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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有鬼-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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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面之中,张燕仍是张燕。
  但那僵直如木的左手臂上,却分明趴了一个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男人!
  血淋淋、赤/裸/裸的半截男尸,自腰部往下整齐地断裂,缀在身外的碎肉内脏像招魂的幡引,随着她挪动的身躯前后摆动。
  他紧紧扒在张燕左边肩膀以下,像是深深扎根其中一般。原本应当空空荡荡的衣袖,此时却被那人狠狠裹在怀中,狰狞的头颅嵌在断肢处,仿佛饕餮巨兽吞噬了她的一条手臂。
  镜中只看到得到那男子短发的背影,方岚惊惧交加,张口无言。
  而偏偏就在此时,镜中原本背对着她们的那个男子却突然转过头来。
  方岚看到了他转过来的脸,青白面孔,龙眼圆睁,死不瞑目七窍流血,面目肿胀像是被泡发了一样。
  惊呼被压在喉中不敢发出,可方岚却再不敢看,霎时闭上眼睛,掌心的桃木短剑闪电一般挥了出去。
  詹台却比她动作还快一些,侧身护在她身边,黄纸符不知何时被他折成纸飞机的样子,顶端尖锐沾了猩红的公鸡血,势如破竹射向婴儿一般环抱住张燕手臂的那具尸魂。
  正中眉心,那人却展唇一笑。
  张燕仿若同步了他的表情,两人同时开口,从张燕口中传出的那声音低沉,时而高亢时而粗粝:“小陆道长…多谢你今日来此…”
  方岚瞬间明白过来。
  张燕口中的“陆道长”自始至终都从不曾指代化名幼卿的她自己。
  而从头到尾,都是在说本名陆诒的詹台。
  詹台面上沉静,背在身后的右手却轻轻收起,原本在掌心跳跃的一簇蓝火随着他握紧拳头被熄灭。
  方岚站在他身边,没由来地松一口气。
  这是张燕,也是于明。
  是于明的尸魂,化身为张燕被活生生剁去的那截手臂。
  “我既来此,就不会容许你继续祸乱纲常。”詹台缓缓开口,垂下眼眸,“你逆天徘徊阳间多日,如今大仇得报,也该放手了。”
  张燕的神情仍旧恍惚,手臂上的于明却惨然一笑,澄亮的清水自眼耳口鼻溢了出来,仿佛无边泳池那流淌不停的一池清水。
  詹台眉尖一簇,深深叹一口气,尚完好的那只右手举起骨埙放在唇边,舌尖用力,只微微送出一点风。
  方岚下意识朝后躲去,手里握紧了胸前挂着的榆木葫芦。
  她被骨埙迷乱心神多次,很怕这个法器。即便知道自己带着护身葫芦,也很怕再有以前的记忆被埙声唤起。
  埙声渐起,只是凌乱破碎的几个音。
  原本附身在张燕手臂上的于明却慢慢四散开来,像是原本坚实的沙丘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那尸身之上浮现的赤橙黄绿青的种种颜色,云集成五颜六色的沙尘,铺满了黝黑的池水面。
  方岚知道,这是于明的魂魄即将散去。
  可在他临走之前,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以肉以血在池水面上作画。
  图案变幻,场景瞬移,像在看一幅又一幅精美的沙画。
  周一的晚上,是于明医生又来游泳的普通一天。原本周一检修的无边泳池,却在那天诡异地开放了。
  平静的池水中没有一个人,只有一身蓝衣的清洁工站在门口。
  于明的泳裤就在更衣柜中。他犹豫了几秒,问了门口的清洁工:“今天泳池开吗?”
