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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全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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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上,舒牙露爪,喘气奄奄。匡胤一见,大怒道:“前日在禅州见此怪物,险些一命不保,今日又来叩我么?”遂向腰间解下鸾带,迎风捋成了神煞棍棒,提在手中,望着上面照头打去,一声响,正中在乌龙的腰胁上。那龙负痛,把身躯只一揽,化阵乌风而去。匡胤呆了半晌,出来与郑恩说知,二人惊讶回家。有诗为证:乌龙神现绕高楼,吐气腾腾遍九州。
  帝子怒提神煞棍,一时妖物逐烟收。
  周主病势日重一日,其军国重务,一应奏章,都是晋王传禀而行;更且晋王侍奉左右,昼夜衣不解带,食不甘味。其日,周主谓晋王道:“天数莫非前定?朕适才梦登戏龙楼,又被红脸贼打我一棍,醒来自觉满身疼痛。料来不济于事,今嘱后事于汝:昔日我西征时,见先朝十八陵,皆被人发掘,此无他,只因多藏金宝故耳。我死之后,汝当布衣披我,瓦棺殓我,圹中不许用石,只宜砖砌。徒役两个,依例支给,休要烦扰百姓。葬后编近三十户,免其差役,使其守礼。不须设立宫人,不用石羊、石人、石马等物;只立一石碑,上刻:‘周天子平生好俭,遗命用布衣瓦棺。’将此碑置我陵前,我方瞑目。且为君者不易,尔当紧记。”言讫而崩。在位三年,寿五十三岁。柴后、晋王悲痛欲绝,哭泣不止。史臣断云:周祖两弑其君,篡取大位。得国之初,罢四方贡献,诏百官上封事,毁汉宫室器皿,立词翰法,定税租皮法,罢户部营田,除租牛课,又如曲阜谒孔子词,复拜其墓。虽享国日浅,而施为有足称者,故先儒称其为唐明、周世之亚,需以此耳后宋贤有诗以赞之:塞上干戈起有年,生灵憔悴困中原。
  君王正待施仁政,百姓相期望被渐。
  北汉征途多乱草,夷梁骚扰有浮烟。
  英雄已死功何在?三月残春叫杜鹃。
  周主既崩,殓于偏殿,百官哀恸。平章事范质开言说道:“主上晏驾,天下震动。请立嗣君,以承国统。”乃请晋王即皇帝位,后庙号称为世宗。当日改元显德。封冯道为太师,其余众官各照旧职。葬周主于新郑,谥曰太祖皇帝。尊柴后为太后。大赦天下。朝廷法制,悉遵旧章。军国大事,世宗必禀命于太后,然后行之。心内欲封赵、郑二人重职,禀知太后。太后道:“先帝因两次被红脸大汉所伤,虽系梦中,实元神有灵也,待平定北汉或南唐,封王、封侯可也。”世宗依命,遂寝其事,因而董龙等众降将,俱备未封,见了赵、郑均以御弟相称。君臣无不悦服。
  其时郑恩对匡胤道:“二哥,那柴大哥原说做了皇帝,封你为王,封乐子为候,今日不见一些影响,敢是忘记了不成?”匡胤道:“三弟有所未知。你大哥也曾禀过太后,太后道:‘先帝梦中神游,一次被射,二次又在戏龙楼被棍打伤,因此病重驾崩。念汝义弟,故不追究。今若封职,先帝之灵不安。古人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为孝矣。”今北汉、南唐未曾归顺,若能平了一处,听汝去封。’因此大哥遵行孝道,故此中止。今为御弟,尊荣多矣。但三弟从今须要学些官场礼数,朝见之时,当称圣上,或称陛下,断不可大哥、乐子胡乱称呼,若有所犯,国法无情,此事最为要紧。至于封王、封侯,凭着你我本领,只消建功立业,自可致耳,何必性急?”郑恩听言,点头道是。从此,在匡胤府中习学礼貌,讲究文字,都是匡胤用心教导,将从前粗鲁洗刷一新。此言不表。
