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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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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又将金子托付乐芸:“你费心教导教导她。”

乐芸哭丧着脸:“小姐。她、她好像又是个憨极了的熊孩子哎!”

有点刺耳……不过,好吧,也差不多。

“明珠姐姐多端庄稳重聪明能干啊。”乐芸不满,“怎么这两个妹妹都没学上呢?是不是她们娘的聪明都给明珠一个人生去了?”

这个……

“而且,小姐,为什么这个金子又要归我们调教啊?”乐芸继续发牢骚。

“因为你把明雪调教得不错。”云华笑得颇有点儿坏,“想来明雪的妹妹也非你不可。”

乐芸呜咽:“可是她……”

“明雪很喜欢你呢。”云华闲闲道。

“啊那个。”乐芸忽然就有点脸红,“是那孩子心眼儿太老实了……”

“而且明雪现在活儿干得真不错,人家看了都说,谁能把明雪调教得这么好?真真的点铁成金。”云华继续灌迷魂药。

“也还好啦……”乐芸嘴里谦逊,面上美滋滋的,“也是凑了巧。她肯听我的……”

“老太爷说把金子交给碧玉教导,”云华把声音压得极低,“我看不如交给你合适。”

“嗳嗳。这个……”其实乐芸心里是动过这种念头的,虽然不敢说出来。以前刚入府,受训于明珠和碧玉,她将两人视为榜样,后来么。明珠也罢了,那种涵养乐芸自认学不来。碧玉可不就仗着小聪明和嘴头子利吗?乐芸不见得逊色于她呀!

“不出几年,我们终要回来的,”云华继续道,“届时金子应该还是要还给九小姐,那时大家一看,这小丫头脱胎换骨!谁干的?乐芸。你可大大的露脸!”

乐芸就只有嘿嘿笑的份。

“我相信你!”云华鼓励乐芸,又道,“不过你确实太忙了,我寻思着叫洛月照顾金子起居,你教导金子言谈举止,但又想,言谈举止多在起居中……”

“姑娘说得是,”乐芸道,“一会儿叫别人管、一会儿叫我管,反而容易管坏了。既是我管,便全是我罢!”

她好强,既认了差使,生怕别人插手弄坏了,害她没脸,竟不如一手一脚全由她做。云华含笑:“由得你。”又道,“毕竟你辛苦了,我洗沐梳妆,便让洛月为主罢,给你些喘气的时间。”

乐芸心里微微一动。

其实作为小姐身边的丫头嘛,还是洗沐梳妆、掌握衣裳首饰是本等……

但是小姐雄才大略,不可以普通小姐来论哎!

再说除开明雪之外,连胡芦从未当过别人丫头,也是乐芸在训,再加明雪,又加出行诸般事宜云华也多倚重乐芸,乐芸确实够忙的。

再再说,洛月在梳洗等方面的能耐,确实也无可挑剔。小姐与洛月的感情,乐芸也有所感受,料一时不可能把洛月彻底踹下去,让她一人独大,于是乐得顺水推舟:“小姐说得是!就依这么着。”

“赏你的东西,你也先放着。”云华取个小匣子给她。

乐芸开匣子一看,自然欢喜,却假意道:“都还没启程呢,小姐急着赏什么?等奴婢一路立了汗马功劳,再赏赐不迟。”

她会说嘴,云华也与她调笑:“正怕夜长梦多。先赏了,你路上弄丢,便不干我事,左右我赏过了。”

乐芸紧紧把匣子掖在袖里,又谢了一番,去了。云华去看邱妈妈。邱妈妈年老体弱,跟不得去未城,说了在余府等小姐回来,洛月正替她检点被褥等物,叫飘儿看着道:“妈妈的此物在此处,此物在此处,你记下了。你陪妈妈留在余府,好生侍奉侯夫人,妈妈要什么,你拿得勤快些,以及延医看药,千万莫轻忽。应用之资,侯夫人说了尽管支用,如老仆一般,小姐还留了这笔费用,给你急用的,你小心点儿,要支前得先禀过邱妈妈的是,当用时,也别吝惜。再有大事,老太爷、四小姐那边皆可去问,你是知道的。”

