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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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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回去就把这马的皮扒下来,做成双马皮靴子,林江宇恨恨想到。迈步向那枣红马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马腿上系着一块杏色的布条。
林江宇长舒一口气,孤梦没事,只是不想现身罢了。
林江宇后来才知,肩上画着甲骨符文的男子姓杨,名为杨仁,居住在乐水山,是一名猎户,古道热肠不拘小节。
“杨大哥,鬼魅幻术,到底应该怎么破?”
两人在山林洞内将就了一晚上,第二日早,林江宇一边死命拽着枣红马,一边向好奇地杨仁问道。
“回魂粉,给五毒幼虫服用桂枝后再研磨成粉。”杨仁大方扔给林江宇一包药粉。
“好东西。”林江宇接过药粉闻了闻后笑道。
“再翻过一座山头就到乐水了。”杨仁打着沿路的树枝悠然道:“听你的口音,像是北方人,怎么想着到乐水来了?”
“北境待得腻歪了,出来闲逛。”林江宇没明说自己的目的,只敷衍答道。
杨仁瞄了一眼林江宇的衣着,呵呵笑道:“也是,乐水是块风光宝地,去了你就知道了。”
翻过一个山头后,便到了乐水山的山脚下,这山也当真不愧叫乐水,山脚下环着一条河流,沿河坐落着不少的农户人家,和远处的荒岭形成鲜明对比,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味道。
林江宇在心中感慨了片刻,一转头发现红枣马儿早就奔过去了。
“你这匹马倒是机灵得很,难得。”杨仁说道。
林江宇无奈地看着那扭成一朵花的马屁股。
杨仁拍拍林江宇的肩,“走吧,你先在我家住一晚,让我老婆给你弄些东西吃。”
林江宇点头道谢,仍时不时地就要瞄一眼杨仁肩膀上的甲骨符文,那些符文他总觉得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当真奇怪。
不过这丝疑惑很快就被欣喜占据,林江宇猛然注意到河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义兄。”林江宇喊了一句,向那身影奔过去。
南遥立在河边出神,却猛地被林江宇扑了一个趔趄,一不冷静差点儿把手中的百煞蛛捏死。
第14章 第十四章 非人哉
“你怎么在这儿?”南遥定了定神后,向跳到自己面前的林江宇惊讶问道。
林江宇看着南遥脸上复杂的神色嘻嘻一笑,“来找你呗。”
南遥皱着眉头,面色凝重,他怎么想都未曾预料到林江宇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当说是缘分还是宿命。
“你在这儿还有认识的人?”杨仁这时来到二人身边,轻声向林江宇问道。
“巧合而已。”林江宇用力拍着南遥的肩,脸上一丝假笑:“这是我义兄,拜过把子的。”
南遥听着这话冷冷睨着林江宇。
“哟,那就是自家兄弟。”杨仁眯眼打量了一下南遥,笑脸道:“不如一起去我们家坐坐。”
林江宇瞥了一下冷心冷脸的南遥,对杨仁说道:“我义兄可能还有事,不过我可是饿了,要不杨大哥你先带我去?”