  却说北汉主刘崇闻周主弃世,心中大喜,与文武议道:“郭威篡吾家天下,每欲复仇,恨无其力。今郭威已死,我欲取中原,恢复旧业可望矣。”乃遣使臣,将厚赂金帛,结好契丹,借兵复仇。契丹得了金宝,大喜,即差耶律奇为元帅,杨襄为先锋,起精兵二万,往北汉助援。耶律奇、杨襄领旨,即日起兵,到晋阳会兵。北汉主见契丹兵至,即拜白从辉为元帅,张元晖为先锋,命长子承钧与亲军使丁贵等同守晋阳。自领大兵二万,与契丹合兵,离了晋阳,向潞州攻打。潞州守将李筠,听知北汉主借契丹兵来征中原,忙与众将商议战守之策。大将穆令均说道:“主帅勿忧。北汉若有兵来攻打潞州,末将不才,愿领精兵出城杀贼,务要生擒刘崇,献于麾下。”李筠听了此言大喜,传令点兵,准备迎敌。哨马报入北汉营中,刘崇便与张元晖计议道:“潞州兵素来怯弱,易与为敌。汝可领兵一万,于巴山原埋伏,候敌兵到来,乘势夹攻,可获全胜。”张元晖领令,带兵而去。又点辽将杨襄,领部下精兵五千出战,只要败,不要胜,诱敌人来,自有方略。杨襄领令而去。刘崇亲领大兵接应。
  次日,潞州城内炮响开城,冲出一队人马,来到阵前。只见穆令均顶盔贯甲,手执长枪,一马当先,冲出阵前,大骂:“背国反臣!焉敢犯我边界?好好退兵,饶你一死;若仍执迷,叫汝片甲不回。”杨襄大怒道:“休得多言。”拍马舞刀,直取令均。令均举枪相敌。两下金鼓齐鸣。二人战上十余合,杨襄虚晃一刀,诈败而走。令均不舍,随后追来。只听一声炮响,张元晖伏兵齐起,从刺斜里杀来,杨襄兜马回身,两下夹攻。穆令均措手不及,早被张元晖一刀砍于马下。正是:一时豪杰成何用?千载冤声恨落晖。
  北军乘势追杀,南兵死者甚众。那些残兵败入城去,将城门紧闭。张元晖与杨裹收兵还营。李筠见穆令均阵亡,又折了许多人马,忙令牙将刘瑗、王真坚守城池,一面差人星夜到京告急。
  世宗得表大怒,与众臣商议,要御驾亲征。群臣奏道:“刘崇结连契丹,攻打潞州,陛下初登宝位,人心未定,岂可亲征?只命大将往救足矣。”世宗道:“不然。刘崇欺朕年少新立,乘丧动兵,攻打潞州,朕安得不亲往乎?”太师冯道出班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以万众之尊,亲临不测之地,臣窃以为不可也。”世宗道:“唐太宗得天下,凡有征伐,未尝不亲临,唐太宗尚如此,况于朕乎?”冯道奏道:“不知陛下能为太宗否?”世宗道:“刘崇以十二州之地,兵力单弱,其所倚仗者,不过藉契丹以为救援;以朕士马之众,兵甲之强,破刘崇如反掌耳。”冯道道:“未审陛下能否。”世宗以冯道乃先朝元老,不与深较,但以优礼待之。惟枢密使王朴劝驾亲征。世宗依奏,下诏亲征。当有赵匡胤奏道:“陛下初登大位,将士凋零,英雄忠义各守藩镇,不可轻调。河东兵甲正利,未易即破。陛下此行,须在教场演武,挑选勇者,命为先锋,方可以收全功也。”世宗大悦道:“二御弟之言甚当。”即颁下旨意,往教场比武,挑选先锋。
  次日,世宗亲到教场演武厅坐定。匡胤奏道:“斩将破敌,以勇为先;定取高下,以箭为能。陛下可取箭高者为正先锋,力勇者为副。”世宗道:“卿言甚善。”即令军士于平坦之处,立起红心,下令将士较射。只见左边队里踊出一将,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向前说道:“臣先射箭,然后比勇。”众视之,乃驸马张永德也。永德坐马,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于将台前走马架箭,指定红心,一箭射去,不差分毫,一连三箭,俱中红心。众军喝彩,鼓响咚咚。永德下马见驾,来取先锋印。世宗大悦,即命取印于永德挂之。