飘儿一一应着,那边邱妈妈拉着云华手,老泪纵横,叫一声姑娘,哽咽一声:“老奴从姑娘那样小时看起,如今姑娘长大成人,好歹成了婚了,又要跟姑爷去那么远,老奴正该跟着去的,都恨这病拖累。姑娘这一去,不知多少年能回来,老奴不知能见姑娘一面不能。”

云华也心酸垂泪,又想明珠的生身父母,虽不是多慈爱的,好歹也是生养的父母,如今明珠魂儿虽还在,不能认、也不能见,天南地北,真正不知能见最后一面不能,益发多一层说不出口的伤恸,勉强安慰邱妈妈,又悄问:“刘大夫药方开来了没有?”

却是刘晨寂从前用药如神,失忆后,浑然不似了,也早跟云华讲,他没什么现实病例记在胸中,光按书开药,实在不敢。云华看邱妈妈老病缠绵、每每说及死字,毕竟揪心,求刘晨寂在出发前,还是看看邱妈妈再说,若有灵感,就开个方子,若实在没把握,便说她这病全因年老及经年失调,到此际非药石就扭得过来,但开些温补的方子,再跟邱妈妈说些养生法子,也行了,外人也看不出破绽的,何况安了邱妈妈的心。

刘晨寂便替邱妈妈把了脉。邱妈妈对于刘晨寂印象深刻,笑道:“前年就是于大夫那剂狠药一激,再经刘大夫慢慢调解,小姐活了回来,身子这样好了。于大夫那种狠药,老太婆是怕的,还是刘大夫调理手段替老太婆施展施展来得好。”

刘晨寂把罢脉,深深沉吟,邱妈妈只怕自己生了大病才令医生为难,忙忙将症状都说出来,噜哩噜苏讲了许久,难得刘晨寂都好耐心听着,听完了,道:“妈妈这些,说大碍,均无大碍,但上了年纪,诸脏器都衰弱迟钝些,若药狠了,怕妈妈经不起,轻了,又无用,故如何用方,须斟酌,总要写个妥当的给妈妈。”

邱妈妈听得欢喜,刘晨寂下去斟酌,到如今也快半日了,云华便开言催问。

飘儿应声掀帘子进来,人以为她带药方来了,她道:“禀姑娘,八姑娘来访。”

这倒奇了,想八小姐云波素来卑怯灰暗,怎会主动来访六姐?云华又忆及最近这些日子,云波在旁边,总有些目光闪闪、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藏了什么大事,因问一句:“四小姐同来么?”飘儿回道:“不曾同来。”云华因忖云波必藏了重要的事了,吩咐丫头们另收拾个清静房间,延云波过去。云华又安慰邱妈妈一句,随后过来。

云波随飘儿与明雪进那房间,进门先一个小小的京绣雁衔瑞草穿云的屏风,转过去,贴墙一张雕花美人榻,前头一张蓝磁踏脚椅,都铺着玉底兰纹袱垫,窗下一张雕花圆桌,旁边错错落落四把弧背木椅,也铺着椅袱,从榻至桌一张长方形白底斜纹格罽毯,两侧壁间悬挂着几幅书画,桌后一口八宝格,格里陈设着些玉石古玩。房间虽不大,收拾得纤尘不染,布置恬和,倒比坐在大厅堂自在得多。人方坐下,丫头已经热腾腾齐齐整整茶果细点都端上来,云波刚偷眼打量了一圈字画古玩,云华已来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好女孩的世界

云华坐得与云波很近,膝盖几乎贴着云波膝盖,极亲切的同云波略作了番寒暄,便俯身向她,切切的问:“八妹妹今儿怎么想着来看我?”

