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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_连城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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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恶战之后,众人皆是精疲力尽。
大约早已习惯这份绝望的鹿家人沉默地清理着同伴的尸体,空气中很快便飘散出焚烧的腥甜。
若不是有这么多帮手,沈桐儿也不可能把剩下的三只异鬼解决干净,她狼狈地躲在被毁坏的车边,用水囊将刚抢到手的魂尘洗干净,递给苏晟说:“小白,你快吃了吧。”
苏晟默默接过。
沈桐儿又拿起沾了水的手帕,踮起脚尖抹了抹他面颊上的黑印,露出个开心的笑脸。
苏晟终而也笑,淡声说:“这果然是玩命的差事。”
“为了娘怎么都值,就是苦了你。”沈桐儿认真嘱咐道:“我应付的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你还是避让吧,万一又刮起风雪,鹿家这群聪明人会多想的,万一他们觉得鲛人和你比不够稀奇怎么办?”
苏晟自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闻言不以为然地挑眉,而后望向恢复寂静的密林道:“那两个人,莫非是死了?”
“糟糕!刚才情况太危急,只听那山一样的异鬼越走越远,忘了花姐姐和季大哥!”沈桐儿这才回神着急,拉住他的手说:“我们去找找看!”
——
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灾难忽然袭来,所导致的祸患几乎是毁灭性的,尽管各地多多少少有些能看到异鬼的御鬼师,但无论其能力还是数量,对于越来越多的怪物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离家后走过万重山,沈桐儿已经清楚很多曾经繁荣的地方消失掉了,而未来可以活命的空间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狭窄……
无奈她命如野草,又哪里管得了身后事?
在深更半夜与苏晟走在密林深处,当真半点有人活动过得痕迹都看不到,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腐叶与苔藓叹息:“看来东部所受的祸患比想象中更严重,或许要不了太久,这些异鬼就会走向南陵以西了。”
苏晟淡声回答:“命运如此,无可奈何。”
“小白活了那么久,一定见过很多悲欢离合吧?熟悉的人死去、喜欢的东西消失。”沈桐儿顺着异鬼巨大的脚印往前边追踪边闲聊:“你是不是都习惯了呢?”
苏晟瞧着她飞扬的发丝,半晌才说:“不习惯又怎样?我能改变什么?”
“习惯了就比较让我放心呀……花姐姐说小白很喜欢我!”沈桐儿停住脚步,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他:“有你陪着我很开心,但想到也许十年后你就要为我去世而难过了……心里很不好受。”
“我不会让你死的。”苏晟的语气非常肯定。
沈桐儿并不相信,正想多询问几句,却听到不远处有微弱的呼救声,赶忙摸黑跑过去问:“花姐姐!是你在喊吗?”
果然,花病酒半跪在颗树下,捂着冒血的腹部吃痛说:“快,季祁受伤了!”
沈桐儿是个喜恶分明的姑娘,人家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自然立刻跑过去扑倒喊说:“季大哥!季大哥!”
季祁毫无意识,身上的金甲已经碎裂开来,鲜血湿透里衣。
“我已给他服下应急药物,但恐怕不行了……”花病酒咳出血来:“没想到出发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厉害的异鬼,还被它跑了……”
鹿笙身边的心腹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苏晟冷眼瞧着花病酒在那诉苦,打断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营地。”
花病酒抹掉嘴角血水:“好。”
沈桐儿没注意他们的眉目交锋,急着扯下裙摆帮季祁把最严重的伤紧紧勒好,而后使出怪力硬把他背起,吩咐说:“小白,你注意下周围,快。”
说着就不顾他们的阻拦,急急忙忙往冒着火光的营地跑去。
——
片刻前还意气风发的首领变得生死未卜,这对鹿家人的触动非同小可,而情况尚好的花病酒自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虽然大夫抬着药箱用最快的速度帮忙治疗,末了却仍是叹息:“好不好的起来,就看能不能醒了,季哥被伤及心肺,若是旁人,恐怕早就……”
沈桐儿守在床边满脸担心去,点头答应。
等着大夫走去跟花病酒禀报状况,她又伸出手道:“小白,情况特殊,你把魂尘让给季大哥好吗?花姐姐说他们没有带这东西出门的习惯,都要交给家主的。”
“不是给我的?不怕我饿了?”苏晟不情愿。
“可是他都快死了呀!此一时彼一时!”沈桐儿觉得不可思议,然后鼓着脸伸手:“拿出来!”
