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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药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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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棺道:“嗯,本来是打算送走了。”
陈知南转头看向李重棺。
却见那人又道:“先留着吧,虽然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哪天鬼怪作祟,把他送去祭个天,没准就完事了。”
陆丹一拍手,赞同道:“好主意啊,这般我便不用再去同那些老东西说话了!”
陈知南:“……”
震惊,小泉堂泉哥李重棺突然态度转变,只为将实习员工送入鬼口!
“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一点,”李重棺又道,“前几次出事,上了好几次报了。”
“也是,不过川西晚报的记者,模样生的挺周正。”陆丹雀跃道,“我不介意再多来几次。”
“你上次还阳一个时辰,回来歇了三天才缓过气。”李重棺嗤道,“省省吧。”
“还阳?”陈知南疑惑。
李重棺难得好心情,语气都柔顺不少,给他解释说:“天师作的符,能拿木头条子替她化几个时辰肉身,不过对她不好,撑不了多时。”
陈知南瞟了一眼陆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陆丹白了一眼,两手捏了陈知南的脸,往两边拉去,气鼓鼓地说:“干什么?瞧不起小姑娘是吧?我陆家不似小泉堂精推演之术,作法画符也没霁云观来的妙,可奇门遁甲机巧之类,还没人比得过我——”
话说到一半,陆丹气焰却又忽然低了,细声叹了一句:“算了,我也是个半吊子。”
陆丹跺跺脚,啪嗒啪嗒走上楼不知道干啥去了,上楼梯时还不忘回头压陈知南一句:“小心我半夜装鬼来吓你哦!”
陈知南被这娇蛮丫头逗得直乐,笑说:“你本来就是个鬼啊。”
“她能和鬼沟通,”李重棺摇着小蒲扇,大晚上熬起了药,“你刚来那会儿,桌下粘着的小鬼,便是她叫来吓唬你玩儿的。”
“这小家伙。”陈知南无奈,“我以后是不会被吓着了。”
李重棺道:“那是你没见过真正恐怖的东西。”
陈知南摆了摆手,说最好不见吧,还想多活会儿时间。
李重棺定定地盯了陈知南好一会儿,才继续熬他的药,道:“你会活得很久。”
陈知南笑了笑,没当回事:“是么?”
“嗯。”李重棺道,“一百零二岁,还行吧。”
陈知南愣了一下:“你又——”
李重棺又恢复先前毫无波澜的神色,说:“不用担心,我讲过无事。”
“你……”陈知南噎了下,道,“泉哥,你怎么学的这些?”
“师父教的,”李重棺淡淡答,“不过他走得早,大都我后来慢慢摸索的。”
“你也学着点,天师没有教你的,自己看着,前人的东西,到底要后人来承。”李重棺道。
“抽时间同你回霁云观看看,好久没见,约他去爬山赏月喝酒。”李重棺顿了一下,又说,“顺便问问他为什么丢这么个小破孩来给我养。”
陈知南还没回话,李重棺自顾自又反悔道:“算了,不去了,他估计不想见着我。”
一谈到陈旭那老东西的事,陈知南一下便来了兴致,刺啦刺啦搬了张小板凳过来,在李重棺边上坐下,问道:“泉哥,为什么我爷爷不想见你啊?”