  “开的。”她压低了声音说。
  可于明却没有注意到,泳池的大门在他进入之后被立刻锁起,并高高挂上“今日检修”的告示牌。
  帝都夏天的夜晚最为舒爽,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万里无云的天空偶尔也能看得到几枚挣扎着闪烁的星子。泳池中亮开了盏盏炽白色的圆灯,与天上的圆月交相辉映。
  于明仰面躺在泳池水面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安详宁静。
  水面上渐渐泛起一圈又一圈不寻常的涟漪。
  于明却丝毫未觉,仍安静地平躺在水面上,双脚击水,毫无目的地轻松游着。
  他渐渐靠近岸边,却并未察觉到即将袭来的灭顶之灾。
  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一把吸到池底不得动弹,他拼命挣扎却半点也不得动弹,仿佛巨兽章鱼,又仿佛无敌的吸盘,牢牢将他的下臀扣在水中,他甚至感觉到了那巨大的引力拼命拉扯他的内脏,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从水中吸出去。
  比下/体更痛的是痛得好似爆炸的胸肺。他的手抠紧池壁想将自己拉上去,指甲在光滑的池壁上抠出了血,立刻便被一池黝黑的池水吞没。
  原本应当紧闭的泳池放水口,不知何时被人拿开。所有的水流都从小小的排水口流走,形成了吸力巨大的漩涡。
  于明绝望地与那股漩涡挣扎,死死睁大双眼看着一臂距离外的水面。
  咫尺之遥,却是生和死的距离。
  而在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眼,分明看到池水上方探出一张脸。
  正是那刚刚站在泳池门口对他说可以游泳的清洁工,张燕。


第97章 北土城
  周遭万籁俱寂; 黑漆漆一片。水流殆尽,赤/裸的尸体脸朝下趴在铺满白色马赛克的泳池底部。
  特意留到最后的张燕; 手中握着锋利无比的菜刀; 跪坐在于明的旁边。
  手起刀落,猩红色的血液顺着白色的马赛克砖缝往排水口流去; 残肢碎肉飞溅而起,雪白的尸首被慢慢切成一段段肉块; 被张燕装在袋中; 藏在女更衣室的一排空储物柜中。
  无边泳池池地血红一片,碎肉尸沫遍地,刀刃砍在地板上; 发出澄亮清脆的声音。一下下; 像是砍在人的心底。
  消毒泳池的漂白水,被张燕整瓶倒进泳池之中刷洗; 直到肉沫血迹已消弭不见; 一池平静无波的池水; 掩盖了数小时前曾发生过的一切。
  泳池仍在,水波仍在; 可是傍晚时候仍在泳池内畅游的于明; 却已经成为了一袋袋破碎的尸块。
  詹台和方岚注视着面前慢慢恢复了平静的池水,久久无语。
  空中黑色的尘埃渐渐散尽,于明尸魂不再; 站在他们面前的张燕力竭脱力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目光涣散毫无神采。
  方岚上前一步; 伸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张燕却仍半睁着眼睛,仿佛没有看见她的手。
  詹台拉起她,轻声说:“来不及了。”
  “魂魄被侵太久,她失智已有时日。想来,命不久矣了。”
  “于明能制人皮尸蜡,能召唤冥王船,”詹台说,“他方才见到我,一眼便能认出我的样子,还称我为“小陆道长”。”
  “我想,他与你一样,求道的时候也许曾经见过我的面。”
  “尸蜡人皮并不是高深的术法,只是污秽繁琐,不为正道所喜爱。于明是医生出身,拿惯了手术刀,雕琢技术更是不在话下。以尸蜡制成□□,对他来说应当不难。”
  “可是尸蜡人皮违背纲常,人死之后魂魄被封在尸蜡之中不得轮回,久而久之魂不成魂,魄不是魄,最终只剩一缕杂念,待尸身涅灭的时候便飘散在人间。”
  “于明既然善用尸蜡人皮,行走江湖必会随身带上一些,再若是身上曾沾染一星半点,临死之时彻悟自己死因,便可将魂魄封在尸蜡之中,如同制作尸蜡人皮一般。”
  “张燕分尸的时候,需要一手按着肢体一端,另外一手拿起刀。而她按着肢体的那一只手,很有可能沾染上了封存了于明魂魄的尸蜡。”
  “右手拿刀…所以是左手按住了尸体,沾染了尸蜡。”方岚喃喃地说,“不错,在民康胡同发现的那只断手,的确是左手。”
  詹台抿唇点头:“尸蜡沾在张燕的手上,于明的残魂却还深刻地记得临死前自水面下往上看着张燕的那一眼,怨念恨意在残魂之中不得消散,渐渐侵入张燕的手中,又从手背缓缓蔓延,直至整条手臂。”
  方岚悚然心惊:“那张燕切断自己的左手,难道是为了自救?”
