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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_袖侧-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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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等班的主要任务也就是让小毛头们识字,正好适合杨五。宋夫子带着小毛头们摇头晃脑的诵读的时候,她便趁机在课本上对应的字上标注发音,待夫子逐句解释时,又标注了对应的文字。一上午课程结束时,已经标注了几十个字。宋夫子见她是有底子的,只是不认识修士常用的字体,便掏出本《说文解字》给她,叫她回去可以自己查。杨五翻了翻,发现基本就是本字典,便道了谢。
  下了学出来,徐寿已经驾着小舟在外面等她了。她匆匆上了船,道:“徐兄,直接去金虹峰吧,别耽误你吃饭。”她和小毛头们聊天,才知道他们吃住皆在此处,并不需要去大饭堂。而夫子们都是内门弟子,已经筑基辟谷,根本不用吃饭。这个时间徐寿来接她,若先回炼阳峰,便不免误了饭点儿。
  徐寿爽快道:“也好。”
  杨五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给徐兄添麻烦了。”
  徐寿笑道:“咱们炼阳峰,人少事少,连头骑兽都没养,我平时都无事。旁人都羡慕我和苏蓉。好不容易你来了,才算有些事做,总算对得起道君付给我的灵石了。”
  跟徐寿在一起,他总是能照顾到身边的人,教旁人觉得如沐春风,情不自禁的就想与他交好。杨五觉得,除却性格,也必然有他家教的缘故。接人待物这种东西,都是从小家庭熏陶出来的。想想他的出身,再想想他十五岁就出仕,身边有同僚,头上有君王皇子,就不难理解了。
  因为每天起的都很早,杨五便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外面日头还高,她头一回将竹舍的书房利用了起来,铺开纸,将今天重点学习的二十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完全记住。搁了笔,外面日光已经柔和了起来。她取了药锄药铲出来,将院中已经枯死的植物都清理了出来。那些工具原本就是伺候灵药使的,精致轻便,正适合园艺。她把土翻了一遍,从新整了整。又去某处路边,将她之前跑步时看到的一株野花移植了过来。不知名的花枝叶繁茂,花朵有茶碗那么大,开得热闹。竹舍篱笆院,便不复荒凉,变得有生机起来。
  洗净手,躺在敞轩里烹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带着一丝凉爽的微风拂过,吹动她的裙角。她望着那株新移植过来的花儿,觉得若是没有解毒这个事儿,这小日子也算惬意了。
  不必想自己是谁,不必顾及谁的脸面,谁的家族,不必承担莫名就强压在肩头的责任……她仿佛才惊觉,自她成了那个人的妻子之后,似乎便再没如此轻松过。
  翌日徐寿按时送她去了讲习堂,她则陪他……不,是看他吃了午饭。那一颗辟谷丹,她一直饱到现在。
  看徐寿吃得香,吃过一次大饭堂的她明知道那饭菜味道真的只是普通,还是忍不住口齿生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胃。
  “想吃了?”徐寿笑。
  “嗯,想吃,但是又不饿……这种感觉真怪。”杨五道。
  “不怪。人有七情六欲,口腹之欲,本就是其一。”徐寿道,“宗门本也不倡导未筑基的弟子服用辟谷丹的。筑基之前,五谷轮回才是天道自然循环。何况宗门里供给的,本也就是灵谷灵稻。便是师长们,辟谷多年的,心情来了,也会食用些灵果、灵酒,更不要说灵茶这种东西,天天都离不了。”
  “苏蓉怎么就辟谷了?”
  “她?”徐寿笑得坏。“唉,小姑娘啊……”
  杨五一转念,便想到了,瞪眼:“难道就只是因为嫌弃……”
  “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没吃完呢!”徐寿赶紧截住她。
  杨五扶额。因为嫌弃轮回之扰所以就不再吃饭……这真是……
  “其实还是,怕道君嫌弃她吧。想想她的出身……”徐寿道,“你不懂的,那些家生子出生的下人,从小就习惯了揣摩上意,想方设法让自己装成主人喜欢的样子。其实道君何曾在意。”
  话不能这么说……杨五远目,那个道君毕竟是曾经给了她一整瓶辟谷丹,还让她服用冰梅津露丹连服三天的人啊!
