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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红尘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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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风快说说。”阿史那欲谷兴奋地欠欠身,突然惊觉自己说出了对他的爱称,于是以拳遮口,清咳了两声。
“首先,这商队不可能是大昱的,我突厥才与大昱战毕,边贸尚未恢复,这突然出现的商队,若真是大昱的, 便只能是从东突厥或者吐蕃绕道而来。但从商队运输物品俱为丝绸茶叶来看,说明这商队不可能绕远由北部东突厥进入,因为茶叶丝绸多出自江南,必是由南部吐蕃进入我突厥,但由吐蕃进入,便不该经过我汗庭了,这路途相差岂止是一点点远?就算他们真要兑换汗血马也应该去我疏勒以西,哪里才产汗血马,又何苦转到我王庭?所以,这不是大昱的商队。”
“恩,还是左贤王分析的透彻,你们啊,多学着点。”阿史那欲谷终于露出笑容,他知道,他的风已经成竹在胸了,“贤王接着说。”
“既然不是大昱的商队,那这只队伍便不是商队了,吐蕃与东突厥的商队都没理由扮作他国商队,那就是说,这是一支伪装的商队。”
说完这话,卫子君自己倒是一惊,不是商队!不是商队!那南宫阙?这想法在脑中一闪,便强迫自己拉回思路。
“嗯,有道理。”众大臣纷纷点头。
卫子君见状弯了弯唇,“可汗,我认为此举最大的嫌疑便是吐蕃。”
此话一出,顿时帐内议论纷纷。
“哦?”阿史那欲谷一欠身,“为何?”
“吐蕃有意进攻我突厥,知我突厥现时国力不济,恐我方向大昱请求援助,于是,假扮大昱人,蓄意某刺的同时,屠杀我突厥民众,欲挑拨我与大昱关系,而我方必会质问大昱,如此一来,我方与大昱便是有了嫌隙,大昱对吐蕃的进攻便会袖手旁观,吐蕃便可放心出兵。如果我方玉大昱一旦有了争端,甚至两国交战,那吐蕃更会乘虚而入,是以,无论时局如何,受益的都只是吐蕃。”
卫子君话音才落,阿希结泥熟俟斤便嗤笑道:“我军才与大昱战毕,两国连通商都免了,吐蕃又怎会担心大昱相助?大昱又岂能答应出兵协助?真是痴人说梦!”
卫子君微微翘唇,含笑道:“两国交往,利益至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此番吐蕃进攻,若我方请求大昱援助,大昱必会答应,因为若吐蕃真的侵吞了我突厥,那吐蕃强大的势力必会威胁到大昱,大昱宁愿我方与吐蕃互相牵制,而不希望任何一方将对方吞并。”
“嗯,对,是这个道理。”众臣又开始嗡嗡议论。
“你的意思说,只要我方要求,大昱便会立即出兵?”阿希结泥熟俟斤的嘴巴已经撇到耳根,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非也!”卫子君淡淡一笑,“大昱会答应出兵,但不会立即出兵,他们会等吐蕃将我军打得就要没有招架之力,两方人马都损失严重时才会出兵,届时,我与吐蕃两国皆国力减弱,那样,大昱也就更强大了。”
“哈哈哈……左贤王果真高瞻远瞩,实是令人佩服啊!” 颉芯达度设满是欣赏地笑道。
阿史那步真冷冷扯了下嘴角,“这只是推测对吗,贤王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呢?”
卫子君面色一冷,“两军交战,全考筹划推测,哪个能对敌人全盘知晓?果若如此,这人岂不早已称霸天下?”
众臣赞同之声尚未响起,卫子君便接着道:“并且,这证据还是真的有呢!”