杨仁抿嘴笑笑,也不强求,侧身让路:“走吧,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做两道好菜。”
林江宇爽快地应了一声,跟着杨仁走远,走了几步后还回头向南遥眨了一下眼睛。
南遥重重叹口气,此行本是毫无顾忌的他这时忽然却有了些顾虑。
林江宇跟着杨仁绕了一圈儿,深深觉得乐水山山脚下的村民都像杨仁一样爽快热情,而且很多男性村民的肩上都画着与杨仁一样的甲骨符文。林江宇想,也许这符文是此地的某种信仰。
杨仁的妻子长得算不上漂亮却很温柔,面庞白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只是不知怎的,林江宇觉得她目光有些呆滞,就像是看不太清楚东西一般。
不过别人家的家事,林江宇自然不方便去过问,更没有去多想,况且杨仁的家的两个小娃娃还扯着他问东问西,“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林江宇席地而坐,将两个聒噪的小娃娃拥在怀里哄。
杨仁在一旁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娃娃,偶尔会轻声地呵斥一句,示意两个娃娃不要太过分。
林江宇只摇头笑道“无妨”,他本是家里最小的,从未有过什么弟弟妹妹与他玩耍,打出生时,大哥和二哥就已经出了护国府,三哥又好静,他小时在护国府除了偶尔气气林焱找乐子外,还真的挺无聊的。
不过如此想来,林江宇又有些怀念护国府,也不知三哥林安易见他这段时间不着家,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好了,你们从哥哥身上下来,该吃饭了。”桌上饭菜的香味传来,杨仁起身,将攀在林江宇身上的两个小娃娃一手一个地拎过来,放到桌前。
林江宇看着杨仁拎着娃娃的背影,不自觉地一笑,忙也从地上起身跟过去。
桌上的菜虽算不上色香味俱全,但也到了让人看着直流口水的境界,刚刚聒噪的小娃娃捧着碗吃得很香,杨仁的妻子却立在一旁垂头守着,那样的姿态在林江宇看来有些奇怪。
“多吃些。”杨仁给发呆的林江宇夹了一筷子菜,嘱咐道。
林江宇微笑接过,眼角余光仍瞟着那一动不动的女子,心头忽然一颤,猛然想起,能吸引南遥来的地方,必定是亡灵游魂多的地方,难道说这里的住民非人?可看着杨仁和那两个小娃娃,林江宇又难以接受这样的假设,一时间,他想把南遥揪过来问个明白。
所以那日吃过饭的晚些时候,林江宇便和杨仁说自己要去寻一下义兄,杨仁也没强留,只嘱咐着侧间的屋子给他收拾出来了,有需要的话尽管用。
林江宇诚恳道谢,揉了揉两个娃娃毛茸茸的脑袋,便出门寻南遥去了。
此时夜已渐深,中天明月映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偌大的乐水山,林江宇虽并不清楚该到哪儿去找南遥,不过他自有他的办法。
林江宇在河流岸边拾了一把小石子,站在河边相对人烟稀少的一处,将一颗石子投入水中。
噗通一声。
“我就给你三次机会哦,快出来。”林江宇瞧着河面的水花落下后自言自语般说道。
四周寂静。
林江宇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紧接着又将一颗石子投入了河水中,水花落下后,喊了一句:“南遥!”
不远处不知道是谁家的看门口叫唤了两声,除此之外,无人应答。
林江宇撇撇嘴,掂了掂手里的另一颗滚圆的石子,再次扔进河里,随着水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南遥义兄!”
话音未落,林江宇耳朵上一凉,随后一痛,刚刚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变调,呲牙咧嘴地讨饶:“疼疼疼,南遥你放手。”
“你瞎喊什么?”南遥不满地问道,慢慢松开手。
“我不这么喊的话你能出来见我?”林江宇扬着下巴,颇有几分理直气壮地说道。
南遥懒得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林江宇也不愿意拐弯抹角。
“这话应该我问你。”南遥说道,“你不在武帝城好好待着,跑这么远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我师父叫我来的。”林江宇辩解道,“他说这里有一种遍体异香的紫蛇可以给我的金蚕蛊治病,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就跟他去京城了。”
“嗯?”南遥惊讶地瞪起眼睛,他那向来平静的脸上难得有些表情,“你师父去了京城?他去那儿做什么?”