  待徐寿用完饭,两人乘着小舟去了符箓司。订制的阵盘约好了今日取。谁知到了符箓司,广场上只有几个傀儡呆呆的矗立在那里,半个人影也不见。
  两人下了小舟,正要进符箓司,大门里迎面出来一个青年,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相貌普通,眉间有一丝憨厚。徐寿正侧头跟杨五说:“奇怪,人呢?”并没有看到迎面过来的人。那青年却惊喜道:“徐师兄!”
  徐寿转头,眼中流露出笑意,嘴上却称:“李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师兄道:“昨天才进宗门,刚刚把阵盘送进去修。我还想着明日里就去寻你呢!你可还是在炼阳峰?”说着,把住徐寿的手臂,大有久别重逢,要好好契阔一番的意思。
  徐寿就看了一眼杨五,略有些为难。
  这两个人互称“师兄”,听起来怪异。杨五转瞬就明白了,这就是徐寿曾经在讲习堂监舍里照顾过的小毛头之一,而且还是已经筑基成了内门弟子的。看他眼中欢喜流露,把着徐寿手臂不放的样子,显然是与他关系极好的样子。她便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徐寿道了声:“那我在此等你”。
  杨五与那李师兄相互点点头,留下他与徐寿契阔,独自进了符箓司。背后还隐隐听着那李师兄压低声音跟徐寿说:“咦,那是谁?很漂亮呀!”
  比起上次来,符箓司里十分的冷清。她去了接待的科房,却发现没人,喊了几声,才出来个小孩:“姐姐何事?”
  杨五说了,那小孩便道:“随我来。”
  路上也不见人影。杨五奇怪道:“今天怎么这么冷清,人都哪去了?”上次来明明很热闹。
  童儿耸耸肩,道:“今天冲禹真人开讲坛,主讲阵法。师兄们都跑去听了。到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准是真人又讲得忘了时辰。”
  走着说着,带杨五到了之前去过的那处科房,翻出一本册子翻了半天:“咦,没有。真是的,肯定是急着跑去听讲坛,忘记交代了。”又问杨五是哪天订的货,翻出另一本册子按照时间查才查了出来,跺脚抱怨道:“烦死了啊,不交代好了就出门,也不知道在哪个架子上,我还得去找!”
  看了看杨五,道:“姐姐一起来吧,省的我够不着。”
  按着符箓司的规矩,外人自是不该随便入库房的。可今日里掌事的人都不在,只这小童留守,做起事来便没那么规矩认真了。杨五又怎知这里的规矩,便跟着那童儿去了。
  库房高且深,是一排连着的房子,童儿带她进入其中一间,道:“这几日订制的应该在这间吧。”
  他在架子上翻找了一通,也没找到。高处够不到的地方,就叫杨五帮他够。结果都不是。
  “会不会还在上面?”童儿指着最上面道。但那一层的高度,便是杨五踮着脚也够不到了。
  童儿便满屋子转圈的找梯子:“梯子呢?梯子呢?搁哪了?”找了几排架子中间也没看到,怒道:“讨厌死了这些人,用完不知道放回原处!”随手指了一道门,对杨五说:“姐姐你去那间找找,我去这边找。”
  杨五穿过那道门,又是另一间库房。这些房舍里都跟她的竹舍一样,有运行着的阵法,阵法里有除尘咒。尘埃不落,每间房子里都十分干净。只是这间库房里的东西,看上去都残破不全,每件几乎都有破损。有阵盘,也有傀儡,比起刚才那间库房的整齐,这里就显得有些杂乱了。
  杨五一排一排的走过去,寻找童儿所说的梯子。找了几排都没找见,再越过一排储物架,一抬头,撞进了一双墨绿色的眸子里。
  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时空,跨越了宇宙!