忽右队中冲出一将,喊声如雷,大叫道:“先锋印待我来挂。”世宗看时,乃是御弟郑恩。郑恩上前奏道:“臣今习学弓马,已是纯熟,愿在陛下之前一试,与驸马定其高下。”世宗暗想:“这鲁夫怎晓弓箭?今日看他出丑。”遂传旨道:“三御弟既学弓马,可即试之。”郑恩说声:“领旨。”跨上雕鞍,扯开弓,搭上箭,也是一连三箭,都中红心。鼓声震野,喝彩哗然。永德见了,大怒道:“汝箭虽高,敢来与我比勇么?”郑恩道:“谁又弱你?就与你比勇何妨。”两个各骑战马,都拿兵器,跑到场中,正要动手。此时匡胤看见,恐二人相斗,各有所伤,忙在将台上高声叫道:“二位且住,待我奏知圣上,自有定论。”二人听说,不敢动手,都立马场中候旨。
  匡胤入奏道:“永德乃陛下至亲,郑恩是臣之义弟,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臣见将台下石狮子约重千斤,陛下可命二人,谁能举上台、提下台者,便为先锋,不许兵器相斗。”世宗大喜,即下旨命于二人:若能提举石狮子上台、下台者,取为先锋,不许相争。二人得旨,一齐下马,弃了兵器,走至台前,看那石狮子,高有五尺,入地七尺。永德看了一遍,左手撩衣,右手将石狮子提起,用尽平生之力,提上台来,回身下台,提归原处,满面通红,喘息不止。郑恩道:“我待提与你看。”亦将石狮子提上将台,复又提下,归于旧所,气力用尽,面色亦红。两下军士尽都喝彩。
  忽见将台边闪出一个少年壮士,头戴粉地武巾,身穿素色箭服,昂然走至台前,将石狮子提在手中,慢慢的在军前走了一转,轻轻放于原地,气不喘息,面不改色。军士见了,尽皆喝彩道:“真将军也!”匡胤见了,暗暗称羡,叫人邀入军中,问其姓氏。其人答道:“小人姓高,名怀德,乃高行周之长子。因父亲已丧,流落江湖,寓居此处。今闻圣上演武,特来献技,聊充步卒,以酬平生之志耳。”匡胤听了,心下暗暗吃惊:“高行周乃圣上之仇人,焉肯录用其子?只是怀德勇为倍常,世之虎将,驱诸别国,甚为可惜。吾今且奏知主上,若其不用,当竭力保举,庶几不负高公遗托也。”于是将此情节,奏知世宗。
  世宗听是行周之子,勃然大怒道:“贼子既来,与朕拿下斩首。”匡胤谏道:“不可。臣闻刑罚必中,罪人不孥。昔行周得罪于陛下,彼已自决,足可以释其怨矣。其子无辜,陛下岂可以一概施之乎?况今兵下河东,正在用人之际。古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臣观怀德有兼人之勇,陛下恕而用之,必能效死以建功也。若今演武而戮一无辜之人,恐天下英雄皆束手而避,谁肯与陛下建太平哉?”世宗听奏,思其有理,便回嗔作喜道:“御弟之言甚善。”遂宣上怀德道:“朕与汝父有仇,含愤已久,本当尽法;但念朕之仇,一人之私也,为国家用人,天下之公也,朕岂可以私愤而废公事乎?且观汝勇力,足堪任用,未知骑射汝可能否?”怀德奏道:“小人从幼习学,诸般武艺皆能,况箭乃将家首技,岂不能射?”世宗传旨,给付鞍马弓箭,着怀德试射。怀德领旨,跨上征驹,弯弓搭箭,连发三矢,俱中红心。世宗大悦,令怀德充为御侍卫。匡胤奏道:“怀德武艺出众,勇力过人,陛下必当重用,以展其能。况今驸马与臣义弟争夺先锋,未定高下,何不以先锋印与怀德挂之,军中自无他议矣。且陛下推诚以待怀德,怀德必不有负于陛下也。”世宗允奏,命司官取先锋印,与怀德挂之。当厅又赐了金花御酒,以显其荣。怀德谢恩而退。世宗返驾回宫。
  次日,早朝下旨:请太后监国,命学士窦仪、平章范质参理政事。以赵匡胤伪亲军史,郑恩为副史,张永德为监军,王朴为军师。张光远、罗彦威、杜二公并受节度使分镇。调回禅州节度使史彦超、澶州节度使马全义、河南节度使刘词等,随驾亲征。又命董龙、董虎、李通、周霸并受偏将之职,随军效用。时苗光义已辞别云游,不知去向。当时世宗分遣已定,择吉出师。却值各镇请将陆续都到,点选大兵十万,整顿队伍,出汴京城,望前进发。但见旌旗蔽日,剑朝凝霜,人如猛虎,马赛飞彪。