林江宇望着南遥,半张着嘴思量了一下,慢吞吞说道:“明明是我找你问事情的,现在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说。”南遥皱眉催促道。
“凭什么?”林江宇一翻白眼,顺势捂上耳朵。
南遥长出一口气,倒是没去□□林江宇的耳朵,而是抬起脚狠狠踩在他的脚尖上。
林江宇“嗷”了一声,像是野猫被踩到了猫尾巴,缩回脚单腿乱跳。
南遥把乱蹦的林江宇拽回来,拎着他的后领问道:“你可以说了没有。”
林江宇妥协,扁扁嘴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我师父说,他要去京城看热闹,说什么最奸诈的几个人都聚在一起了,当然,我爹也在。”
南遥闻言低下头,默不作声。
林江宇见南遥入了定一般,抬手戳了戳他,“那,那个,我可以问了没有?”
第15章 第十五章 梅花印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有很多死人吗?是不是那些符文的问题,我觉得这里有些人怪怪的。”林江宇毫不客气地抛出了一堆问题,像是生怕南遥没听完就跑了一般。
“当然怪。”南遥望着沿河两岸蜿蜒的灯火人家,淡淡说道:“你所看见的在这里生活的村民,有一部分本是已死之人,但靠着乐水山独有的巫术令仍能行动如常,按照巫主的意愿继续劳作生活。还有,你所看到的符文便驱使尸首的诀窍,而且每个尸首的后颈都会有一个梅花的印记。”
林江宇不可置信地听着这番话,讶异问道:“为何要如此?为何不能让死者入土为安?”
“在这里的人看来,死者能继续陪着家中的生者是他们的福气,只有尸首损坏得太严重时,才会选择安葬。”南遥说道。
林江宇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恍然大悟般对南遥说道:“怪不得你要来这里,想必那些死者的魂魄也必定跟着尸首不肯离去。”
南遥却摇摇头,说道:“那些魂魄只是一小部分,其实我来这里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林江宇眨着眼睛问道。
南遥望向林江宇,却反问道:“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林江宇顺势转了话头,想想说道:“三五天吧,去山上捉些蛇再走。”
南遥目光有些古怪地望了一眼林江宇,继而又转头望向映着淡淡灯火的河面,沉默片刻,最后只说了句:“早些睡。”说罢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江宇在原地愣了半晌,实在弄不明白南遥在想什么,叹口气转回了杨仁的家。
杨仁的妻子执着一盏烛火正将一块儿抹布搭在院中的系绳上。林江宇见状忙去帮她弄好,也借着烛火瞥见了女子后颈的梅花印记。
这梅花印记虽然在林江宇的意料之中,一时间却仍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实在不知这到底是生者的自私还是死者的执着。
屋内杨仁和两个娃娃笑声爽朗。
执着烛火的女子向林江宇礼貌地一笑,也不说话,而是指了指侧边留给林江宇的那间屋子,示意他晚上在那边休息。
“多谢。”林江宇点头笑道。
女子也点头还礼,低头向后慢慢退了两步,转身回到了屋子中。
林江宇那天晚上翻来覆去得睡得并不踏实,做了些奇怪的却又回忆不起内容的梦,好在早上的阳光让他的心情好一些,与杨家人吃过早饭后,便在怀中揣上金蚕蛊向山上捉蛇去了。
不过乐水山是个“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的地界,早上还阳光明媚的天,到了中午时分就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南遥独坐在山腰峭崖上一处漆柱吊檐的亭子中,透过绵密雨幕看着细雨中的乐水山村。此处静谧安和,恍若蓬莱仙庭,只是林江宇进来躲雨之时打破了这场寂静。
对于林江宇的猛然闯入,南遥并不惊讶,毕竟他曾说要在乐水山上捕蛇的,况且这山间也只有这一处闲亭可供躲雨。所以南遥只转过头瞄了一眼身上半湿的林江宇,转回头继续望雨发呆。
林江宇早就习惯南遥的这种态度,兀自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然后将手中的两条紫蛇打上结,扔进了随身带着的袋子中,靠在一旁的朱漆柱子坐下,按照曾经武当老道教给他的方式行气吐纳,免得淋雨落病。