苏晟转身便走:“不。”
沈桐儿担心地望向篝火边奄奄一息的季祁,追上去拉他的袖子:“不准闹,你懂事点。”
无奈苏晟不为所动,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他不愿意掩饰的气愤,吹拂开她便头也不回的往无人的树林里走去。
“臭小白!小气!你敢跑就别回来!”沈桐儿终究无法理解他几乎不存在的同情心,忍不住这般威胁。
然而苏晟和听不见似的,修长的背影片刻间就消失在稀薄的夜色中。
36。世间终得你好
虽然平湖镇之旅危机重重; 但出发后的第一夜就出现损兵折将的状况; 证明挑战显然比想象中更为严酷。
花病酒检查过伤员与车马; 当即决定日后在异鬼更为活跃的夜里赶路,而白日休息; 这样也便于他们通过夜色确认异鬼痕迹较为稀少的落脚地。
浓郁的黑暗渐逝; 众人该修车的修车、该浅眠的浅眠,仿佛都已经把刚刚发生过的惨事放下了。
唯有沈桐儿心绪郁闷,帮季祁打来水擦了擦脸; 见他并没有苏醒的趋势; 才起身跟花病酒说:“天马上就亮,我得到林子里找找小白,他……比较我行我素。”
“别走太远; 到了启程的时辰我不会多等。”花病酒微笑回答; 她已经梳洗干净; 正监督着表情全无的守卫将刚烧出的骨灰埋掉。
沈桐儿这才无奈地向树林迈开步子。
从前还以为苏晟对自己永远不会动气; 没想到刚过几日就因为这点小事跑掉。
真任性。
该怎么哄这家伙开心呢?
不知像对云娘那般讲几句好听的话好不好使?
沈桐儿全无头绪; 在迷宫般的树林间边走边呼唤:“小白; 你出来呀!”
四周连动物活动的声响都没有,只有疯长的野草和诡异的树影随风摇动。
亮着双赤瞳的沈桐儿抬头寻觅,忽因极佳的视力而发现有颗黄杨树的枝桠间露出片银白的羽角,终于安心苏晟只是在赌气,而非真的远走高飞。
她暗自弯了下嘴角; 故意走着走着被地上的藤蔓绊倒; 发出哎哟的惨叫。
向来关心小姑娘的苏晟果然飞下来训斥道:“连路都走不好; 还想着去帮别人,真是自不量力。”
沈桐儿纯属蓄谋,瞬间以极快的速度伸手抱住怀着小情绪的白鸟:“嘻嘻,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呢!”
