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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君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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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不说话,奚云清同他一路前行,因着伤势未稳,二人也不敢住店,只能找了个山洞。痴把小恶魔往旁边一扔,自己打坐。
  奚云清方才为他治伤,也颇为劳累,只是洞里毕竟淤泥杂草的,一股子霉腐之气。她这样的名门弟子,虽不说金枝玉叶,却真是没吃过苦的。
  她颇有些为难。
  痴本已入定,此时却突然站起身来。奚云清一惊,见他提刀一劈,刀风一荡,削去地面半尺厚的一层淤泥,露出一片岩基,平整光滑。
  奚云清心中一惊——原来魔傀一族,也有高手。
  她使了个清洁的法咒,把这片岩石打理干净,终于用它当床,勉强睡去。
  小恶魔就在淤泥堆里,土并不湿,只是气味难闻。
  他却没有奚云清那么讲究,等到二人一个睡着了,一个专心疗伤之时,他右手微动,袖中一个小瓶子滑出来。他眼望二人,脸上一丝笑意,不像小童,更像千年厉鬼。
  一声轻响几不可闻,小瓶瓶塞打开。
  一股气息悄无声息地漫延开来,痴猛地睁开眼睛,只觉整个世界都暗下来,洞口站着一个人,竟然是赢墀!
  他顿时一刀劈过去。奚云清睡得正香,猛地刀锋接近,幸好她也还算警觉,一个歪身,已经翻出洞外。然而痴的第二刀紧接着过来。
  奚云清发现他虽挥刀,但双目紧闭!她一边躲避,一边查看山洞,只见小恶魔眼神快意。
  这是……中了毒,产生幻觉了吗?
  那为什么自己无事?她一低头,看见阴阳院的玉佩,对了,这玉佩素有护身之效,能隔绝大多数毒物。这时候她还来得及想——原来阵宗没有吹牛啊!
  她只好喊:“痴君?痴君,醒醒!”
  可是身在幻觉之中的人,却无法被言语惊醒。
  奚云清思来想去,她又聪明了:“痴,我是傀首顼婳。”
  面前的痴明显愣住了,有效!奚云清得意洋洋,魔傀四君一向忠于傀首,自己这招用对了。她说:“你要执刀杀我吗?还不快把刀放下。”
  痴显然有些动摇,面前的赢墀,真的变成了傀首顼婳。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挣扎着叫了一声:“傀首……”
  奚云清简直对自己的智商竖起了大拇指,她说:“是我。”
  痴慢慢走过来,以刀支地,屈膝半跪。奚云清说:“把刀给我。”她伸出手去,痴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怔住,痴低下头,轻轻吻在她手背上。
  奚云清只觉五雷轰顶,她哪里知道——魔傀四君,可是画城傀首的夫婿候选人呢!
  痴自幼被选在傀首身边,一切功法武艺都由顼婳亲自教导。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她的人。无论将来能不能得她青眼,都只能是她的人。
  四君之中,哪怕未与傀首成婚,也只能终身侍奉傀首,不能婚娶。
  是以,能与傀首成婚,是他们一生幸事,也是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他整个脸颊都贴到了她手背上,奚云清一张脸火辣辣的,却不敢动——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发疯啊?
  痴像个孩子一样,握着她的手,汲取所有的温暖。奚云清将他的刀拿在手里,心却有点软。于是一只素手任由他亲吻依靠,掌心手背像时不时有一只小飞虫栖落,微微刺痒。
  最后,痴睡着了,这一觉远比入定安稳,他眉头也舒展开来。能够选在傀首身边的魔傀,都是万里挑一的。这个人真是十分英俊。奚云清任他依靠着,男子热气重,她整个身子都是暖和的。
  “这个傀首,还挺有艳福的。”奚云清想。
  顼婳和天衢子一直找到后半夜,终于是沿着二人留下的痕迹,找到了这里。
  然而刚刚来到洞口,天衢子立刻面色铁青。他很少怒形于色,但眼前这个登徒子,竟然与他的弟子依偎在一起,二人俱睡得正香。
  幸好找到这里的只有他和顼婳两人。他咳嗽一声,奚云清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懵懂,以为是在阴阳院自己的卧房里。然而一眼看见的师尊,再一看自己拥抱依偎的陌生男子,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蹿老高:“师、师、师尊!”