  直到她看到那男人黑色的头发,才从失神中醒来。不……不是那个人,完全不一样的。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但那张脸上,除了眼睛的颜色,没有一点像他的地方。她真是糊涂了。她是转世投胎到了另一个宇宙,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她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再抬眼,才发现有异。那男人侧靠着架子站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眨过。杨五盯了他一会,慢慢伸出手去摸上他的脸……虽然有皮肤的触感,却是冰凉的。
  她于是明白了,他只是一个傀儡。


第22章 022
  杨五平静的躺下, 听见道君问:“今天不用涂吗?”
  她便回答:“不用, 我自己涂了。”
  芙蓉清流膏,本来就是男用、女用皆可。既然可以自己用, 上次却偏偏给他用……冲昕微微蹙眉, 能感受她今日隐约的冷淡。
  杨五却已闭上眼睛。她知道这样于她并无益处, 但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扰乱了她的心神,她静不下心来去想那些勾引与撩拨的事。感觉到男人压了上来,感觉炙热的手探入衣摆……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起来。
  这无意识的动作一做,她和他都微僵。
  杨五睁开眼,便看到漆黑的眸子。目光似乎有些不愉, 凝视了她片刻, 却又渐渐软化……
  冲昕手肘撑着身体,拢了拢她的额发,慢慢低下头, 亲了亲她的眼睛。停下看她闭上眼,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最后,他看了眼她嫣红的嘴唇……俯下头, 轻轻含住……
  一开始只是试探,浅浅的吸吮,轻轻的磨蹭。但似乎很快找到了乐趣,吸吮舔咬便变得有力起来。只是作为一个活了一二百岁的男人来说,这吻技未免太过青涩。
  杨五稍稍睁开眼眸,又合上。手臂抬起,搂住了他脖颈, 给予他回应。男人在这种事上总是能无师自通的,何况有人引领。杨五只是略略引路,道君便很快掌握了奥义。青色帐中,便只能听到呼吸和偶尔的唇齿吸吮声。
  冲昕最后舔了一下那嫣红微肿的唇,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道:“忍一忍……”
  就像她在昏迷中模糊听到的那样,那果然不是她的幻觉啊。是把她的抗拒当成了对痛楚的畏惧了吗?许久,杨五发出一声拖着尾音的“嗯……”,放松了身体。
  冲昕便抽出手来,把她深衣的下摆掀起……
  这件事如此亲密,却不同于男女欢爱,他们虽然已经做过几次,却谁也不曾得到过欢愉。以往,他总是想要速战速决一般的直入主题,干脆利落。今日,他却缓缓而行,显然第一次享受到了这个过程。杨五以为他至少要先欢愉片刻,却发现自己低估了他的心志。他只是埋在她的颈间微微调整了呼吸,便开始运转体内灵力。
  也是。杨五闭上眼睛。于他,到底是解毒远重于欢愉吧。
  醒过来的时候入眼便是青色的帐子,朦胧能看到帐子外面的书案、凭几,黑色的茶盏,盖子斜搁。瑞兽炉中不知道燃得什么香,白烟袅袅,透过青绡帐而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只嗅到淡淡的香气。
  那人不在。
  杨五才这么想,耳边便响起男低音般的声音:“醒了?”这才发现,原来身后的暖意,是因为偎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杨五没动,问:“什么时候了?”声音有些嘶哑,在昏昧的空间里,有种诱人的意味。
  男人的手臂伸过来,衣袖外露出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但很有力。“还早……,睡吧。”他低声道。温热的手顺着她的峰峦起伏,缓缓抚过。
  男女这种事,真是不好说,杨五想。她今日意兴阑珊,本无意引诱,却不想……三击,中了。
  闭上眼,被那温热手掌抚弄着,却如何睡得着。她鼻中“嗯”了一声,慵懒的伸个懒腰,四肢绵软无力,只能缓缓翻身。入眼是敞开的衣襟,露一片结实的胸膛。她把脸贴上去,蹭了蹭。
  “还好吗?”他问。
  “没有力气……”她闭着眼睛,懒懒的回答。
  那手臂轻轻搂住她,过了许久,杨五舒服得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问:“很疼吧?”