  大军渡了孟津,前至天井关而来。前锋高怀德抵关下寨,准备攻城。有分教:后周多虎狼之将军,北汉无坚完之城郭。正是:指挥貙虎皆神算,恢拓乾坤是圣功。
  毕竟怀德怎样取关,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高怀德智取天井 赵匡胤力战高平

  诗曰:
  少年胆气凌云,共许骁雄出群。
  匹马城南挑战,单刀蓟北从军。
  一鼓鲜卑送款,五饵单于解纷。
  誓欲成名报国,羞将开国论勋。
  —— 右录张说《破阵乐词》
  话说周世宗因北汉结连契丹,举兵入寇,廷议御驾亲征,点兵选将,择日出师,前队先锋高怀德引领本部精兵,直抵天井关下寨。这天井关乃是北汉边邑。世宗因刘崇攻困潞州,且不去救,反领大兵,只从天井头而进,此便是围魏救赵之策也。当时探子报进关去。守关将乃是总兵官李彦能、惯使长枪,有万夫不当之勇。刘崇见他骁勇。拨他前来,镇守这个要紧去处。这日听了此报,心中大怒、点兵出关。高怀德见关上有兵出来,便结阵以待。只见北军队里冲出一将,骤至阵前。高怀德抬眼一看、只见那将生得相貌凶恶,体段狰狞,戴虎头盔,披金锁甲,坐下青鬃马,手执熟钢枪。怀德高声问道:“来将何名?”彦能答道:“吾乃北汉主驾下,镇守天井关总兵李彦能便是。汝主既占中原,夺汉天下,便当知止,为何兴兵至此?欲寻死耶?”怀德道:“四海一家,吴越一统。汝北汉不来降顺,反敢侵犯天朝。今天子发兵问罪,汝等快快献关,可免一死;不然,打破城池。玉石俱碎,那时悔之晚矣。”李彦能听了大怒,也不回言,拍马挺枪直刺。怀德举枪相迎。二将来往奔驰,大战有二十回合。高怀德枪法如神,名闻天下的,李彦能那里抵敌得过?复又支持了几合,杀得大败而逃。后面匡胤大军又到,便与怀德一齐掩杀。李彦能引得残兵,披靡逃进关城,坚闭不出。
  匡胤分兵攻打,一连围了十余日,城不能下。怀德献计道:“大井关城郭坚固,难以力攻,当用智取。小将领兵二千,埋伏关旁,乘机进去。君可将兵马退离关下,诈言出泽而去。约定三日,重来攻打,此关唾手可得。”匡胤大喜道:“先锋此计甚妙,速可行之。”怀德领兵埋伏去讫。匡胤即时下令,告知诸将,将兵马缓缓而退。
  李彦能在关上看见周兵尽皆退去,不知何故,令人出城打听虚实。回报周兵果然退去,彦能方才放心,唤下守城军士将息,纵民出城樵采。第三日,忽报周兵又到。彦能慌令百姓火速进城。那百姓心惊胆破,各不相顾,如山海一般的混进城去。军士将关门坚闭。彦能亲自上城,分兵监守。只见赵匡胤与史彦超来到关前,大骂道:“汝等鼠贼,若不献关,打破之时,寸草不留!”言罢,挥兵攻打。李彦能急令军士打下矢石,周兵方退。时至三更,忽报关后火起。彦能领兵亲自来救。蓦地里左边闪出一将,火光中见的白袍白马,执手长枪,大叫:“贼将休走!”手起一枪,刺彦能于马下。刺彦能者,乃高怀德也。原来高怀德进此计策,假作退兵,自己伏兵于关旁,料着百姓毕竟出城樵采,就在这百姓进城,闻了兵到,慌乱之际,将军士一齐混进了城,此时也不能盘诘,就好于中做事,便可取关。当时怀德令军士斩关落锁,放匡胤人马进来。匡胤传下号令:“凡军士不许骚扰民间,如违斩首。”因又出榜安民,救灭余火。百姓欢悦。
  匡胤一心不负高行周遗托,巴不得怀德建功,好图荣显,当下记了怀德取关头功,准备候驾。平明,世宗驾至,请将迎接进关,各各朝贺。匡胤极称:“怀德智勇兼全,乃能兵不血刃,首拔坚城,主上之福也。”世宗大喜,大加褒美,赏赉甚丰。怀德谢恩而退。有诗为证:恩怨虽云要从明,有时亦可用和均。
  不是世宗能释怨,怎来怀德报功勋?