  天衢子目光如刀,寸寸刮过痴。他还未醒,顼婳已经蹲下来,伸手查看他的伤势。
  “他就是痴?”天衢子心底对这魔傀四君之一的印象顿时跌到冰点。
  奚云清很是心虚,她解释道:“师尊,昨夜他似乎中了烟障之毒,生成幻觉。”
  天衢子沉声道:“他产生幻觉,你便与他……云清,为师虽不愿以男女之防那一套约束你等,但亦不可如此草率轻浮!”
  顼婳一边替痴解毒,一边回头看他。他活脱脱像一个女儿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老父亲。
  傀首只觉好笑,然而下一刻就不大笑得出来了——奚云清是真的怕自家师尊,她立刻说出了真相:“不是这样的,师尊。他持刀伤人,我想着魔傀四君,素来是忠于傀首的,于是假作傀首,这才止住了他的杀机。他……他靠着我入眠,只因以为我是傀首罢了。”
  顼婳:“……”
  天衢子眼中凝结了一层寒意,像是个愤慨于女儿被占便宜的老父亲,突然发现这流氓还觊觎自己爱妻。
  ……不!开!心!!
  顼婳倒是淡淡道:“此毒名为心生万象,好在你机智,否则后果堪忧。”
  奚云清被表扬了一下,终于高兴起来:“傀首,痴说他是来找你的。”
  顼婳点点头,痴也在此时方睁开眼睛,一眼看见顼婳,他眼中满是犹疑:“傀、傀首。您当真无恙吗?”
  顼婳拍拍他的肩:“此地不是说话的所在,先回融天山?”后半句却是问的天衢子。
  天衢子沉声道:“痴君既已寻来,傀首随他返回画城即可。哪里还需要回融天山?”
  顼婳一怔,这个人平时可从不这样。她上下打量一番天衢子,好在人在屋檐下嘛,低个头不算什么。她说:“本座功体尚未完全恢复,痴君也身上带伤,这不是只能依托奚掌院庇佑吗?”
  庇佑这个词,用得十分合意。奚掌院心中恼怒略微下降,道:“走吧。”
  痴看看二人,只觉得怪异——阴阳院奚掌院,自己与他素未谋面,为何他对自己恶感十足?
  好在傀首都不在意,他也不好多问。画城情况,毕竟不宜在玄门之人面前提及。他只好勉力站起,奚云清还帮他提着刀,这时候天衢子一记眼刀过来,奚云清赶紧把刀还给他。
  几个人正要走,奚云清突然想起一个小祸害来:“对了,师尊,洞里还有个小孩,是鬼母聂红裳的儿子。”
  她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天衢子已经大步入了山洞。里面果然有淡淡的心生万象的味道。天衢子眉头微皱,一把将里面正在磨绳子的小恶魔抓起来。
  小恶魔已经呸掉了塞嘴的腰带,此时落入他手上,心知在劫难逃,他抬头抽咽着道:“仙长,这是个误会……”后面的话尚未出口,冷不防嘴里一根毒针射出,直奔天衢子面门。
  可惜这样的突袭,对付这些随时戒备的老狐狸是不够的。天衢子侧脸躲过,道:“你小小年纪,心思竟然恶毒深沉至此!”
  小恶魔冷笑:“少废话,你们杀了我娘,小爷我只要活着,就要将你们凌迟碎刮,一个不留!!”
  这小东西,杀了吧,毕竟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有违仙门道义。不杀吧,此子丝毫不知悔改,留之定成后患。天衢子眉头微皱,同奚云清一样,俱是十分苦恼。
  然而正沉思犹豫间,突然耳边只听得顼婳的声音,五味杂陈一般:“你……你是鬼母聂红裳的儿子?”
  天衢子一怔——怎么,你们还是旧识?