“没什么好问的,以前出过矛盾,他约莫想忘了我。”李重棺俯下腰看了看炉下的火炭,道,“怎么,说道天师你就成好奇宝宝了?看书怎么没那么勤快呢。”
陈知南傻笑道:“没有没有,我看书也很勤快。泉哥,你就说说嘛。”
“那你再勤快着些,看看天师的书里头有没有提到什么神机子一类。”李重棺道,“我说过了,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
陈知南苦了脸,知道李重棺是真不想再说了。便也不讨他没趣,坐在小板凳上前后摇晃起来。
唉,可惜了,本来还想挖点陈旭的老底的。
李重棺抬眼看了看,道:“小心点,待会凳子塌了。”
那凳子并不高,单只坐着都嫌矮,腿搁着膝盖能挨上肚脐。陈知南此时拼命缩起腿,才让脚丫子不挨着地,身子往前一探,俩后凳腿子便离了地,再往后一仰,俩前凳腿子也跟着升空。
他便这么自得其乐地玩得高兴,旁人瞧来却好笑得紧。
“哪儿会呢,我又不是头猪,身无二两肉的,压不塌这东——”
一句话没溜完,只听见小板凳不堪重负地嘎吱一声,身无二两肉的陈知南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知南哀嚎道:“啊啊啊啊!!!呦喂我的屁股和腿啊……”
李重棺叹了口气,评论道:“猪。”
“意外,”陈知南干笑道,“泉哥这是个意外。”
李重棺起身,从柜台后边抽了三支香出来,送到药炉里燃了,道:“真该叫你称称体重。”
陈知南一面不好意思,一面又好奇李重棺在做什么,便坐在地上对着李重棺看。
“让了。”李重棺道。
陈知南撇撇嘴,起身拍了拍裤子,奇道:“泉哥,这药铺里还存着这东西呢?”
那板凳三条腿岔开来,还折了一条,烂泥似的摊在地上。李重棺弯腰对着它拜了三拜,而后拉开平素收钱用柜子的某个小抽屉,直接把香插了上去。
陈知南才看到那个抽屉里是满当当的香灰。
陈知南问道,你这是干啥呢泉哥。
李重棺言简意赅,拜一拜。
“我知道你是拜一拜,”陈知南道,“我又不是傻的。”
李重棺又抽了三支,递给陈知南,示意他来参与一下这项奇特活动:“我看像。”
陈知南无奈接了香,拜了三拜。
“这板凳儿比你年纪还大呢。”李重棺叹了口气,“可惜了。”
陈知南也颇不好意思,赶忙道,明日买新的去。
李重棺应了声,便回头继续煎药了。
“这熬的是什么?”陈知南问道。
“补脑的,”李重棺看了陈知南一眼,道,“估计你应该需要,专门为你准备着。”
陈知南又问:“苦吗。”
李重棺点头,苦。
“那我不要,”陈知南扁扁嘴,道,“我不吃苦的。”
“你还真像个小孩子,”李重棺掀开盖又添了什么东西进去,“药哪有不苦的。”
“给乔书轩和刘兴国那帮准备的离阴汤,”李重棺又解释,“若我猜的不错,那女鬼该是附在这些白色珠串上的,那几人灌了这汤,暂时不能被上身,她便只能附在这串上了。”
李重棺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那串,从店里强行带走的手链。
“附了也估计没什么用处,”陈知南起身,去拿了那手链抛给李重棺,“那女的好像是个傻的,记不清事情,还疯的很,又看不见东西。癫癫的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怎知是个女子?”李重棺问道。
“那般扭捏娘们做派,难得还是个男的不成!”陈知南道,“哎,泉哥,你知道你被上身的时候那场面有多违和吗,一个大老爷们青年才俊哭得稀里哗啦的哈哈哈哈哈……嗯,咳咳。”
陈知南被李重棺杀人的目光注视了一道,果断闭嘴。
“你最好忘掉刚才的事情。”李重棺斜着眼道。
陈知南欲哭无泪,答忘了忘了,我脑子坏掉了什么也不记得。
李重棺:“你知道就好。”
陈知南:“……是是是。”
李重棺轻轻摩挲着这串手链,稍稍皱眉:“一般说来,只有怨鬼才能长久地附着在实物上。方才你看她,可曾露过凶相?”
“没有。”陈知南老实答,“就是傻了点,疯疯癫癫的,忘了很多事情。”
“生前就是个傻的?”李重棺道,“死后失忆,要么是失了部分魂魄,要么……麻烦了。”
陈知南疑道:“嗯?”
“灌了半碗孟婆汤,从地底下被人拖出来的。”李重棺冷脸皱眉,把那手链丢给陈知南,道,“看看。”
“看什么?”陈知南莫名其妙。
“你觉得这是个什么东西。”
陈知南翻来覆去瞅了半晌,同李重棺说:“泉哥,卤蛋儿为什么会附在骨头上?”