  杨五睁开眼,看着眼前结实的胸膛,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很疼吧?”
  那种疼,只有她和他能体会。男人似乎“嗯”了一声,轻得几乎听不到。过了一会儿才道:“还好。”毕竟是金丹之躯,他能忍。
  可她只是肉骨凡胎。
  杨五没逞强,额头贴着他的胸膛,闭目呢喃:“疼死了……”
  男人没再说话,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心,像是抚慰。有一下没一下的,杨五就慢慢睡着了。
  隔了一日去讲习堂上课,前面的小毛头还问:“姐姐昨天怎么没来?”
  杨五只能道:“我只是来识字的,不用天天来。”
  “哦……”小毛头有点失望的样子。
  杨五上辈子养过儿子,看着这小毛头就心中喜欢。掏出回春丹的瓶子,倒出一颗回春丹塞进小毛头嘴巴里:“来,吃糖豆。”
  回春丹除了有丹药的清香,它还是甜的。难怪冲禹拿它当糖豆哄小孩子。小毛头嘎嘣嘎嘣的嚼着吃了,感受体内暖意,才明白:“这,这是丹药吧?”砸吧砸吧嘴道:“回春丹?”
  “这个吃了对身体没问题的。”杨五问过冲禹了。回春丹有生肌之能,修士身体受了外伤的时候服用,有止血疗伤的作用。杨五是凡人,当初受伤吃了一颗冲禹用来逗弄鹤儿的下品回春丹,就直接生肌肉骨,疗效显著,其实给修士服用就没这么立竿见影的效用。
  不过现在她拿出来的是冲禹后来给她的上品回春丹。“当糖豆吃就行,增强体质”,他是这么说的,没告诉她这上品回春丹跟她当初吃的全然不是一个品质,便是修士服用了也一样能肉骨生肌。杨五只想着她一个凡人吃都没事,想来修炼之人吃更没事。
  “我知道没事,但、但这个是上品回春丹吗?”小毛头结巴的问,“要好多灵石吧?”他一个月才两块下品灵石而已,却吃了人家这么贵的东西。
  “没事的,姐姐请你吃的。”杨五摸摸他脸蛋,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三毛。”小毛头红着脸道。“六岁了。”
  “噗!”杨五听到这名字,忍俊不禁的笑了,随即想起自己的大号就叫“杨五”,实在也比人家强不到哪里去。笑着道:“那我叫你毛毛好不好?”
  毛毛仰着大脸蛋道:“我娘也是这么叫我的。”
  杨五心中一动:“你还记得家里的事?你入门多久了?”
  “今年开春的时候入门的。”毛毛道。
  “想家吗?”
  “想!”毛毛点头,“师兄说,入门满五年才可以申请探亲假了。我要长到……”他说着,掰着短胖小手指算了一下,“到十一岁的时候,就可以回家看我爹娘了。”
  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离开父母,杨五怜爱的摸摸他的头。毛毛的脸蛋便红扑扑的,有点害羞,又很喜欢。
  待放了学,徐寿问她:“怎么样?”
  杨五道:“照这进度,约莫一两个月可以自己看书了。”
  徐寿道:“你有底子,相当于学另一种文字而已,不会太难。我一个熟识的师弟近期要外出一趟,我叫他帮你买几柄刀回来。要不要顺便买些话本图册来打发时间?你喜欢看些什么?”
  杨五没什么想法,反问:“徐兄都看些什么的?”