云波见云华安排得如此温暖,本来当此行来得对了,忽听云华问出这样一句,好比分开八瓣头盖骨,倾下一盆雪水来,忖着:“她都知道,何必再问?问我,是装不知道了。旁人在场,她装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我鼓起勇气这样来找她,旁边再没别人,她还要装,可见是要赖了。”四肢冰凉,作声不得。

云华只当自己问得再合适不过,见云波面色忽而生变,腹内也疑惑,坐着,等云波开言。

云波却想:“她既装不知道,我何必再问,自取其辱。”立起身来,竟要告辞。

云华见她面色变来变去、方坐下又要告辞,晓得必有误会,牵住她袖子,好言讨饶道:“八妹妹,我实实的全无头绪,不知做错了哪里,烦你耐心告诉我。”

云波却想:“你不是装不记得,是真不记得。那个约定,就我念念不忘,你早已抛诸脑后了。我提醒你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心头作痛,喉头作梗,一发说不出话。

云华狐疑不定,还要再问,却乐芸来请,道有两家人,都是余府亲好,齐来相送,世子叫少夫人也过去。

云波自愧:“她已有那许多亲好要迎来送往,都是要紧的,如何放我在心里。我还要来跑这一趟,真真的自取其辱。”因哽咽道:“六姐忙,波儿先告辞了。”

云华一手扭住她,再不肯放,一边叫乐芸去回复世子。道她来了,一边将云波按回椅上,切切道:“有件秘密,八妹,我须信托于你。”

云波只当云华已看不起她了,故愧恨交加,忽闻要以秘密相托,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云华道:“不敢相瞒,八妹妹,前年我那一场大病。伤及记忆,有许多事朦朦胧胧记不起来。”

云波奇着望了云华一眼,暗忖:记不起来。她桩桩件件还能这样周到?

云华又道:“然而见了八妹妹,我总觉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忘的,却又想不起。八妹妹此来,必是提醒我来了。怎么忍心不说就走?”

云波还是不敢说。

云华叹道:“八妹妹!我若有贰心,只管推得干净便了,何苦这样着急问你?正为关心你,怕误了事、害了你,你可体谅我这片心,千万告诉我罢!”

云波听她说得恳切。暗想:“这倒不假,她但凡有一些儿看轻我,只管推我、冷我、不见我就好。何必这般催问我?看来不管当中还有何曲折,她如今在乎我的这片心倒是真的。”举目望云华,感受到她的善意,终于讷讷道:“你,曾和我约定。以后不管谁先离开这个家,总想办法。把另一个人接了出去。”

云华呆住。

当年体弱无人问津的六小姐,跟同样无人问津的八小姐,原来做过这样一个约定!

看来云波今日,乃是催她履行约定来的。

怪道云华要过门时,谢小横叫云舟等人来京送送云华,本没想着云波,带着问一声,云波也立即肯来;怪道回门时姐妹相处,云波屡屡注目云华,跃跃欲语,看来都是想云华带她出去呢!

云华要怎么带她出去?

云华结巴起来:“八……妹妹,我要去未城,它是边城。”

云波坚定道:“海角天边,远些更好。”

“真真的艰苦,与锦城天上地下,都没有河,吃水靠打井,再往西边就挨着沙漠,风一起,皮肤比京城更难受。”

这个有一点吓到云波。她低头剥了会儿指甲:“六姐,你不怕?”

“我嫁鸡随鸡。”云华苦笑,“你不见福家姊姊那庆幸的表情?”

云波见过,云华与福珞易嫁,她也有所耳闻,一时便呆了呆,对那陌生的地方,有了畏惧,待转回目光看着云华,又有了勇气:“姐姐去得,我也去得。”

这时她并不是真想到如何应对遥远的风沙,只看着云华柔和的裙影,想躲在这裙影里也是好的,总比回谢家看那些眉高眼低的好。

云华摇头:“若我要作好人,我就叫你去问爷爷,你陪我往未城去成不成,我帮你去问。爷爷十有十是不答应的,生起气来,左右我是走了,你却得留下挨训,问你怎的有这种想法,若不问爷爷,你怎走得成——”对住她的目光,“等一下!你不是……”

云波声如蚊蚋:“五哥,三哥,都没问长辈。”

“他们准备了很久,”云华吃惊道,“你、你不会也准备了……”

“没有,”云波摇头,“我以为——”说到这里,顿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准备、也不知道要怎么准备,只以为云华攀到那样高远自由的境地时,自然会带契她、替她着想、帮她准备,就因为她们之间有过承诺。这种话,现在再说还有意义吗?