“……为什么问这个?”李重棺道。
陈知南坚持:“你给我说说呗。”
“我先去和你说,是我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李重棺面上说得云淡风轻,“是真的死人堆,死透了,陆家上下二十三口人,没留一个活口。”
“她——”陈知南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李重棺点了点头,道:“她家在南京。”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冒险摸进南京城,只见到被血浸了个透的六朝古都。”
“她是家里最小的,方便带走。”李重棺轻声说,“那年才刚满十六。”
“你知道什么叫死透了么?”
“是永别尘世,也是重新开始,”
“是上了黄泉路,再难回头。”
“我硬是把她拖回来了。”李重棺面无表情地说。
“从黄泉。”
“带她的骨头走,是叫她听话。未加棺入殓的人,只能成为游魂,永远停留在忘川水畔,看万事轮回。”
“她的骨头落在我手里,到底还是有再轮回的机会的。”李重棺道。
“你不觉得你太过——”陈知南按捺不住,“残忍了?”
“身为陆家人,早该有这个自觉,只是阴差阳错地选了陆丹而已。”李重棺冷笑道,“不然我能怎么办?要是你在那样的死人堆里。”
身前男人女人,年幼年长,是自己曾出生入死的同伴的至亲。身后是渺渺茫茫河山的缩影,满城的尸身,幸存者寥寥。
别无他法。
“你是气我以此要挟卤蛋儿,还是气我满城血雨腥风前无动于衷?”
“真是可笑。”李重棺道。
李重棺每每摆了冷脸出来,都叫陈知南不知所措。又或者说这人本就是冷的,只有偶尔对着鬼怪搁张好脸色,平时又碍于情分,说话温柔些许罢了。
陈知南忽然不知如何开口,李重棺又没再说话。
二人沉默半晌,陈知南慢慢的把手链放在桌上,收拾着到柜台后边睡觉去了。
翌日,十三中。
“班长,有人找。”
“嗯?”乔书轩站起来,看了眼窗外,点点头。
也许是因为乔书轩难得正常地清醒着,又或者是因为窗外的站着的人,班里自习的学生们,零零散散地抬了几个头起来,又很快低下。
门口站着的是隔壁班花李笑笑。
乔书轩是喜欢过李笑笑的,全班都知道。
不过一是因为学业太重,二是因为李笑笑一直都对乔书轩爱理不理,时间久了便没什么大感觉了。
此番李笑笑突然在早课时间喊乔书轩出去,也不知是有什么名堂,同学们到底还是有几分好奇,有几个性子稍皮的,探头出窗去看了几眼。
李笑笑站在门边,像她名字一样,笑吟吟地等着乔书轩,两只手背在身后,侧着身昂首站着。
“笑笑姐找那个疯子干什么……”有人小声说道。
“谁知道呢,”一人应道,“哎,你看看,李笑笑看上去是不是有点奇怪?”
“可能昨晚没休息好吧,正常的。”又有人道,“反正还是那么好看。”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
“乔书轩,”李笑笑退了两步,转过身往前走,“过来说话。”
乔书轩不明所以:“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当时不够理智,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乔书轩道了歉,“真的,不好意思。”
“噗,”李笑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书轩,那个。”
“你家里人,保守吗?”李笑笑问。
“啊?”乔书轩一愣。
“我是说,”李笑笑轻声道,“现在都不兴老一套了。”
“你要不要和我,自由恋爱……一下?”
第12章 怨女骨 五
乔书轩一下傻了。
“你你你我我我那个我你我……”
李笑笑垂眸,似乎是害羞,低了头浅浅笑着。
“你是认真的吗……?”乔书轩咽了咽口水,问道。
“啊,”李笑笑答,“为什么不是呢?”