  侯府公子矜持微笑道:“不过是些诗集、随笔罢了,修心养性而已。”当然不会把自己平日看的天生废柴逆袭成仙君,打脸、虐渣、收无数美人的种马文告诉杨五。
  杨五便道:“我什么都行,随便来些诗集、话本就可以。”
  她现在的生活作息似已固定,每次侍寝之后会昏睡几乎一整天,而后冲昕会让她再休息一日,这样每隔两日侍寝一回。不侍寝的日子里上午上课,下午大把的时光要打发。找些书籍来看,不仅打发时间,也可以起到复习的用处。
  她随即想起一个问题,问道:“徐兄。这些要花多少灵石?”她本来手里还有一块灵石,拿到订制的阵盘之后便用上了。
  “不值什么灵石的。”徐寿道,“都是凡品,又不是法器功法,花些金银便可以了,用不到灵石的。杨姬不用操心这个。”
  这次虽不用,可以后或多或少的迟早得用上吧。因为灵石除了是能源,还是硬通货。说白了,就是钱。
  突然发现自己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杨五第一次操心起钱的事来。她见到过徐寿用他的白玉牌从勤务司那里领取了两块下品灵石给她,猜想自己那块紫玉牌应该也可以,甚至额度会更高。但,涉及钱的事……还是问问那个道君吧。
  总不能让她受那样的苦,做白工吧。
  翌日又到了侍寝的日子。冲昕摸到一片干燥。
  “没用芙蓉膏?”他问。
  杨五困惑,“要用吗?”明明他和她已经突破一层隔阂,不需要这些辅助手段了。
  冲昕却收回手:“用吧。方便些。”
  杨五不知他因何又对她冷淡起来,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便起身取了芙蓉膏出来,背着他涂抹上,重又躺下。他便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发一言的开始。
  他因何而不快?杨五真的困惑了。
  待浸完冰寒池,冲昕抱着昏沉沉的杨五回到寝室,轻轻将她放在榻上。她的身体还很热,昏沉中眉头蹙着。冲昕拢拢她的头发,坐在她身边看她。今天对她冷淡了些,似乎令她不安了。但上次她说“疼死了”……他不想在那种时候分神,更不想在她遭受那种痛楚的时候还从她身上索求欢愉。
  他看着她五官秀美,闭着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宁静。本来就是个安静话少的女子,跟苏蓉十分不一样。他还记得苏蓉刚来的时候嘴碎得烦人,他差点把她退回去,后来有徐寿提点着才好起来。但杨姬从一开始就很安静,他不唤她的时候,她也从来没上来过,一次都没有。疼的时候,没有喊叫,也不曾抱怨。
  她这样……是正常的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指背蹭了蹭她柔嫩的脸颊。这里是洞天福地,山水灵气都养人,她来此不过半个月,已经比初到时白皙了许多。看着养眼多了。正想着,杨五翻了个身,再翻回来,衣襟松开,露出一片光滑肌肤,半边丰盈弹跳欲出。
  冲昕盯了片刻,伸出手去,握住那片衣襟……
  杨五想不到自己醒过来会是在他怀里。明明之前对她莫名冷淡,为何现在会这样将她拥在怀中?但……很舒服。谁在遭受那样一场痛楚之后,都会被想被人温柔对待。杨五便闭上眼睛,在他怀里蹭蹭。
  冲昕放下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古籍,轻轻拍了拍她:“没力气?”
  杨五懒懒的“嗯……”了一声。他便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像哄孩子那样。这男人是喜怒无常吗?真让人难以捉摸。杨五在他怀里又眯了一会儿,昏昏的想起来自己有事跟他说,睁开眼道:“道君……”
  “嗯?”
  “我听说外门弟子满五年都可以回家探亲。”杨五问,“那我呢?我怎么算?”
  冲昕沉默了一下,道:“师兄说了,不过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待此处事了……放你归家。”
  可她想要留在这里怎么办呢?杨五沉默。她见识了这些修真者的能力和力量,她还想了解更多。她想了解的那些信息,在村子里那种地方是不可能得到的。这个事只能从长计议,先把别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道君。”
  “何事?”