“没有什么,”她自责道,“真不该来打扰六姐姐。六姐姐这么忙,我先回去了。只不过是以前说的话,本来就不一定能实现。我、我回去了。”

“八妹妹,”云华唤了一声,总觉得心里不太平,“此事,现在确实做不了,但我一定会替你留意,好吗?”

“好。”云波挤出笑容。陪笑而已,她练了十四年,是容易的,“多谢六姐!”

“我……”云华仍觉不对。

“六姐快去忙吧!”云波后退一步,匆匆告辞,“波儿该告退了。不然,怕六姐夫着急。”

云华默然缩回了手。云波匆匆离去,步子迈到千金小姐所允许的最大范围,几乎是“奔”了。

她心中羞愧无极。

当年的六姐已经没有了,她想。咳着、喘着,在黑夜里与她一同抱怨这家里的种种不是,相约谁能离开、一定帮忙带上另一个的那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如今的六姐,满脸关切,然而言谈举止,与四姐有何区别?已经不是角落里那灰溜溜的女孩,到了“好女孩”的世界里去了,那种光鲜亮丽、游刃有余,未必不善良、未必不热心,但云波跟她们已经在不同的世界里。

云波想,六姐是不可能把她带出去了。

没人看见时,云波把脸埋在手掌里,哭了起来。

云华心事重重的到了阿逝身边。

不能怪她。马上都要出发了,提出这种请求,不可能实现的嘛!不,哪怕早点提,也没可能实现的吧?再说,离开谢家有什么意义呢?除非已经作好准备,能在外边的世界生活,否则一头闯出去,还未必比得上在谢家。可惜云波没有这种眼界。她的生活环境,注定她没法有这种眼界。如果跟云柯说说把云波偷出去……太冒险了,太没有必要了。没可能为一个眼界狭小的自卑女孩表达了一下逃脱的愿望,就真的把她搞出去吧?

这一拨客人有男眷、有女眷,男眷在前边与阿逝说话儿,云华陪女眷,又张罗着前边的茶点。她来之前,乐芸已省得,将一切更铺陈的都吩咐好了。及云华来,有些心事的样子,女眷打趣儿:“少奶奶连日辛苦了,怕是还没困醒呢。”

云华陪笑,又说了些琐琐碎碎的事,客人道了祝福、留了礼物,便走了。明雪来道:“刘大夫开好药方了。”

那方子也不过开了几昧极稳不过的滋补的药,还不敢大补,又衬了些清淡些的臣药辅佐,听说刘晨寂果然也传了些养身的法子,左不过多食粥、少进荦、避免劳力、晨昏下地走一圈之类的。

刘晨寂开过方子之后,就下去等着,不移时,果然听婆子来传话,少奶奶有话问。刘晨寂随婆子去了侧厅,说不得花木扶疏、气氛整肃,小丫头在阶下持尘帚侍立,厅间划了一道帘子,帘后微见人影。洛月亲掇了椅子,请刘晨寂在帘前坐了。云华在帘后问:“依先生见,邱妈妈这病,到底如何?”

刘晨寂便实话道:“老年病。肌体僵硬、筋骨磨损,想如少年时是不可得了。邱妈妈平素不费心,故元气还坚固,只可以有些贪食,又喜食油腻咸腥,故胃气不和、肠气迟滞、心音杂沓、血脉凝阻,要调理,却千难万难。”

云华垂泪问:“先生开的这方子,实在有用没有呢?”

刘晨寂道:“譬如一棵蛀深了的树,又到冬天,叶落枝枯,开点药,不过像捆些稻草在上面、替它暖暖,但冬天既已这样近,想冶好却怕难了。”

云华心中难受:“那这次去未城,归期未定,总在三五年间,回来时妾身还能见到邱妈妈么?”

刘晨寂道:“天有不测风云,何况以妈妈的年龄与身体,难说得很。”

“妾身若将邱妈妈带上,请先生一路调理呢?”