“你……我,”乔书轩红着脸转向了别处,支吾着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没看着李笑笑唇边诡异的弧度。
李笑笑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乔书轩做决定似的。
好一会儿,乔书轩面上红极,却佯装镇定地嗯道:“我妈不大保守。”
“她喜欢好女孩儿。”
“我觉得……你,很,很”乔书轩卡壳卡了好半天,不好意思道,“很合适……”
似乎是为了掩去唇上的苍白,李笑笑今日涂了正红,美艳动人,校服的收腰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身线,又添了几抹清纯。倒不像个学生,反像个留洋归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
“是吗?”李笑笑道,“你觉得我是好女孩吗?”
乔书轩简直要结巴了,不住的“是”了好几下,却见那李笑笑忽然毫无预兆地近身,扯过他的衣领,父上了乔书轩的唇。
李笑笑在乔书轩耳边哈了一口气,笑道:“现在呢?还觉得是么?”
乔书轩的脸早已红透,紧闭着眼不敢睁开。李笑笑也不等他回答,再次凑去吻了乔书轩的唇。
一点点撬开唇舌的防线后,李笑笑突兀地用舌将一枚药丸顶进了乔书轩的喉。
乔书轩眼睛瞪大,似不敢相信般。只过几秒钟,乔书轩便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李笑笑伸手到他鼻下一探,已经没了呼吸。
他俩此时在教学楼走廊最里侧的小角落里,早课没有先生巡逻,教室里的同学又望不到。
李笑笑在边上站了一会儿,俯下身,居然单用一只手,就轻轻巧巧地把乔书轩提起便走。
转过身的时候,能看到脚踝处一道密密的针脚,还冒着血水,新鲜的很。
彼时,手工艺品店里。
乔娘心情颇不好,正在菩提堆里挑拣着。难得翻一颗成色好点的料,便仰头喊道:“刘兴国,把这颗料子打了 。”
半晌,却无人应。
乔娘狐疑地又喊了一句刘兴国,以为这人偷闲出去闲逛了,一阵火起,骂骂咧咧地训了二两话,又道:“朱四儿!过来替你刘哥打料了!”
无人应答。
乔娘看了眼钟,中午十二点整。过了小会儿,又唤了句朱四。
“呵,敢情这月工钱是都不想要了!”乔娘骂骂咧咧地起身,拿了菩提自己去打,“一个两个的,无故旷工!”
兴许是天气颇闷热,蒸得人有些迷糊,乔娘全然没有发现整家店已然空了,再见不到一个店员。
不赶巧的是,昨晚刚闹了矛盾的李重棺陈知南二人,并没有按原计划大清早便赶往乔娘那儿,反是待在小泉堂里,一个对着那串手链,一个翻着《符纸全解全析》,不发一言。
陆丹嘛,自然是回楼上去睡觉去了。
李重棺早上出去买了包子,搁到陈知南前面“嗯”了一句,陈知南头也没抬,回“哼”了一句,继续翻着自己的书。
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桌上摆的又是对面神仙居的白菜粉丝包和咸菜包,没准还有香菇青菜包。陈知南不知道李重棺对菜包到底有什么样的执念,只要陆丹不做早饭不买面,他可以早上菜包中午菜包晚上菜包地吃三天。
啊,那个神仙居啊,名字取得好听,就是个破包子铺。陈知南曾亲眼看见他家的白菜筐子里爬了好几条指粗的毛虫。
搞得他现在吃个包子都要咬一小口,掰开来反复看个三四遍,确定那里头没有什么漏网之虫,才敢下口。
而且吧,这家包子铺,手艺真是不怎么样,有时候没盐有时候发不好面,要不是出手颇阔绰的李重棺隔三差五光顾光顾,怕是早早倒闭了去。
陈知南百无聊赖地翻着《符纸全解全析》,陈旭给他的书都没有目录,印着无厘头书名的封面都是后面加上去的,内里全然没有表面上看起这么浅显易懂,有些内容写得没头没尾,晦涩得很。
他今早费了许多时间,把每一册都大概翻了一遍,基本就是讲符纸,术理,论鬼一类,还掺了几本星象和运理。约莫是陈旭过于信任李重棺的推演之法,连相关的书都没给带上一本。
没一本有提到李重棺嘴里陈家的“书”。
陈知南有些发愁,甚至在琢磨着明天一早回个霁云观,后日便能返回,讨教讨教些东西,顺便带了全本的《推背图》,回来也能好生把这事儿解决了。
再然后,没准就要因为“和老板顶嘴吵架”这种奇特原因被遣返回家。
陈知南还是不想回去的,至少目前不想。
陈旭先前叫他想法子揭了李重棺的底,先前李重棺提到那什么“门”,却也没再提其他。
可见李重棺似乎同老爷子关系不错,没准还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却也还是没把自己的事儿给老爷子交代了吧。
这么看来,老爷子知道的事情,估计也没比自己多多少。
不过他们俩原来都经历过什么……李重棺为什么觉得老爷子想忘了他呢?