林江宇断断续续地在武当剑观玩闹了不少时日,唯独觉得这行气吐纳的方式有用,其他的东西对于他来讲一概玄而又玄,废话连篇。
南遥偶尔向林江宇瞄上一眼,林江宇此行虽然算是道法,但是气息很弱,并不会对他构成太大的威胁。南遥望过去时只是觉得林江宇如此安静认真的模样有些难得。
直到身上不冷了,林江宇才停下,再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上倍感舒爽,望着亭外仍旧细密的雨丝,忽然突发奇想地提起一旁的树枝,在潮湿的泥地上画着这两日见到的那些甲骨符。
林江宇自觉记性还算是不错的,只不过那些符文太过复杂,又是纹在身上让人不大好意思一直看下去,于是画了片刻也就只能画出个大概,地上还有不少的空白处,却无奈地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蹲在一旁叼着树枝暗暗叹息。
一直沉默着的南遥这时走过去,拽过林江宇嘴里叼着的那根树枝,在他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将泥地上的甲骨符文填补完全,补全后扔下树枝,竟还要对林江宇评价一句:“笨。”
“你。。。。。。”林江宇再次被南遥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他的鼻子以示气愤。
南遥不管林江宇作何反应,高傲地将他碾压了一番后便轻轻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看雨,双唇微抿,脸上似乎带了一些笑意。
林江宇撇过头去看他,那一副表情,竟看得林江宇有些失神,觉得山林翠竹细雨连绵自有其诗意,却远不及此时的南遥脸上的悠然自适来得令人着迷。
怔怔望了南遥片刻后,林江宇才回了神,深觉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不过好在四周无人,南遥也没有看到,那一抹绯红很快便被山林中凉爽的风吹得无影无踪。
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刚刚红了脸颊的某人忙将精神集中到面前的甲骨符文上,企图研究一下符文中的秘密,若是研究不出来,也要牢牢记住回去向老魁询问,总之,绝对不能让南遥再嘲笑他笨。
只是不知,黑毛老魁现在行到哪里了,沿路上又吓坏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此时南遥望向山下的村落,想得也是那脏兮兮的黑毛老魁。
南遥深知他不计后果的行事方式,暗自决定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便去一趟京城,免得他那非人非鬼的家伙一时冲动惹上麻烦,不管怎么说,老魁对南遥是有知遇之恩,南遥总不能看着他慢慢往绝路上走。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泡尿
多年前,老魁的名字还叫韩荣轩,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骑上高头大马招摇过市,连左右跟随的侍从都是锦衣华服,昂首挺胸。
不过这一队人马面前,忽然立住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形容消瘦,眼神却坚毅,站在路中望着马上的韩荣轩。
路遇太子殿下不仅不跪还拦路阻挡,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路旁的百姓唏嘘嗟叹,有的甚至闭上了眼睛,似乎生怕看见这乞儿血溅当场的样子。
太子韩荣轩路中勒马,眯眼望着面前这不怕死的小东西,伸手挥退了一旁的侍从,亲口向他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当朝太子韩荣轩。”乞儿朗声答道。
这世上敢直呼太子殿下名字的人怕是只有当今圣上和皇后,这乞儿却于街市喧嚷,太子殿下若怪罪下来,只怕是诛九族都难以泄愤。
但韩荣轩今日心情好,听罢只是哈哈一笑,翻身下马,走近面前脏兮兮的人,点头道:“你说对了,我便是韩荣轩,你找我有事?”