听说有证据,整个帐内又开始嗡嗡起来。贺鲁淡笑着一直望着她,那炫目的自信神色竟是令他无法移开目光。
“这就是证据。”卫子君扔到地上一只羽箭,“大昱人,不善骑射,外出亦以大刀长剑护身,而这些人,人人附有箭袋,显然不是大昱习俗,并且,这些人的兵器大多使用穹刀,而穹刀,却是吐蕃的特产。当然,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诸位看这箭尾,此乃雕翎箭。我想诸位都应该知道吧,。对于弓箭而言,雕翎箭比雁翎箭哟射得更远,也更有威力。可是大昱中原哪来的雕?大昱的军队只有雁翎箭!而只有东突厥、吐蕃,这几个游牧民族才有雕翎箭,而这写明‘昱…右屯卫’的雕翎箭,是否明显的栽赃?达头设认为,这若不是吐蕃所为,那是东突厥所为还是我西突厥自己人所为呢?”
阿史那步真脸上一震,嘴角抽动几下,“可这刺客招出你是指使者,若是吐蕃所为,谁能保证你不是与吐蕃相互勾结呢?”
卫子君哈哈一笑:“达头设,既然吐蕃都已经陷害了大昱,那陷害我,又有河南呢?大昱一个诺大国家都被陷害设计,那我一个小小人物是否应该感到荣幸呢?”话锋一转,声音也变得冷厉,“只是,这内奸应是有了,否则,只管刺杀就好,何必借机要除却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真是多谢抬举了。”
说罢,掸掸衣襟,冷冷落座,不再言语。
众大臣一看,都佩服得不得了,这左贤王真是厉害呀,试问这整个帐内都没有人能够有这样的头脑,这样清晰的思路,能够被诬陷还能如此冷静。虽说看不惯他凭着风姿取悦可汗,可这人的能力却是不能否认的,也许,可汗正是喜欢他的才华,才没有厌倦,而能够一直独宠着他吧。
卫子君若是知道这些大臣此时的想法,定是要气的吐血,任她再如何有能力,依然被如此认为,看来她这辈子也扯不清了。
“行了,今日到此为止吧。”阿史那欲谷心疼地往了卫子君一眼,缓缓站起身形。
“可汗,卫风还有一事想说。”
“嗯!”
“请可汗修书大昱,与大昱早日通商,我西突厥物产种类稀少,却与大昱互补,通商可促进我突厥繁荣。”顿了一下,又道:“还请可汗下令,严整军风,制止我军再去犯边,大昱的百姓也是百姓,我们为何不能靠贸易富国?为何不能自给自足,却要强取豪夺,杀人劫掠呢?为何一定要做强盗呢?每每战事挑起,大多因我方不断滋扰犯边,都说大昱欺人,但错的是我们在先,为何不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呢?
听得此番言论,帐内一片抽气之声,众臣都将眼睛瞥向那立于上首之人。
阿史那欲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风,我突厥屈居塞北寒地,物产贫瘠,那些将士看着大昱人杰地灵,难免令人心生向往,我亦想开疆拓土,将那片肥沃中原攥握在手,只是,来不及了。唉…… 令人心疼?那曾经魁梧的身躯何时这般单薄起来?还有那微微抖动的手臂,缓慢移动的步伐,都在表明他在极力撑着这副身躯……
出得牙帐,卫子君深吸了口气,她强忍着没有上去搀扶他,不忍看他艰难的步伐,所以她第一个走出牙帐。逼退眼中的酸涩,再吸了口气,朝刘云德所在的牙帐走去。
贺鲁随后走出牙帐,看见她的身影,鬼使神差般的跟了上去。
入得帐内,见到躺在床榻上的刘云德,一阵愧疚,两天来忙于可汗遇刺一事,竟是没空来看望他。
“云德,你好些了吗?”卫子君望了眼他左臂的箭伤,柔声问道。
这个呆子已经救了他两次了,真叫她不知何以为报。
刘云德伸手拉住卫子君的手,这么久的思念淤积,今日终于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卫子君任他拉着,口中却道:“云德,你和迭云一样,都是我的亲人,都是值得我去守护的人,我希望你们幸福,平平安安的一生,以后,不要为我再做这傻事了。”
刘云德的手僵了僵,将那柔软的手攥得更紧。
推门而入的贺鲁,一进门,便望见了那两支绞缠在一起的手。没来由的,一丝怨怒升起。
望见来人,卫子君站起身,“云德也该吃药了吧!”