陈知南的思绪飘忽着就远了,又硬生生把目光聚焦在面前的书上,苦哈哈地继续看着。
神机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不解决这玩意儿,事情怕是没法轻易了解。现在他们对于那鬼的了解,除了是个女的,还是个傻的,便再无其他,生年卒年籍贯经历云云一概不详。
毕竟都已经答应人家姑……姑且算是个姑娘吧,陈知南不论怎么说,都不大好再推脱。
其主要原因之一是以为李重棺被附着身的时候,实在是哭得太惨了,稀里哗啦得跟被迫出嫁的泼妇似的。
陈知南还在思索什么,却听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漫起了烟尘。
再然后,陆丹“咻”地从二楼窜了下来。
陈知南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
“还不是晚上,你怎么……”陈知南问道。
“还阳符。”李重棺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出什么事了?”
陆丹慌慌张张地跑下来,差点跌了跤,抬头对李重棺喊道:“泉哥!”
“乔书轩死了!”
与此同时,李重棺放在桌上的手链传来刺耳的哭喊:“啊啊啊啊!!!你们,你要干什么!!”
“什么?”陈知南哑然,“死了?!”
“还阳符借一纸来使!”手链传来的喊声愈发微弱,李重棺急道,“快些!”
“只剩两张了!”陆丹虽不大情愿,却也知形势所迫,爽利地掏了张出来,“你叫我下次想逛街用什么符?”
“叫你南哥给你画。”李重棺把那符“啪”地贴上去,那符纸立即燃着起来,片刻后泛起白烟,再过小会儿,白烟中坐了个头发凌乱的女人。
陈知南第一眼就觉着,生的挺好看。
头发学上海女人那样推起波浪,耳边的坠子掉了一个,衣着虽乱却不难看出典雅华贵。
想来生前也是个体面大户家里出来的闺秀。
除了那双眼睛,只余下空落落两个洞,还在汩汩地冒着血水。
“不要……不要,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女人语无伦次地哀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陆丹上前,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却发现骨头似乎断了大半,不敢用力,只道:“嘘……没事啦姐姐,没事啦……别激动,你现在很安全……”
那女人侧着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近看才知是小腿一并断了个彻底,只留下一层皮虚虚地连着,稍稍用力便留不住那腿。
也不知生前究竟是遭了什么样的虐待,才会落得这么个死法。
“我……我在哪?”那女人似乎冷静了些许,哑声问道。
李重棺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因为乔书轩的死让事情的发展一下超出了预料,实在不好办了:“小泉堂。我能帮你,你是谁。”
“小泉堂……小泉,”那女人反映了半晌,往前爬了几步,喊道,“我,我叫……赵婉儿!”
“方才出了什么事?”李重棺继续问。
“我……我忘了……我……”赵婉儿看上去还是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若是那样的死法,任谁都要给出毛病来,“我在……那个男人,那个刘……什么国身上,然后有人……”
“是女人……是女人!”赵婉儿吼道,“她要杀我……她把我绑起来,用刀……在切我!她剁了我的……我的手!”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赵婉儿吼道,“放开……你们放开我!”