刘晨寂断然回绝:“妈妈决经不起一路风霜、而况未城气候并不养人。实在说,妈妈从锦城到京城,一路已劳损过甚,再不宜移动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云蕙被赚入危室

云华无奈,谢过刘晨寂。刘晨寂告辞下去,见几个下人来,都是讨问某项行路准备事宜该如何处置的。这处侧厅,俨然已成云华视事之所。

行期定在三日后。

余夫人怜云华年幼远行,在出发前一天,放云华再回家一天,与爷爷、姐妹什么的聚聚。云华心中仍挂着云波的事,想向爷爷讨个口风,笑道:“爷爷,华儿想问个妹妹的婚事。”

谢小横道:“正巧我要跟你说!待问问你的意思呢。”

云华心中一跳。她想云波这样小、条件又不好,绝不可能安排婚事的,之所以用婚事来开言,不过想说底下年纪最大的妹妹就是云波,凭云波这分人材,配高的配不着、配低了损了谢府的名声,求爷爷答应,让她自己、也托七王爷等留心着,有好归宿才配了八妹。谢小横只要答应了一声,算放过话了,云波的配婚,云华一直要过问了,绝不让人胡乱许了云波。她想逃不逃家什么的,对女孩儿来说,毕竟太过险阻坎坷,还不如找个可靠夫婿来得实惠。这样也不算违了与云波的约定了。

却怎么谢小横已经想到云波的婚事?

谢小横已招云华道:“你来。”

走回廊,到深深处,光线极暗,一个房间,门关得严严的,采霓取下门栓,向里面轻声道:“七小姐,老太爷与六小姐来了。”

云华差点“哎呀”一声叫出来!原来如此。她底下的妹妹年纪最大的,不是云波,而是云蕙。谢小横养云蕙到今天,已经很久,看来等不及了。

云华踏进门。

房间里很静,而且很冷,倒也通着暖气管。但房间太阴郁了,这点暖气于事无补,倒叫空气像烘化了一点的雪,别有种酥软的湿意。踏进房间,像陷进雪水里,呼吸都为之一窒。

云蕙坐在桌边。

房间里太暗了,云华一时看不清云蕙的脸,只见到个轮廓,竟不知胖了还是肿了,总之不似从前。人说心宽体胖。胖子福相,但云蕙一直夸说她自己的俏丽线条,如今任它扩出去。仿佛极重视衣着的女子,转眼任衣带松弛,纵然可谓名士风范,也格外凄怆。

云蕙举起手,捂住脸。

她一直坐在房间里。目光已经适应暗处,云华才进门,她认出来了,便捂脸,呜咽道:“爷爷!”

仿佛小兽受不住强光。

谢小横慈祥道:“坐。都坐下来。”一手拉了云华,一手按了云蕙。都坐了,道,“我给蕙儿找了头亲事。太子爷身边的近臣,姓胡,年纪三十四,出身贫苦些,靠太子爷赏识才有了官职。侍中,如今是太子爷面前第一位红人。娶过妻。一般是贫苦人家的女人,没福份,去年病死了。胡侍中想要位正经的宦门小姐续弦,修养也要好、相貌也要好,还希望能年轻些,因此耽搁了。我替蕙儿能做份假身份,便说是受唐门案牵连贬谪官员的女儿,那官员贬谪路上死了,女儿举目无亲,只要能赡养寡母,便肯嫁他。”向云蕙道,“坏处是胡侍中年纪比起你来毕竟大了些,不识几个字,是粗人,全凭服侍太子才攀上去,比不得正经仕进的,何况是续弦。”又向云华道,“好处是毕竟有了三品侍中,权势不用说,仪表倒也算堂堂的,又是正室,主母总好过小妾了。”

云华点头:“爷爷看的,必定是好的。”

扪良心说,京城太子爷旁边红人的正房夫人耶!管他续不续弦、是不是穷小子吮疮舔痈才攀上去的,总之就这条件摆在这儿,云蕙凭自己窝在锦城,打死也嫁不到这样的!谢小横替她找的这头亲事,尽心焉耳矣。