  詹台背过身抬起头:“我想,于明的残魂附身在张燕的左手上,时日渐长,逐渐生出了幻觉。明明无伤,却仿佛冻入冰柜一般剧烈地疼痛。夜半不能睡觉,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自己的左臂悬浮在眼前,像是下一秒就要掐住咽喉扼死自己。”
  “张燕的左臂失去了感觉和意识,只剩下一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随时可能会杀死自己的手臂。”
  “张燕的手臂不受她控制,却被于明的残魂附身。所以,那不受控制的手臂打开了电脑,将林愫和宋书明,以及你和我的故事更新在于明妹妹临死之前更新过的晋江文学城的网站上。”
  “也是这只不受张燕控制的手臂,在医院的时候将提示了小说的红绳绑在了方岚的手腕上。”
  难怪啊,难怪于明的魂魄徘徊在世,却不能亲口对詹台和方岚说出凶手是何人。
  因为于明能够勉强控制的,只有一只时而灵巧时而笨拙的手臂。
  试想一下,张燕的意识且还清醒,可是手臂却被鬼怪的魂魄控制,不由自主。夜不能寐,提心吊胆,又有幻觉痛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在这样的煎熬之下,她神智不清,只能举刀斩断自己的手臂,以求早日脱离苦海。
  “可张燕却没有想到,就算她砍断了手臂,残魂却早已入髓,随着她的血脉深入,慢慢遍布全身,直到神智皆丧,行尸走肉一般。”詹台说。
  “张燕杀了于明,于明却用自己的尸蜡封存了残魂。残魂附身在张燕手臂上,仿佛另有生命的个体,在网上发出小说,给林愫亲手递了小纸条,就是为了早日得到你我或者林宋的注意,这样才能早日为他伸冤。”
  “于明的姐姐死在田友良放的大火之中,他为了替家人复仇,亲手炼制尸蜡人皮捉住魔头囚禁。 后来,于明阴差阳错查到了张大川弑父杀母的真相,出于义愤将凶手张大川缉拿回来囚禁。”
  “可是他没有想到,张大川的案子打草惊蛇,竟招惹到了方岚和我。”詹台说,“他情急之下杀掉张大川北逃帝都,却被张大川的姐姐张大燕跟了过来。”
  “于明被张大燕淹死在游泳池里,连分尸也是在池底进行,死无全尸,于明附身在张燕手臂上,目睹这一切,心中恨意可想而知。”
  “后来,附身的手臂制造了幻肢痛,迷惑张燕挥刀砍断自己的手臂,又将残手趁夜放在民康胡同的树坑里。于明自己居住地点离民康胡同十分近,平日里自然见过退休的老头大清晨喂狗。”
  “他的推断准确又很合理,遛狗的大爷果然发现了尸块。因此他放在网上的那一章,就更加能够吸引你我的注意。”
  被杀害的于明已死,连尸体都没有,虽然附身在张燕的身上,却只能附身在手臂上,不能说话,不能为自己辩白,只能费尽心思以一只不受控制的手,炮制了这一出诡异的网上小说案件。
  方岚到此时终于恍然大悟,不禁感慨于明心思缜密,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于明这样厉害,道法精进高深”她犹豫道,“最后竟然是在泳池中溺亡,而凶手却是那个压根没什么人注意的清洁工张燕。”
  詹台轻咳一声:“所以,得罪谁都不该得罪女人。不需金融大亨翻云覆雨,只要一个小小的清洁工,就可以以柔克刚要了一条人命。”
  “我很想知道,张燕是如何找到于明的。”方岚轻声说,“她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第98章 天龙山
  詹台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方岚。
  方岚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 却发现詹台少有的严肃, 眼神望向张燕身后黑黝黝的无边泳池, 像是出神在想些什么。
  方岚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轻轻拽了詹台的衣摆, 侧目问道:“怎么了?”