  小恶魔闻言,也颇为奇怪,抬头看过去。顼婳几乎是扑上来,立时红了眼眶:“你真是聂红裳的儿子?”
  小祸害脆脆地答:“是啊,你认识我娘?”
  顼婳眼中一颗泪摇摇欲坠,这可是很崩人设啊!天衢子一头雾水,纵然智计无双,一时之间也是看不懂了。奚云清和痴同样目瞪口呆。
  顼婳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眼前孩童的头发,然后指腹慢慢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这小子生得真是极为貌美,魔傀的血脉优势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顼婳眼泪滴落:“孩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说罢,抱他在怀,先时还努力压制情绪,随后却忍不住眼泪疯涌。小恶魔惊呆了,顼婳一句话石破天惊:“孩子,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如同一记惊雷在头顶炸开,诸人都被惊得后退一步。
  小恶魔也平生第一次惊呆了,他娘聂红裳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震惊过。天衢子脸都白了,但是他心思何等缜密,不消细想便知不对。这孩子最多六七岁,六七年前,顼婳还在仙茶镇,神识未复,哪里来的机会生孩子?
  可是小恶魔不知道,他呆呆地道:“什、什么?”
  顼婳抱着他,一摸他骨龄,就知道这小子最多六岁半。她泪如泉涌,哀痛之色溢于言表:“六年零七个月前,母亲生下你之后,鬼母聂红裳前来寻仇。趁母亲产后虚弱,抢走了你。这么多年,我四处打听,始终没有你的消息。儿啊,你可知这么多年,为娘是如何撑过来的……”
  小恶魔目瞪口呆,天衢子:“……”
  顼婳还在继续她的表演:“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指腹轻轻擦拭他的额头,他额头被痴扔在地上的时候擦伤了。顼婳说:“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其实,分不清好不好。小恶魔被她的演技震撼了,竟然想,很小的时候,他并不能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得快乐。后来是母亲慢慢引导,他终于学会了漠视他人生死,也享受别人的痛苦。
  他不知道什么正确,也不明白何为错误。但聂红裳是他的母亲,她既然这么教他,那他便接受一切教导。但是今天,有人告诉他,聂红裳不是他的生母,而且可能是害他与生母失散的仇敌!
  那么聂红裳教他的一切,是对的吗?
  小恶魔心中摇摆不定,顼婳把他抱起来,轻轻拍拍他的背,说:“好孩子,我们回家。”
  小恶魔智商还是在线的,立刻问:“你说你是我母亲,那我爹是谁?这么多年我也和我娘行走江湖,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画城傀首在寻找自己儿子?”
  小子还挺精明。但是他没有立刻骗顼婳为他解开绳索,这点小小的破绽,却给了顼婳全部的信心。小狐狸再聪明,始终还是比不过老狐狸的智慧。
  顼婳说:“画城规矩,傀首不得与外族通婚。你的父亲,乃是仙门中人。母亲一时之间,并不能公之于众。”
  这话,小恶魔信了六七分,毕竟他身上确实有一部分仙门血统——聂红裳是仙门败类。她本就贩卖魔傀,为了多个帮手,使用魔傀生个孩子一点也不稀奇。
  小恶魔却不依不饶,追问道:“我爹是谁?”
  嗯?这个问题还是要好好考虑的,万一答得有漏洞,以后这小子找到线索,还是比较麻烦。顼婳正打算先行搪塞,突然她身边,天衢子上前一步。
  顼婳:“……”老匹夫,你上赶着占我便宜可不行啊!
  顼婳正要说话,小恶魔的目光却已经落到他身上,他沉默不言,小恶魔却像是明白了什么。这样一想,还挺好解释的——傀首不能与外族通婚,而九渊一脉掌院,也不能公开与魔傀的私生子。
  而且他资质不凡,如果说根骨遗传来自天衢子,也是解释得通的。
  小恶魔顿时蹙眉,显然一时之间,找不到这番言语的破绽。
  顼婳慢慢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奚云清想要开口,天衢子挥手制止了她。奚云清也是目瞪口呆——师父和……傀首的儿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就这样多出一个师弟了吗?不对吧,六七年前,师尊就已经和傀首……那个了?