苏晟轻轻挣扎不开,又怕把她弄伤,索性僵着俊脸恢复人形。
沈桐儿这才松开了手:“小白,你别气啦,怪我不该把给你的东西再要走,魂尘不给季大哥吃了,跟我回去吧。”
苏晟拂袖起身:“那人有那么重要么,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就这般多此一举。”
“不用分清啊……是因为季大哥救过我一命、给我治过伤,我才想把欠他的人情还给他,方才单纯觉得小白是自己人,不会跟我计较,所以……”沈桐儿显得有些沮丧,拉拉他的袖子装可怜。
闻言苏晟有几分动容,最后没好气地伸出白皙的手,掌心点点魂尘正发着光:“给。”
“真的不要啦,你也会饿的。”沈桐儿拿起魂尘送到他唇边:“吃了吧,快吃。”
苏晟拂开她的手腕,竟然俯身将薄薄的唇吻在她的额头上。
毫无防备的沈桐儿顿时呆滞,只觉得那温柔的触觉扩散成温热的□□,让脸颊顿时泛起桃花色。
苏晟也很紧张,隐约听到她飞快的心跳,瞬间直起身子侧首道:“虽然我和你不是同类,但……你不要不把我……”
“我、我知道我跟小白不一样!”沈桐儿这才回神急着说:“但我不在意啊,没有瞧不起你、也没觉得你不重要,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呀。”
“那你对同类能产生的感情,对我也会有吗?还是你真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关在笼子里的玩物,想要就要、抛弃就抛弃。”苏晟的敏感或许是因为回忆起许多已经封尘的往事,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姑娘的缺心少肺,问这话时,精致的脸甚至退去血色,眼神也变得微微伤心。
沈桐儿从来不拐弯抹角,她小步绕到苏晟面前,眨着大眼睛抬头问:“那小白故意模仿成人类的模样,是想让我把你当成同类吗……”
苏晟拒绝回答。
“不想承认就算啦。”沈桐儿拉他:“你也救过我很多很多次,但我从来没想还清这份情谊,这世上除了云娘令我如此、还有一个就是你了。”
闻言苏晟的心情好过许多,正想开口,却被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花病酒的绿衫从树林微熙的光中渐渐露出,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感染力极强的笑容:“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打情骂俏,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傍晚再出发。”
“嗯。”沈桐儿边答应边给苏晟使了个眼色,拽着他迈开步子。
幸好苏晟没有再抵抗。
御鬼师那双特殊的眼睛夜视能力极强,花病酒双眸红光微闪,边走边刻意问:“苏公子,你不怕黑吗?”
苏晟淡淡回答:“有桐儿牵着我。”
沈桐儿赶忙干笑着点起个生火用的折子,能鲜明地感觉到他往旁边躲了一下。
看来冰冷的白鸟真的很讨厌火焰。
花病酒转移话题道:“这几年在玉京待得太过于安逸,未想这荒郊野岭已经那般危险,方才若不是太过于轻敌而没有加强防守,也不会被异鬼突然袭击,你们放心,接下来由我带队,定然不会发生同样的错误。”
“花姐姐不担心季大哥吗?”沈桐儿问:“还有那几个死去的鹿家人,你也都是认得的吧?”
“人固有一死,为家主的使命死去时我们的光荣。”花病酒平静回答。
“诶……”沈桐儿忍不住道:“我可没有这等觉悟,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跑的!”
花病酒瞧着她笑:“我看就算姑娘不跑,苏公子也不会让你受伤,方才忘记问了,为何刚刚战斗时苏公子好似能看得到异鬼呢?此次随行的个个都有阴阳眼,就算异鬼沾到我们的血,也不会对普通人现形的。”
不善谎言的沈桐儿顿时心虚,考虑着自己事发当时与花病酒同时出车,不由努力回忆苏晟的表现。
但苏晟却不以为然:“对敌要靠眼睛的话已然输了一半,气味、声音还有存在感,难道你都不在意?”