“才熬好的,快趁热喝,有我这神医在,保证你三天就没事!”迭云端了碗汤药进来。
刘云德拿起汤药一饮而尽,唇边滑下一丝药汤,卫子君忙拿起帕子在他嘴角轻拭了一下,抹去那下滑的药汁。
望着那温柔拂拭的手,一丝陌生的怒妒升起,贺鲁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风……”
卫子君背脊一僵,脑中犹自纠结无法反应,他,这是在叫她吗?
“风……”贺鲁又叫了一声,“我有件事想问你。”
看来的确是在叫她,“啊,什么事呀?你尽管问吧!”她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问你,那日,你亲我时是什么感觉?”贺鲁天真地忽闪着大眼,褐色的瞳眸晶莹得好似要滴出水。
帐内另外两个男人一僵,惊愕的眼神陡然变为愤怒。
“你……你……你乱说什么,乱说什么,哪有的事!”他怎么可以说这些?他为何要说这些?
“你还不承认,有什么害羞呢,那日我们在雪地抱在一起,你还吸了我的舌头。”
“什……什么!!!你……你……乱说什么!”卫子君一股血气上涌,他他他怎么可以说这些,他还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天!这可是她的亲人,真是没脸活了,没脸活了。这是否就叫自作自受?
眼看着那两张越来越铁青的脸。卫子君很想逃,很想逃。
贺鲁依旧一副天真模样,“风,你怎么不回答,我想问你亲我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自是没有羊肉好吃!”卫子君恨恨一跺脚,冲出门去。
第二卷 突厥篇 第六十九章 传位
阿史那欲谷已经病倒无法起身了,后宫的可敦与妃眷们忧心不已,不停的在帐中穿梭。
那双疲累的眼,越过团团围住他的女人,满含渴望地望着立于旁边的卫子君。
看出那眼神中的渴望,但她却不能近前,他,是她们的夫君,而她又被她们嫉恨着。
终于,阿史那欲谷顺了自己的心意,挥退了那些聒噪的女人,他只想与他的风单独呆会儿。
“风,过来!”颤抖的手伸出,召唤着那思慕的人。
这些日子,他不再让他陪着自己入眠,只因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怕自己这病怏怏的躯体带给他秽气。他的风,永远都那么洁净高贵,他怎能让他见了自己吃喝拉撒皆在榻上的污秽丑态?他要给他的风留个好印象,尽管每日的渴念愈深,愈是渴念,愈是忍耐,尽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他。
“风……”阿史那欲谷摩挲着卫子君的手,许久,流出两行清泪,“风,我舍不得你。”
“风!”伸出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欲抚上卫子君的脸,后者连忙俯低身子,让他的手顺利的攀上她的脸。
阿史那欲谷抚摸着她的脸,久久地,望着,“风,抱抱我。”时日无多了,也不再去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
卫子君闻言,俯身将头埋进阿史那欲谷的肩颈,手轻抚上他的头。
两条手臂,环上了卫子君的颈项。良久,身下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又沉沉地睡去了。
轻轻拨下环住颈项的手臂,站起身来,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这个人,怎么给了她这样一种情意,令她不忍挥去,令她柔情以对,却又不能给了太多,这总让她觉得好似欠了他一顿。
帐外的冷风,吹散了眼中的酸涩,突然的怅惘,竟似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生之为何。
来到这个世间,可是有所不同?较之另一个世界,可是有何意义?本以为是了无牵挂的来去,却还要她再次经历死亡之痛?是否这一切终不过又是红尘苦海挣扎,无涯无岸……
见不得死亡的她,明明知道就要有人离她而去了。那个人,口中不住地唤着她——风,唤得她的心隐隐生痛。不顾他的阻止,派人去请了大昱的名医,终是病入膏肓,无法救治了。
“唉——”卫子君长叹了一声,低头踩了踩地面的积雪。
这个时候大昱该过春节了吧,从小到大都盼望的节目,直到父母去世才失了这盼望,怎的现在倒无端地盼望起来了?许是那节日留给她的快乐蠢蠢欲动了。只是眼前的自己,又如何快乐得起来。
这里,是不过春节的,他们的春节是诺鲁孜节,在每年的春分时节。
也快到了。卫子君摇摇头,自己怎么像个孩子般的盼起节日来了?许是这沉闷压抑的日子太久了。
前方脚步声传来,卫子君抬眼,是贺鲁。
贺鲁见到那抬起的眸光中少见的一缕忧伤,微愣了一下,少有的,没有冷言相讥,轻声的问了句:“可汗情况不好吗?”