  痴也显然惊异,只有一人心中恼怒烟消云散,心中雨过天晴,云开雾散。
  顼婳抱着小恶魔,心情上佳——这样根骨的孩童,哪找去。
  聂红裳,你这儿子我笑纳了!


第二十八章 私自加戏
  一行人自密林返回融天山, 痴君很是不安, 几次欲言又止。显然融天山上的九渊仙宗,他并不信任。
  顼婳抱着小恶魔,心里却是高兴的——魔傀一族的能人太少了, 她捡了个漏,能不高兴?
  只有小恶魔趴在她肩头,将信将疑。
  顼婳的话, 他尚未完全相信。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信。毕竟这件事可信度太低, 但又不是全无可能。
  他虽小小年纪, 但行走江湖, 却经历了不少事。跟着聂红裳, 别的没学会,人性的丑恶见识了不少。没这么容易受骗。
  他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天衢子。不期然地,发现天衢子也在看他。
  他略有几分心虚地避开天衢子的目光,嗅着顼婳身上熟悉的香气,到底是小, 慢慢沉入了梦乡。天衢子一直留意他的动静, 本是担心这小祸害骤起发难,袭击顼婳。
  见他睡着, 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路回到九渊仙宗,痴几乎是未得他吩咐, 便随顼婳向她的住处走去。
  天衢子立刻沉声道:“痴君远来是客, 请客苑歇息。”连奚云清都看向他, 毕竟顼婳是傀首,将她安置在外门,而痴却在客苑,似乎不太妥当。
  痴也觉得不妥,他同样板着脸道:“不必,我侍奉傀首就好。”
  侍、奉!
  天衢子脸色阴沉地将要下雨:“客随主便的道理,痴君似乎不懂。”
  痴还要再说话,顼婳说:“他身上伤势沉重,还请奚掌院代为照料。”
  天衢子终是回头吩咐:“云清,为痴君延医。”
  奚云清再怎么单纯,也是看出自家师尊对痴态度不善,她立刻便对眼前人换了看法——师尊都觉得不是好人的,定非善类!
  她几乎是押着痴去了客苑。
  顼婳说:“痴性格直率,不善变通,还请奚掌院不要见怪。”
  天衢子道:“傀首对魔傀四君,真是爱护有加。”态度有点不好,顼婳当然察觉了,说:“奚掌院乃九渊一柱,玄门巨擘,何必同他一般计较?”
  天衢子当然知道这显得气量狭小,但是侍奉两个字,就如一口恶气堵在心里,令他不快。
  顼婳说:“说起来,我房间逼仄,养这孩子十分不便。是否有劳奚掌院调整一二?”毕竟你可是当了人家爹了!
  天衢子迟疑半晌,道:“苦竹林……有空余的地方。”
  顼婳说:“奚掌院的意思是,让我搬入苦竹林居住?”
  天衢子沉吟道:“孩子可以暂居苦竹林,傀首随时可进入照看。”有了之前的事,奚掌院学会了举一反三。
  顼婳冷笑:“奚掌院,此子乃我十月怀胎所生,我是他的亲生母亲。依你之意,分明是要离隔我们母子!”
  天衢子微怔,顼婳眸子微动,示意他——小东西醒了。
  老狐狸们何等默契,天衢子立刻蹙眉道:“他亦是我的骨血,婳婳。”
  一句婳婳,叫得顼婳鸡皮疙瘩差点掉下来——你再这样没法搭戏了啊!她瞪了天衢子一眼,却只能道:“那只是意外!天衢子,他必须留在我身边。”
  小狐狸自以为精明地装睡,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天衢子听见她的声音直呼自己道号,心里如一阵微弱电流蹿过,战栗而舒适。他正要出言,神魔之戏突然精神大震,在他脑海中道:“剧情随便编哦,傀首没法拒绝哦!”