花病酒并为咄咄逼人:“公子的功夫的确厉害,任我也看不出是哪家路数。”
苏晟瞧向她:“你只需记着,你打不过我便足够。”
“小白!”沈桐儿生怕他们两个产生矛盾、节外生枝。
但花病酒却笑得开心:“没错,自知之明最重要,我的确是不会与公子为敌的。”
——
出现伤亡后,原本就不活泼的队伍变得更加沉闷。
当他们再度盛着夜色出发后,甚至没有半个讲话的成员。
仅剩的车子都用来托运行李、金银与受伤昏迷的季祁了,沈桐儿与大家一同骑马超全然漆黑的东方行进,担心道:“以季大哥现在的状况,很难再帮得上忙,不如趁离南陵原不远的时候把他送回去,剩下的任务交给我便好。”
“家主派出的人各有用途,如果他坚持不住,那也怨不得我。”花病酒微微歪着头,白皙到像会发光似的美脸被夕阳照得格外迷人,讲出的话却残酷无情:“如果现在躺着的是我,季祁也当做此决定。”
沈桐儿无语叹息,只能默默为季大哥祈祷。
关于季祁的死活,在旁骑着白马的苏晟倒不太在意,忽而问道:“既然长湖镇已经覆灭几十年,这条路线的确可以通向那里?不带向导便往鬼域里闯,很快又会重蹈覆辙。”
“向导没有,地图倒有一张。”花病酒从怀里摸出张被重新装裱过的黄纸:“这是在鹿家仓库中翻找出来的,往年太平的时候这也算条繁华的商道,所以各类记载还挺详细,虽然地图上标注的驿站和村镇都不存在了,但找到它们的遗迹就能找到前往长湖的路,更何况鲛膏的生意颇具吸引力,恐怕除了我们,最近还会有其他商队朝那里进出。”
沈桐儿啧了声:“若大海里真有鲛人,它们自由自在该多美,被残杀掉练成尸油,实在残忍。”
花病酒笑:“方才吃烤鸡时,姑娘可没有悲天悯人,鲛人就比鸡鸭高贵?”
沈桐儿语塞,鼓起面颊故意哼着找茬:“真要赶路到天亮吗?我困了,白天根本睡不着,现在吃饱了就想睡觉。”
花病酒的性格显然自立又强势,嘲讽道:“那你应该留在你娘身边做个乖宝宝,而不是出门来为她搏命赚草药。”
沈桐儿越发觉得自己根本讲不过这个姐姐,正咬唇郁闷的时候,未想苏晟竟然放弃了自己的马,忽而飞身落在她的身后,拿过她的缰绳说:“那你睡便好。”
虽然曾经和巨大的白鸟交颈而卧,但现在的小白毕竟变成位高大的美男子。
沈桐儿瘦小的身体靠在他怀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生怕别人看热闹,但脑子又想着“这是我的小白啊”之类的鬼话,便也渐渐放松了神经,闭眸眯睡了起来。
花病酒侧眸打量这对极为奇怪的“有情人”,笑说:“苏公子真是善解人意。”
“是吗?”苏晟表情冷淡:“我这辈子最不懂得解的就是人意。”
“哦?”花病酒问:“公子也是人,怎么会不懂呢?”
苏晟懒得理这姑娘的旁敲侧击,在沉默之余又缓缓握住了沈桐儿的手。
他真希望世上没有穆惜云、没有季祁,没有任何再为她徒增负担和烦恼的存在。
可惜每一次、每一次。
麻烦来得都似曾相识。
37。鬼儡与少女
朝阳照着深夏; 在深深浅浅的林地中透出模糊的光影。
鹿家人又赶了整夜的路,难免都感觉到了疲惫。
倒是始终沉睡的沈桐儿忽然被马颠醒,先回首看到搂着自己的苏晟,然后才道:“天亮了; 这附近有可以扎营的地方吗?我来守着; 你们需要休息一下。”
花病酒皱眉研究过那份早已过时的地图; 远望天边厚重的积云; 回答说:“几十年前附近有个水田村,现在应该还存在些遗址,今日会落雨,希望尽快找到藏身地。”
虽然骑马颠簸得双腿酸痛,但沈桐儿并没有叫苦; 反而精神气十足:“那就快找找看; 我肚子饿啦!”
花病酒无奈而笑。
苏晟淡声开口:“照理说,鲛膏生意既然已经做起来,定然存在出入长湖镇的固定路线; 那里异鬼多藏于海中,水路是行不通的; 所以我很奇怪,以堂堂鹿家的本事,为何还在这里如瞎猫般乱闯?”
沈桐儿顿时瞪圆眼睛:“对呀,小白你好聪明!”