卫子君点了点头,“才睡下了。”
两人沉默良久,不语。
站了一会,卫子君倒负两首向前踱去。
“你去哪儿?”贺鲁失口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又觉得不该问。
“随便走走。”卫子君回过头,一丝邪笑突地回到脸上,“怎么,想跟来么?”
贺鲁哼了一声,还是跟了上来。
两人迎着阳光,在雪地上慢慢踱着,竟是头一次并肩散步,也是头一次这样心平气和。
“你的那两个兄弟呢?”贺鲁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在赌博!”卫子君侧头一笑。
那一笑让贺鲁有了片刻失神,回过神,撇撇嘴,“还以为会整日的如胶似漆呢,没想到!哎2——”回想起那天情形,贺鲁面上多了丝狡黠。
卫子君无奈一笑,“又来了!”
还不是他那两句话,让那两人再也不肯理她。明明知道她厌恶赌博,更加每日的跑去和那些士兵赌上一赌。突厥人嗜好赌博,尤其没有战争又无所事事的寒冬,更是尤甚。
但也许,让他们疏离自己也好。她,不想沾染这异世的情爱,不想承受太多她无法承受的情感。她只想像亲人一般爱他们。她认为,这世间最爱你的只有父母,再没有什么爱能打过父母之爱,大过亲情。在她眼里,爱情,不堪一提。
所以,她只想给他们亲人之爱。
贺鲁偷瞥了她一眼,又哼了声,不再言语。
“诺鲁孜节是怎样的?”卫子君突然问道。
“嗯?”贺鲁没想到她突然问到这个问题,顿了一下答道:“这个节是新年节,就是唱歌跳舞,从夜晚到天明,然后洗浴净身,换上春装,吃诺鲁孜饭。”
“就这样? 这么简单!”卫子君显然有些失望,和春节简直没法比。
“说得简单,过起来自然不简单,你不是喜欢诺鲁孜节吗?去年的那个时候,你还围着一群姑娘大唱大跳!”
“我!?围着一群姑娘!?”卫子君有些尴尬,她一定是多喝了几杯,俗话不是说,酒壮熊人胆么,不然她绝不会做出这么没品位的事。
“是呀,本以为你春心大动,换了口味,没想到……”话梅说完,便被一声疾来的呼唤打断。
“左贤王!叶护!快……快……”一个附离奔到二人面前,“可汗……他……他快不行了……”
两人俱是一惊。
“通知其他梅录们了么?”方才还好好的,睡得那么熟,怎么这就……心脏“咕咚”沉落,一阵猛跳,心头好似被人狠扯了一下,终是要来了吗?