路旁的百姓俱是惊讶万分。乞儿拦路,太子下马,当真算是一段传奇。
那瘦骨嶙峋的乞儿至此目光才有些暗淡,抖了一下唇角说道:“我饿。”
韩荣轩一怔,旋即又是一阵大笑,笑罢忙吩咐左右侍从将这乞儿看好,他要带着这乞儿好好吃一顿。
如此,昨日还是“天为被地为床”的乞儿今日便入了皇宫,见识到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韩荣轩对那乞儿挥挥手,说道:“桌上这东西任你吃,不过小心你的肚皮。”
乞儿咬咬干裂的下唇,望着一桌子菜咽了一下口水,最后却只拿了一个馒头,不是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地咬着。
韩荣轩也不劝他多吃些菜,而是微笑望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些欣赏,最后吩咐自己身边的侍从等这乞儿吃完了之后就带他洗个澡,找些他能做的事情,让他留在宫中。
如此,这乞儿总算是可以活下去了。
韩荣轩后来问他,那时候他哪儿来那么大的勇气在路中拦自己的马匹,难道不知道这是可以杀头的大罪?
这乞儿平静地说,自己知道,他不过是觉得饿死太难受了,倒不如一刀下去来得痛快。
再说啃过那个馒头后,这乞儿便被人指派着到东宫管理书籍,便也就认得了那个为太子读书的,永远是一袭干净白衣的男子。那男子教他识了一些字,又给他取了南遥这个名字。
对于那个白衣男子,南遥并没有太多的印象,甚至连容貌都记不清了,但仍记得那日他不小心将韩荣轩的一根墨笔弄断,被他罚着顶书面壁三个时辰,也就这个男子给他求过情。
狂傲不可一世的韩荣轩却意外很听这个男子的话,最后只说让南遥站满一个时辰便可。
不过南遥顶着书,却依旧是站满了三个时辰。那时正当炎炎夏日,南遥身上的汗水湿透了衣衫,脸上的神情倔强得让人有些心疼。
再后来,天子驾崩,韩荣轩做了皇帝,因深知南遥那连生死都不在乎的冷漠性子,便封他做了骁骑将军,守护皇城。
南遥领了这个官职,从此放下管理得顺风顺水的藏书阁,跑去驭马弄枪,倒也做得有模有样,谁也不曾想起过,他曾经只是个街边快要饿死的乞儿。
只是韩荣轩做了皇帝月余后,变故频仍。先是那儒雅翩翩的白衣男子服毒自尽,韩荣轩大发雷霆地将他的尸首吊于城外,任虫蚁啄食。南遥偶尔会去城外看一眼那落满苍蝇的枯骨,当真不知那昔日洁净如水的男子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再之后就是各地战报频传,几乎无一胜仗,各地官员哀声一片。
那些战报都在南遥的手上,他将那一厚摞子的东西拿给韩荣轩看,韩荣轩却只摆摆手叫他退下,继续喝着手中的烈酒醉生梦死。
每当此时,南遥就会很怀念韩荣轩只是太子的时候。韩荣轩那时可以笑得放浪而爽朗,那白衣男子也会染着一身的墨香告诉他经文典籍如何归置。
南遥并没活多久,而且一生的多数时间都没给他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不是看着身旁饿得要死的人为了一点儿食物自相残杀,就是看着长刀□□为了一个皇位染上鲜血。真正令他怀念的东西少之又少。
而那能让他对人世有一点儿留恋的东西,说到底还是韩荣轩与他的,南遥一直觉得,将他当做自己的兄长乃至父亲都不太过分。
南遥出神思量着这些往事,却忽然觉得左肩一暖,林江宇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的身边,离得他极近。
南遥向后躲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问道:“做什么?”
林江宇眼珠一骨碌,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些符文看着眼熟,刚刚我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南遥皱眉,“你之前来过乐水山?”