花病酒不动声色地回答:“既然我们已经成了同路人; 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大概公子并没有做生意的经验。”
苏晟回答:“的确。”
花病酒说道:“鹿家的商线贯通南北; 规模早已如巨鲸般可观,其他小商小贩要么选择依附、要么就只能被吞并,是断然没有能力与家主相抗衡的,那些长湖镇的亡命徒想发笔横财,自然而然要防着我们,否则鹿先生起了兴趣,长湖镇迟早也是要姓鹿的,就和南陵原一样。”
“真是霸道。”沈桐儿郁闷叹息:“现在好啦,不仅异鬼随时都有可能出来,恐怕还会有赏金武士的暗算。”
花病酒瞥了眼招摇的鹿家大旗,不甚在意地哼道:“暗算又如何?敢来等于玩火**,异鬼之祸已经动摇了国之根基,这天下迟早要分崩离析,但我们鹿家是不会被摧毁的。”
小姑娘还想顶撞什么,却忽地被苏晟捂住嘴巴。
真不该说花病酒是自信还是自大,只想回到孤岛上隐居的沈桐儿也并不关心其他,便顺势老实下去。
——
腐烂的茅草堆旁屋瓦坍塌,小庙里的佛像被厚重的蜘蛛网所覆盖,残留着暗色的血迹斑斑。
终于找到水田村的众人很快便看到眼前这片暴露在日光下的荒芜。
沈桐儿下马伸了个大懒腰,绕开脚边的白骨,几乎能够想象出异鬼袭来时,村民们心头的无助和恐惧。
可惜所有灾难都过去了,只余下平凡如尘的灰土,还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花病酒亲手插好高耸的旗帜,吩咐他们去打扫下破庙的卫生,而后上车瞧了瞧仍旧昏迷不醒的季祁。
沈桐儿垫着脚在车窗外露出半个小脑袋:“季大哥好些了吗?”
花病酒叹息:“已伤及心肺,需要静养。”
沈桐儿似是有些忧愁:“就算这样每夜披星戴月地兼程赶路,至少也还需要八天才能赶到长湖,不知道他还受不受得住。”
“看造化吧。”花病酒淡笑起身,随即便走下木车吩咐道:“从现在起留在这里,四个时辰后再次启程,大家按照之前的安排抓紧休息!”
沈桐儿继续偷看季祁面无血色的脸,真不明白以他的身手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况且若是自己被异鬼伤到半死不活了,睡几觉也便站起来。
季祁怎么如此之弱呢?
她还没琢磨完,便被只手搭在的肩膀上。
沈桐儿回头望见苏晟的俊脸:“怎么啦?”
苏晟淡声道:“他和你不一样,不要对其他人乱讲话。”
沈桐儿好奇追着问:“咦,小白你是会读心术吗?”
苏晟不理睬。
沈桐儿追问道:“怎么不去休息,骑了一夜的马很累呀。”
“沈姑娘、苏公子,来吃点粥吧。”花病酒在不远处喊道。
两人对视片刻,只能硬着头皮靠近。
苏晟是全然吃不下五谷杂粮的,但他一个大男人总是不吃不喝实在惹人怀疑,所以只能装模作样。
花病酒坐在火边端着瓷碗,笑容里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
——
时间缓慢推移,日头渐渐从东方升到头顶。
主动请缨要来守护众人的沈桐儿百无聊赖地坐在残破的房檐上,眯着眼睛眺望远方无尽的荒路。
大部分鹿家御鬼师都在阴凉处蜷缩签浅眠,看起来又辛苦又狼狈。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沈桐儿不禁哎了一声。
她忍不住想:如果异鬼毁灭的城镇越来越多,把所有活人都吃光,它们也自相残杀渐渐饿死,那这个人世间是不是会成为地狱了呢?难道老天爷真的忍心降下这样的祸患,一点希望都不留吗……
罢了罢了!