李重棺皱了眉,见赵婉儿发起疯来便是个没完,居然伸手过去便“啪啪”地甩了两个巴掌上去。
这几下扇得颇很,大约和在都市春天里把陈知南丢进向日葵丛的力道有得一拼。
“别动手啊,泉哥。”陈知南劝道,“好歹是个女孩子。”
李重棺没好气地把头转向一边,附在陈知南脸侧,耳语道:“那日我也是这个傻/逼样子?”
陈知南没说话,讪笑着给李重棺捏起了肩膀。
李重棺知他这是默认了,心里头更加不情愿,无奈一是他已经应了刘兴国,陈知南又应了赵婉儿,二是同鬼怪打交道,万事都需有始有终,不然谁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李重棺靠在他那八仙椅背上,翘着腿,敲了敲把手,见赵婉儿在陆丹的劝服下终于止住了哭声,才冷道:“你可还记得什么不曾?这些手链珠串又是什么个玩意?还有几人有此物?”
陆丹给赵婉儿搬了椅子来叫她坐下,又给她沏了茶,逗她道:“尝尝,以后可没机会了,得记着这人间的滋味。”
赵婉儿呷了一口茶,细声细气地道:“白色的珠串,是我的骨头。”
“乔娘的儿子,她店里的男工,她都给发了,再然后,就是你手里这串……”
赵婉儿说着又有些哽咽,陆丹却想着自己的骨头还好端端摆在楼上,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安抚起赵婉儿来。
“这手链是谁制的?”李重棺看了眼陆丹,又看了眼赵婉儿,问道。
“是……是乔娘!”赵婉儿颤声道,“她……她是个巫婆!”
听到“巫婆”这个词,小泉堂内,无所不能身手不凡的算命医生李重棺,霁云观天师传人半吊子道士陈知南,陆家奇巧之术唯一的传人陆丹,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重棺咳了咳,正色道:“民间本就多出奇人,远欧多闻巫师魔法也未必不是真的,赵姑娘,还请继续往下说吧。”
“巫婆听上去蛮酷的,”陆丹小声对陈知南说,“乔娘是不是能骑着扫帚在天上飞?我也想学!”
“她还能骑着魔龙上天入地,”陈知南偷笑道,“能把你这种小鬼变成猪……”
李重棺又重重地咳了几声,二人才算住嘴。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的骨头,”赵婉儿道,“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叫我附在她儿子的身上,”赵婉儿说,“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说我若照着她说的办,就赐我新生。”
“我……我不知道……我,”赵婉儿只平静了片刻,又不安宁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是谁……”
赵婉儿忽得站起来,又因为腿脚原因猛得跌落在地,她想去扯陈知南,却看不见,稀里糊涂地爬到李重棺的椅下,伸手扯住了她的裤脚:“你……你答应过要帮我……你要帮帮我……帮帮我!”
李重棺的裤脚染上了些许血和着灰,他皱了皱眉,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又能给我什么?”李重棺道,“我答应刘兴国,是因为他能付我代价。”
李重棺狠狠地把赵婉儿的手掰开,脚背一翻,赵婉儿便被踢倒在地上。
“你打算付我什么?”
赵婉儿好像一下子愣了,呆呆地趴在地上,撑着胳膊,没说话。
李重棺转过头,对陆丹道:“卤蛋儿,你说乔书轩死了,怎么回事?”
陆丹犹疑地看了赵婉儿一眼,向李重棺答道:“乔书轩是死了。”
“我在黄泉下见到了他。”
“你问他了么?”李重棺皱眉,“怎么死的?”
陆丹答:“问了,不过他整个鬼似乎恍惚的很,没问出什么大名堂。”
“他说,是被下了药死的。”
“十三中的李笑笑。”
赵婉儿愣了很久,忽然插了嘴,咬着牙,似乎决定了什么似的:“你……你叫李重棺?”
李重棺看都没看赵婉儿一眼,冷冷地“嗯”了一声。
“刘兴国已经死了,”赵婉儿道,“你也看不上我的命,我没什么可给你的,我不知道你对乔娘感不感兴趣。”
“我帮你拿下乔娘,如何?”