“没有。”林江宇摇头,表情有些兴奋,又向南遥凑近了一点,逼得南遥只能贴在身后的柱子上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我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我爹那个老对手原鸿信曾经来过护国府,还把我抱起来亲来着,不过我嫌弃他口臭,一来气在他的怀里尿了很大一泡,把他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他迫不得已只能在我家换了一套衣服。我当时尿完就被我爹揍了一顿,我爹还非要我去道歉,没办法我就摸过去了,正好看见原鸿信在屋内□□着上身,他的肩上好像就是这些符文。”
南遥听罢,竟没忍住笑了一下,把林江宇推远了一些向他讥讽道:“没想到你的尿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先不提尿的事。”林江宇撇撇嘴,“这符文在原鸿信身上,怎么想都有些蹊跷,所以我决定还是要去趟京城。”
南遥点点头,刻意漫不经心道:“那你便去吧,最好明天就走。”
林江宇闻言又向南遥凑过去,眯眼问道:“从昨儿开始你就很奇怪,你是容不下我在这,还是这里会发生些事情?”
南遥用冰凉的手拧了一下林江宇的脸,面无表情道:“别问那么多。”
“偏不。”林江宇即便嘴被南遥扯歪了也要说,“我偏要看看你为什么一直赶我走。”
第17章 第十七章 别离乐水
南遥眯着眼睛,扯着林江宇脸颊的手指又轻轻捻了一下,深觉手感不赖便一直没松手,说道:“你在这儿嚷得我头疼,倒不如赶紧滚蛋的好。”
林江宇被拧得嘶嘶吸气,瞪着眼睛含混不清地说道:“那本大爷还就赖上你了,非要烦得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本大爷?”南遥捏着林江宇的脸不屑道:“这个称呼在这儿可不太好用。”
林江宇翻着眼白掰开南遥的手,坐于他的对面不满地斜睨着他。此时亭外雨声渐止,云开雾散,一缕阳光正好映进亭中,划开亭中悬浮的细微雨滴,三两轻快鸟啼适时传入耳中。
“等着我再来烦你吧,义兄。”眼见着天晴,林江宇便起身欲走。
南遥被林江宇口中黏腻的“义兄”二字弄得皱起眉头,却依旧不忘在林江宇迈出亭子之前意味深长地嘱咐一句:“乐水山的紫蛇难得,尽量在走之前多上山捉一些。”
林江宇口中含混地不知应了一句什么,提上装蛇的袋子便向山下走去。
亭内观雨的某人叹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若不是觉得林江宇对他有些恩情,他断不会暗示林江宇快些离开乐水山。私自更改凡人生死命格可是冥界大罪,重者要下冥界深狱,承蚀骨之苦。
林江宇倒不知这些,晃荡着手里的蛇袋子一路下山,正好在山脚下看见他那匹几日不见红枣马轻扫着尾巴悠然地溜达。林江宇便无奈摇摇头,把蛇袋子搭在肩上,走过去拍了一下红枣马的屁股,笑问道:“祖宗,你这两天去哪儿疯了,你这没良心的还认识我吗?”
嘴边还沾着草叶子的红枣马转头去看林江宇,忽然伸出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一口,弄了他一脸湿乎乎的口水。
“畜生!”林江宇笑骂道,摇首牵着红枣马向杨仁家中去。
杨仁家的两个娃娃见了这匹长相还算不赖的马儿便争着抢着要骑,林江宇一时有些为难,生怕这脾气古怪的红枣马伤了两个孩子,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和他脾气相克的红枣马对那两个娃娃倒是极好,任他们两个骑在自己的背上嬉笑打闹。
杨仁跟着那匹红枣马护着两个孩子,他的妻子则帮着林江宇剖蛇取胆,眼神只是呆滞的平静,目光并没随着那两个孩子而去。不过她取蛇胆的手法倒利落,三两下的功夫便完整取出。
林江宇瞪眼惊讶地看着女子满手是血地捧着两个蛇胆,然后宝贝地将手中的东西呈给他。
惊讶了片刻后的林江宇微笑接过,向这女子说道:“你活着的时候必定是一个极好的姑娘,我现在有些明白杨大哥为何要施巫术让你留在他身边了,换做是我我也舍不得。”