  天衢子垂眸,一字一句,道:“傀首幼年一诺,天衢子铭记在心,数百年洁身自好,只为等待傀首。而画城虽立四君,傀首也立誓除了奚某绝不另嫁。你我二人情根爱胎、至死靡他,何为意外?”
  顼婳脑壳痛……你再加戏!你他妈的再加戏!!你没道侣关我屁事!我不嫁四君关你屁事!!
  她恨不得跳起来捶死他,但他偏偏就站在那里,一往情深之貌。顼婳揉了揉太阳穴,问:“天衢子,若我要带他走呢?”
  天衢子心中结冰,倏忽之间,又慢慢化冻。他垂下眸子,良久说:“阴阳院留傀首在外门,本就不是为了禁锢。傀首要走,奚某自然也不能强留。只是画城形势不明,魔族隐患巨大,还请傀首完全恢复功体,再考虑重返画城。”
  有你这话便好。她把小恶魔递过去,说:“孩童吵闹,恐扰你清静。若是不耐烦,还交由我来处理。”
  天衢子抱过孩子,两个人都知道这小东西的心思。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得生疏,只怕引他疑心。他说:“夜间……你过来吗?”
  顼婳真的想飞起一脚踹在他重点部位,但是当着小孩,她只得面上挤出一个笑:“嗯。”
  一日无事。
  小狐狸被抱回苦竹林,天衢子将他安置在离自己卧房不远的一间精舍内。小子十分精明,此时摸着肚皮道:“爹,我饿了。”
  天衢子这倒不用避人,着人送了些吃食进来。小恶魔一边吃东西,一边东看西看。苦竹林陈设并不繁复,但作为阴阳院掌院的居处,无论如何也不会失了气度。
  里面小小物件,皆是器宗精制。
  天衢子当然看见他的偷瞄——顼婳不在的时候,奚掌院的智商可是无人能及的。
  他问:“这些年,聂红裳都教了你些什么?”
  他待门下弟子素来严厉,这时候跟他说话,无形中也带上了一股为人师长的威仪。小恶魔不由自主便道:“灵气铸体,娘说……”
  天衢子立即道:“她不是你娘!”
  小恶魔被他一斥,心里一抖,只得道:“她、她说,我天资不凡,只要再努力半年,七岁之前就能铸体成功。”
  天衢子说:“你虽是我与婳婳亲生骨肉……”这话说出口,莫名惬意,他接着道,“但玄门与画城,皆有规矩。以后还是不能父母相称。你要牢记。”
  这一点,小恶魔还真是知道。聂红裳卖过许多魔傀,玄门中人购买的所有魔傀,所生下的孩子,最终都是以师徒之名养在父母膝下。
  其实在玄门之中,因着寿数太长,亲情反而淡薄许多。倒是师徒情义,更胜其他。
  小恶魔点点小脑袋:“麟儿知道了。”
  天衢子问:“聂红裳给你取的名字,叫聂麟?”
  小恶魔点点头,天衢子沉吟道:“逆鳞二字十分不祥,背道而驰,是祸非福。以后你更名作奚云峤。”
  小恶魔咬了咬筷子,说:“好。”
  等他吃完饭,天衢子查看了他体内灵根与功法修为,自是又好好指点了一番。他亲自教导,显然优于聂红裳,小恶魔倒也乖乖地听了。
  顼婳被净无泥抓去上了一天课,他是生怕顼婳哪天就走了,能用的时候往死里用。顼婳知道晚上得过苦竹林,也不客气,带上换洗的衣裳就过来了。
  小恶魔还没辟谷,这时候练了一天功,正在院子里吃晚饭。天衢子坐在树下的竹椅上边陪他边看书。
  顼婳走过来,也不客气,说:“我先洗澡啊。”
  天衢子嗯了一声,以淡然掩饰心中欢喜。顼婳径自去了浴池。小恶魔对二人关系便信了九分——老狐狸们对这些细节,可是把握得极为到位的。
  他扫了一眼天衢子,见他虽然手握羊皮卷,却显得心不在焉。他小小年纪,却懂得甚多,立刻说:“爹,你是不是想看娘洗澡?”