这等事还是留给救国救民的大侠去思考得好。
沈桐儿捧住脸表情无奈。
脑袋里正乱七八糟的时候,忽有一抹纯白飞跃到身边。
原来是刚刚不知去了哪里的苏晟。
他坐到沈桐儿身边,抬手为她撑起全新的纸伞:“为何呆在这里,不觉得晒吗?”
“登高望远啊!”事实上小姑娘的脸已经因为太热而泛红了,却依然半点不受影响地笑道:“我的伞修好啦?小白你真是什么都会做!这回娘不会再骂我啦!”
苏晟微笑,安静回视。
沈桐儿接过伞把玩的片刻功夫,忽见头顶有只食腐鸦展翅徘徊,在这青天白日十分显眼。
她见大部分鹿家人都还在睡梦中,赶忙伸手让它降落,飞速摘下鸦爪上的小盒子。
又是云娘简单的信。
纸上的字依然歪歪扭扭,却透着一位母亲的苦心。
“桐儿为我在外日夜奔波,娘仍旧难安,自知命不久矣,又何苦浪费奇草赤离?只盼你携友尽快归来,少惹世间烦忧。”
认真地读完这行字后,沈桐儿立刻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娘竟然答应我带你回去,也没有骂我,太开心啦!”
只要瞧见她心情好,苏晟的心情自然也不错。
他抬手摸了摸桐儿的头道:“赶路太过艰苦,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沈桐儿把信收起来,仍旧用伞遮着日头,搂住他的胳膊问:“小白也休息,等买到鲛膏就好了……看花姐姐十分厉害,即使遇到为难的事,也用不着我们来出头……”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合上酸涩的眼睛,嗅着苏晟身上似有似无的清香放缓呼吸。
其实只要心里钟意,并不会在乎自己身在何处。
苏晟浅浅地微笑,感觉坐在这尸骨成片的野外,真比曾经几乎没有尽头的寻找与等待要强上许多。
未料想安静的时光还没持续多久,他便不自觉地直起身子。
沈桐儿立刻警觉问:“怎么了?”
苏晟示意不远处:“你看。”
沈桐儿站起身朝南边一瞧,只看到个少女朝这里急奔而来,身后还追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情形十分古怪。
她皱眉道:“糟糕,好像是鬼儡!”
话音刚落就收起纸伞飞跳过去,苏晟自然跟在后面,生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
炎热日头下的败落村子周围尘土滚滚,正在逃命的姑娘实在是精疲力竭,一个没注意脚下竟猛地摔倒在地。
她惊恐回头,望着渐渐向自己靠近的怪物,清秀的脸庞满是焦急。
那些被异鬼所伤的男人已经丧失为人的神志,明明伤口已经溃烂**、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迈着步子。
幸好沈桐儿从天而降,瞬发数缕金丝,缠起最前面的鬼儡便抡起来砸向后方,与鬼儡们战做一团,甚至还着急喊道:“小白,你快带她去躲躲,万一被伤就糟糕了,我们没有可以用来解毒的魂尘!”
对习武之人来说,比起异鬼的恐怖,鬼儡并不算什么,只要不是数量奇多都可对付。
苏晟瞧着沈桐儿没有大碍,这才附身把那崴脚的姑娘拉起:“你没事吧?”
原本是命悬一线的荒郊野外,却忽然遇到位如画美男,姑娘不禁红了脸,小声道:“没、没事……”
苏晟指向村落:“去那里避一避便好,有很多御鬼师可以保护你。”
姑娘这才望见隐约的旗帜,迟疑地问:“鹿家?”
这片刻功夫沈桐儿已经解决了那将近十个鬼儡,跑回来疑惑道:“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它们是从哪里跟来的?”