  詹台骤然回神, 却对她粲然一笑,满脸无所谓, 朗声道:“哪有那么多背后的人?难道就不能是张燕自己查明弟弟张大川死亡的真相, 一路摸着线索找到于明?”
  “她既有心,总能想到办法潜入于明的生活中。”
  他露出嘲弄的笑容:“人生在世, 可能遇到的危险和不测何其之多。”
  “走在马路上,有横起霸道超速的马路杀手夺命。走在人行道上, 有莫名砸下来的楼上花盆夺命。回到家中,也许遇到没素质的邻居在楼道烧纸钱,一氧化碳夺命。”
  他仰起头慨叹:“生命是多么脆弱…平安度过一生,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无上的幸福和圆满了。”
  “张燕费尽心思摸清于明生活的轨迹, 查清楚他常来威尼斯酒店健身之后,应聘了酒店的清洁工。”
  “她虽是清洁工,能接触到于明的机会并不少。从更衣室, 到游泳池, 她悄无声息出现在哪里,都不会惹来太多的注意, 只要伺机对于明下手便可。”
  “但是一个女人,天生体力不如男性,若想对于明下手,甚至还需要处理掉于明庞大的尸体,张燕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想到了游泳池这个绝妙之处。”
  “既可杀人,又能分尸,一切结束之后再放一池净水,将所有的证据涅灭其中。”
  “于明报复张燕,以幻肢痛逼她砍掉自己左手。”詹台继续说,“他心中对张燕恨极,满是煞气,单单砍掉哪能解他心头大恨。残魂渐侵意识,迷迷糊糊中张燕受幻肢痛所惑,买来红色的指甲油,细细密密将手指涂满蔻丹,精心修护,一双微黑的粗糙小手,是从未有过的美丽。”
  “而就在这手最光鲜亮丽的时刻,附身之上的于明再次发作幻肢痛,痛不欲生的张燕一刀砍下自己的左手,又在残魂的操控之下一刀刀将手臂碎尸,彻底杜绝了张燕断肢再接的希望。”
  “同一把刀,同样的手法。于明的残魂操控了张燕,让她自己,将自己的手分尸。就像不久之前她如何分他的尸身一般无二。”
  詹台说得笃定,上前蹲在神色恍惚面色青白的张燕面前。
  “于明的尸体在何处?”詹台伸手抽出一张黄纸符,风中轻晃,蓝色的火焰将黄纸符燃成小小一团光点,又迅速破灭成了一撮灰色的烟烬。
  詹台的指尖轻点符灰,在白骨梨埙上轻轻蹭了一下。骨埙贴紧张燕的额头,眉心似有黑色的雾气蒸腾而起。
  失神的张燕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詹台眼疾手快,立刻捏住她的下巴:“于明的尸体在何处?”