“已经通知了,可汗要见你们。” 附离快步跟上向牙帐疾走的二人。
走进牙帐的时候,地上已经跪了一片。卫子君抬眼望去,阿史那欲谷胸前点点鲜红刺得她心中一颤。
“咳咳……咳咳咳……”阿史那欲谷似要将心脏都咳出一般,气若游丝的身躯好似只有这咳声还带了些力气。
“可汗……呜呜……”旁边的可敦哭泣着去揩他胸前的血迹。
无神的眼空洞张望,没有意识一般。当眼角瞥到一个身影时,瞳孔倏地一缩。
“风……”沙哑屋里的开口,竭力唤着心头的渴望。
“可汗——”卫子君上前一步,捉住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手。
“好……在……众臣都在……颉利发……阎洪达……”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在!”两人跪向前。
“你二人……拟诏……”喘息着继续道:“昭告全国……我乙毗咄陆可汗……传……传位……给……咳咳……”又是一阵疾咳。
“……”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几张不已,竖起两只耳朵,听那口中将吐出什么样的名字。
“……咳咳……”一串咳声过后,清爽了许多,也虚弱了许多。紧接着,爆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曾想象的名字。
“卫风……传位给……左贤王……卫……风……”像是完成了极大的使命,用尽最大的力气说完,头一偏,不再言语。
“可汗……”所有人,包括卫子君在内,都惊呼了一声。
所有人离去,那只无力的手依然紧紧拉着卫子君,“风……扶我起来……”
望着斜卧在怀里的人,卫子君心头一阵抽紧,所有拒绝的话,不忍再讲出口,对于一个濒死的人,任谁也忍不下那颗心。
“风……守护好西突厥……帮我……守住……”
“嗯!”
“风……你……发誓!”
“卫风向可汗发誓,只要卫风在,西突厥就在!”
怀中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将头埋进了卫子君怀里,“我……知足了……能死在你的怀里……多好……”
“可汗不会死……不会……”卫子君有些哽咽,虽然极力隐忍,那泪海是滑了下来。
“风……你为我哭了……莫哭……让我……再看你看你……”眷恋的目光紧锁住面前的脸孔,想要将那张脸印进心里,让自己便是来生,便是生生世世也认得出。
“风……我……我……”终是没将那三个字说出口,“……我……舍不得你……”
望着那眼中的眷恋,那欲说还休的表情,卫子君心中一疼,她什么也给不了他,什么也给不了。轻叹一声,手抚着他的额,低头,将唇印向他的眉心。
怀中的人轻抖,缓缓闭上了眼睛。
泪,滴落他冰凉的脸孔。
沉静了许久,怀中人不动,她也不动,就这样印着他的额。良久,卫子君移开嘴唇,轻唤:“可汗……”
没有回答,“可汗……” 再次唤道,依然没有回答。卫子君心慌起来,轻晃着怀中人,方才发觉,怀中的人依然没了气息。
“可汗……”满地的人,跪在帐外嚎哭。
卫子君拭去眼角的泪水,她不习惯这样嚎哭的场面。
心中的难过,并不亚于在场嚎哭不止的每一个,多日的相处,便是陌生人也会产生情感,何况他对她那么好,那么依赖她,冲着她,放纵着她,把最好的都给了她。
立在不远处地贺鲁,冷言观瞧着一切。 阿史那欲谷,他的族叔,没有把汗位传给他,特没有给他自己的嫡亲弟弟特勤,反倒给了一个外人。他并非不服气,他清楚他的能力,只是……他会忠于西突厥吗?他也曾极力盼望过那个位子,而今,这位子却落入他人之手,为何,他却如此平静?没有忿忿不平?是否,那个人,对他的意义似乎已经有所不同,是因为这个吗?
“哼!看他哭得假惺惺,却不知心里有多高兴!”旁边的阿希结泥熟俟斤瞪着卫子君,忿忿对贺鲁道。
“叶护,您看他那张脸蛋儿,如果逼他漦面……看他还能不能再以这张脸来诱惑人。”阿希结泥熟俟斤理所当然地认为,卫子君是靠着阿史那欲谷的宠爱得了汗位,心中自是一万个不服,也为贺鲁一万个不甘。
“休要胡说!”逼他漦面!贺鲁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无数的人跪在帐外嚎哭,杀马宰羊,绕帐走马,并以刀面,让血水混着泪水一同流下。
卫子君来到停着尸身的帐前,见到那些血泪交流的场面叹了一声,“漦面!还是自愿吧!”