“况且你和刘兴国的事,还没完吧?”赵婉儿的疯傻之症忽然好了似的,一字一句地说,“他让你解决什么?解决我?”
“你若不帮我,我可就要跑了,说到底,你还是要帮我。”赵婉儿道,“然后我便老老实实地去投胎,如何。”
李重棺深深地看了赵婉儿一眼。
“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的记忆。”赵婉儿答。
李重棺沉默片刻,起身,道:“成交。”
“还有,别太自大。”李重棺斜睨了赵婉儿一眼,“我若现在直接把你打了个魂飞魄散,也算是替刘兴国了了一桩愿。”
“你没资格要挟我。”
“陆丹,你还有多少时间?”
陆丹迟疑了一下,道:“刚过十二点,我到六点该是没问题。”
李重棺点了点头,道。
“十三中,我们去找杨越。”
第13章 怨女骨 六
“好,我换个衣服。”陆丹点点头,一溜烟就上了楼。
陈知南:“……”
他的元始天尊!这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思去换个衣服?
陆丹说是换衣服,却也只一眨眼的事情,便又施施然从二楼走了下来。
“卤蛋儿,你这是变身的吧……”陈知南无奈地耸耸肩,开始收拾包,“泉哥,走?”
李重棺看着他收拾,冷不丁插了一句:“马灯不用带了,青天白日的,包带不带也无所谓。”
“哦,”陈知南愣了下,才想起李重棺今早难得同他说一句话,“那我带不带?”
“不带。”李重棺又转头,“赵姑娘,跟着去?”
“算了,”李重棺又道,“你呆着吧。”
陆丹把赵婉儿扶起来,轻轻放在木椅上,笑道:“你身体不大好,约莫过小段时间就恢复原样了,店里的东西别乱动,我们会早些回来。”
陈知南把包放下,还是不大好意思同李重棺讲话,就跟在陆丹身后走了出去。
陆丹穿得很挺妖艳,也不算是妖艳吧,总之看上去不像个新中国新女性。
头发不似别人剪了过耳的短发,头油一抹,推了波浪出来,穿着的是英式的过膝的长裙,帽子上绣着花,脚下的靴子蹬蹬地响。
更别提脸上的脂粉香膏。
说实话,这身看起来,着实不合适十六来岁的小姑娘。
陈知南方要调侃几句,李重棺却上前悄声制止了:“她再也不会长大了。”
“由着她去吧。”
李重棺穿着一直干净得紧,这番更好笑,金丝框眼镜换了副墨镜,撑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质。
陈知南跟在他们后边,跟个旧社会拉车的车夫似的。
拉车可能还不够格,不够黝黑壮实。
十三中不远,保安依旧没拦着,李重棺一路走进去,门都没敲,直接闯进了校长室。
“阿越,”李重棺道,“乔书轩死了。”
“什么?!”杨越猛地站起来,“怎么可能?”
“带我去见李笑笑,”李重棺道,“这个人有问题。”
“你是认真的?”杨越狐疑道,“质疑我校的安保?”
“不敢,杨校长。”陆丹慢悠悠踏进门,笑道,“但是我今天,遇到乔书轩了。”
杨越见着来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瞪着陆丹,居然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陆当家好久不见。”
“当家算不上,”陆丹好似全然没在意杨越的脸色语气一样,娇笑着应道,“我爸还没答应叫我当家呢。”
杨越嘲弄地笑了,道:“是啊,可惜陆先生走得早,陆当家一路过来,也是辛苦至极。”
“没走啊,陆家的人都在我身后呢,杨小姐,”陆丹伸手把帽子摘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回道,“按辈分来算,你我可是同辈,当家唤不得,唤小姐可好?”
“我陆丹还在一日,你们杨家便别想着出头,”陆丹道,“什么山疙瘩里冒出来的东西,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净嘚瑟,清醒着点,这地方不论怎么样,都轮不到你们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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