  世宗驾驻天井关,查盘府库,养马三日,旨令前军高怀德进兵,赵匡胤领中军继之。不只一日,兵到怀州。怀州守将张志忠,听报前关已失,周兵来犯怀州,忙与子张信商议道:“我本是中原旧臣,误被北汉势胁,不得已而从之。今周主大兵已得天井关,又来侵犯怀州,不若投降,救此一城百姓,尔以为何如?”张信道:“爹爹所见,生民之福也。”于是张志忠即日出关,诣周营中投降。怀德便令往中军投见匡胤。匡胤大喜,受了降书,飞报世宗。
  世宗驾至怀州,众将朝见。世宗即封张志忠为本州团练,管理军民。即令诸将起程。时有指挥使赵晁,与通事合人郑好谦私相议道:“贼势甚大,未可轻敌。今陛下就要起程,恐非所利。”郑好谦竟将赵晁之言奏知世宗。世宗怒道:“何物小丑,出此狂言,敢阻朕师,惑乱军心耶?”传旨将赵晁拿下斩首,以警其众。此时却值亲军使赵匡胤在侧,见世宗要将赵晁斩首,慌忙奏道:“晁之言,忠言也。使群下人人如晁,陛下尚有何忠乎?望陛下宥之。”世宗怒犹不息,令左右放了。有诗为证:北汉勤兵因伐丧,蚍蜉撼树不自量。
  旌旗一指兵争夺,鼠窜狼奔过晋阳。
  世宗自怀州起兵,倍道疾行,不十日,大军已到泽州,放炮安营。按下不表。
  且说北汉主刘崇见攻潞州不下,收兵屯于高平南岸。又听报周兵夺去二关,兵到泽州,忙与众将商议。辽将耶律奇献策道:“周主此来,本为要救潞州,因见大王攻打不下,反夺去二关。今又仗得胜而来,行军甚急,他将士疲乏,大王可以逸待劳,乘其疲乏,出兵四面攻之,必获全胜。”刘崇然其言,即与契丹兵分东西对面安营:若有紧急,彼此出兵救应;若胜了周兵,按兵不动。耶律奇领诺而退。
  次日平明,擂鼓三通,刘崇与副枢密王延嗣、先锋张元晖在巴公原排开阵势。两军对圆,刘崇见周主兵少,心中甚喜。周营中世宗亲出,领赵匡胤、史彦超、张永德、郑恩于正东列开阵势。刘崇暗想:“如此周兵,易于破敌,不该借契丹之兵,枉费金帛。”心下懊悔不已,对左右道:“我今日与周兵对阵,以决胜负,使契丹见我用兵,令彼心服。”不意杨襄在西营见周兵列阵,行伍整齐,谅是劲敌,即差偏将张威来见刘崇,说道:“周兵虽少,其势甚锐,大王当量敌而进,不可轻视。”刘崇怒道:“诸公勿言,而阻我军之气势,试看我今日会敌决胜,务要拿住周主,与我侄儿报仇。”忽东北风大作,少刻转作南风,吹得两边军马张眼不开,立脚不定。军中司天监李义奏道:“此风正助我军之势,主公便可出兵,战之必胜。”刘崇深信其言,正欲出兵,有枢密王得中叩马谏道:“风势如此,未必助我军威,李义狂言,可斩也!”刘崇叱之道:“吾计已决,老书生休得妄言,阻我军心。如敢再言,先斩汝首,然后出兵。”王得中抱惭而退。
  刘崇欲亲自出战,一将上前说道:“待末将先挫周兵一阵。”刘崇观之,乃先锋张元晖也。元晖拍马舞刀,冲至南阵,金鼓震野,呐喊喧天。南营里飞出中军使樊爱能,挺枪纵马来迎。两马相交,双器并举,战到五十余合,爱能枪法渐乱,招架不住。副将步军使何徽见樊爱能要败下来,绰起大斧,冲来助战。张元晖力战二将,全无惧怕。北汉阵上元帅白从辉横刀跃马,望南阵冲来。樊爱能、何徽抵敌不住,弃战回马而走。刘崇见南军阵势已乱,亲督诸军冲杀将来,矢如飞蝗,石如雨点。周兵大乱,被伤死者不计其数。世宗见势已危,只得引兵亲冒矢石,上前督战。刘崇兵马大进,如泰山压卵一般冲来,南兵不能抵敌。亲军使赵匡胤见势头不利,对诸将道:“主上危急之时,正我等用命之日,诸军当奋力御敌,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当有郑恩奋然怒道:“我等岂可自爱其力,束手待毙?”