  张燕嘴唇抖动,面孔冷得好似冰坨,眼中惊惧交加像是看到了极为骇人的事物。詹台心头一跳,刚想伸手,却看见面前的张燕,自被白骨梨埙贴住的额头开始,像烈日之下融化的冰淇淋一般皮肉消融。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方才还举止诡异立在他们面前的凶手张燕,如同一块烈火之下的蜡烛一般层层软塌,白色的蜡油在脚下汇聚一片。
  “人皮尸蜡!”方岚大惊,转头望向詹台。
  詹台眸色暗沉,抿紧了嘴唇。
  他的白骨梨埙,破了张燕身上的人皮尸蜡。
  尸蜡融化之后,地上的张燕双目圆睁,面色青白,身体僵硬。
  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方岚还在愣怔当中,宋书明却一个箭步跟上,伸手放在张燕颈后,片刻之后才挪开。
  “冷透了,脖子后面尸斑都有了,叫法医来吧。”
  不过前后数分钟的时间,杀害凶手的张燕却成为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凶手又成为了被害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詹台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有人在我们来到之前,先杀死了张燕。”
  ————————————
  他们三人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宋书明轻手轻脚地开门,生怕吵醒卧室里的林愫。可是客厅灯刚刚打开,三人皆被吓了一跳。
  林愫衣着整齐,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他们回来,面无表情地抬起了眼睛。
  宋书明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边:“怎么醒来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林愫的眼神冰冷,他的心霎时如坠寒窟。
  詹台站在旁边,心头咯噔一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林愫轻飘飘地问。
  宋书明垂了眼睛,倔强不答。
  倒是詹台还敢心惊胆跳地开口劝诫:“姐…”
  林愫的眼神刀锋一样飘过来,厉声道:“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方岚云里雾里地想。
  林愫姐素来温柔体贴极少动怒,此时雷霆震怒之下如同一只发了飚的老虎,更何况她身怀有孕,三人恐惧之下又更添担心,在她面前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颤颤巍巍。
  方岚咬牙上前,坐在林愫的身边:“出了什么事?你再生气,也要为肚子里的宝宝想想啊,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詹台松一口气,眼带感激看了方岚。
  林愫面色稍缓,口气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与笃定,对宋书明说:“你告诉我,老林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你最后一次见他,又是在哪里?”
  方岚震惊无比。老林是林愫的祖父,自小将她拉扯大,一身道法精进世间少人能及。她与詹台相处数月以来,已无数次听闻詹台夸奖老林,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这样一个道法高深的世外高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失踪?他的失踪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方岚心里不寒而栗。
  宋书明轻叹一声,终于开口:“网上出现这三章故事之后,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妙。你我和詹台方岚四个人,行踪貌似都已被人掌握,分不清是敌是友。”
  “他在暗我在明,我不敢冒这个风险,一边打电话叫詹台回来,一边联系了老林。”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觉老林不见了。”宋书明说,“寻找老林自然片刻耽搁不得,但我直觉老林的失踪和我们现在手头正在探查的案子有关,和张燕和于明有关。所以我才和詹台日夜加紧调查,希望早点解开老林失踪的秘密。”
  林愫抬眸,冷静地问:“你最后一次和老林联系,他是在哪里?”
  宋书明顿了一下方才开口:“山西,龙城。”


第99章 杏花岭
  事急从权,詹台和方岚没有买到高铁票, 凌晨的时候搭上了一辆绿皮火车, 睡半晚上的卧铺赶往太原。
  一上车, 两人的下座和中座床铺就换给了老人和孩子, 只能爬上上铺, 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眠。
  空中相对, 只隔了一条手臂的距离。
  詹台那样高的个子,蜷缩在那样小的空间里, 热得额头上细细密密都是汗珠, 却丝毫没有窘迫拘谨的感觉。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目光如秋水一般温柔和煦。
  方岚被他目不转睛地盯得头皮发麻, 轻轻翻身成了仰面朝上。
  “怎么啦?为什么这样看我?”她小声问。
  詹台也跟着她翻身,仰躺在又小又平的卧铺枕头上。
  “你知不知道, 林愫姐和书明哥定情,也是睡在绿皮车卧铺上。”
  也?哪门子的“也”?