  天衢子几时听过如此粗鄙之言,他说:“心不正念则邪!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妄思妄言?!”
  小恶魔撇了一下嘴——可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心神不定?他不敢说话了,低头继续吃饭。果然直到顼婳洗完澡出来,天衢子手上书页也是一页未动。
  顼婳坐在小恶魔身边,见他晚饭还挺丰盛——一桌子肉,挺合她口味嘛。她也不客气,拾起筷子:“来来,让为娘沾个光。”
  小恶魔咧嘴一笑:“我就说为什么我喜欢吃甜的,爹却让人送了这么多肉!”
  顼婳筷子一顿,瞟了一眼竹椅上的天衢子。天衢子专心看书,一动不动。于是顼婳手中筷子在小恶魔头上一敲:“有的吃就吃吧,话多。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恶魔翻了个白眼:“爹说了,我以后叫奚云峤。”
  老匹夫你下手可真快啊!!这名字以后回画城,怎么解释?你怎么不在他脑门上刻一个“奚玄舟之子”?
  她说:“你听错了,是顼云峤。以后称我为师尊。”
  小恶魔笑而不语,一脸我知道我不说的神情。
  等到吃完饭,顼婳考教了小恶魔功法招式。这小子聪明,学东西也快。到底是根骨上佳,六七岁铸体已经相当于凡人入道百年。
  天衢子的书房里,顼婳随手拾了羊皮卷,为他制定练功计划。外面连衡突然传报:“掌院,江河气宗宗主贺芝兰求见。”
  贺芝兰。天衢子眉头微皱,此时外界传言未消,他若拒绝,恐怕不好。他说:“我出去看看。”
  顼婳头也没抬:“嗯。”
  倒是小恶魔一脸好奇:“我知道贺芝兰,对了对了,大家都传言,她和爹有一腿!”
  顼婳凌乱了:“闭嘴,什么叫有一腿!!”
  小恶魔凑过来看她:“他们说她会菩提真法,是爹传给她的。如果不是爹的支持,她早就嫁给卜天宫的少宫主了。根本就不可能当上什么江河气宗的宗主。”
  顼婳说:“这不叫有一腿,不可如此粗俗。这应该叫桃色绯闻。”
  小恶魔好奇地看她:“娘,你不生气吗?”
  顼婳刚要回答,突然想起小恶魔耳中听闻的剧情——天衢子瞎编那段,她可是从小钟情于这老匹夫的。她立刻说:“云峤,你爹修为虽然高强,但这么多年,绝非洁身自好。他身为掌院,位高权重,身边莺莺燕燕众多,娘可以理解。但不会习惯。所以我与他,纵然有意,却是无缘。等到娘功体恢复之后,立时便会离开阴阳院。你也要随娘返回画城,明白吗?”
  小恶魔歪了歪头,说:“娘你吃醋了。”心都气凉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傀首十分崩溃,小恶魔风风火火地冲出去。院子里,石桌石凳。贺芝兰与天衢子相对而坐,她亲自斟茶:“奚掌院解围,芝兰铭感五内。无以为报,但芝兰愿听从掌院差遣驱使……”
  话刚至此,小恶魔冲出来。贺芝兰一愣,从未听说过,苦竹林还有小孩儿。
  小恶魔哪管那么多,一出来就惊慌失措地喊:“掌院不好了,里间贵客吐血了!”
  怎么吐血了?天衢子惊身站起,未待他话音落地,人已如狂风般卷入书房。小恶魔这时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贺芝兰,他生得貌美非常,然而说话却恶毒无比:“蹬着奚掌院上位,你父亲的血干了吗?”
  贺芝兰脸色惨白,可是她不能走。如今众人猜测未平,如果她刚入苦竹林就匆匆出去,只怕落入闲人耳中,又不知要传出何等难听的话来。
  书房,天衢子甫一冲进去,就同顼婳来了个四目相对。他再顾不得其他,一伸手握住她的皓腕,探她脉博:“可是何处不适?”