遂与高怀德一齐出战。北将刘显、刘达来迎。交马不数合,郑恩一刀劈死刘显,怀德一枪把刘达刺死。南军见二将得胜,复又扎住了阵脚不退。匡胤身先士卒,与张永德领二千骑斩阵而入,无不以一当百。正迎着刘崇,三人兵器并举,战上五十余合,永德一枪刺去。正中刘崇左肩,刘崇负痛而逃。匡胤驱兵掩杀,北军大败,如风扫落叶,雨打残花。南军左翼马瑀见北兵阵势摇动,跃马舞刀,从旁攻入,正遇张元晖,两马交锋,战上四十余合,元晖力不能支,回马逃走。马瑀按住刀,弯弓架箭,一矢正中其马,那马负痛直跳起来,把元晖额在地。正遇中军马全义杀进,手起刀落,斩元晖为两段。南阵军威益盛,声势震动山岳。史彦超引数十骑直入汉阵,刘崇将佐不能抵当,只顾逃命。四下里周兵围杀将来,北军不能得脱,投降者不计其数。有赋一篇,单道周汉文兵之事云:北汉主动一时之妄念,周世宗统十万之貔貅,巴公原连营布阵,泽州城拒险扬能。赵亲军驱胜敌之骑,张永德绝奔逃之路,马全义断其潜伏之兵,史彦超受投降之众。怀德寨旗斩将,郑恩怒目张眉。二山英雄无不用命,两翼将佐各施技能。武侯之妙算如何?方叔之元勋犹在。杨襄、耶律丧胆而奔,契丹军兵缩首不出。一人鼓勇,万夫争先。进以鼓,退以金,个个扬威;张其弓,布其矢,人人耀武。左冲右突,兵藏神机;前击后攻,将严入阵。此皆立功塞上之豪雄,尽是勒名凌烟之俊杰。
  此一阵反败为胜,都是赵、郑、张、高、史、马之力也。其时西营杨襄望见汉军已胜,按兵不动;及见周兵转胜,长驱攻至西营,急与耶律奇领所部兵逃遁。
  那樊受能、何徽被张元晖杀败,投南而走,于路劫掠辎重,为自保之计;又扬言契丹兵大至,官军已败,余众皆降。世宗闻此消息,遣近臣谕止之。二人不听,反将使者杀之。时世宗会战,军行太急,有刘词部领后军继进,正遇着樊、何二人。刘词问:“车驾何在?”樊爱能道:“契丹兵势甚盛,吾等皆败,即日车驾走潞州。公后军只宜速退,不然,损兵折将,亦是无益。”刘词大怒道:“君有难,臣当不顾其身而救之,岂言退耶?真狗彘不如也?”遂领兵前进,却遇北汉兵万余骑阻住去路,兵不能行。天色将晚,南风越猛,刘词挥兵冲击,军士皆鼓勇争先,砍死汉兵无算,余众各不能敌,自顾性命,都爬山越岭而逃。忽山坡后闪出赵匡胤来,因追杀北汉刘崇,得胜而回,遇见刘词,合兵一处追杀,汉兵十亡其九,势若山崩。二人直追过南平,乃收回人马,但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弃下辎重器械不可胜计。后人有咏史诗以纪之:杀气腾腾覆战场,同平一战最堪伤。
  冤魂千古无穷恨,鸟啄余腥下夕阳。
  是夕,世宗宿于野。
  次日,诸将各各奏功。世宗命各营铺内,得樊、何部下马步诸军降汉者,尽斩之。潞州守将李筠闻周天子大破汉兵,乃率领众将接驾进城,朝拜已毕,世宗安慰一番,驻扎潞州,休兵秣马,宴赏将士。北军降顺万余人,发调淮上屯扎。世宗分遣已定,与匡胤等商议道:“刘崇遁去未远,谁敢领兵追赶?”匡胤道:“臣愿住。”世宗大喜。匡胤遂与郑恩、高怀德领兵三千,随后追来。
  却说刘崇败走,与白从辉收集败残人马,只百十骑,昼夜兼行。北兵因高平一败,胆丧心惊。当时来至一山,军士饥饿难行,埋锅造饭,正待举箸,见尘头起处,周兵追至,汉兵惊慌无措,弃箸舍食,仓皇奔走,力尽筋酥,苦不可言。匡胤追至二百余里,见刘崇去远,追之不及,方才收兵回奏。世宗道:“朕意必欲扫灭此贼,然后班师。”
