠在床沿上,我这样没法喝,水会洒……”
  然而白爽对此充耳不闻,见她又一次拒绝了自己,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强硬地要给她灌进去。
  “我都喝了,你为什么不喝?你喝啊,你必须喝!”
  白爽抓着她头发的那只手强行把她的脸扭正,另一只手拿着杯子凑到她面前,玻璃的杯壁粗暴地撞上了她的颧骨,使里面的水四处激荡着,却因为所剩不多,而没有溅出来。
  沈亭暄也拼命挣扎着,她把从醒来以后积蓄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顾不得头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只是在方寸之间来回躲闪着。
  她知道也许这时候顺从一点,把白爽安抚下来,像刚才一样,继续引着她说话,同时等待肃海来救自己,这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但她不愿意。
  她从心底里抗拒着,不想乖乖地就范。
  不想听从白爽的命令。
  哪怕只是喝一口水。
  白爽气急了,忍不住朝她的肚子上踢了一脚,偏偏这一脚用的力气极大,沈亭暄一下就朝另一个方向歪了过去,几缕头发被生生地拽掉,白色的头皮上沾着星点的血,攥在白爽手里。
  沈亭暄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觉得自己一下扑到了地上,地面上散落的玻璃渣有的在冲撞之下,被她推开了,有的则划破了她的肌肤。白爽还要追过来,然而没等她再迈出一步,从房门和窗户两处猛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有人突破进来了!
  一个人影破窗而入,被打碎的玻璃像糖块一样,纷纷掉落了下来,沈亭暄在前几秒还感觉有一些砸到了自己,而后就整个人被抱进了一个宽大、厚实而温暖的怀里。
  “……我来晚了。”
  她听见那个声音竟然有点哽咽。
  她勉强笑了笑,那口硬生生憋在心口的气顿时泄了,身体一软,放心地把自己扔到那个胸膛里。
  之后的事情在沈亭暄的记忆里其实是有点模糊的,从门口冲进来的人在白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把她制伏了,——她虽然穷凶极恶,手里握着多条人命,同时又精于计算和躲避,让警方追捕了许久,但两方真正对上的时候,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即便力气大一些,却受困于小孩子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像样的反抗,甚至再退一步讲,如果不是她提前给沈亭暄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沈亭暄也能对付得了她。
  “副队,沈小姐怎么样?”周沙见己方的人控制住了局面,便把已经反剪着双臂,用手铐铐起来的白爽交给身边的同事,自己绕过来询问。
  肃海没有做声,似乎在低头查看沈亭暄脑袋上的伤处,然后在旁边轻轻的,亲了一下。
  周沙立即站住不动了,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反而是沈亭暄在半昏沉半朦胧里,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稍微用了点力,想不那么像一只大型抱枕一样,摊在肃海怀里,却被肃海按住了。
  她只好微微摇了摇头,对周沙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周沙挠了挠头,回身看了一眼自从他们进来,就变得格外安静的白爽,“幸好我们来得不算太晚,不然,唉——”
  沈亭暄强打着精神,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白爽此时此刻正平静地站在那里,即便在短暂的冲撞中,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了,但脸上的妆却仍旧精致。
  她也正看向沈亭暄。
  然后,她慢慢地,笑了起来。
  两只因为眼线效果而显得大小不一的眼睛里倒映着沈亭暄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她和袁晴一起看电视的时候。
  只是因为挂着一幅面具般标准但是毫无生命力的笑容,而显出巨大的诡异。
  不对!
  沈亭暄霎时清醒了过来,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一样,当即就要朝白爽扑过去。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
  白爽毫无征兆地突然涨红了脸,胸腔急促地起伏,细白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浑身也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在顷刻之间,就倒了下去。
  是那杯水!
  沈亭暄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脑子里狠狠敲了一榔头,巨大的嗡鸣声让她刚刚紧急集中起来的精神再次濒临涣散。怪不得白爽会这么痛快,把一切的一切都交代得那么清楚,怪不得从她醒来,白爽就一直劝她喝水,她推拒了几次,白爽还是坚持,最后随着时间的不断拉长,她再拒绝,白爽就崩溃了。
  怪不得白爽说,她已经一次次地让步、退后,到如今,已经退无可退了。
  她早就不想活了。
  她甚至还想拉着自己一起死。
  和死亡擦肩而过的后怕顿时笼罩住了她,她在这一刻,害怕地浑身发抖,却没有一点感觉,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只觉得自己仿佛处在某种极地严寒里,冷得无法再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但还是不对。
  还是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从她醒来到现在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她接收了太大太多的信息,这种不对劲就隐藏在其中,隐藏在白爽的语焉不详或者是轻描淡写里。她当时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却没有再多想的功夫,就被更多的问题淹没了。
  是哪里不对?