“先回去再说。”苏晟厌恶地瞧了眼地上破碎的腐烂尸体,把桐儿拉到身边:“若不想留后患,还是叫鹿家人把这些烧干净的稳妥。”
——
侥幸捡回条命的姑娘坐在树荫下喝掉几口水,又擦了擦面上的尘土和细汗,终于缓过神来说:“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正在跟花病酒七手八脚描述状况的沈桐儿听见,不服气地强调道:“是我救了你呀。”
那姑娘微笑:“也谢谢妹妹。”
花病酒才没兴趣行侠仗义,扭着腰肢靠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惹上鬼儡?行路本就艰辛,我可不想带没用的废物!”
姑娘偷看了树下静坐的白衣公子一眼,欲言又止。
苏晟连个人都算不上,对这些与己无关的乱事更不在意,他正垂着美丽的眼睛帮桐儿编新的发绳,也不晓得从哪里搞来那些做手艺的材料,满脸与世无争的安静。
姑娘这才回答:“小女名叫吉瑞,也是名御鬼师……虽然功夫粗浅与各位无可相比,但也不会拖后腿,如果你们同去长湖镇,不知可否带上我呢?”
“御鬼师?”花病酒靠近后捏起她清瘦的下巴,媚笑道:“果然是双好眼睛,平日万里挑一的阴阳眼,到这没人的黄山反而到处都是。”
吉瑞擦了下冷汗,露出苦笑说:“东部已无人烟很久了,普通百姓哪里敢来呢?我本正在前面的林子赶路,忽然看到片被遗弃的营地,盘查着那里所剩的干粮和武器并不陈旧,还以为有同往长湖的商队呢,谁晓得驻扎在那的人已经死光了,有不少已经成为鬼儡,忽从背后袭击我,我拼死杀了几个,却不寡敌众,所以才……”
花病酒朝属下使个眼色,自有黑衣守卫前去验证。
沈桐儿听得好奇:“你也是去买鲛膏吗?”
吉瑞苦笑:“我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买那等金贵东西干什么,只是我的亲妹妹去了长湖数月未归,所以才去寻找她的。”
沈桐儿虽不算个事事都往好处想的大善人,却很大方:“那你就跟我们吧,反正我们也死了几个人,剩下的干粮和水都吃不完。”
花病酒拒绝:“笑话!你以为这是去玩吗?”
沈桐儿被骂得缩脖子,却没有坚持的资格,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回苏晟身后去踢地上的石子。
好在吉瑞也并不天真,顿时讲出交换条件:“从来没见妹妹在信里提起过鹿家人出现在长湖镇,如果你们没有现在的商路地图,我身上倒带着一份。”
“哦?”花病酒伸出羊脂玉般的美手:“拿来瞧瞧。”
吉瑞扭头,梳在马尾辫上的发结随之晃晃悠悠:“那怎么行,万一你骗我呢?”
花病酒歪着脑袋问:“我若不讲道义,直接杀掉你搜尸便好。”
吉瑞这才从包裹里翻出个卷轴。
花病酒接到手里展开一看,果然是最新的路线,包括哪里有落脚地、哪里出没异鬼、哪里可躲避都清清楚楚,若按照上面的路线走,倒可提前三日到达,果然帮了大忙。
不过她疑心病甚重,转而竟皱眉发难:“我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万一你是有心人要害我……”
吉瑞气愤道:“害你有什么好,若不是我刚才把脚扭伤了,才不想跟鹿家混在一起!”
花病酒从袖口拿出枚红色丹药:“若你敢把这个吃掉,我就让你上车,它虽有毒,却要十日后才发作,只要能如期到达长湖,解药我立刻奉上。”
吉瑞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发展,睁大眼睛恼羞成怒:“莫要欺人太甚!”
“我偏喜欢欺负奈何我不了我的人,你若不吃,那就休怪我无情了。”花病酒笑意更深。
随着她发话,数把剑全都指向这倒霉的姑娘。
吉瑞没有其他选择,只好把丹药接过来咽到嘴里面。
沈桐儿瞧得叹为观止,小声道:“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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