  “我可以用紫玉牌去领些灵石吗?”
  冲昕顿了一下:“要灵石用吗?这些先拿去。”他手上出现一个锦囊,鼓鼓的,看着沉甸甸的。
  杨五活了一辈子,早不是那种会为了要不要花男人的钱而纠结的小女生,她不客气的接过来:“谢谢道君。”硬硬的,鼓鼓的,摸着就感觉有不少。轻松的把锦囊收进了乾坤袋里——她的乾坤袋和衣服一起就在榻边,这个距离,可以直接使用。
  冲昕颔首,道:“不够的话,拿玉牌去通货司兑,万块以内不需和我说。”
  徐寿一个月才三十块,苏蓉更少,才二十块。道君张口就是霸道总裁“随便花”的范儿。杨五含笑笑纳了道君的慷慨。
  及至在他怀里躺够了,她推开他,缓缓起身:“我该回去了。”
  冲昕没有挽留,也没有说什么。但当她伸臂取过自己的衣衫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她一眼没看到就消失了踪影,而是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
  看她褪去深衣,看她将如瀑的长发拢到肩头一侧,露出薄薄的肩,纤细的腰肢,窈窕后背。抬臂穿衣时,身前丰盈侧影隐约可见。
  撩动人心。
  冲昕忍不住伸手握住一把鸦青发丝的时候,她却穿戴整齐站了起来。光滑微凉的发丝自他手中滑走……
  “道君。”她屈膝行礼,“我回去了。”
  他只得收回手,淡淡的“嗯”了一声。杨五垂眸,缓步走出他的寝室。
  就这样,给他一些,保留一些。男人其实很容易对付,她想。
  上辈子,被这样吊着的其实是她。那男人什么都肯给她——出产丰厚的矿产星,珍稀的宝石,精美的华服。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只除了她的母星。她的母星和同胞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生死前程都在他一念间。她饱受这求而不得之苦,直到她死。
  走出洞府,外面日光明亮刺眼。她抬起手遮住眼,却忽然想起,自她成了那人的妻子之后,其实……从未向他开口讨要过她的母星。不求他,大约是她在这场交易中最后的尊严。即便是在她和他有了孩子之后,最甜蜜温馨的那一二十年里,她亦不曾开过这个口。
  但,她此时想……如果她开口求他会怎样呢?如果她能像现在这样,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软软的恳求,他……会否放开手,不再去扼制她的母星了呢?
  杨五放下手,走进温热的阳光里。
  那些幻想和揣测,永远不会有答案了。但,她死得光荣壮烈,给他的家族和姓氏添了那样一笔光彩,他若能看到她的遗言,该会明白她的用意。在最后的绝境,她将必死的结局转换成政治资产给他,求的……是母星的未来和发展。
  这是她能为母星做的最后一次努力了。
  她呀,她这样的人呀……活得就是这么累。


第23章 023
  在又为冲昕侍过两次寝后, 杨五其实是真有些佩服这个男人了。
  在那种时候, 大多数人,不论男女,都很容易屈从于欲望。何况,他并不是没有欲望。人有七情六欲, 他不过斩了口腹之欲罢了, 男欢女爱之事, 她听雨生堂的女修口吻便知在修士间也是寻常。甚至, 比之凡人更无拘束。
  但冲昕始终能把持住,似乎始终只把她当成他的药罐子。只在事后会温柔的抱抱她, 或稍有亲吻爱抚, 却也是抚慰之意居多, 求欢之意且无。或许是因为活的时间太长了,对男女之事看得不重的缘故?