可要真那么好,干么叫云华面对面来帮云蕙分析?总像有什么似的……

“你要嫌人家肚里没墨、年纪又大,”谢小横推心置腹对云蕙道,“你是我亲孙女,我必不能把你硬往那儿推的,只是京城,我也用不着你了,现你六姐去边城,我早说你六姐该多带个人,你问问你六姐,要肯,把你与你娘带了去罢。只是不好说姐妹了,便先作个婢女。”

云华忙道:“七妹肯来,我自然带的,怎敢屈作婢女,便托说——”

“爷爷我嫁!”云蕙匆匆道,“我嫁那胡侍中。”

云华目光微动。

云蕙与云华积怨至此,云华作了世子夫人,云蕙跟娘去云华手下讨生活?她怎么肯!谢小横叫云华来,果然另有用意,竟是逼着云蕙答应这亲事的!看来胡侍中那边,另有问题。

谢小横拈须向云蕙笑道:“凭你相貌涵养,胡侍中自然会满意的,你也不嫌他,那再好没有。”

云蕙点头:“我不嫌他。”

谢小横脸一正:“我对胡侍中,乃是非要笼络不可的,你今日答应了,是好的,若嫁过去几天,又嫌这嫌那闹将起来,不听我的,坏了我的事,怎么办?”

云蕙摇头:“爷爷信我。我不会的。”

云华在旁听着不忍,插口道:“七妹,前嫌都不论,你不肯,我会带你走的,也不会以你为奴婢。”

云蕙怒目云华:“这头亲事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肯?胡侍中能把太子都服侍好,多聪明的人!没读过书怎么了?总胜过傻瓜!”

云华沉下脸。吵嘴归吵嘴,她不愿意听云蕙这样骂阿逝。

谢小横竟也沉下脸,对云蕙道:“你既嫁给太子爷身边的人,最后那两字,我劝你从此别提了。”

太子也是傻子,这两字岂是可以乱骂的。

云蕙立刻闭嘴。

谢小横转对云华道:“你去陪陪舟儿她们吧,这一去又不知几年了。”

云蕙盯着云华,也一副恨不得她快走的样子。云华只有告退。

临出门时,云华听见谢小横对云蕙的半句话:“你若要让爷爷信你……”

一定是胡侍中那里有什么特别的毛病,谢小横生怕云蕙反悔,拿个什么条件句住她,日后也不怕了,

采霞来阖房门,云华只能走了,去见云舟等姐妹们,说会儿话,云舟又有体己礼物给云华,云华也有还礼,并备了云波与云岭的份。云波坐在旁边,又恢复了从前那安安静静、默默的样子,想是对云华死心了。

云华将回余府时,谢小横来送她,神情欣然,想是云蕙遂了他的意。也是云蕙自投死路,人家拉都拉不得的。云华至此也只有作个顺水人情,道:“华儿真高兴今天能来帮上爷爷……”转而又笑道,“还有位妹妹,八妹妹云波,论起来今年也要及笄了呢!婚事不知是否叫爷爷为难了。”

谢小横立刻接口道:“可不为难!凭波儿的人品,璞玉一块,人家当是顽石。现在三钱不着两钱的送掉,太可惜了。且让我替她雕出来再说。”

云华高兴道:“爷爷你看她是璞玉哪?”

谢小横道:“对!不管人家怎么说,我看那脖子上一点是无所谓的。出身更不要紧了。你还不是庶出。”

云华听到这里,抿嘴笑笑,谢小横继续道:“问题是她自己太自卑了,谁也没办法。我要把她接到道观里调养调养开导开导。”

云华这边欣然去了。她给云波留下的礼物,连及笄礼都预赠在里头,是重的,料来姐妹情过得去了,回余府,给金子又递一份礼物。

乃是云岭着云华给金子带的。难得这小家伙,倒有情,跟云华切切问了金子,托云华带个小匣子去。

那是个红绫子包的方匣子,金子好奇打开,却见匣子里放着一块糖。

连云华都奇:以云岭如今被管制的程度,一块糖真比金玉还贵重,以之来送金子,实是重礼了。

金子将糖拿起来,端详一番,却是假的,想了想,了悟,将糖捂在心窝,欢喜道:“她说,等我回来,她还要请我吃糖。”

已经被谢小横罚成这样,仍然雄心壮志,终有一日还想吃糖,云华对她放心了。

一时万事俱备,只待明日开拔,晚上快安寝时,丫头们忽然紧张来报:“邱妈妈痰厥了!”