  方岚双颊发烫,隔了几秒钟, 才轻声回他:“你不担心老林和杀害张燕的凶手吗?怎么还有心思调侃我。”
  詹台哈哈笑了,转过身来以手撑颐:“林愫和书明是关心则乱, 我知道老林本事,十有八九是担忧林宋的安危,才特意断了和他们的联系的。”
  他眸中精光闪过, 年纪虽小却成竹在胸, 世事尽皆在把握之中的样子,十分意气风发。
  方岚挪开了视线, 默默想,难怪临出发前他不顾林愫的坚持,一定要宋书明留在家中陪伴林愫,估计早已经猜到老林失踪是假,遇到棘手危险的问题不想让林宋二人搀手才是真。
  “你的手怎样了?”她担忧地问他。
  临出发前,他犯了倔,一定要拆掉手臂上的包扎。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此行艰险,我只有右手得用,就仿佛失了一条手臂。如果遇到危险,怎样护你周全?”
  她看着他仍旧狰狞泛红的伤口,半是心疼半是恼火:“我又不是废人,遇到危险难道不会自己逃?为何次次都要你来保护?”
  詹台冷笑:“现在说得这样轻巧,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长沙厦门重庆香港,你多少次都快要丢掉小命了?”
  方岚怒极反驳:“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时候我心存死志,现在…”
  “现在怎样?”詹台目光灼灼,热辣得仿佛要将她面上烫出伤痕。
  “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他不放弃,越靠她越近,“嗯?告诉我,阿岚,有什么区别?”
  她张口结舌,满脸通红,许久之后才说:“现在…我怕连累了你。”
  詹台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却在方岚抬头看他的时候迅速调整了面色,仍是嘻嘻哈哈地笑着。
  “阿岚你放心,我不会。我记得的,等这次我们从太原回来,我还要帮你问米找陆幼卿呢,是不是?”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我答应你,一定不会伤上加伤,好不好?”他凑近了她低声下气,脸上堆了讨好的笑容,神情纯稚得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方岚从来没有这样应付一个男人的经验。
  幼卿在她面前,一直高冷自持。虽也有温言抚慰和关心爱护,但所有的相处都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面纱,触不到彼此真实的温度。
  他在她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完美爱人,从来没有过争执、暴怒、孩子气的种种。客气有余,却亲密不足。
  都说相爱的人相处,会露出自己像孩子一样的一面。
  方岚以前觉得这些似是而非的说法,不过是公众号博关注和眼球。
  直到现在才逐渐意识到,那些广为传颂的情话定理,原也有它金科玉律的一面。
  她初次遇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群中央挥斥方遒,笑意不达心底,带着如隔千里的冷漠和防备。
  可他此时在她面前,无赖又无邪,痴缠着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撒娇。
  “好不好?阿岚?”他将她的名字念得软糯,让她的心酸软一片。
  “没事的,阿岚。我是钢筋铁骨呀。”他笑着握紧拳头,抓着她的手去摸他手臂上隆起的肌肉,“是不是?壮得像头牛。”
  她红着脸一把抽回手,掌心仍有他臂上光滑又坚硬的触感。
  “好吧。”方岚妥协,水盈盈的大眼睛满是无奈,“但你要听我的,不该逞强的时候就不要去。”
  詹台笑得见牙不见眼,凑近了她嘀咕:“阿岚还不知道吗?我是最听你话的。只要你说,我一定听你的,是不是?”