  这使得杨五为难了起来。无欲才能刚, 她现在心有所求。而她之所求, 的确如徐寿所言,全系乎冲昕一念之间。他倘若始终不受她引诱,事情就难搞了。
  好在, 她和他的事一时半会还完结不了。两年, 她有两年的时间。说不定两年之内,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并不需要再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也未可知。这么想着,杨五便不去烦恼了。
  竹舍小院里已经被她拾掇过,枯死的植物都已经拔出, 移栽了她在峰上各处挖来的植株。那些花开得荼蘼繁盛,让篱笆小院里充满生机。阳光最盛的下午,她在书房里提笔习字。上课的时间虽然不长,她已经认了一百多个字。讲习堂初等班的启蒙教材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阅读障碍。
  热气散去的时候,徐寿在院子外面喊她。她在院中开启了阵盘,小院已经有阵法护持,外人无法随意进入。那之后,她也的确再没有在竹舍感受到过冲昕的神识。符箓司的人说,这阵盘一块下品灵石可以用三个月的时间,连金丹道君的神识都能隔绝,只售八十块灵石,绝对质优价廉,物超所值。
  搁下笔,她关闭了禁制,唤道:“徐兄,进来喝茶。”
  徐寿便推开篱笆小门,径直走进小院,笑道:“给你送东西来了。”
  他在廊下便取出数把锃亮钢刀,往竹地板上一放,发出仓啷磕碰的清脆声音。杨五端了茶出来,见到那些刀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一柄长刀,不由眉眼弯弯:“有劳徐兄了。”
  徐寿道:“还有这些。”他说着,又取出一大摞书出来,拍了拍道:“我那师弟心眼儿活,会办事,挑的全是你们闺阁中爱看的书。够你打发时间了。”
  杨五目光扫过最上面一本《霸道仙君恋上奴》,眼角抽了抽,放下茶器,给他斟了茶:“先喝茶。”
  徐寿问:“水萝卜有没有,有的话切一颗来。”
  杨五重新修整了小院,把那些早就枯死的植物清理掉了。但前任房主在院中种下的植物中,有一种生长得颇为繁盛,就是被兔子偷偷挖食的那种。杨五还特意叫了苏蓉来分辨这是什么,毕竟苏蓉在炼阳峰的主要工作就是照料洞府里那几株珍稀名贵的植物,比如映玉竹。
  结果苏蓉也认不出来。
  “不是以前在丹药司种植药草吗?”杨五纳闷。
  苏蓉涨红脸道:“我就负责过四种药草,种了两年!丹药司那里,你负责哪种药草,师兄们便会告知你那种药草的习性,便于你照顾。其他的要想学,就得去上课或者看书……”
  “你没去?”
  “我又不想做丹师。不过是因为丹药司的活儿轻省罢了。后来执事师兄就看中我,推荐我来道君这里了。”比丹药司还轻省,拿的灵石也更多,简直不能更开心。
  要想知道这是什么,苏蓉表示就得去问问丹药司的人,然而很显然她是不乐意为她跑这一趟的,反而给出“反正不知道是什么,都拔出得了”这样简单粗暴的建议。杨五一开始本来是采纳了的,但是她挖出第一颗根块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东西长得像红皮大萝卜。一抬头,篱笆外一只红眼睛兔子眼巴巴的望着她手里的“萝卜”——有了禁制之后,兔子就进不来了。
  和兔子对视了一会儿,杨五福至心灵!兔子都能吃,说明这东西没毒。兔子很爱吃,说明……她就很好奇洗了洗那颗“萝卜”切开了,小小尝了一口。酸酸甜甜,水水脆脆,比起萝卜,更像是水果。
  她自从服用了那颗辟谷丹之后,到现在也没有感觉到饥饿,但这不能阻止她感到……馋。于是这个被她命名为“水萝卜”的东西,就成了傍晚时分用来就茶的小食。
  彼时一天的热意散去,微风习习。她躺在藤椅上,一边吃着,一边往篱笆外丢,看着几只兔子窜来蹦去的抢夺,又有趣又惬意。
  后来又拿给徐寿尝过,徐寿直呼“正好下酒”,立刻就爱上了。又笑自己在这峰上住了三年,竟没发现这等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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