  沈亭暄死死地咬住嘴唇,尽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拼了命地去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种种,大脑里的走马灯飞快地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有的是她偷偷在薄被底下动了动手指,有的是白爽坐在梳妆镜前点唇描眉,有的是镜子里倒映出的那个挂钟,秒针哒哒地走着。
  白爽的气息愈发地微弱了。
  沈亭暄猛地想了起来!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她从肃海怀里挣脱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挥开了围在白爽旁边的几个人,跑到了她的面前。
  “你一个人编写不了‘永恒幻梦’,这个工作量太大了,一定有人帮你,是谁?而且,你的催眠……按照你的叙述,不可能有这么厉害,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她焦急地问,语速极快,甚至怀疑这样的语速,能不能让对方听清。
  白爽显然听到了,还听得非常清楚真切,她咧开嘴笑了笑,鲜红色的嘴唇开开合合,说了她这一生里,最后的几个字。
  “他来找我了。”
  是那个医生。
  沈亭暄终于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晕了过去。
  ***
  所有的感觉都在慢慢地回笼。
  眼皮很沉。
  头上也一阵一阵的痛着。
  身下的床铺十分柔软,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就带起一小股空气流动,周身都是让人安心的熟悉味道。
  沈亭暄慢慢地醒了过来。
  房间是黑暗的疆域,只有角落里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在温柔地诉说着最后的坚持。
  窗外已经是星星满天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仿佛是时间凝结成的雕塑一般,许久也没有动一下。
  沈亭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摸到了纱布的粗糙质感,她此时才有功夫想,连头皮一起被扯掉的头发还能长回来吗?如果长不回来,是不是得去植发?自己可是女明星啊,总不能顶着一块圆秃出现在大小荧幕上,那韩耀宁要气死。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笑了起来,却没出声,而是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窗前那人似有所感,正要回过头来,就被她从后面抱住了。
  像几个小时之前,他抱着她那样。
  “醒了?”肃海微微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沈亭暄用两只手环着肃海的腰,脑门隔着衬衣,在他背后满足地蹭了蹭,“在想什么?”
  “想你。”
  沈亭暄愣了一下。
  她知道肃海向来不擅长表露心迹,即便后面两个人在一起,肃海也很少有这样直白的时候。
  肃海便趁这个功夫转了个身,反把她抱进怀里,低着头,用下巴磨蹭着她的侧脸,同时小心地避开了她脑袋上的伤处。
  “对不起。”
  他说。
  这三个字在他的胸腔里震颤着,激荡着,透过一层血肉,清楚地传达了出来。
  在沈亭暄昏睡着的时间里,肃海一直忍不住地去想,如果自己再晚去哪怕五分钟,她被迫喝下了那杯水,或者早在更前面的时候,她的警惕性没有那么强,也刚好口渴了,那么他们的故事,是不是就到今天结束了。
  再也没有以后。
  而以前,又留下了些什么呢?
  他闭起眼睛,回忆里浮现出的,都是沈亭暄朝他奔跑而来的样子。有她十多岁时候的,那时他们刚刚认识,她还扎着现在看来有些傻气的双马尾,手里拿着一瓶饮料,身后的沈亭昭正无可奈何地挠着头;有她再大一些的样子,她站在自己家门口,犹豫许久还是没有按下门铃,最后也只是靠在门板上低着头掉眼泪,全然不觉自己的模样被可视电话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他在里面沉默地看着;还有她现在的样子,已经变得光彩照人,成为许多人追逐的目标,却还是一次次愣头愣脑地,带着一身丰沛的阳光,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他,小海,约会吗?
  几乎全都是她。
  她从少年到青年,从有沈亭昭的陪伴,到孤身一人,她没有一刻曾经停歇过,总是在向着他走来。
  以至于他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她真的就此退出了这场人生,他自己曾经给过她什么,可供她最后的时刻,能拿出来回味的呢?
  怕是什么都没有。
  他为她做的,真的太少了。
  所以他想认认真真地,给她道个歉,为这一次,也为很久远的以前。
  为那些曾经他错过的时间和事情。
  为她至今为止,所有的努力和坚持。
  沈亭暄笑了笑,对于这句道歉似乎都懂了,又似乎没有,她也低下头,握着肃海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好啦,原谅你啦。”
  “嗯。”肃海应了一声,觉得一股温柔又强大的力量,正从她亲吻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向全身蔓延。
  “我有点害怕。”他低低的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沈亭暄想了一下,“那我也跟你道歉,还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嗯。”
  ……
  之后,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的夜风也许喧嚣,也许轻柔,从窗前孑然地吹过去,可能吹进了谁的梦里,也可能吹醒了谁的梦。
  “今天星星很多,”许久之后,沈亭暄再次开口道,“来许个愿吧。”
  “……”
  “来嘛,随便说一个,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她笑着说。
  肃海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有几分犹豫,“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诶?”沈亭暄没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然后感叹道,“也不错,是小海的风格了,那我嘛……”
  “还有,结婚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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