“左贤王此话怎讲?漦面乃我突厥最神圣的表达哀思之仪式,怎可随意!”对于不服气之人,自是挺他任何话都此而,不服他之人又岂止他阿希结泥熟俟斤一个。
“人若痛,自是流血在心里,若无痛,血流满面又如何。”卫子君申请淡然,并不看他愤然的脸。
阿希结泥熟俟挑驯地看了卫子君一眼,快步向前,跪于帐前,抽出弯刀向额头连割三刀,放声大哭。
贺鲁见状无奈走向帐前,正要举刀漦面,卫子君上前一把抓住他举刀的手。“这样的面容,还是不要毁了吧。”贺鲁愣怔地望向卫子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左贤王该不是想为自己摆脱干系吧,左贤王,您还没有漦面,左贤王是可汗最宠爱之人,更应表达哀思,漦面自是难免,请吧。”阿希结泥熟俟斤将弯刀送至卫子君面前。
卫子君一愣,他要逼迫自己漦面?她当然知道他们的习俗。室点密时期,曾经有拜占庭使节瓦伦丁被逼漦面表哀,威远时期,又有唐朝宁国公主于回纥被破漦面,脸一个女子,都不被习俗放过,何况是他们不甚服气的她?她若不从,必会被认为不敬不诚,更会有什么枉费可汗对他一片真心之类的谴责,难道真的要她将自己割得血流满面吗?
不,就算她割了,他们对她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反而会因为她的轻易顺从,而更加的看轻与她,她当然不能如他所愿。
思及至此,卫子君冷笑一声,“阿希结泥熟俟斤!你似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可汗过世,我便是西突厥的可汗,你一个下臣,竟敢对本汗王口出不逊!”卫子君声音陡然一凛,冰寒目光刺向阿希结泥熟俟斤。后者顿觉全身冷透,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今日,您你初犯,本汗王不予追究,若再口出不敬,当国法处置!”望着阿希结泥熟俟斤惊愣的面孔,卫子君冷笑了一下。凝聚内力,向着场内冷声道:“漦面之事,当属自愿,愿者即漦,不愿着无罪。”
言毕,转向贺鲁,“若叶护大人想漦面致哀,请自便吧。”
不再理会贺鲁复杂的眼神,径自走向停尸的帐中。很快便要焚尸了,她想多陪陪他。
第二卷 突厥篇 第七十章 服众
大昱太宁五年。
西突厥兔年,二月,西突厥左贤王卫子君继承汗位,是为乙毗射匮可汗。
各国前来吊唁的使节相距来到,卫子君以新君的身份,接待着先到来的使节。
前几日到来的大昱使节,带来了陈长的书信。
提起大昱,心中顿掀微澜。
大昱……可说是她的故乡,毕竟,在现代,她生活在那片土地,而今,她去世大昱的叛徒。
坐于纯金打造的汗位,卫子君很不习惯,因为这一切都太过奢华了。可汗所用之物,几乎全部用纯金打造。白银,是不能进入可汗牙帐的,可见又是一个崇尚黄金的汗国。
“可汗,老臣择了吉日,您看这日举行继位大典可好?”官位颉利发的老臣帕孜勒呈上一本册子,上面将日子禁忌,吉时等写得极为详细。
卫子君看了眼,随手放于案上,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继位大典,就算了,先王才过世,尚未下葬,不宜庆祝。”
“嗤……”下面传来不屑的一声。
众臣顿时紧张地互相张望,偷瞥着位于上座之人的表情。
卫子君看向声音的发源地,是贺鲁身后几个俟斤,却不知是哪一个,但显然,这些人很团结,都肃着一张脸,并不看那出声之人,以致他人很难看出到底是哪个如此胆大包天。
整个牙帐内静的可以听见众人的喘息声,看着那些紧张得冒汗的老臣,卫子君自嘲地笑了。
这些忠于先生的老臣,他们相信他们一直跟随的可汗,也尊敬他们可汗的选择,是以无论新君是谁,他们都会竭尽忠心。而那些血气方刚正当壮年的大臣们却自命不凡,不甘屈受于她这样一个白面小子之下。但不敬不服之心一起,后患无穷,她必须将他们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消灭在今日。
思及至此,卫子君手指轻捻金杯,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众位大臣,今日抛开可汗身份,我与诸位爱臣聊上几句。而那些血气方刚正当壮年的大臣们却自命不凡,不甘屈受于她这样一个白面小子之下。但不敬不服之心一起,后患无穷,她必须将他们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消灭在今日。