  忽见樊爱能、何徽二人俯伏阶前,诉辩其败兵之罪。世宗遽欲斩之,犹豫未决,谓张永德道:“樊爱能、何徽皆失机之罪,本当斩首;朕以为国家正当多事之秋,将士难得,欲赦其罪,使之立功。卿以为何如?”张永德奏道:“樊、何二人,素无大功,冒参节钺,望敌先逃,杀使拒命,故骗刘词,虽万死不足以赎其罪;且陛下欲削平四海,包举八荒,若不将军令申明,严其赏罚,虽有熊罴之士,亿万之兵,安得而用乎?”世宗听奏,点头称善,令将樊、何二人绑至军前,数其罪而责之道:“遇敌先走,布散流言,抢掠财物,故杀使命,止后军刘词。汝等非是不能善战,正欲将朕当为奇货,卖与刘崇耳。”即令推出斩之。军校得旨,将樊、何二人轿首,号令诸军。由是,兵将闻之,各怀恐惧,知朝廷严肃,号令维新,不复行姑息之政矣。
  是日,世宗亲劳诸将。张永德奏道:“亲军使赵匡胤,智勇过人。忘身为国,陛下当待以不次之赏,使人人自盛也。高平之战,使诸将皆如樊、何二人,则陛下大势去矣。”世宗深然其言,即封赵匡胤为殿前都虞候。匡胤谢恩,奏道:“高平一战,皆诸将之劳,臣有何功,敢独受其赏?”世宗道:“卿之功,朕念之不忘,卿毋辞焉,朕自有处。”遂又论功次第,以张永德、郑恩、高怀德、刘词、马全义、史彦超等十余人尽封为侯,以董龙、董虎、李通、周霸等加为副军使。又召赵晁前来,厚加赏赐,以旌忠言。诸将齐呼万岁,谢恩而退。有诗证曰:出师容易制心难,一念苍生忱不安。
  敌胜高平请将服,刘崇垂首胆诚寒。
  世宗复召诸将商议,欲乘胜兵下河东,一举而灭之。军师王朴奏道:“陛下军威至此,汉兵已经远道,天威足以震之矣。当复绥之以德,怀之以恩,蕞尔小邦,自必顺命,又何必勤兵远地,亲冒矢石乎?如陛下必欲彰其天讨,近日北兵凋零,供给不堪,且待时熟年丰,再图进取,亦为未晚。望陛下鉴纳。”世宗道:“先生之言果善,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闻军易动而难安,乘其大败而不即平复,使刘崇养成贼势,复兵入寇,大军再动难矣。朕意已决,先生且勿言。”王朴见奏不允,默然而退,暗暗叹息。时岳元福、符彦卿亦在随征,世宗乃召二人道:“汝等乃朝中老将,深知兵法,今可领兵三万北征。至河东城下,耀武扬威,以张声势,待朕驾临,徐定攻取之计。”二将领旨,引兵望前而进。令李筠镇守潞州,自与赵匡胤、刘词、王朴等众,统大军接应。世宗分拨已定。
  五月,车驾自潞州起程,径趋晋阳,直欲踹平城邑,方始回军。有分教:志励山河,亲身于锋镐;气横霄汉,尽力于疆场。正是:欲将图籍联一统,怎许弹丸怀二心?
  毕竟晋阳安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丁贵力战高怀德 单珪计困赵匡胤

  诗曰:
  黄纸君王诏,青泥校尉书。
  誓师张虎落,选将擐犀渠。
  雾暗津蒲失,天寒塞柳疏。
  横行十万骑,欲扫虏尘余。
  —— 右录皎然《从军行》
  话说周世宗高平得捷,遽欲席卷长驱,扫除北汉。遂以岳元福、符彦卿为前锋,自与赵匡胤、刘词、王朴等统大军继进,车驾自潞州起程,直趋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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