  她彻底地败下阵来。
  方岚问他的手臂如何,詹台眼珠一转,立刻将撑在身下的手抽了出来,皱紧眉头伸到她眼前。
  “疼…”他如同耳语一般的低噫,“疼得我都睡不着了…”
  方岚翻身坐起,语意懊恼:“那怎么办?…要么,重新给你包上?或者找些止痛片,你先吃上好好睡一觉,等我们到了太原先处理你的伤。”
  詹台顺势将她按在床上,不让她起身,轻轻摇头:“哎,别急,不用。”
  “我就想你陪我说说话。”
  方岚躺了下来,和他面对面,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也不敢用力,只敢在离开伤口很远的地方轻轻揉着。
  “说什么?”她心里有事,漫不经意地问。
  詹台却定定地看着她,既有深思熟虑之后的沉重,又有一丝突发奇想的冒冒然。
  “我自幼在阴山十方浸润长大,强大的法器不说见过上万总也有成千。”他轻轻说,“可是再强大的法器都逃不过命门。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无坚不摧的矛也必有固不可破的盾。”
  “引魂铃金刚杵,白骨梨埙阴沉木,无外乎金木水火土。只要看清其中真谛,无论敌人再强大,都有破解的办法。”
  “可是,我现在方才明白,这世间最强大的法器,原来是求不得的情和看不透的心。”
  方岚心中一动,抬起眼睛和詹台对视。
  他却微微摇头,脸上还挂着轻巧的笑容,继续说:“林愫姐和宋书明相知相许,曾一同经历过许多次出生入死。”
  “我以前,很羡慕宋书明,能够拥有一份生死相许的感情。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如果林愫姐遇险他会以身相护。我甚至相信,如果林愫姐不幸殒命,他会毫不犹豫随她而去。”
  方岚仍旧看着他,一言不发。
  “情到浓时,生死都可置之度外。他们相处经年,感情愈发深厚。可是我想,如果来日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后,无论书明哥再对林愫姐情根深种,都不会再轻言殉情二字了。”
  詹台勾起唇角:“所谓挂牵,就是连生死都不得自由。他心里有了孩子,就不能再毫无保留放弃生命。”
  他慢慢住了口,不再往下说,又像是在最终下定决心,直到绿皮火车在铁轨上轰鸣的声音突然停止,周遭骤然安静许多。
  火车到站了。凌晨的车站没有一个行人,静谧又安宁。
  方岚侧身看向窗外,对詹台说:“到大同了,再三个小时就要下车了。睡一会儿吧,好吗?”
  詹台却不接她的话,轻叹一声问她:“阿岚,你说你那个时候心存死志。那现在呢?”
  他终于下定决心,沉下声道:“如果陆幼卿真的不在人世了,你又当如何?真的随他而去殉情自杀吗?”
  他问得干脆,声音隐含怒火。
  方岚万没想到他竟会问出口这样一个问题,却不知为何十分不愿他再误会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会!”
  那声音尖锐得有些凄厉。方岚捂住口平复心情,半晌之后才低声开口:“我不会。”
  詹台却不愿放过她,脸上是方岚从未见过的执着和认真,目光火热却镇静:“心中有了挂牵,才会惜命。阿岚,你不再心存死志,你不再满心想着殉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要再逃避了,你告诉我,也告诉你自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唇,不得到一个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
  朱唇微启,却如鲠在喉。方岚眼中酸涩心头滚烫,爱恨情仇种种情感,如巨浪滚滚将她拍在岸边。
  她曾经心存死志,是因为过往生无可恋。
  一生之间都在得到和失去之间徘徊,快乐和痛苦之间转换,从未有一刻真正体会到安全感,真正在宽厚的爱与怜惜上安眠。
  她想殉情,是愧疚感和痛失所爱的遗憾并存。她众叛亲离度日如年,在这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中如同蜉蝣蝼蚁一般。
  “我…”她眼眶微湿。
  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她想说,不知哪里来的骄傲和自尊却堵住了她的口,只能用力握住他的手臂,嘴唇嗫喏。
  詹台一把反握住她的手:“你不说也不要紧,我来替你说。”
  “你心中有我,是不是?”
  怎会没有他呢?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他是这样芝兰玉树的一个君子,对她体贴入微以命相护。
  詹台说林愫和宋书明曾多次出生入死经历过很多难关,难道不是在提醒她,她和他之间也是如此吗?
  她在陆幼卿的面前谨小慎微患得患失,明明是众人口中艳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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