  顼婳当然听得小恶魔在外面那一声喊,但见天衢子魂飞魄散之貌,她心中复杂难言:“我没事,小孩乱说。”她轻声道,不知为什么,却红了脸。
  天衢子这时方才反应过来——那小恶魔的话,有几句能信?却偏偏关心则乱,一切智计皆败给感情。他松开顼婳的手,虽然受骗,却还是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顼婳继续在案边坐下来,说:“还是出去看看吧,小东西肯定欺负你的小情人来着。”
  天衢子皱眉:“她不是。只是……”他几番犹豫,却还是只能道,“只是有点难处,不便明言。”
  顼婳说:“奚掌院个人私事,何必向我解释?”很是心平气和,并无生气吃醋之貌。
  天衢子垂眸:“我……不希望傀首误会。”
  顼婳正书写小恶魔的练功计划,闻言手中笔锋一顿。天衢子继续道:“我惟独不能让傀首误会。”
  书房里烛火明灭不定,他慢慢走近,顼婳居然想要后退。外面小恶魔不知如何刺激了贺芝兰,可是他又返回来了。回来也不进房,趴在门缝里偷窥。
  可是他才多少修为,气息如何隐藏得住?!
  顼婳说:“院外还有客,奚掌院应该先行待客。”
  天衢子握住她的手,说:“客能自来,亦能自去。婳婳,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同床共枕。现在……孩子也已寻回,今晚,能不能……”
  他声音低微,很带了几分沙哑。顼婳五雷轰顶——老匹夫你他妈再加戏!!


第二十九章 一雪前耻
  苦竹林, 天衢子一直未再出来,贺芝兰在外面坐了半个时辰,终于自行离开。
  小恶魔一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直跟踪她, 见她真的离开了苦竹林, 这才叼着根草返回来。看来外界传言只是传言嘛。奚掌院心里,谁轻谁重, 一目了然。
  小恶魔心情不错, 一路蹦蹦跳跳。顼婳见他回来, 立刻将练功计划交给他:“每天都要完成进度, 不然挨打、罚跪自己选。”
  小恶魔顿时心情不太美丽:“要不要这么狠心啊……”
  他心里有些嘀咕, 但天衢子随即道:“计划很合理,你天资聪慧,只要稍稍用心, 定能完成。”
  小恶魔以前跟着聂红裳的时候,聂红裳待他也不错。但是聂红裳抓了一个男魔傀, 怀孕之后立刻将其转手卖出。小恶魔从小到大, 跟着她东奔四跑, 家是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
  而这时候, “爹爹”偏帮着娘亲, 二人不争不吵, 柔声细语地说话, 他莫名地汲取了一丝温暖。于是拿过羊皮卷看了一下, 计划很清晰,他说:“这个字念什么?”
  天衢子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睡不成的,他对顼婳道:“你先歇下,我……晚点过来。”顼婳白了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意,拿起羊皮卷,慢慢念给小恶魔听。教他识字,也顺便解释功法进度。
  顼婳打了个哈欠,她根本不知道天衢子的卧房在哪里,然却是不能问的。她只能去天衢子化身所在的密室了。
  天衢子的化身尚在入定,顼婳看见他,顿时老脸一红。
  有毒……看见个化身脸红什么?顼婳在他身边坐下来,也闭目入定,修炼元神。
  天衢子的化身其实一直是有知觉的,他一直有一缕神识在此,显然不会将如此珍贵之物白白虚置。可此时他根本不敢睁开眼睛——若是此时看上一眼,恐怕再无心给小恶魔讲解什么功法了。
  他心中浪涌,面上却极为平静。以至于连小恶魔这样心思敏锐的家伙也没看出丝毫异样来。
  等天衢子终于都给他讲解完毕,他突然问:“爹,今晚你是和娘睡在一起吧?”
  天衢子瞪了他一眼——自己的弟子,哪一个敢像他这般作死?他厉声道:“长辈私事,也是你关心的?自己回房练功!丑时方歇,不得偷懒!!”
  小恶魔却一点也不怕他,仍然笑嘻嘻的:“是。爹,那我下去啦。祝爹和娘春梦了无痕!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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