思及至此,卫子君手指轻捻金杯,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也尊敬他们可汗的选择,是以无论新君是谁,他们都会竭尽忠心。而那些血气方刚正当壮年的大臣们却自命不凡,不甘屈受于她这样一个白面下子之下。但不敬不服之心一起,后患无穷,她必须将他们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消灭在今日。
思及至此,卫子君手指轻捻金杯,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众位大臣,今日抛开可汗身份,我与诸位爱臣聊上几句。新君继位,我知你们有疑问,有想法,当然,也有人愤慨的,也有不服气的,那愤慨的,自是为了自家兄弟鸣不平,至于那不服气的,无外乎是认为我以色侍君,认为我是凭借先王的宠爱得了汗位。不过……我要提醒各位,你们切不可再有如此想法,可知……这是在怀疑先王的英明?先王岂会仅凭一时喜好择君?岂会不考虑西突厥之安危而择君?至于我,曾立誓于先王,誓死守护西突厥,必不由尔等扰乱朝纲,轻贱君臣之道。明日起,尔等若再有怀疑先王之言论,当以侮辱君王之罪论处。”
说罢,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缓步踱到众臣中间,“我知!你们认为我不配坐这汗位,但配与不配不是你们说的,毕竟,坐在这里的是我,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我又知,我这样强势,你们不服气,那好,今日,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记得,仅此一次,所以别错过。有什么不服气的,质问的,甚至谩骂的,一并打马过来,我不论罪,过了今日,我便不再姑息。”
话落,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许是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忐忑的众臣偷瞥这立于身旁的人,那修长纤细的身形,还不及一个突厥女人强壮,却让他们眼神恍惚闪烁,不敢直视。瘦弱的身躯,好似无有缚鸡之力,却是那样的强势。那周身散发着的霸气,仅属于王者,凌厉之姿,让人的膝盖忍不住打抖。
整个牙帐,只有贺鲁一个人敢直直地望着她。
卫子君走至贺鲁面前,含笑问道:“贺鲁?可又说话?”贺鲁闪了闪前一刻还出神直视的眼,望着那夺目的笑靥,心头一跳,但又恼她戏谑的笑容,有些赌气地冷脸答道:“没有。”
卫子君大笑着踱开,突又冷然道:“何谓配?何为话说?”贺鲁闪了闪前一刻还出神直视的眼,望着那夺目的笑靥,心头一跳,但又恼她戏谑的笑容,有些赌气地冷脸答道:“没有。”
卫子君大笑着踱开,突又冷然道:“何为配?何为不配?治世明君当如何?治国手段又为何?文韬?武略?德行?你们可觉得我缺哪一样?德行?”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谁敢说他们的可汗缺德。
“可汗,今日是否当真不治罪。”阿悉结泥熟俟斤站出来问道。
卫子君双目直射他,“你当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是,臣认为可汗德行上的确有些争议!”
此话出口,众臣皆惊。
卫子君平淡无波示意道:“你说!”
“可汗不该行禁忌之爱,有损国威。”阿悉结泥熟俟斤抖起勇气说道。
“禁忌之爱?你可曾见到我与哪个行禁忌之爱?”卫子君口气有些冰冷。
“这……众臣都知,先王宠爱与你。”
“你的意思是我与先王行禁忌之爱?你可亲眼所见?见到我与先王有何不轨?”
“这 ……臣也是听说……”
“既是听说,便无实据!道听途说你便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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