云华顿时搁下手头一切,披了件衣服赶过去,余府常请的大夫已在,救之无效,已叫准备后事了。刘晨寂眼见无法,书上看的东西也权且用用,试着下针,一柱香工夫,邱妈妈悠悠醒来,死门关上打了个转,险得抹汗。

云华见邱妈妈醒来,在她头边连声呼唤。邱妈妈缓缓展目,见到云华,嗐声道:“姑娘,老身已是不中用了……”

云华正要反对,邱妈妈阻止她:“我也看开了。姑娘啊,你万里西去,老身不能跟随了,烦把我送回锦城去,也算埋骨故乡了。”

言之恳切,云华含泪答应了,去向余夫人讨情,余夫人也戚然,道:“行程在即,你明日且去,我照顾邱妈妈,看她身体缓过来一点,与你爷爷商量怎么将她送回去。”

不移时,玉兔暗堕,红日东升,云华与阿逝启程了,云舟、云波、云岭三姐妹又来相送,并七王爷、朱樱、郭离澈、栋勋将军等人,夹在那么多送行的亲友中,已说不得什么体己话儿,唯挥手示意而已。

正文 第八十章 故人已辞黄鹤楼

再往西南边,远远的锦城,方三姨娘原想着女儿要嫁王爷了,喜得合不拢嘴,忽闻婚事变卦,一惊,再闻嫁给世子,想想也是好的,专心专意等女儿回门来,多么光鲜。云书离家后,二太太灰头土脸,方三姨娘仗着云华争气,竟成了二房里头一位得意的,二老爷都对她另眼相看,丫头们也格外奉承她,她这辈子也没这么露脸过,想着女儿回门来后,一发鲜花着锦、热闹称意了,不料忽闻京城戒严、并锦城也搜了一通奸细,兴味大减,再等等,女儿不回门,却要赴远疆去了,真似晴天一个霹雳,作声不得,半晌,自己宽解道:“闺女嫁的是大将军大英雄的世子么,大英雄都要建功立业的,到那边是建功立业去的啦!建了功业,回来圣上奖赏,那更光宗耀祖啦!”

旁人听了,笑笑,问她:“姨娘,六姑娘有信跟你说这事?”

真没有!也有家书,只是在问候父亲母亲等等长辈之后,顺带着问候一下“姨娘”,至于私信,是没有的。

方三姨娘也了解姑娘守规矩,可是……可是悄悄送点私信没关系的吧?这丫头片子如今攀得这样高了,能耐了,送个私信而已难道做不到吗?!

这让方三姨娘觉得很没脸。

听说云华离京了,方三姨娘坐在门口北望,心里一发凄凉。姑娘跑远了哎!这已经不是她的姑娘了。风筝上了天,跑走了!

热热闹闹的送礼来。云华自己不能回锦城,临出发前,以余府的名义,送了一批厚礼。

按照礼数,这些厚礼也是送给老太太等正经尊长了,老太太喜上眉梢。念方三姨娘生育有功,从礼物中额外分了一份给方三姨娘。大太太却看礼物里有个对好人参,喜道:“正好搭我前儿送老太太的嫩鹿茸,一发的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了。”

其实老太太开春来身体越发的坏了,倒也没什么明显的疼痛,只是时时烦闷气喘,胃口也不好,谢小横道她是懒在榻上懒出来的,秋来硬拉她学了一段五禽戏,嘱她日日演练一遭。可以增强筋骨,又道时时去山中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老太太就住进了山中别院里,过了一段,天气太冷,山上万木凋疏,望之郁心。再加谢小横又回京都照应,她乐得搬回本宅里。那五禽戏,当时她就学得荒腔走样,心里抱着抵触情绪,想女子以贞静为要,张牙舞爪本就遗人笑柄。何况她现在老都老了,还虎形鹿形的,干什么?难道是彩衣娱亲吗!她猫冬了。不练了。碧玉倒还劝她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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