女子低下头去,揉搓着自己手上的血污,也不知听没听懂林江宇的这番话。
林江宇望着这女子笑笑,又看看远处背着一个娃娃又抱着一个娃娃的杨仁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那匹意外乖巧的枣红马儿,觉得自己越发不愿意走了。
只是林江宇未曾深思过南遥说的话,也未把事情向坏的方面细想,直到两日后他正于山林中捉蛇,忽觉脚下的地动山摇的一阵翻腾,随后是震天的响声,林江宇慌忙之中抱紧了林子里的一棵树时才猛然惊觉。
原来南遥让他快些离开,又叫他多上山捉蛇,无非就是想让他避开这场天灾。
此刻,南遥依旧在山腰的亭子中,皱眉看着侧边山崖因地震而倾泻崩塌,碎石泥土轰轰而下,将乐水山村掩埋了多半,尘土飞扬而起,夹杂着几声凄惨啼哭。
拘魂索震颤了几下,在南遥一个手势过后,向山脚下原本山河秀美的村庄飞去。
“你一早就知道是吗?”林江宇的声音这时在亭中响起。
南遥一怔,猛然回头,望见林江宇浑身灰土,但身上未见受伤,不觉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林江宇悲伤地望着南遥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便向山下奔去,却看到杨仁的家被滑落下的泥沙掩埋得干干净净。
枣红马儿似乎是在四处溜达的时候躲过一劫,但仍旧伤到了一只蹄子,见到林江宇之后,呜咽一声,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过来,默默立在他的身边。
南遥则站在林江宇身后的不远处,安静地看着。
在这一天之前,只知嬉笑打闹偶尔耍些小聪明的林家少爷从没想过生离死别是这样满是哀伤又无能为力的事情,也从没细细体会过林焱在刻那些灵位牌子的酸涩心情,甚至未曾想明白三哥为何要一遍遍描摹自己母亲的画像。
原是情分二字太重。
林江宇站着沉默了良久才转过身,走向身后的南遥,低着头淡淡问道:“你看着这些,会不会难过?”
南遥一怔,低声道:“你在怪我。”
林江宇却拼命摇头,他知道南遥有自己的苦衷,也知道这是这里的人们躲不过的一场天命。
“我难过。”林江宇只低声说道。
南遥目光暗淡,思量了一下后,凑上前去,轻轻环住了林江宇。在林江宇面前,南遥第一次觉得自己竟冷漠得已然有些麻木。
而南遥怀抱真冷,冷得林江宇不禁抖一下,伏在南遥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南遥,如果这日,是我被埋在了沙土之下,你会不会来救我?”
南遥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将林江宇环得更紧了一些。
林江宇抵着南遥的肩膀苦笑了一下,又在他耳边道了一句:“多谢。”说罢挣脱出南遥的怀抱,牵上一旁跛了脚的红枣马儿,“葬好杨仁一家后,我便要去京城。”
“我随你一起。”南遥说道。
林江宇一愣,微微笑了一下,指了指身边的枣红马儿,“可惜我的跛马走得慢。”
南遥微蹙着眉头,重复道:“我随你一起。”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何为名姓
物阜民丰的京城,官贾游侠清闲之余,总要找点儿乐子。嘉赐赌坊便是一个绝佳的地点。
五月初三,这赌坊开了场特别的赌局:斗蟋蟀。
赌场中间的梨木长桌前,坐着一个满脸得意的紫衣公子,他面前缸中的金翅蟋蟀刚刚咬败了两只前来挑战的对手,赢得满堂喝彩。
“静一静静一静,咱们陈公子说了,今儿也不难为在座的各位,只要你手里的宝贝能把咱们陈公子的金翅大将军咬败一个回合,那就赏白银万两!”赌场的牙行拍着桌子吆喝着,“怎么样,在座的各位,这买卖可一点儿都不亏。”
白银万两当真不是个小数目,梨木桌旁围着的人们啧啧嗟叹,但就是没人敢上前,因为都被这勇猛的金翅蟋蟀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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